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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嫁王妃与敌国将军的爱恨情仇：晚香玉 作者：倾城之恋
花开那夜——评倾城之恋《晚香玉》
文/快刀
　　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，她的命运似乎总掌握在别人手中。她没有自我，总是阴差阳错地被命运安排好，一次次地代替别人。
　　她却又是一个幸运的女人，当她带着国仇报复，顶着咒骂侮辱，凭着一身的睿智聪慧，在刀锋间流转，在爱恨里挣扎时，最终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真爱。
　　《晚香玉》一书讲述了一个名为妩音的女子坎坷曲折却又让人柔肠万转的故事。妩音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，没有显赫的身家，没有公主佳人之类的耀眼名头，可无情的命运却总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，她究竟该何去何从？
　　当千帆过尽，只有真爱她的人才会明白，花开那夜，她就是那朵最美丽绚烂的晚香玉！
　　《晚香玉》的情节一波三折，一开始就能紧紧地抓住读者的心，并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知不觉地陷入书中，伴随着主人公去面对那未知的，却又是注定多桀的命运旅途。
　　《晚香玉》是一部爱情小说，却并非一部很单纯的爱情小说。作者倾城之恋的笔风婉转缠绵，却又干净利落。无论纠葛于家仇国恨中的爱憎情感、还是立足于利益得失的政治争斗，一一在她笔下娓娓流淌而出，自然而不露斧凿痕迹的描写叙述让人翻开书后就不忍释卷，甚至在掩卷之后仍然留有余味。
　　在刀光剑影的风雨之中，在权欲纷争的漩涡之中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用自己的血泪和生命去换取呢？
　　爱情是永恒的主题，这句话再次毫无悬念地被《晚香玉》所证明。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”，这看似平平淡淡的八个字，依旧是无数有着真情热血的男女们永恒不变的追求。
　　在竞争压力一天比一天沉重的日子里，在名利的追逐被越来越多的人趋之若骛的今天，哪怕仅仅只能在书中读到这样一种满怀坚持的爱情，于我们而言，亦是一件幸事。
　　——2008年11月6日星期四于重庆
　　
网友热评
情有三重境界。
　　第一重：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！
　　第二重：问世间情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许。
　　第三重：两情若是长久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？
　　《晚香玉》的爱莫过于此。
　　——网友LEVEN
　　评论：
　　落花有意，流水无情，然而，他是一个帝王，有着帝王的骄傲。恨不相逢未嫁时，有这种情怀的只能是蔚凌玉，而他——皇甫玉华，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，他有的是手段……可是她的倔强，却总让他无可奈何。
　　网友yfpx
　　国恨、家仇、代嫁，一次又一次的代替，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。带着满腔的仇恨，顶着天下人的咒骂侮辱，凭着一身的睿智聪慧，在刀锋间流转，在爱恨里挣扎。爱他，管它什么国仇家恨，爱他，管它什么豺狼虎豹……走下去，只要和他一起。
　　网友jiamiao1993
　　她的命运从来都是别人安排，这次，她想自己爱一回——这是我看到的最动人的爱情故事。在真爱面前，一切都可以超越……
　　网友 晚来飘香
　　我喜欢他，不单单因为他纯净儒雅的外表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才气，还有他宁愿放弃所爱，独上西楼，望断天涯路的柔情……但是他是个文人，有着文人天生的懦弱、不屈的性格。他若是一颗珍珠，总还是蒙了尘……独独钟情于他，只因他来得真实。
　　网友 橙如月
　　
第一章⊙代嫁（1）
“你身为公主，你就得为这个国家牺牲。阿蛮，不是父皇逼你，是父皇求你……”
　　“我这条命是你救的，就由我来替你嫁……”
　　苍国上上下下弥漫着悲哀的气息，死亡的味道久久不散，哭声、惨叫声、怨声混杂着狼烟升上天空，压得苍国灰蒙蒙的一片。
　　皇宫里，当血水流去，刺鼻的血腥味还集结在空气中。这都是宫中侍卫的血啊！
　　一个宫女正在用力地擦着石板上的血迹，白玉一般的脸上满是悲哀，浓烟呛得她偶尔轻咳几声。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，苍王错误的决定导致了血洗王宫、国破家亡。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，王的命令，即使是错误的，也没有人敢说一个“不”字，何况这也不是她们这种下人所能谈论的。
　　这都是天朝大将裴将军的剽悍功绩，他一人带兵，就将苍国击得无还击之力。他并没有杀苍王，显然苍王是要付出代价的——臣服于天朝，永世为臣，每年供奉不少的金银珠宝，还要让阿蛮公主和亲，远嫁给天朝的皇上——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皇上。可美丽的阿蛮公主还不到十七岁，娇嫩得如春风中的露珠儿。
　　裴将军带着他的胜利、带着他的得意回去封官晋爵了，而她们的苍国一切要从头开始。烧毁的宫殿还在冒着黑烟，宫殿被天朝的官兵一抢而空，殿里似乎还能听到哀叫声。苍王太高估自己了，听信了枕边姬妃的话去挑战天朝，而姬妃却在国难后逃回了她的国家——契丹。
　　妩音和几个宫女捧着水来到阿蛮公主的寝殿，这个一直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公主，知道自己将要嫁给天朝的皇上，几乎哭晕了过去，死活不肯嫁。
　　苍王垂着手站在一边，无力地叹着气，原本尊贵而威仪的脸上，如今憔悴得可怕。
　　妩音和几个宫女向苍王施过礼，一起把这里打扫干净。
　　“父皇，我不要嫁。”
　　阿蛮公主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，看着她最尊敬，也最宠爱她的父皇，希望他收回成命。泪挂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，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，让人不忍心逼迫她。
　　苍王用幽深的目光看着她，空洞而又无力。他沙哑着声音说：“阿蛮，你是公主。”
　　“父皇，你要我嫁给那个可以做阿蛮爷爷的皇上为妃，阿蛮宁愿一死！但求父皇收回成命。”她哭泣着，无论苍王怎么拉也不肯起身。
　　苍王满眼都是伤痛和懊悔，悔不该当初听信那个女人的话，而现在契丹却袖手旁观，没出一兵一卒。裴将军的阴狠和剽悍让苍国的士兵闻风丧胆，吓得四散逃命，还谈什么应战。他是昏君，是昏君啊！可是，事到如今，还能如何？
　　“阿蛮，你听父皇说，你的婚事由不得父皇，也由不得你自己。阿蛮，牺牲你才能保全我们苍国，父皇才有脸向祖宗交代啊。”
　　阿蛮摇着头，泪如雨下，“父皇，阿蛮不要！为什么要阿蛮来保全？不是阿蛮，不要让阿蛮嫁，阿蛮死也要死在苍国的土地上，宁死也不嫁！”
　　苍王走到窗边，脸上微露恼色，“你是在怨父皇，是不是？你身为公主，就得为这个国家牺牲。阿蛮，不是父皇逼你，算父皇求你。父皇毁了国，你还要逼得父皇身亡才心甘吗？只有你才能救苍国啊。至少你嫁过去也还是正妃，父皇求你为苍国的百姓多想想吧！”他不去看阿蛮的脸，不去看她的泪，残忍地拂袖而去。
　　如果不是逼不得已，他也不想把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。
　　阿蛮公主哭倒在地毯上，伤心欲绝的哭声让几个宫女鼻子都酸酸的。
　　妩音扶起阿蛮公主，心痛地说：“公主，莫要哭，别哭坏了身子。”
　　阿蛮公主扑进妩音的怀里，哭得更大声了：“妩音，父皇要我嫁给那老头子。”
　　唉，她长长地叹气，她也无奈，败国之人，岂有家可言？败国之奴，岂有语可言？这是不可改变的局势，公主势必要嫁去的。轻抚着阿蛮公主的背，她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。公主那么美、那么善良，待她们又很好，能侍候阿蛮公主是她的荣幸。
　　“妩音姐姐，公主哭得这么伤心。你是我们宫女中最聪明的，你帮公主想一个法子吧！如果是我，要我嫁给那么老的人，我也会哭的。”几个宫女围了过来。
　　阿蛮公主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，眼泪汪汪地看着妩音，“妩音，你救救阿蛮吧！你舍得让阿蛮自尽吗？阿蛮死也不会嫁的。”
第一章⊙代嫁（2）
妩音进宫的时间最长，足足有三年了。当年姐姐要追随她的爱人，她代替姐姐进宫后就做了洗衣的宫女。当时年纪小不懂事，被那嬷嬷一逼问，一下就露了馅，差点儿把她打死，幸好阿蛮公主发现了，从嬷嬷的鞭下救下她，可那鞭子仍不留情地在她的背上留下了痕迹。于是她就一直跟着阿蛮公主，读书、写字、刺绣，琴棋书画都学了不少。她是公主的侍读和贴身宫女，公主总是把她带在身边，让她也见识到了不少新奇事物。她没有打算回家，家早就没有了吧！她要一辈子侍候阿蛮公主。再说也已三年了，回去还能干什么呢？
　　才三年宫里就变了样，如今都要逼着阿蛮公主去和亲了。公主的哭声如一把刀分割着她的心，妩音却帮不了她，更无力改变现实，只能叹着气，“公主，妩音会陪着你的，无论公主是和亲，还是下地狱，妩音都会生死相随。”她的命是她给予的，如果不是阿蛮公主，她早就死在嬷嬷的鞭下了。她发誓要一生守护她、照顾她。
　　阿蛮又哭倒在她的怀里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，“妩音，帮阿蛮想想办法，不然阿蛮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　　“妩音姐姐，救救公主吧！”几个宫女也陪着阿蛮公主哭着。
　　妩音皱紧秀眉，无计可施。
　　忽然一个宫女大声叫着：“有办法了，让人顶替公主去和亲就可以了。公主的容貌极少有外人看到，那里的皇上也不知，更不要说那些关在宫里的妃子们了。”
　　阿蛮擦着泪，眼睛顿时亮起来，“是啊，只有皇宫的人和一些权贵才见过阿蛮。平日阿蛮调皮，总是装作宫女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。可是谁来替阿蛮和亲呢？要是被发现了，可是死路一条啊！”她刚才激动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。
　　“妩音姐姐，你最有办法了。”几个人一起看着她。
　　妩音一怔，她有什么法子，难道要她替吗？她的心一紧。
　　阿蛮公主似乎也发觉到了，摇摇头，“不可以，妩音为了她姐姐到宫里做宫女已经三年了，马上就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团聚了，怎么可以让妩音姐姐代替阿蛮呢？而且这是要杀头的大事，阿蛮不要妩音姐姐出事，不然阿蛮宁愿自己嫁，大不了也就是一死。”
　　这个提议也行不通，整个寝宫又陷入愁云惨雾中，加上外面焦浓的气味，让人头痛欲裂。一场不关女人的战争，却最终要女人来牺牲。
　　这股浓烟呛味直冲云霄，将那漫天的云染得乌漆麻黑，黑压压地笼罩着苍国，似在嘲笑它以卵击石、自不量力。
　　欢快的春风像少女的手一样，抚慰着这历经劫难的皇宫。只是这般情景无论是谁看在眼里都会心痛，残垣断木处处皆是。
　　纷飞的蝶儿看起来并不能让人愉悦，反而像是在嘲笑。心里烦躁的公公们用长杆子追赶着，要是在平日里，阿蛮公主必会高兴地加入他们的行列采花捉蝶。
　　如今的皇宫里，每个人都愁眉不展，阿蛮公主的事让大家心里都觉得堵得慌，要一位公主去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，说什么公主也不愿意啊。苍王的旨意无法更改，天朝指定要阿蛮，而别的公主又有谁会替阿蛮嫁呢？原来美貌带给一个人的不止是荣耀啊！
　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她将铃兰花插在紫金水晶瓶里，虽然目前没有人会有心思欣赏它的风华正茂，可要做的事还是得做。
　　“妩音姐姐，阿蛮公主要拿刀毁容了”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来，焦急地拉着她一起往阿蛮公主的寝殿里跑去。
　　几个宫女正拼命地抱住阿蛮，说什么也不能让阿蛮公主伤害到自己，否则她们就是护主不力，按律当斩。她们是下人、是宫女，公主生，则生，公主死，则死，这是命中注定的。
　　“怎么会这样？”平静了几天，还想不到对策，阿蛮公主有些忍不住了。
　　小宫女吞了吞口水，胆怯地说：“刚才二驸马来了。”
　　小宫女很看不起这个二驸马，娶了二公主还嫌不够，总是依仗权势欺负宫女，对阿蛮公主更是早就垂涎三尺了。上次还想轻薄自己，被阿蛮公主告到苍王那里，苍王训了他一顿，他才收敛了些。没想到此时阿蛮失势，他也不管是什么状况，还想来占占便宜，真是可恶至极。
　　妩音抱住阿蛮公主，抚着她的秀发，“公主，会好起来的。”
第一章⊙代嫁（3）
阿蛮抬起梨花带雨的脸，“妩音，阿蛮要是毁了这张脸，就不会招来横祸，也不会被说成是红颜祸水了。”
　　妩音接过宫女递来的软巾子，拭净阿蛮的脸，“不是的，公主，不要听二驸马胡说，公主是纯净的明珠。”她不敢说这根本不关阿蛮公主的事，是苍王听信枕边风才落到这般田地。而二驸马当时可是极力赞同这件事的……这中间有什么勾当她不知道，她只是一个宫女，不能说这些，这可是大不敬的事。
　　阿蛮像是死了心一般，摇着头，也不哭了，“你们挡得了我今天，挡得住明天吗？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嫁。”她的声音冷冰冰的，几个宫女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阿蛮，都惊呆了。
　　阿蛮站了起来，“你们都走吧，我不会连累你们的，我心意已决，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我。”
　　“公主。”妩音轻声唤道，她真的长大了，不再是无忧无虑的阿蛮公主了。
　　几个宫女嘤嘤哭作一团，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。这时的皇宫根本谈不上规矩、威严什么的，皇宫里四处都可以看到偷东西的公公。宫里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自愿的，想走的话，正华门也没有人会拦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怎么不走？三年了，你也该回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了，然后幸福地生活。”阿蛮退下手腕上的紫玉手镯给妩音套上，“我和你情如姐妹，谢谢你照顾了阿蛮那么久。走吧，回去吧。”她们比亲姐妹还要亲，在阿蛮的思想里从来就没有把妩音当成宫女使唤过，无论她做什么，都会叫上妩音，有好吃的都不会把妩音忘了。
　　看来阿蛮公主心意已决。是啊，如何能防得了，过了今天，那明天呢？如果阿蛮心里没有人，或许她真的会如苍王的意愿嫁到天朝去，毕竟她是一个善良的公主。可是阿蛮的心里有他，而阿蛮的性格偏偏又像苍国的天兰花，宁死不低头。
　　妩音也明白，阿蛮嫁过去虽说是身为正妃，可是天朝后宫中的女人数也数不清，阿蛮是个外族人，去了一定会被人欺负的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走吧！”阿蛮无力地催促。
　　妩音摇摇头，“公主，当年是你从嬷嬷的鞭下救了我。既然我这条命是你救的，就由我来替你出嫁……听我说，没有人会发现的，天朝没有人见过公主，等到了边境，公主你就走吧，跟着你的剑客会幸福的。”她平静地说道。
　　万万没有料到妩音会说出这番话，阿蛮一时惊呆了，转过身看着妩音。
　　妩音一笑，点点头说：“公主，妩音只是一个宫女，能够嫁为正妃，也算是妩音的福气了，妩音并不委屈。”
　　“可是，妩音，他是一个老头子，而且有很多女人……”阿蛮公主尖叫，“不行！妩音，我不能害了你。”
　　她们的公主啊，总是这么善良。妩音叹息着说：“三年前，妩音可以替姐姐进宫做宫女；三年后，妩音也可以替公主出嫁。只是这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，连最熟悉的人也不能说。妩音现在出了宫，也是无家可归，你就成全了妩音吧！”家，早就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，记忆中亲人们的脸孔都模糊了，她只是庶出，家中根本没有人在乎她。战乱一起，这个家还会存在吗？
　　“妩音。”阿蛮摇头唤着她的名字，泪却流了出来。阿蛮公主动心了，这的确是个好主意，妩音是个聪明的女子，只有她可以做到。
　　妩音轻轻一笑，“公主要幸福，妩音知道怎么照顾自己。公主，到了边境，让你的剑客来接你，跟着他走吧！天朝的人不会认出妩音是替身的。妩音能做正妃，也是妩音的福分啊，是不是？原本，妩音的下半辈子，不是出家为尼，就是嫁给普通人续弦，这都不是妩音想要的。妩音现在只想公主以后平平安安、幸福地生活。”
　　阿蛮抱住了她，“妩音姐姐，你是我最好的姐姐！可我不舍得让你去受苦啊。”
　　“去天朝怎么会是受苦呢？做妃子不是也有很多宫女侍候着吗，妩音是去享福哩。阿蛮乖，别哭了，你叫妩音一声姐姐，这是妩音的福分啊。当姐姐的就要为妹妹排忧解难啊。”妩音说着抱紧了阿蛮公主。她的泪也滑了下来，她知道，做妃子不是那么简单的。
　　可是，欠下的恩情，也是要还的。
　　一个秘密，就在二人之间产生了。阿蛮公主再也没有闹着要自杀、毁容，二人静静地等着出嫁的日子。这期间，苍王每每看到阿蛮含泪的眼里带着恨，都只能叹着气离去。
　　四月中，出嫁的日子到了。这不是一个好月份，妩音一点儿也不喜欢四月。四，谐音就是死，在苍国，没有人会选择在四月嫁娶的。因为天朝的皇上，挑了五月初五的好日子立阿蛮为妃，所以在苍国，送亲的人就要护送阿蛮公主提前出发了。
　　
第二章⊙劫新娘（1）
“美丽的公主，我们的一夜过完了，你该起程去和亲了。这是你的命，如你所说，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，你将会经历更多的。也不要怪我，你得庆幸，是我来劫的花轿。”
　　再不吉祥，嫁衣还是一样要做，妆还是一样要化，阿蛮公主满头珠翠，盛装而出。苍王将最美丽的凤冠也赐给了阿蛮公主，绣金丝的大红凤凰嫁衣上缀满了耀眼的珍珠。这些都比不上阿蛮公主美丽如花的面容，妆扮过后的艳容更让人失神。只是她的脸上没有笑，不然，倾国倾城又算什么？一笑便能让所有的一切全都失色。
　　妩音扶着阿蛮公主上了玉阶，她的王兄、姐妹们都坐在两侧惊叹着美丽的新娘子，似在庆幸又似在窃喜。苍王一脸的悲哀，妩音扶着阿蛮行拜跪之礼以谢苍王的养育之恩。
　　“父王，阿蛮以后不能看到父王了，父王千万要珍重。”想着终归要分别，阿蛮的泪又涌了出来，毕竟是养育自己十多年，也宠爱了自己十多年的父王。
　　苍王老泪纵横，这个娇美的女儿，如果不是自己一时糊涂，也不会落到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头去摧残的地步啊！阿蛮那么美、那么娇嫩，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！悔恨与懊恼又浮上了他的脸。
　　亲自扶起宠爱的女儿，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简短的两个字：“珍重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她点点头，泪如雨下。
　　一切以公主出嫁的仪式进行，可这次却多了份心意——满城的百姓都跪在地上，大呼“阿蛮公主千岁”，感谢阿蛮嫁到天朝，从而保全了苍国。
　　阿蛮握住妩音的手，满是歉意。
　　妩音朝她笑笑，安慰道：“公主，你是我们苍国最美丽善良的公主，百姓都喜欢你。”
　　各种乐声响了起来，妩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天和地，她就要离开了，不知以后魂归时能否回到这里。
　　扶着阿蛮公主下了城池，在宫女撒下的花瓣的围绕下，阿蛮坐上了华丽的嫁车，一路缓缓往东行去，那是天朝的方向，和天朝交界的是契丹的地盘。如果时间足够，可以不用借契丹之路通过，可苍王不舍，多留了阿蛮几天，如此一来送亲队伍就要从苍国的边界，也就是从和契丹相交的地方走。
　　听不尽的道谢、听不尽的赞美，满天飘着金色花瓣的粉色花朵，像是少女无限的美梦，花落之后，还可以闻到阵阵香气。再回头时，花却在轻轻地叹息着。妩音不敢看，也不敢倾听，她什么都不敢多想，就怕自己会怯懦。那样会毁了阿蛮，毁了岌岌可危的苍国。
　　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路出了城，苍王才失落地回了宫。
　　没有了城里的繁华，出了城才觉得更荒凉、更残败。四处都是饥民，都是涌向城市的难民。比起失落的家园以及孩子啼哭不止的声音，送亲队伍显得那么奢华、那么可笑，这看上去更让人心里空空的、冷冷的。
　　越往东走就越荒凉。
　　途中也不知道逃走了多少人，又跟上了多少人。逃跑的人有的是怕到了天朝被人欺负，有的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；跟上的人则是想跟着队伍到天朝混口饭吃，但求不饿死。一个富足安宁的苍国如此不堪一击，人们安逸骄奢惯了，经过这一仗才让苍国的人知道他们是多么脆弱。
　　在妩音的心里，也记住了一个人，那就是践踏她国土、毁坏她家园的裴将军。只知道他是裴将军，一个杀人如麻、像魔鬼一样恐怖的裴将军。每一个苍国人对他的恨都凝得满满的，也包括她。
　　走到边界，也不敢赶夜路，这荒凉的地方正是狼出没最多的地方。花轿停下来，要在这里扎营了。没多久，就听见阵阵箫声，阿蛮一惊，低声在妩音耳边说：“是他来了。”
　　妩音笑笑，“很准时，公主，我们到林子里去，就说是去解手，侍卫不会怀疑的。然后我再扮成你重回花轿，你装扮的妩音就在中途跑了。从此，我是阿蛮，你是妩音。记得，永远不要再回苍国了，不然一让人发现，苍国便要真的灭亡了。”
　　代嫁，那就是冒险，不管她懂不懂，她都必须知道。
　　阿蛮眼里含着泪，“妩音姐姐，阿蛮真的好自私。”
　　妩音轻声说：“不要这么说，人都要有一些美好的自私，阿蛮，懂吗？从此就要为你自己而活了。走吧！”妩音扶着公主，往茂林深处而去，身边有人陪着，侍卫也没有问什么。阿蛮公主身边的宫女，他们都不认识。没有人多事地去询问，大家都累了，还等着做晚膳填饱饿得发慌的肚子呢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章⊙劫新娘（2）
匆匆地对换了衣服，那个剑客就出现了，还是一样的潇洒、一样的俊朗。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只能仰望的公主阿蛮，这真的像在梦中一样。
　　“阿蛮，要幸福。”妩音只能这样说。时间不多，也不能多说些什么了。
　　阿蛮点点头，眼眶一热，紧抱了她一下，“姐姐，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，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。每当四月的时候，风吹醒了桃花，就是我对你的思念。要保重。”
　　妩音笑了，“我们的阿蛮公主真的长大了。去吧，去寻找你的幸福！萧侠士，请一定要照顾好阿蛮。”
　　那位侠士点点头，看了她一眼，暗想这女子倒是不寻常，够镇静、够大胆。只这样想着，却也没说什么，牵着阿蛮的手便往茂林的深处而去。
　　天色暗了下来，这里静悄悄的，一半是林子，一半是沙漠，只有晚归的鸟在鸣叫着，一声接一声，满是凄凉之意。夜鸟回巢，她呢？前路迷惘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。
　　决定了的事，就不能回头。叹了一口气，从今以后，她就是阿蛮。
　　她扯开嗓子叫：“来人啊，快来扶我回去，妩音跑了。”
　　应声而来的几个小宫女，都是新征入宫的，也不懂得什么礼仪和规矩，竟然拉着她就往回走。她也没说什么，国已破，还谈什么礼仪呢？悲矣！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要礼吗？但是从今以后，她要守礼，守着公主的礼节。一切都不能马虎大意，稍有不慎，代价可不是她付得起的。
　　坐在宽大的花轿里，妩音用手帕擦掉脸上的浓妆，白玉般的脸露了出来，像是初生的新月那般纯净美丽，柳叶般的细眉、琼鼻和朱唇，轻轻一笑，浅浅的酒窝让人痴迷，如碎玉的贝齿细细排齐，更让人赞叹的是她的眼，像一汪秋水一般醉人，盈盈一笑如弯月一样。不同于公主光华四射的美，她是那种淡淡而高雅的美，像是优雅而又清淡的白色花儿一般，得天独厚。但是，在皇宫这样的环境下，她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。她知道在宫里生存，姿色万不能太出众了。何况跟着的是最受宠的阿蛮公主，更不可以比主子更美。摆在身边的人，是用来衬的，不是用来分开视线的，聪明的她，怎么会不晓得藏起来呢！原本的细眉总是被她画得又粗又难看，还特意将樱桃小口涂得又红又艳，大得可以吓死人，别说是异性，就是同性也不会想多看几眼。如今卸下了这副丑妆，展现的则是美得像秋水一样纯净的容颜。
　　她是不是该笑，本来画丑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，没想到现在却救了公主。她也很无奈，为报恩她要代公主出嫁，可她为什么总是在代替别人？她不知道，她活着是为什么，她的生活里似乎没有自己。
　　夜，越来越沉，四周静悄悄的。一声声狼嚎让队伍惊了起来，隐约的火光中，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，贪婪而又凶狠。那是狼群，众人惊惧了起来。
　　妩音让人点起更多的火把，这样能使狼不敢贸然进攻，也能安抚他们惊慌的心——狼的嚎叫威胁着这些刚经过战争和死亡的人群。
　　远处，似是马蹄的声音传来，一声声的吆喝更让这些人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。
　　“这是苍国的送亲队伍。”有人大叫着。
　　“这倒有意思，听说苍国的阿蛮公主国色天香，本王倒想会一会。”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，还带着一种玩味的语气。
　　“饶命啊……”人还没有到，竟有人跪地求饶了。一个人跪下，更多的人就跟着跪了下去。
　　马蹄往前踏的声音，一步一步地朝着花轿而来。妩音的手缩进了衣袖，那里有一把剪刀。轿帘被人掀开了，她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就在头顶之上。一把弯刀极快地贴在了她的脸侧，冷冰冰的，让她体会到死亡的迫近。
　　大红的绣帕被弯刀挑开来，她的脸落入一双幽深俊美的眸子里。很俊朗的人，却是来者不善，明明知道她是苍国的阿蛮公主，居然还敢这样大咧咧地挑开新娘子的头巾，这是不吉利的。只是送亲的队伍中，并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。
　　他的气息是骇人的，他带来的人很张狂，任谁也不想拿命去赌。
　　“还真的是雅致的美，倒是便宜了那老家伙。不过落在我完颜风的手里，必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。”细细地看着，他充满邪气地笑道。
第二章⊙劫新娘（3）
妩音定定地看着她，眼睛里没有害怕。她知道，害怕不能改变什么。这个男人叫完颜风，是契丹的二王子。他虽然话说得那般邪恶，可他身上是那种自然的气息，俊美的五官看得出他是个相当理智的人。如果花天酒地、只好女色的话，就会和二驸马一样一脸的黄浊。火光下，只看到他的眼睛很幽深，却不是可怕的。若是真要伤害她，只一刀劈下来就够了，何须还要说那些话？
　　一班人听到这样暧昧的话，都嘿嘿笑起来，甚至对别的宫女动手动脚起来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，却没有人敢反击。
　　妩音看着他，平淡地说：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　　冷冷淡淡的一句话，并没有他意料中的那般惊怕，让完颜风更觉得有意思起来，眼里生出赞赏之色。这个女人这般聪明和镇静，看来真是公主了。完颜风的眸子笑起来，“好美的公主啊，你说我想怎么样呢？”
　　“你眼里是正气，神明清正，必不会想什么苟且之事。你是想让我受辱，然后狠狠地打击天朝的颜面。”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，真让人觉得怪异。既然知道了，还会不害怕？从神色看，也不像是强撑的。今儿个，要不是大哥没空，来劫花轿的就不是他了。这么聪明、美丽的女人，他还真不舍得伤她分毫。他好奇地问了一句：“你为什么不怕？”
　　妩音笑了，笑得雅而不媚，“请问二殿下，怕有用吗？你决定了的事，还能改变得了吗？”
　　“啊……”有宫女的尖叫声，然后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。窝囊的侍卫竟一声也不敢出，更别谈去阻止了。
　　哭声一阵紧似一阵，她知道，她无法改变，如果不冷静面对，那么她很快就会是下一个被凌辱的角色。所以她没有出声救她们，这是各人的命，她无法改变。
　　男人粗鲁的声音响起：“哭什么哭，想扫老子的兴吗？！一会儿我们二王子干掉你们的公主，你们就跟我们回去，消消火也不错。”淫笑声难听至极。
　　妩音拧起了秀眉，这小小的动作也被完颜风看在眼里，他打了个响指，“我们只劫阿蛮公主。”不知为何，他不想让她皱一下眉头。天朝和苍国的人对契丹都没有什么好的评价，总认为他们是狼子野心，烧杀奸掠无所不为。或许别人是这样的，但他是堂堂正正的契丹二王子，不能和别人一样，他从心里不喜欢这样。要，就亲手夺来，而不是恃强凌弱。
　　他挑挑眉，他眼里有一抹深沉，微微的邪笑在眼里闪着，“阿蛮公主，你得跟我走了。”也不下马，大手一揽，就将她从大花轿里抱了出来。有力的手竟然握着她的纤纤细腰，高高地举了起来，有些炫耀之意，契丹人发出一阵阵欢呼声。然后，他就将她放在马背上，不是坐而是横放着，得意地看着那些畏缩的目光。
　　他一倾身，就将她的嫁衣撕开，露出里面的白锦服，不带任何感情的唇印上了她的脸，轻吻一下她的唇。脚下一使力，一夹马腹便飞奔离开。
　　不甘心的契丹人终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，没有动任何一个宫女，就骑上马跟了上去。良久，送亲的队伍才清醒过来，宫女们都抱头痛哭，直喊着要回去。有些人主张去天朝报个信，到那里谋生；有些人经这一吓，已有了回转之意。思来想去，更多的人还是要去天朝，总好过留在苍国等着饿死。
　　没有人会担心阿蛮公主的生死，他们知道，他们根本无能为力。公主这一去，必是要受尽凌辱了。谁也不敢再在这里过夜了，由大胆的人带头，抬着空花轿，前面的人拿着火把将狼吓开，连夜赶往天朝的边境潼州。
　　马跑了好大一会儿，才停下来，完颜风将妩音放了下来。妩音倒在沙地上直喘气，她头晕目眩，肚子里翻江倒海，吐得到处都是，狼狈至极。
　　他随意坐在一边，吹着夜里的冷风，看着黯淡的月光。完颜风想起了他美丽、善良的姑娘——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阿洁丽，脸上现出伤痛的表情。阿洁丽就是死在天朝，死在那个英勇无比的裴将军手上，阿洁丽爱上了那个她不该爱的人，死也要死在那个人手上。
　　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些，迟早有一天，他要把那姓裴的妻子的头割下来，以报复他对阿洁丽的伤害。
　　他拿出一管箫，轻轻地吹着。夜风中，这箫声显得相当苍凉，箫声飘散在夜色里，像是在哭泣，如此悲伤，催人泪下。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书本网最好的txt下载网
第二章⊙劫新娘（4）
妩音一句话也没有说，衣衫散乱的她拉好衣服，沙漠的夜太冷了。她的胃还在翻腾着，她用绣帕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。她不怕，从决定代嫁的那一天起，她就不能再怕，该来的还是会来，她逃不了，她只是一个弱女子。她不能后悔，她没有退路。
　　完颜风在众人面前大胆地撕了她的衣服，还亲了她的脸，像是在做戏给人看。现在却独自吹着箫，从箫声中可以听到一个人的内心，刚才还如悲如泣，转而又深情款款、细语喃喃，倾诉着他的心声。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他转过头看她，“你听得懂吗？”她居然听得如此入迷，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。
　　她点点头。黑暗中，只能借着黯淡的月色看到他的五官，还有像狼一样闪着幽光的眸子。
　　“难道你不怕？相逢就是有缘，我也不想让你处境不好，只是，我们自有我们的坚持。”他像是抱歉地说。
　　原来这个俊朗的铁汉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。听他的语气，他不会侵犯她，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。可是在这里过一夜后，不知有多少流言会飞上天，等她到了天朝一进宫，即使是封了妃也会马上被打到冷宫去的。男人，特别是天朝的男人，是不会宠爱一个不完整的女人的，更不用说还是个被契丹人“凌辱”过的女人！而她要嫁的还是天朝的皇上，如果他再狠一点心，也许会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，赐给她一杯毒酒来了结她。
　　“二殿下对箫情有独钟吗？我认为，乐器中最能表达人情感的当属琴。琴声听起来情意悠长，使人心旷神怡。高山流水洗去人世情怀，让人回味无穷；袅袅之音融入各涩情意，绕梁三日而不绝；悲伤之时婉转低吟，令人潸然泪下。”她的声音并不高亢，徐徐道来却能打动人心。
　　完颜风拍手赞赏，“阿蛮公主不但美丽高雅、胆量过人、机智聪慧，对乐器也如此了解。只是可惜了……”有些扼腕啊，可惜她的命运再不会一帆风顺了。
　　妩音淡淡地说：“这是阿蛮的命，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。”
　　再听他吹箫，已没有了悲恨之意，他吹了整整一夜，她也听了整整一夜。静静地，什么都不去想。
　　光线越来越亮，整个沙漠笼罩着淡淡的雾，延伸到天边。
　　完颜风看着这景致，得意地说：“这是我的家乡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。来吧，美丽的公主，我们的一夜过完了，你该起程去和亲了。这是你的命，如你所说，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，你将会经历更多的。你也不要怪我，你得庆幸，是我来劫的花轿。”原本应该是大哥来的，只是，大哥看中了另一个美人。
　　他翻身上马，将她拉上马背。这一次，他没有将她横放在马上，而是安置她坐在他前面，秀发的清香味，淡淡地、一缕一缕地窜到他的鼻尖，再窜到他的心里。他想这个女人的一生就是悲剧了，他没有能力挽救她。如果她不是公主，他倒是可以把她留在契丹。此刻他并不知道，后来当他想起这些时，他会叹息，后悔没有留下她。
　　用力地一挥鞭子，完颜风纵马往天朝的方向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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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⊙脱衣之耻（1）
“本将军不需要给阿蛮公主什么交代，查证真假公主是本将军的责任。虽多有得罪，却也是尽责。”
　　她喜服破烂、头发散乱，一副狼狈的样子，可是她没有一点点的羞愧之意，一双依旧清灵的眼睛看着这巍峨雄伟的潼州。这是天朝和契丹、苍国相交的边关，因为有裴将军的把守，固若金汤。此人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透彻，只差没有扯下她的衣服来看个究竟。她被契丹人掠走度过了一夜是不争的事实，让人误解也是正常的。
　　完颜风不是畜生，没有要了她的身子，只是人们却只能看到她衣衫不整的表象了。
　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，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，一个破她国度、毁她家园的裴将军。竟然是那么年轻，五官冷削如石，如鹰一般锐利深黑的眼眸令人不敢正视。全身上下是闪亮的黑色铠甲，黑色的披风被风吹扬起来，浑身像是有着无穷的力量。这种黑色带着死亡的气息，让人有些窒息。
　　“公主？”送亲队伍的人们看到她，轻叫出声，“是我们的公主。”依旧有些眼熟的身段和面孔，依旧是那件大红嫁衣——没错，是他们的公主。
　　正欲扑上去迎接他们的公主，却被几个侍卫用铁棍挡住。
　　裴将军打了个响指，清脆利落，“卢先。”声音竟寒冽得让人骨血都发冷。他的一双眼紧盯着妩音。完颜风在看到他之后，就将她放了下来，径直策马而去。而他一路走过来，就在马上一直看着她，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一般。
　　“属下在。”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。
　　“让嬷嬷来量一下嫁衣，千万莫让奸细冒充了。”阿蛮公主是要嫁给皇上的，要是出了什么事，他得承担全部的责任。
　　妩音倒吸了口气，这个裴将军不是一般的精明，竟然连嫁衣也要量。的确是精明，滴水不漏，只是这嫁衣可是她亲手缝的，一针一线都是按照自己的身段来做的，连阿蛮公主穿上都有点儿窄。
　　“本将军姓裴，多有得罪，请公主莫要介意。麻烦公主将嫁衣脱下来，让嬷嬷量量尺寸。”语气中，没有谦卑，依旧是平淡如水的冷静。他得保证，公主是真的，公主一夜未归，有谁知道契丹人会搞什么鬼。当然，关于她的清白之身不在他所管辖的范围之内，他只负责没有接错人，别的他就不管了。
　　她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他，清灵的眸子满是高傲地说：“裴将军，在你攻占苍国的时候，本宫就记住了你。公主的嫁衣不能脱。”这是羞辱，是对一个国家的羞辱。
　　“你非脱不可。”他冷淡却坚定地说道。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所能做到的，很多女人看到他，身子都会抖得如风中的草一般。即便勇气可以装，但傲气却很难拥有，而这个女子的眼中就是那般不容侵犯的清傲。如果是奸细，如果是冒充的，心里就会有种不安，那么眼神就会变得闪烁，而眼前这个女子……很大胆。他笑了，但是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肯定她就是阿蛮公主。
　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，这有关一个国家的尊严，妩音清灵的眸里冒着火，义正词严地说：“我堂堂一个公主，何须听你的命令。本公主嫁到天朝也是一位正妃，请裴将军放尊重一点儿。”
　　“本将军的尊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，而你是不是公主，还需要先验明呢。”他挥挥手，两个高大的妇人就上前侧侧身，面无表情地说：“请公主脱下嫁衣。”
　　妩音轻笑了，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，竟笑得如一朵不染风尘的花。
　　“裴将军，本公主如若不脱，你会强行让人脱去我的嫁衣吗？如果证明是本宫，那么裴将军是不是要以死谢罪呢？”她的眼里有着恨意、有着不屈。
　　裴奉飞心里暗暗赞赏，倒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公主。他放轻了声音，带着些残酷的笑意，道：“公主会脱的，只是嫁衣而已，也定不会让公主丢脸。”手一扬，几个妇人拉开了白布，足以挡住众人的视线，又冷声说道：“若公主要一直耗下去，每过一盏茶的时间，我就会杀一个苍国人。”
　　好，真的是够残酷的！妩音暗咬着牙，双目冒火地看着他，从红唇中硬是挤出两个字：“我脱。”
　　但是这脱衣之耻的屈辱她会永远记住的。只是记住又如何呢？还没到达天朝的京城，她的命运就已经变得如此坎坷。她一个弱女子，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？现在，她就如一只纸糊的风筝，只能任人左右。要谈身份、规矩，有些可笑，可是，又不得不谈。雁过留声，人过留名，无论如何她不能丢苍国的脸，更不能屈了自己的气节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三章⊙脱衣之耻（2）
素手脱下嫁衣让一个嬷嬷量衣，另一个则上来量她的身段儿，没多大会儿，两个妇人就齐声恭敬地说：“回裴将军，尺寸刚好，没宽出一分，也不窄一分。”
　　妩音满眼恨意地说：“裴将军，可还有什么怀疑的？”
　　裴奉飞不紧不慢地说：“公主莫急。来人，将阿蛮公主的画像和上报的脚的尺寸等资料拿上来，一一对照。”
　　妩音心中暗叹，果然是心思缜密的裴将军，怪不得可以百战百胜，连苍国上报给天朝朝廷的这些东西，都存留了一份，怕的就是公主会被代替。但是他终究还是算错了，手腕的尺寸、颈长、唇的长度以及眼睛的长度等都是量的她的。
　　既然是代替，当然要从头替到尾。他虽然精细，却也不会寻到蛛丝马迹。
　　“回将军，全都对上了，的确是苍国的阿蛮公主。”
　　撤掉白布，妩音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下马，对她半弯下腰，“见过阿蛮公主。”
　　她睨视着他，冷然说道：“这就是你的以礼相待？还没有到天朝，就让本公主受此侮辱！裴将军，你怎么给本公主一个交代？”她一脸冷意，语气里有着兴师问罪的味道，她不能就这样算了。
　　谁知道他却只是笑笑，露出该死的好看的白牙，低沉而有力地说：“本将军不需要给阿蛮公主什么交代，查证真假公主是本将军的责任。虽多有得罪，却也是尽责。公主请入城。”
　　一股子火升了起来，“是啊，裴将军真该得意才是，破了苍国，又升了官，如今又在天朝天子脚下这般羞辱本公主，你居心何在？作为将军，你并不问我昨夜被契丹人掳走之事，却一味地只想让阿蛮在踏入天朝前让人看尽笑话。”
　　他挑挑眉看着她说：“公主被掳一事，是送亲者护卫不力，与本将军无关。”
　　她也笑笑，却是嘲讽的笑，随即冷冷地看着他，“本公主终于知道天朝的男子竟是如此恶俗！只守于礼，不合于情，恐怕以后就算是命令你将自己的夫人交出去，你也不会说半个‘不’字的！”连如何去救她，他都没有想过，真是够冷漠的啊。
　　裴奉飞脸一黑，“阿蛮公主，请注意你的身份。我朝国事，女子一概不得论之。君王之事，更不可亵言。”他心里说，她与其纠缠这些，还不如想一想进京之后该如何自救，皇上是不可能戴上这顶绿帽子的。
　　妩音此时还不知道，她无意中的一句话，竟然会成了真。
　　妩音也知道，自己是有些激动了，以至于处处落下风，反被他训责了一番。不过，路途漫长，还怕没有报复之时吗？
　　进入天朝，她生命的纠结和灿烂，也将开始慢慢地伸展开来。回头望望那浩然如海的沙漠，那个吹了一夜箫的契丹二王子，就像是梦一样缥缈。
　　风卷起的沙，将所有的脚印都掩盖了，然后抚平，再卷着沙四处飞散。那一夜，留给她的是什么呢？风卷着沙，卷着妩音进入天朝。
　　裴奉飞迎了妩音入城。净身、更衣都有人侍候着，她也不会表现得像一个宫女，落落大方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气。
　　入了潼州，她就不是妩音，妩音只是一个逃跑的宫女，而她是阿蛮公主。她，已经不能再是她了。
　　宫女细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，薄施脂粉，美丽的公主便映在镜中。她不是一出来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，但却是越看越耐看的，什么都是细细的，就连眼睛也细细长长的，清灵如水一般透彻到底。
　　一个嬷嬷拿来一套大红的喜服，又长又大——边关的女人都相当高大。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穿过的，无论是手工和布料，都不及她的一半。
　　“公主，这是将军让我送来的。请公主用膳，休息片刻即可起程。”嬷嬷有礼貌地说。
　　她的喜服是不能穿在身上了，不过无所谓，这一路上还是可以再赶制一套出来的，这种衣服怎么能配公主？毕竟是一国公主，他们的苍国被破了，俯首称臣了，但是他们不能连尊严也没有了。
　　几个宫女端来饭菜，倒也精致极了，但还是比不上阿蛮公主在宫中时的丰盛。不过对她来说，已是很不错了。
　　莫非这将军还想要试探她？端饭菜来的是她陪嫁过来的人，都是新征入宫的，她们可以不知道公主的用餐规矩，但裴将军绝对不可能不知的，她上报天朝的数据，他不是很清楚吗？居然给她用是绿色的玉筷子。妩音冷声道：“你们将军是不是不懂规矩啊？公主用餐，岂能用绿玉筷子？娜娜，你去告诉裴将军，不知道礼仪可以向你请教。我是苍国的公主，虽然国破家亡了，但我仍然是公主。嫁到天朝，也会是皇上的正妃。让他取双白玉筷子来。”
第三章⊙脱衣之耻（3）
身为公主，用餐器具的要求相当严格，而且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她不得不端起架子。他要用礼数来试她，那就给他做得更完美些吧。
　　珠帘外，拍掌的声音响起。裴奉飞轻快地说：“原来阿蛮公主连筷子也如此讲究，确实是末将的疏忽。来人，去取一双白玉筷子。”听得出声音里透着彻底的放心。他确实是故意试探她的，不是苍国王室的人，岂会知道这些？那么她定然不是契丹的奸细了，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阿蛮公主的真面目，包括送亲的人。阿蛮公主美名远播，人可以相似，但习惯、气势却是模仿不出来的。
　　他站在珠帘后，这是不可以逾越的规矩。他很欣赏这个苍国的公主，早知如此，那日就该见上一见，哪怕只看一眼也好。他无意羞辱她，却无奈职责在身，希望她明白。只是这个公主，却对他充满浓浓的恨意。
　　“裴将军，你的试探到此为止吧。本公主不喜欢被人耍弄。”冷冷地盯着珠帘，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，却可以看出他的身材有多么高大。她的手狠狠地握成拳头，泛白的骨节暗藏在宽大的衣袖下，而脸上依旧带着嘲讽和高傲的笑容。
　　“末将不打扰公主用膳，一会儿就可以起程上京了。”他完全不以为意。恨归恨，她是一个可悲的女人，这其中的可悲不必说出口，她心里也要有个数。
　　宫女恭敬地用白玉筷子夹着各样的菜色送到小碗中，每样少许，她也是浅尝即止。公主的礼仪是一国的典范，她不能失了半点儿礼数。如果是阿蛮来忍受这些耻辱，一定会觉得很委屈。
　　阿蛮公主吃东西，喜欢就全吃，不喜欢就不吃，这是苍王宠溺的结果。看着裴将军总是试探，她也必须有所顾忌才行，不能露一点儿马脚。
　　一声声响雷掠过，吓得胆小的宫女脸色苍白，战抖着声音道：“公主，好像是要下雨了。”
　　不是好像，而是肯定要下，天说变就变。现在明明不是酷暑，可是雷声却响得惊心动魄，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，狂风把珠帘吹得叮当作响。长长的闪电划过天际，伴随而来的就是惊天动地的雷声，像要将天炸开一样，瓢泼大雨哗哗地泼了下来。阵阵响雷中，还能听见街上杂乱的声音。
　　她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淡淡地笼上了眉头。她怕雷雨，可是她没有软弱害怕的权利，因为她是公主。在这个陌生的天朝里，她要生存，而且还要有尊严地生存，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苍国。
　　一会儿，一个嬷嬷进来禀报：“阿蛮公主，裴将军说现在下雨不好上路，只有等雨停了，才方便进京。”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，裴将军为什么要那么客气？她高高在上，冷然不可亲近，脾气高傲得很，还以为真能当上皇上的妃子吗？她知道，她心里都清楚。她只是不想去承认，因为她是公主。
　　收起软弱的眼神，妩音一眼就看到嬷嬷眼中的嘲意，冷冷地说：“裴将军不说本公主也知道，雨停了再出发。”
　　嬷嬷领命出去，没敢多瞧她一眼。
　　从半开的小窗看着下得急厉的雨，她很喜欢下雨天，可是又怕打雷。雨水能把人的哀愁尽情地冲刷，能带走所有的不快乐。印象中娘模糊的相貌很早就消失了，娘膝下无子，怎能受宠？父亲一天到晚喝花酒。那一次父亲竟然将姐姐卖入宫中做宫女，姐姐岂能愿意，只怕等三年出来后，她的爱人已是别人夫了。于是她代替姐姐进宫了。
　　现在她又替公主出嫁，她不知道她的命运是否就是要不停地代替别人？下了一阵雨，天空逐渐明朗起来，雨也小了许多。她低头看着下面的街道，竟然看到冷面将军带着人在四处巡逻，让手下帮着百姓搬着东西。站在公正的立场来说，这位裴将军是个好将军，怪不得他受万民拥戴。人云：潼州有裴将军，莫教契丹进一步。这也就是对他最高的赞誉了。在百姓来看，他是天神，是潼州的神。可是在皇上心中呢？功高岂有不震主的？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，如此便好——将军有几个是死在沙场上的，官场之上、帝王权术之中，这种人岂能留得长久？
　　没有想到的是，这雨竟然连绵下了好几天，她就这样在潼州多留了几天。
　　太阳射出万丈的光芒，预示着雨的终结。妩音也得起程了，她有些惶恐，对前路的惶恐，她心里其实希望这雨可以一直下个不停，一直下到五月初五。
　　错过了大喜的日子，皇上必不会再补婚，而且她在路上发生的事，只怕早通过飞鸽传书，传到了京城。皇上可以来道圣旨，让她留在潼州，择日再上京。这个“择日”，就有些味道在里面了，皇上那么多的妃子，一“择”也许就永相忘了。她宁愿受人耻笑地留在潼州。只是这些都是她自己想的，一切都是空想，她终究还得上京。
　　等待她的不是大花轿，而是马车，不甚豪华的马车。
　　“阿蛮公主，大雨耽搁了几天，得抄近道走，才能准时到京。”他没有任何歉意地说。
　　妩音淡淡地问：“抄近道？”他必是话中有话。
　　裴奉飞的眼里有些赞赏，却依旧无波地说：“只是山匪多一些，阿蛮公主莫怪。”
　　“既然将军是保护阿蛮上京的，将军选择哪条路，阿蛮也只能走哪条路。”他不怕，她又怎么会怕，没有把握，他敢走山道吗？在天朝境内若真出了什么事，他就得负全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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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⊙逃命（1）
她不会管他的死活的。她只有跑才有活路。蝼蚁尚且偷生，何况人呢？可也不知为什么，她想活着。虽然不怕死，可是到了紧要关头，人的本能还是会跑。
　　大队人马依然走官道，掩人耳目。那些人迟几天到京城也可以，而她不行，她必须在预定的五月到。若迟了几天，所有的安排都会乱。她身边只有两个宫女陪着，近路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走，一路尽是颠簸不平。关于这一点，她倒没像娇贵的公主那样抱怨他，受些苦无所谓，只要能如期到京。
　　其实，她又不想到京，就这样一路心情复杂地想着、烦忧着。
　　两个宫女见她不出声，自然也不敢声张，只能暗暗叫苦。
　　抄近道，原本也就算好了路程和时间，只是这裴将军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，起早摸黑地赶路……
　　马车停在一边，暂时休息并吃些东西。娜娜将水倒在玉瓷杯里，有气无力地说：“公主，请喝点儿水。”如此折腾了几天，她们都累了。
　　马车里的妩音隔着帘子冷冷地说：“裴将军，是否赶路赶过头了？”
　　“怎么，公主怕累啊？”他的语气有着一丝的焦躁。
　　妩音心下冷笑，淡淡地说：“请问裴将军，阿蛮早两天到京，将军又将阿蛮安置在哪里？”嫁娶之事安排得十分周密，不能迟，也不能早。她毕竟是一个公主，岂能住在接待使臣的官房。她嫁进宫，是为正妃，自然不能住那里，皇上也丢不起这个脸。皇宫会专门备有花嫁房，日子也是挑好才能住进去的。
　　她的住处，必须由宫里的人打点，早了不行，晚了也不行。
　　他很烦躁，一仰头，将水袋里的水喝了个精光。他必须要早点儿赶回去，不然，就来不及了。让人护送她慢慢赶路又绝对不行，他不能冒这个险。
　　但是他必须要提前回去，冷厉的眸子看到剑上编织的流苏，心里一暖，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。“阿蛮公主尽管放心，阿蛮公主可暂住我府上，等日期到了，即可住进花嫁房。”
　　阿蛮勾起一抹冷笑，语气也变得嘲讽，“裴将军，阿蛮岂能住你府上？”成何体统！她不能坏了苍国的名声，她只能住花嫁房，等待迎娶的日子到来。
　　他终于叹了口气，轻声说：“阿蛮公主，可否借一步说话。”他觉得她并不是不明理、不分是非之人。他希望她能成全他，这是他一辈子的事，要他放下架子也无所谓，他其实不太在乎这些的。
　　哦，他也有求她的时候了，真是有兴趣啊。妩音也不端着公主的架子了，也不讲什么男女有别了。她恨他，他要求她，必然是他有什么不得已。那正好啊，听了之后再作打算。她伸出手让娜娜扶下马车。
　　他先走一步，在那芒草齐腰的地方站着，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铺展开来，冷冷的，高大得像是天神一样。
　　妩音抬头看看天色，似乎又要下雨了，如此大的风胡乱地狂吹，草丛里的什么鸟也急急地叫着、催促着，一声紧过一声。
　　她拢拢被风吹散的发，久未走路，竟然有些头晕。她站定，清朗地说：“裴将军请讲。”
　　他张开口，却不知从何说起。难道叫他说，他赶回去是想试着挽回心上人吗？跟她说这些，多不合礼仪，可是他也不能看着她出嫁什么都不做吧。
　　有些事，虽是天注定，但不是也有句话叫做“事在人为”吗？他不想失去，所以，他要挽回。
　　“既然将军不想说，本公主就回车上去了。”她不逼他，他越是说不出口，就说明这事对他越是重要，还怕他不说吗？既然有求于她，那就让他等着看她怎么整他吧。
　　他平淡地说：“阿蛮公主，你恨我。”
　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，清脆地说：“是的，我恨你。”毁了她的国、毁了她的家，如果她不恨，她就不配做苍国人。
　　“放下这些恨，阿蛮公主，以后有什么需要，我会尽力帮你。到京城后，我会让人先找个隐秘的客栈安排你住下，等到了日期再住进花嫁房。”他有些酸涩地开口。叫她放下恨，他想会很难吧。
　　“原因呢？”她觉得血液中流着的那点儿黑色的血，可以使她狠狠地伤害人，对他，她决不能留情。
　　他叹了口气，低沉地说：“实不相瞒，我要去挽回一个重要的人。”
　　妩音真的很想大笑，忍也忍不住，满脸是笑意，却嘲讽地说：“原来，将军也有心爱的人。”重要的也是挂在心上的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四章⊙逃命（2）
明知她在讽刺他，裴奉飞也没放心上，“公主意下如何？”
　　妩音笑出了声：“当然不行。”最好让他赶不及，叫他体会什么叫做伤心、什么叫做不得已，就如现在她不得已的代嫁。
　　他转过头，眼里有些冒火，又似请求一样。他看着她一脸的高兴，轻声说：“她对我很重要，我很坚定地想要早些回去。”
　　“同样，我也很坚定。”就是要他为难，他越是为难，她就越是高兴。
　　他却笑了，眼里有抹嘲讽，“阿蛮公主，你以为你进得了宫吗？你能见得了皇上吗？”
　　妩音恨得直咬牙，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你还在做梦吗？皇上会要一个让契丹人玷污了清白的人吗？”他愤怒了，他本不想这样的，但是她把他激怒了。他本不想在这苍国公主的伤口上撒盐，但为了他的幽朵儿，他不惜伤害她。
　　妩音扬起手，想狠狠地给他一巴掌，却被他抓住了。他眸子在冷笑，“想打我？阿蛮公主，我不是你的奴才。”
　　他的手抓得好用力，痛得她直冒冷汗。右手被抓住，那就左手，岂能让他这样伤她？原来他也是一个俗人！同样地，左手也落入了他的手中。
　　他冷冷地说：“别自不量力了，阿蛮公主，你且得意些时日，等到了京城，你才知道什么叫羞辱。这样你就承受不住了，你也未免太懦弱了。”他狠狠地放开她的手。
　　“你呢？裴将军，别忘了你的身份，你越发僭越了。”她激动地说着。
　　他说中了她的心事，她不知道入了京是生还是死。心刺痛着，退了两步，手腕也灼痛得如火烧。她恨恨地看着他，看到他眼中有了一丝愧疚之意。她还来不及说什么，却见他眸色一变，竟然一把抓住她的腰，往芒草中一推。
　　刷刷几声，头顶飞过几支箭，一片喊杀之声传来。
　　四面八方都是冷冷的箭，朝他的方向射来，看来是想要他的命。
　　裴奉飞皱紧浓眉，看着现在的状况，抓起妩音，“阿蛮公主别害怕，你往那边跑，我断后。”
　　是娜娜痛苦的叫声，他带来的两名侍卫也在奋力地拼斗着。她往芒草丛中钻去，听见箭落地的声音，还有喊杀的声音。她拼命地跑着，没敢回头看，只要稍一停留，她必会被箭射成马蜂窝。
　　她不会管他的死活的，她只有跑才有活路。蝼蚁尚且偷生，何况人呢？可也不知为什么，她想活着。虽然不怕死，可是到了紧要关头，人的本能还是会跑。
　　她听见后面有很多喊杀的声音，必然有很多的人。
　　她停了下来，无处可逃，眼前竟然是山崖。看来哪怕是死，她也只能是死在天朝了。
　　正在迟疑间，身子被人从后面一抱，就往下跳了下去。来不及呼叫出声，他已用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，并用身子护着她，落在一侧斜坡上，一直滚落至茂林深处。
　　睁眼一看，崖上黑压压的人，正在用绳子吊着人下来，山崖并不高，他们相信必不会摔死这个裴大将军的。
　　怪不得他不让她出声，宁愿他的手被山石擦得血淋淋的。妩音看到那满是鲜血的手，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。
　　他什么也没有说，又拉起她的手往肩上一甩，她就落在他的宽厚的背上了。她也没问，只是任他这样背着往密林里跑，他跑得好快，霎时便消失在密林里。
　　直到完全听不见喊杀的声音，他才疲惫地放下她。
　　妩音有些惊叹，他究竟是人，还是神？脚上插着一支箭，在他滚落下山崖的过程中每一次翻转都会使箭插得更深，他就这样带着伤痛的脚背着她跑了那么长的路。
　　不，她不能同情他，他杀了那么多苍国人，他的剑上染着多少苍国人的鲜血，就算他死一百回，也不足以补偿他对苍国人民的伤害。她不能心软，她冷冷地看着他用力拔出箭，血喷射了出来，他熟练地从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缠住。
　　他大口地喘着气，终于体力不支地靠在树干上，然后看了看她，说：“你很镇定。”
　　“本公主的宫女死了。”她冷冷地说。
　　他叹口气，“我无能为力。”当时已救不了了，而且对方人很多，黑压压的，能带着她逃走已经算运气好了。
　　幸好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，或是哭哭喊喊、闹着不走，或是吓得双脚发软，如果那样就是自寻死路了。
　　“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。”他们不像是山贼，训练有素、行动迅速，必是军人。要怪就怪他平时杀孽过多，仇人四处堵着围杀他。她只是一个和亲的公主，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派人来刺杀，也没有理由要刺杀她。
第四章⊙逃命（3）
他眼里有些欣赏，“阿蛮公主果然见多识广，这是训练有素的杀手，从下雨的时候起，就埋伏在这里了。”他们身上都是泥草的气息。
　　妩音有些想笑了，“有时候，做人不可太嚣张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阿蛮公主这么恨我？你必是没有爱过，不了解一个人的爱情。”
　　妩音的眼像火焰一样波动，“本公主要是爱过，还会嫁吗？要是请将军放我现在走，将军愿意吗？我们可以互不耽误，路上死一个公主，而且是个不受欢迎的公主，将军也不会被治很重的罪。你还可以挽回你的爱情，不是很值得吗？”
　　他摇摇头，“皇命在身，那样做就是欺君之罪。”
　　愚忠！她心里冷哼，转过脸不看他。这深山老林的，后有追兵，前去无路，她什么也不用去管，反正有个负责任的将军，不是吗？有什么问题、什么责任全在他的身上。
　　他站起来，爬上树端，又滑了下来，说：“他们往北边追去了，我们可以从南边走出去。”他蹲下身准备再背着她走。
　　妩音看看他还有些微微战抖的脚和手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，开口说：“不用了。”
　　没有路，他就一直在前面用剑斩开枝叶，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时，还会体贴地伸出手，拉着她给她点儿支撑。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。
　　很静，心里却很平和。
　　不知走了多久，落日西斜，周围什么也看不清，就只能由他背着她走了。妩音也没有吃过什么苦，在宫里也是干一些轻松的活儿，今天走了那么长的山路，早就累得不行了。
　　当他提出继续背着她走，她没有拒绝。她觉得在这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害怕，有他在，似乎什么鬼神邪灵都不会靠近。不知不觉地，她竟然疲倦得睡着了，全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他，管他前方的路是一脚深还是一脚浅。要死就一起死吧！他没有丢下她，算是不错了。明明要恨他，却又这么相信他。
　　醒来的时候，已是在一间草棚里，刺眼的阳光穿过薄薄的草墙射了进来。她眯起眼，看见靠门口坐着的他，一手还握着剑，似乎一有动静可以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出剑。她坐起来，也惊醒了他。
　　彼此看着，却没有说话，过了会儿，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草床边。“你的脚想必起了水泡，擦擦吧。”说罢，合上那扇草门，走了出去。
　　女子的小脚是不能给夫君之外的男人看的。
　　她轻轻地揉着小脚，脚板满布着磨的水泡，这几天，必是不能走路了。
　　沁凉的感觉从脚心一直窜到心底，但无论他做再多，她还是要恨他。这些都是因为他而起的，救她是他应该的。
　　心里升起的某些情感，被她漠然地压了下去。不可否认的是，他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、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将军。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，如果生在苍国，必是受人欢迎的将军，可是偏偏他和她是对立的，欣赏他就是对苍国的背叛。阿蛮公主曾说，如果有机会，一定要她杀了这个人人愤恨的将军。
　　连阿蛮这样毫无心机的人，也学会了恨他，她又何尝会不恨呢？这一切，都是拜他所赐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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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⊙绿波杀机（1）
如天神一般的他，一把剑，一个人，抵挡着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杀手。他的神勇之气和着那无情的杀戮，夹着鲜血一齐喷向了天空……
　　他回来的时候，手上多了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布衣。他放在草床边淡淡地说：“阿蛮公主，情况特别，你得换下嫁衣。”
　　红帕早就被人掀开了，换下嫁衣同样是不吉利的。她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，如果硬守着这些思想和规矩的话，命早就没有了。
　　一身大红嫁衣，相当引人注目，必会引来追杀之人。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来，而她却只能依靠他。如果有机会在天朝皇上的面前说话，她必会说起路上被追杀之事。就算皇上不杀他，也会治他的罪，因为这些苦都是他带来的。
　　默默地换上衣服，将头上的珠钗玉翠收了起来，拉开了草门，“裴将军，可以出发了吗？”
　　他回过头，眼里有着惊叹，素衣的她没有损去半分的美，粗布更衬得她肌肤如玉。只是她眼中有的却是冷冷的恨意。
　　他拉过一辆平板车，平淡地说：“阿蛮公主的脚必是走不了路了，我只能买了百姓的平板车拉你到附近的镇上，再换马车上京。”
　　“你确定一路上会那么顺利吗？”妩音的声音中，有着幸灾乐祸。
　　他在心里苦笑着，她很聪慧，她能看得出来。“不会。但是我会以性命保护公主的人身安全，直到你住进花嫁房。”这是他的责任，也是他的任务。
　　“你确定我跟着你会更安全？”妩音挑挑眉。
　　沉吟了半晌，他无奈地说：“不会，但是你必须跟我走。”他不能放她走，保护她，是给他的命令。
　　坐上板车，她脸向前，而他在后面推着，知道他的脚受了箭伤，可是她没有理由要同情他的，她只能恨他。
　　这里是偏僻的小山村，连路都是小小的山路，偶尔还可以听见几声狗叫声夹杂着鸡鸣的声音，祥和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。
　　走出了山，就能看到孩童在玩耍着，绿色的桑浪被风一吹沙沙作响。天朝多养蚕，用蚕丝纺出来的丝绸让人叹服，柔软又漂亮。
　　绿波里，是谁家姑娘的歌声这般的平静，像在家里的感觉一样，最平凡的田园生活却是让她感触最深、最想去拥有的。
　　他竖耳听了一会儿，然后皱起眉头，“不好。”
　　风轻轻地吹，带来杀戮的气息，那细长的歌声，突然降了下去，再也没有响起过了。
　　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张狂了起来，回头看看她，“阿蛮公主，看来你要先躲到村里去了，由我来引开他们。如果我没有回来，你就走吧！”
　　走？他愿意放她走了？当然，他不回来，这是最好的事。
　　妩音跳下来，却见他从身侧取出一把小匕首递给她，郑重地说：“以你的聪明，你该避得开。去吧，要有什么事，当机立断，万不能有妇人之仁。对方只是要我的命，应该不会怎么尽力寻你。”
　　妩音接过匕首，放在衣袖内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忍着脚痛走回村里了。那里有人，就有藏身的地方。
　　回头看这绿波里，似乎都潜伏着银色的光芒，阳光一射，像是箭一般。再回头时，见他已经将平板车推倒在桑地里，让人以为是采桑人用来装桑叶的。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去，在那里等待他的，必是不平静的杀戮。见他抽出剑来了，妩音转过头，拼命地往村里跑。
　　淳朴的村民似乎被那震天的喊杀声吓呆了，都惊恐地带着小孩往山上跑，哭声、叫声乱成一团，将寂静的小山村吵得惶恐不安。妩音也夹杂在那些人中上了山。
　　从树叶的空隙中望去，远远地，看见如天神一般的他，一把剑，一个人，抵挡着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杀手。他的神勇之气和着无情的杀戮，夹着鲜血一齐喷向了天空。这情景深深地震撼着她。
　　她有些担心，真的，她竟然有些担心他了。
　　他真的很勇猛，以一敌百，得他可以得天下。只是他如此忠心于天朝，天朝的人依旧还是不会放过他。什么叫功高震主？没有震到主，也会震到别的人，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干掉他、取代他，这是多少战场英雄的悲惨结局啊。
　　他能挡多少人？他能挡多久？有多少人围着他？杀死一个，又一个上来；杀死一圈人，又有一圈的人涌了上来。幸好离得远，听不到那悲惨的叫声，这样的杀戮什么时候才能完呢？她深深地叹着气，有些无力。要是他倒下了，那些人会不会将百姓都灭口了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五章⊙绿波杀机（2）
她回过头来，看着一双双惶恐而迷惘的眼神，他们都是无辜的。她和他的到来，打破了他们的平静。妩音平静地对他们说：“对不起，各位大叔、大婶，大家还是先往林子里逃吧。最好不要在一起，分散开来，只怕那个人支持不住，他们就会杀上来。”斩草除根也不无可能。
　　“姑娘，你要不要一起走？”善良的老百姓没有责怪她，有一个回头问她，想必，是不清楚她和他的身份。
　　她笑了笑，有些淡然，“不用了，命中注定该死就该死。”
　　也不知拼杀了多久，她闭着眼等着。当她睁眼再看的时候，却没有看见一个站着的人，村里的狗也没有再叫了，难道都死光了吗？包括那个裴将军。终于死了吗？她为什么不高兴？为什么心里有些隐痛？
　　从此她不是解脱了吗？公主半路让人杀了。英勇无比的裴将军也死了，苍国的人会多高兴啊！可此刻她却笑不出声来。
　　胆子大一点儿的年轻人回到村里去看看，然后就呼亲唤友地回家。
　　等了好久，她才敢去看。
　　凉凉的风吹起，一抹残阳照着那血洗过的桑树。
　　树下不知死了多少人，浓浓的血腥味几欲让她吐出来。他躺在血泊中，剑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，他连拔出剑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　　她不知他是死了还是活着，她的身体战抖着，她希望他是活的，她在天朝认识的就只有他。在这里，她分不清东南西北，他能带给她安全，能带她走出这里。
　　他眼皮动了动，眸子睁开，有些笑意，“你恨我的话，现在就可以杀了我，我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”
　　妩音的心放了下来，平淡地说：“我是恨你的，不过我不是落井下石之人。我并不像你，只有命令，没有人情。你对我有恩，我必报之。”
　　“生为天朝人，身为将军，命令就是命令。我活着，你还是会嫁进宫的。”他说的是事实。这是他的责任，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，无条件地服从。
　　她抽出他的剑，血从那人的脖子上缓缓流了下来，风声吹起，是谁的灵魂在哀号？
　　一块令牌在那人的腰间，她清楚地看到一个“少”字。这些都是军人，那黑衣下都是从军之人的束腰带，甚至连兵器都是一样的。
　　她平静无波地看着他，“你得撑着一口气，我背不动你，到了路边才有平板车。”
　　“阿蛮公主。”他浅浅地叫了一声，却也没说什么，有些感动在心中。
　　妩音拉着他的手，帮他撑起最后的一丝力气站起来，他整个身体压向娇小的她，几乎要将她压倒。靠着她的支持，他仍是一步一步地踏着残阳的血往路边移去。
　　原来是给她坐的车，现在变成了他趴在车上，她吃力地推着。
　　连她自己也不清楚，救他是对还是错。她只知道，要尽快离开这里，不然，那些人还会反扑过来。
　　连夜赶路，不知走了多久，她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。
　　路看不清楚，只能借着月光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，手磨破了，脚心也磨得流了好多血。
　　风带着危险的气息，总是催着她快走，一步也不敢停留。而他，足足昏迷了好几个时辰。不能再这样走下去，必会有人追上来的，而她无法和轻骑快马相比，也无法和别人对战。
　　妩音将板车推到一边，借着月光，可以看得见黑糊糊齐人高的芒草。她摸索出他的剑，有些冷光刺了出来，她到里面将一些草斩断，把板车用力地推了进去，再将那些芒草盖在他身上，将板车捂了个严实。然后，她钻到板车底下，从腰间取出他给她的创伤药，轻轻抹在脚心，满手掌皆是湿腻的血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痛得不可思议。
　　躲在车下面，都能闻到血腥味，是他身上的血腥味，他究竟伤得有多重？她不知道，要死要活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。哒哒……如疾风一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，她缩着身子，大气也不敢出。
　　隐隐中看到，有不少人举着火把似乎一路在搜寻。朝着这边的芒草也只是随便看看，看不出什么异常，不停留半分就走了。
　　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，总算还躲得及时，那些人想必一会儿还会来。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又是一阵马蹄声飞奔而过。她吊起的心，总算放了下来，却也了无睡意。她不断地问自己：对吗？救他，值得吗？他不过是带她出了森林而已，不过是在滚落山崖时不想滚花她的脸而已，她现在可以自由了，可以丢下他不管逃回苍国。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五章⊙绿波杀机（3）
而且，她本应该恨他的啊！她现在在做什么？
　　可是回到苍国又怎么样呢？她要到哪里去安家？她的亲人在哪里？
　　丢下国仇家恨，她是要救他的，她是有恩必报的人。他救过她，不然她就死在了那些人的箭下。可偏有这些国仇家恨之外的夹杂——每一个苍国的人都要恨他，不是吗？算了，反正也想不通，就当是单纯地救人。夜有些冷，她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板车下，剑就放在她身边。她没有再害怕，既然救了，就没有害怕的权利，既然救了，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。
　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，她拔掉了板车边的芒草，看见他的一只手动了一下，知道他醒过来了。
　　她控制住紧张的心绪，从车下钻了出来。先看看草丛里有没有人，然后再到路上看看，确定没有人再折回来了，才回到车边把盖在他身上的芒草拿了下来。
　　他双眼幽深地看着她，好些话憋在心里却说不出口，最后只化成了几个字，“连累你了。”
　　她垂下眸子平淡无波地说：“你可以站得起来吗？我们要尽快走，这地方不安全。”
　　“应该差不多了。”只要扶着她，还是可以走的。
　　她点点头，扶起他，看看四周，往芒草并不很茂盛的地方走。
　　“为什么走这里？”他有些奇怪，对求生的人来说，越是隐秘的地方越好，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。
　　妩音喘着气说：“在芒草中躲了一夜，你认为他们还会放过这些地方吗？”他会这样想，别人也会这样想。那倒下的大片的芒草，白天总会被发现，他们才会明白，原来遗漏了芒草茂盛的地方。
　　“你真的很聪明，我觉得死神离我们越来越远了，阿蛮公主。”他赞叹地说，女人极少会如此镇静、如此聪慧。换了别人，大概早逃跑了吧，而她非但没有跑，还机智地救了他。
　　马蹄声响起的时候，他就醒了。他的心跳得很厉害，当时她并没有逃走，还顺利躲过了第二次巡查。这样的女子，在天朝也是极为少见的。如果她不是阿蛮公主就好了，必会是一个让人赞叹的绝世才女。
　　这一声“阿蛮公主”，把妩音的心打得纷乱。当危险远离了，他们之间就只是公主和将军的身份。他依旧会押着她进京和亲，她也回到了她的位置——公主。公主是要她恨他的，而她却做了罪不可赦的事，救了他。
　　走了许久，绕出那片山林，竟是一条河，四周都是绿竹幽然。河水平静地流着，青绿如静止的青绸一般。
　　将他放在草地上，她走到河边，河里映出一张憔悴的容颜，凌乱的发丝。她叹口气，掬起水轻轻地洗着脸，许久未曾进食的肚子在翻腾着，连着喝了几口水下去才算舒服了一点儿。
　　用河边的芋叶装了些水给他喝。他艰难地从腰间取出一瓶药给她，“就麻烦公主帮我上一下药吧。”
　　她眯了眯眼，“其实我更想杀了你。”
　　他轻笑，“你不会的，你心地善良。”他相信她，她有的是机会杀他，要杀，就不会等到现在。
　　“我宁愿上天把这些善良都收走，我可以替苍国人杀了你。”可是她做不到。
　　解下他的披风，上面已被血浸透，贴在他的后背上，衣服上也是一道道长长的口子。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来，却差点儿惊叫出声。
　　背上都是伤痕，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一直砍到了后腰侧，血凝结在那里，一揭开衣服便又缓缓地流了出来。她仔细一看才发现，伤口处血肉模糊，竟然深可见骨。
　　她几欲吐出来，这般恐怖的伤口，她还是第一次见。她不知要如何处置，背上的伤大大小小地交错在一起。他是神吗？他强忍着这样的痛也要将最后一个敌人杀死。
　　她心跳得厉害，却听见他镇静地说：“阿蛮公主，帮我撒上药粉就好了。这些伤不算什么，痛到极点后就不痛了，没什么关系。”
　　妩音小心地将药粉撒上去，却看到他肌肉一缩。还说不痛？
　　她撒药的手微微地抖着。她帮他上了药，还挽起他的裤管，解开脚上随意包扎的伤口。因为箭伤没处理好，再加上没休息好，现在已是血水横流了。为什么看到这些，她的心会很痛很痛？必是因为她没有看过这种伤痛。他是人吗？怎么可以这样坚强、这样不怕痛？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他调理好气息，虚弱地说：“水路可以直到京城，在码头下船即可。”
　　妩音坐在旁边，接口说：“只能看我们的命运，看能不能等来船，也许等来的是杀身之祸。”独自坐在草地上，看着这平静的水面，命运到此为止，前方的路，只能等待，她的脚实在是走不下去了。
　　“谢谢你。”他轻轻地说。
　　“不用谢，这是应该的，你救我一命，我也救你一命，我不欠你的。剩下的，就只有恨你。”她坦白地说着，压住心中的情绪。心要如大夫，不管是对谁，好人还是坏人，大夫的责任就是要让伤者好起来。对，救人也当是如此。也可以这样说，为了她能好好地活下去。
　　正想着，忽听有歌声传来，湖面上出现了一条船。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船头，一个妙龄女子正在船舱里唱着歌，轻柔美妙得像仙乐一般。
　　终于有人来了，妩音站起来，挥着手。女子的歌声停了，船也慢慢地往这边靠过来，她不敢大声地叫，怕引来追击的人。
　　看来，他们命不该绝，这绝对不是一条暗藏杀气的船。
　　浓浓的书香味道，还有那如春风一般丰神俊朗的少年，纯净的眸子惊讶地看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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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⊙公子如玉（1）
“那阿蛮公主啊，长得还蛮漂亮的。可惜不是清白之身，还没有到我们这里，就被契丹人凌辱了……要是换了我，我宁愿投河自尽了……”
　　船靠近了，那清雅的少年却没下来，立在船头上戒备地看着她，“姑娘，请问有什么事吗？”
　　那姑娘的身边有个浑身是血的人，他不想多惹是非。
　　纯净的脸看起来平易近人，举手投足之间，可以看出是那般文雅，想必是一个读书人。
　　妩音长长一揖，“请公子救救我们。”没有什么花言巧语，说的就是她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，她需要他们的帮助。
　　男子微微怔住，眼见她眸如秋水，直直地看着他，不躲不闪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眼神，“你们怎么了？”
　　一个清雅秀丽的女子，从船舱里出来，娇脆地说：“哥哥，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死了？我们还是不要惹事为好。”她的眼神，写满了防备。
　　妩音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实不相瞒，他是天朝的裴将军，在送公主上京的路上遭人暗算，身受重伤。”看了看他兄妹二人，又说，“还有人在追杀他，求公子与姑娘出手相救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”
　　“啊，是鼎鼎大名的裴将军。”秀丽女子惊呼着，也顾不得有什么危险了，一下就跳了下船，跑过来看。
　　“别动他，他背后都是伤口。”妩音轻声提醒着。还真是人人知道他的大名，救了他，自己的路却难走了。
　　她知道，算了吧，本来就难走的路，如果天注定，一切都是枉然。
　　再过去看的时候，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又不省人事了，也许是药物的刺激吧。
　　那男子过来看了看，裴将军的剑还放在一边。他眼一亮，“对，这是青虹剑，这位一定是裴将军。兰儿，快来帮助这位姑娘把裴将军送到船里去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被唤兰儿的姑娘俯下身，一脸崇拜地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裴将军。
　　妩音咬着牙，忍着脚心的痛，与他们合力扶着裴将军上了船。
　　少年让船夫掉转了船头，往河中心划过去。
　　妩音绷紧的心松懈了下来，站也站不住，一下就跌在船上。一路上，出了不少力，走了不少路，而且颗粒未进，虚弱的她再也支持不住了。
　　脑袋一直摇来摇去，眩晕得她受不了。妩音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竹床上。
　　那个兰儿姑娘进来，笑吟吟地说：“姑娘，你醒了。你的脚受伤了，不能下来。”她看到妩音想下地，赶紧止住，放下手中的碗，将她扶坐起身，赞叹地说，“姑娘，你好伟大啊！你居然救了我们天朝最伟大、最厉害的裴将军，连脚都磨破皮了。哥哥说，你还要休息几天才能下来走路。”
　　妩音揉揉难受的头，“麻烦你们了。等裴将军醒了之后，他会好好感谢你们的。”
　　她呵呵笑了，挥挥手，“叫我兰儿就行了。能救裴将军是兰儿的福气，说什么感谢，要感谢他的是我们。如果不是裴将军，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。姑娘，你是裴将军的什么人啊？”她好奇地问。
　　妩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防备，就如二公主看到阿蛮一样，总是怕阿蛮会勾引了她的驸马。
　　她不能透露她是公主的身份，不然，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她。而且传了出去，不仅会败了她的名声，也会招来杀身之祸。如果传到了苍国，她就更无地自容了——她居然，救了大名鼎鼎的裴将军！
　　她淡淡一笑，“我是裴将军的丫头，跟着裴将军护送阿蛮公主上京的，叫我妩音就好了。”
　　兰儿彻底放下心来，笑着说：“哦，我知道了，原来将军的丫头也长得这般好看啊！饿了吧？来喝点儿鲜鱼汤，是我哥哥亲自钓来的鲜鱼。妩音啊，能不能告诉我，将军他喜欢吃什么啊？”
　　妩音喝口汤，暖暖热热地下了肚，心里也舒服了一些，随便回答她的问题道：“将军什么都吃。”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？一路上，几乎没怎么交谈过。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，急道：“兰儿，我昏迷了几天啊？今天，是几号？”
　　“今天是四月二十五。怎么了，妩音？”她奇怪地问。
　　“兰儿，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，能不能送我们上京，将军有急事要上京，误不得。”她急急地说。
　　兰儿一笑，“你和将军说的话都是一样的。放心吧，现在就是在上京去的路上。他刚才一醒过来啊，就问我们，你有没有事，要快点儿上京。”微微的红晕在少女的脸上晕了开来，煞是好看。
第六章⊙公子如玉（2）
妩音心有些凉，原来，他也是想早点儿把她送到京城里去。两个人都得救了，遇敌一事，只是一个故事，故事完了，他和她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，各自的路，依旧是各自走。她又急什么呢？急着去投身到旋涡中打转吗？进了京城，就得面对现实。
　　身心疲惫加上惊吓和风寒使她足足昏迷了两天。
　　妩音对着絮叨个没完没了的兰儿没有说话的心情，她的问话无非是围着裴将军打转。妩音轻淡地打断她，“兰儿，我现在头有些头痛，可以睡一会儿吗？”
　　兰儿可爱地吐吐舌，“呵呵，看我，哥哥早就说我太喜欢说话。也忘了你生病了，你好好歇着吧，我过去看看裴将军。”
　　躺了两天，想了很多，每天兰儿都想从她的口中打听到更多关于神武将军的事迹。原来在他们的心目中，裴将军是一个创造神话的人，怪不得功高震主呢！呵呵，她唇角现出一抹笑，却并不开心。
　　离京城越来越近，她的心就越来越乱。
　　有时，还真想从窗户上跳下去，一了百了，什么都可以不去想，而且，还可以让他脱不了罪名。可总是想归想，终究没有去做。
　　“妩音，”兰儿敲敲门端着饭进来，“吃饭了。今天有乌龟汤，哥哥特地靠了岸去买的。可裴将军却一点儿也吃不下去，焦躁地看着窗外，真令人担心啊。你知道他有什么心事吗？”
　　大概是时间来不及了吧！他的情人，一定是嫁为他人妇了，报应啊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见过那个阿蛮公主了吗？”兰儿好奇地问。
　　她摇摇头，“没有。”自顾自地吃饭。
　　她既然没有死，就要好好地活着，为苍国好好地活着。
　　兰儿小声地说：“我听岸上的人说，那阿蛮公主啊，长得还蛮漂亮的。可惜不是清白之身，还没有到我们这里，就被契丹人凌辱了。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脸面敢来，要是换了我，我宁愿投河自尽了，你说是不是啊？被契丹狗凌辱过的身子，多脏啊！还想做皇上的妃子？简直是做梦！还连累了裴将军，让裴将军受伤，这样的公主还有脸活着，脸皮也真够厚的了。”
　　妩音的心绞着，美味的汤和饭菜变得难以下咽，这些话太伤人了。
　　她将碗推到一边，“兰儿，别说了。阿蛮公主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她自己。死有何惧？要是她死在天朝外，天朝的人会罢休吗？”只怕会借故灭了苍国，说苍国并无诚意和亲。
　　兰儿点点头，“好像是有点儿道理。我们的裴将军一出马，必能将那苍国夷为平地，你说是不是啊？谅那阿蛮公主也不敢自尽，到了天朝也有她好受的。”她开心的面容看在妩音的眼里，心如刀割，竟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　　她寻着鞋子，“我出去吹吹风。”
　　兰儿不解地咬着下唇，心想：我说的不对吗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。难道是裴将军不喜欢他的下人谈论这些，所以她不敢说？也许是这样吧！
　　是啊，为什么啊？到了天朝，她可以自尽的。
　　为什么她还活着？她不知道。心狠狠地痛着，一点儿也不留情地折磨着她。她为什么没有手刃那破她国家、杀她国人的仇人呢？她不知道，她根本就寻不到答案。她痛苦地用手揉着头，想减轻一下疼痛。
　　“妩音姑娘。”轻柔清朗的男声有礼地响起，“你身体尚未好转，不宜多吹风。”
　　压下满腹打结的痛，妩音回头一看，轻淡地说：“蔚公子，多谢你关心。妩音身子已大好，久卧才是病，出来透透气会舒服一些。”他的笑很善良，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光彩，淡淡的、轻轻的。
　　“还是得注意些，姑娘家在外就要多保重。”他柔和地说，温润如玉的气息让人放下心来。
　　多少年了，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吗？从来没有。她只像是夜里的晚香玉一般，不受重视，她的坚强一直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。她心里感动着，他的话抚慰着她内心的柔软，让她一下就信任了这个少年公子。她轻轻点头，“谢谢蔚公子的救命之恩。妩音无以为报，只有这一块玉是妩音自己的，不值什么钱，还请公子收下。”这是她的玉，一次跟着阿蛮公主偷溜出宫，在外面买下的。
　　他笑着摇摇头，“我蔚凌玉要是收了你的东西，救人也就变得没有价值了，不是吗？”
　　妩音一笑，很喜欢他的高风亮节和清净不阿。“那只能再说一声谢谢了。妩音是俗人，刚才的事实在是有辱公子的气节。”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
第六章⊙公子如玉（3）
“倒是没什么，不必放在心里。妩音姑娘看起来也像是读书之人。”他浅浅地含笑，和她并排靠在栏上。她很好相处，身上淡雅清香的气息让他喜欢。
　　她点点头，“略懂一些。”在宫里一直陪着阿蛮公主读书，阿蛮不喜欢读书，于是她就得多读一些，公主不会的，她都要会。
　　“难怪妩音姑娘气质如此好。”他赞叹着。
　　“蔚公子过奖了，只是略懂皮毛。公子行万里路，读万卷书，才是真正的才学。书本是死的，看到的才是真的。”她所学的，不过是些公主的礼仪举止，甚至还有一些权谋之术。不管是什么书，阿蛮都丢给她看，让她看完后帮着写些东西交上去让人看，所以她什么都得学。
　　赞叹变为尊重，变为欣赏，“妩音姑娘的言论真是一绝。天朝的学子都以为，寒窗苦读就该守在家里好好地读。实际上只能看到书本上的，却不能放开眼界，只有行万里路才能看到更远、更实际的东西。”
　　“公子说的话很有才学。”看得出他不是一般的迂腐之人，假以时日，必能出人头地。她一向看人还比较准。
　　“谢妩音夸赞。不知上了京城之后，是否可以去将军府寻姑娘？”他有礼貌地问道，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。
　　妩音心一怔，“不行。哦，我是说，不可以。我已有了婚约，等回去之后，就要遵父母之命出嫁了，到时也会离开将军府的，所以，蔚公子还是不要白跑一趟了。”
　　他的眼里满是失望，“哦，原来你已有婚约了，妩音。”低低地叹息，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契合心意的姑娘，哪怕只是丫头，他也不会看低。可惜佳人已有婚约，是谁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才貌俱全的女子呢？
　　绿水映着两张各怀心事的脸，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。他救了他们，裴大将军自会感谢。她有她的路，由不得她不去走。
　　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路，此时天朝的人已对她议论纷纷了。
　　她更不知道这一对蔚家兄妹日后带给她的将会是更多的烦心事，甚至是致命的威胁。
　　一路上也再没有什么话说，妩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，没怎么理会蔚家兄妹。而蔚凌玉自听她说已有婚约之后，也就没再和她说过什么话，眼中只余淡淡的失望。花开一枝，终是让人先采了。
　　终于到了岸，而蔚凌玉也想在京城里多住些天，裴奉飞便请二人到府中住下，也好回报他们的救命之恩。
　　刚刚好是五月，过两天，那陪嫁的大队人马就到了。
　　京城里人来人往，说不尽的繁华，道不尽的热闹。
　　走在街上，他一路护着她，伸手将她拉近，他身上的气势以及那种霸气让人不敢靠近。有人认出了他是鼎鼎大名的裴将军，纷纷称赞着，并没有人知道他身边的就是苍国的阿蛮公主。
　　他没有让蔚家兄妹跟着，而是让前来接他的裴府下人先带回了裴府。他带着她，先在客栈住下，让她理理妆容，稍事休息，再送她到花嫁房。那里必是造好了吧，只等着她了。一切都如期。
　　他感激她救他，也相当欣赏她。这个柔弱的女子聪明又镇静，如果不是她，他必会死于仇敌的刀下。只是她是来和亲的，她理应入宫为妃，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联络。
　　“将军，公主来了。”一个中年妇人恭敬地说。
　　阿蛮公主的喜服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，阿蛮公主的行头还没有到，但是，他不想让她狼狈地住入花嫁房，让人看低了她。
　　京城里的谣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。她要面对的还有很多，他能帮她的，仅此而已。
　　让人赶去买来的大红嫁衣很合身，穿在她的身上，纵使是戴着喜帕，从那纤弱的身子还是可以看得出是绝代佳人。
　　他有点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很残忍，如她所说，他只会听命行事，只会守着责任和命令。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，他必会在那一夜出城去寻她，哪怕是冲进契丹人的军营，他也会将她救出来，不至于让她落到现在的境地。
　　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。在船上，他曾想，让她走好了。可终究还是没有，他还记得自己和她的身份，记得自己的责任。
　　妇人挽扶着她的手，“阿蛮公主，请上马车吧！将军已经准备好了，可以前往花嫁房了。”
　　“谢谢你们的裴将军这么有心啊！”她冷冷地说，满是讥诮之意。
第六章⊙公子如玉（4）
他没有在意，而是让两个丫头扶着她上了马车，再一跃上了马背。从客栈出发往花嫁房而去，轰轰烈烈的。苍国公主进京，让行人无不侧目。
　　什么难听的字眼，妩音都能听到，下贱、脏女人、破鞋……多么不堪入耳的都有，她都听得麻木了。都是俗人，都是这样看待她，甚至等不及稳婆给她验明清白之身呢！等进宫时，必然是要验身，而他们现在的评语将会回给他们自己响亮的巴掌。
　　她没有说话，只是冷冷地笑着。原来，人有这般丑陋的一面。她要记住，这些都是天朝给她的耻辱。
　　女人要是不干净了，原来都是女人的错。为什么没有人去骂那些契丹人呢？
　　花嫁房里，仆妇和公公早已守在那里。
　　没有人想到，裴将军居然还活着，而且还保护了阿蛮公主进京，而传来的什么将军和公主私奔的谣言，如今不攻而破。
　　“奴婢（奴才）参见阿蛮公主。”那些派出来的宫女和太监只施了半个礼，她还没有到大婚日，还不是皇上的妃子。他想说些什么，却又觉得沉重，他的道谢只会让她心里更难过，最后只说了一声“保重”。看着她娇弱的身子僵硬地在宫女的挽扶下往内室走去，他便策马往一边飞驰而去。他要去看他的幽朵儿，他来不及阻止幽朵儿，为什么要嫁给有势力的三王子皇甫天华？还是做一个侧室！
　　难道她不知道，皇甫天华封为太子是迟早的事吗？王妃和侧王妃都是有权有势的人，又岂能容下她的存在？
　　但至少，他想知道为什么。
　　天启三十五年，皇上已进入暮年，为了防止宫中有什么争权夺位之事，所有的皇子都住在宫外，都有自己的府第。有些皇子都封了藩王，择地而居，离京城远远的。
　　留下的三个都是他喜爱的，也是成为太子机会最大的。
　　一个是三皇子皇甫天华，一个是五皇子皇甫玉华，还有一个是七皇子皇甫少华。
　　三个皇子中，皇甫天华的势力最大，正妃是当今宰相大人的千金，侧妃是皇上倚重的尚书之女殷氏，比皇甫玉华和皇甫少华机会要多很多。
　　他只是个护卫边疆、驰骋沙场的将军，这些争权夺势的手段，他知道的并不多。而他的幽朵儿，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就迎娶她过门的吗？怎么会匆匆嫁了三皇子为侧妃？
　　他下马，早有人将他迎了进去，简朴的三王府中，没有什么丝竹之声。正当要选太子的时候，没有人会傻到天天把酒言欢、歌舞作乐。
　　公公马上将他领了进去，恭敬地请他在客厅候着。就在他受伤赶回来的时候，幽朵儿进了三王子的门。才三天，就没有一点儿喜庆的气息了，墙上也没有多贴一个“喜”字。就这样看低他的幽朵儿吗？
　　他能生气吗？他凭什么生气呢？他只是一个将军，一个臣。
　　他静下心来等了许久，喝了两盏茶才听到脚步声，他站起身立在一边。
　　一身华衣带着王者气息的三王子从正门进来，跟在他身后的，赫然就是幽朵儿！依旧还是那样美丽、那样纤细。如果不是三王子在场，他真就想冲上去问问朵儿，为什么要嫁？她看起来是那般不高兴，即使脸上有笑，也是强颜欢笑，可又为什么要嫁呢？他不太明白，却又无法问出口，也许这就是命。
　　三王子和气地笑，“裴将军，能将公主平安送到，有劳你了。”
　　“这是末将分内的事。”他恭敬地回答。
　　“裴将军来三王府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他并没有咄咄逼人，一只手依然半揽住幽朵儿的细腰，眼神幽深地看着他。
　　他讶然，是啊，什么理由呢？他竟然找不出。
　　皇甫天华又似恍然大悟一般，“裴将军是皇上身边的爱将，来三王府也是王府的喜事。难得将军今日有空，就请将军补喝一杯喜酒。忘了向将军介绍，这就是本王的新侧妃，将军应该不陌生吧？”他献宝一样地看着幽朵儿，又低声说：“朵儿，还不施礼？裴将军可是我朝威名显赫的大将军。”三王子的确是很会笼络人心。
　　他弯腰，“末将不敢当。”他的心绞痛着，自己相恋很久的人竟然嫁为他人妇！他一直以为，她会嫁给他的。
　　“听说将军路途中遇到一些山贼，必是劳累了。来人，快备酒席好好招待招待劳苦功高的裴将军。只是本王还有要事在身——父皇宣我兄弟三人进宫议事，就由我这位新侧妃招待你吧！”他一身齐整装束，看起来是要外出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六章⊙公子如玉（5）
新妃招待，那不是对幽朵儿身份的贬低吗？可是，他真的很想问问幽朵儿。
　　“朵儿，好好替本王招待裴将军。裴将军是有功之人，切不可怠慢。”他拉起幽朵儿白嫩的手，竟然不避裴奉飞，在她的手上亲了亲。
　　幽朵儿避着裴奉飞的眼神，害怕地点点头，“是，王爷。”嫁为他的侧妃，就理就称他为王爷。
　　他赞赏地点点头，又拍拍裴奉飞的肩，“裴将军，你可一定得等本王回来，本王要好好地给你接风洗尘。”能牵制住他的，怕就只有幽朵儿了。他现在身边要权有权，要势有势，再有一个他，皇帝之位更是如囊中之物，唾手可得。
　　裴奉飞深深地看了幽朵儿一眼，孤男寡女岂可以一起？而且还是三王子的新妃。传出去，让幽朵儿怎么立足？罢了，所有的事都来不及了。幽朵儿已是三王子的妃子，他们是有缘无分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答案是什么已不重要了，知道了又如何？事实还是不能改变。
　　他心里叹息着，看着三王子幽深的眼睛说：“谢三王爷的盛情款待。我视幽朵儿为妹妹，今天是特地来看看她的。末将还有军务在身，也不便打扰三王爷了。末将先告辞。”他一躬身，带着一些失落，无可奈何地离去，只是那威武的气势依然让人不敢轻视。
　　幽朵儿回过头，几滴清泪悄悄地滑了下来，她的心也在刺痛着。
　　三王子箍住了她娇美的脸，“哭什么哭？本王最讨厌看到这样的哭脸！如果不是要用你来牵制他，你以为以你的身份，可以进我的三王府吗？”他说完狠狠地放开她，任凭她跌坐在椅子上，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，上了华丽的马车。
　　要想得皇位，就得先夺兵权，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都集中在裴奉飞的手里，与其杀掉他取而代之，倒不如牵制住他，让他为自己打天下，岂不是更好？
　　而另一辆往宫里而去的马车里，两个俊朗高贵的男子却是一脸的不快。
　　“行动失败。太小看了那阿蛮公主，居然还将他救走了！阿蛮公主要是当了妃子，说不定还会帮他说上几句话。三哥倒是下手更快，将那幽朵儿采回了府里，比我们拼死拼活来得容易，而且还更有用。”年纪轻一点儿的男子，愤愤地说着。
　　正在下棋的另一个，将一枚黑子放回一边，有些淡然地说：“你认为，阿蛮公主能做妃子吗？要是阿蛮公主嫁给了裴将军，不是很有趣吗？还能将三哥的布局打乱……这盘棋你输了，少华。”
　　“对啊！这倒是一步好棋，想必父皇定然是不知如何决定，才召我们三人进宫吧？就凭那阿蛮公主的声誉，只怕父皇是不会听三哥所说的。”皇甫少华赞同地笑着，“五哥这一招更高。”
　　“棋盘都是空的，要怎么下，就看你怎么走了，才上棋盘，又何谈谁输谁赢。”依旧是淡淡的笑意笼在他细白的脸上。
　　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第一步棋就下错了。当他遇到妩音的时候，他就知道，大错特错了。
　　
第七章⊙情何以堪（1）
为什么会是他？叫她情何以堪，叫她如何面对？他破她国家，她要将他恨到骨子里去的啊，怎么可以嫁给他呢？全苍国的人都会恨她，她竟然要嫁给一个毁她国家的男人。
　　华丽而庄严的皇宫里，处处是水榭楼台，金碧辉煌，熠熠生辉。
　　三人中，谁能坐上皇位一统天下，谁就能坐拥这里所有的一切，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。
　　这是议事的密室，从里面看出去是悠悠的绿水，上面不知是哪个妃子有意放的花，为的是引起君王的注意。可惜落花有意，流水无情，父皇断不会有心思去留意这些。
　　皇甫天华收回目光，看着皇甫玉华和皇甫少华，有些得意地笑，“裴将军还是回来了，阿蛮公主也到了花嫁房。二位兄弟，白忙了一场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的脸色有些难看，想说什么，却被五王子挡住了。
　　他淡雅地笑，“前几天也没有什么时间去恭贺三皇兄又纳了新妃，还望皇兄莫要见怪。”
　　皇甫天华的脸色也是一派的喜气，“玉华，你至今还没有纳妃呢，也莫让人说了闲话。风言风语的，传出去对你可不太好。”
　　“皇上驾到。”公公的声音打断了三兄弟的谈话。
　　三人躬身，“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　　以前，父皇甚是威严健硕，如今越发老了。身体也大不如前了，大病小病不断，使他原本并不健康的身体更显枯瘦。
　　他坐上大殿之上的皇位，紧锁着眉头，一脸的不快之色，说：“你们都起来吧！福公公，你先出去。”忍不住喉间的痒，又轻咳了下。
　　“父皇，你可要多保重身子啊！”皇甫天华一脸的关切。
　　“唉！”皇上叹了口气，“朕有事跟你们三兄弟商量一下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玉树临风地站在窗边半含着笑，皇上就爱看他这般俊美无双的样子。他恭敬地说：“父皇，你一定是为了阿蛮公主的事烦心吧？”
　　皇上点点头，眼神中有些赞叹，“正是，玉华最懂父皇的心。”
　　三人中，没有一个人提出该怎么处置。他们都知道父皇的心思，就等着父皇先开口。若是太出风头了，并不是一件好事。父皇并不喜欢争风头之人，因为父皇小的时候就不是出色之人，所以心里难免有些阴影。三个王子都非常明白这一点，有些话往往点到为止。
　　“正是，这苍国是破了，也将公主送过来了，只是这阿蛮公主，被契丹人掳走过。”年老的他很多时候力不从心，无法管太多的事。只要有什么事，他都会宣三个心爱的皇子一起进宫商议，也好从中看看将来哪个比较适合坐上皇帝的位子。
　　三个王子也不会笨得不知道，没有人会推辞不来的。
　　皇甫少华眼里闪着精光，“父皇，这阿蛮公主万万不能成为妃子，这样会让契丹人笑话，也会让天下人笑话的。她被掳去契丹过了一夜，如今已是天下皆知。”皇上点点头，花白的胡子颤动着，“少华说得有理，自是不能封她为妃了。可也不好处置啊，怎么说她也是一国的公主啊。”虽然天朝是泱泱大国，根本不会忌惮小小的苍国，但也不能失礼，落了话柄让人说闲话去。
　　皇甫天华上前一步说：“父皇，儿臣有一个法子，不知道父皇意下如何？五弟一直未曾婚配，倒不如让公主和五弟成亲，这也是好事一桩。等三五年后，再将她置之不理，也就没有人会记得了。配给五弟，也不算让苍国失了面子，就不知道五弟肯不肯为皇室牺牲了？”
　　皇甫玉华心中暗暗冷哼，将阿蛮公主嫁给他，皇兄倒是想得很周到。
　　若和这个公主一成亲，他的身份也会受很大影响。试想一个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公主，而且还带着浑身谣言，满朝文武和父皇只要一想到这些，就会不舒服，自己竞争皇位肯定会因此加大难度。
　　他心里冷笑着，脸上却是一团和气地轻笑着说：“皇兄，五弟如今尚无意纳妃。倒是皇兄最近又娶了一位新妃，听说还是和鼎鼎大名的裴将军定过亲的幽家女儿。娶一位是妃，娶两位也是妃，三皇兄也不会介意再多纳一位侧妃吧。”
　　皇上脸色有些难看，“天华，玉华说的可是事实？”难道他不知道裴将军在朝中的位置吗？已经算是功高震主了。如果他在边关一发怒，想要造反的话，安逸惯了的天朝如何能挡住他的铁甲军？
第七章⊙情何以堪（2）
皇甫天华却不紧不慢地笑了，“父皇无须担心，儿臣娶幽家女儿也是想要牵制住裴将军。父皇，想那裴奉飞在边关已是无人可挡，儿臣和幽家结亲之后，幽王不在，幽家的部下只会效忠于幽小姐。父皇可知道，如果幽家的人归顺到裴奉飞的旗下，那么，我们的处境就会更艰难。儿臣这么做也有儿臣的道理。”
　　“这么说来，三皇兄娶了幽家小姐，也是为了我们天朝的安危着想呢，少华着实佩服。”明明是贪人家的部下，同时利用幽小姐拉拢裴奉飞，一旦成功，皇位就如他囊中之物。还说得如此不要脸，把贪心说成是无可奈何，真让人恶心。还是他的亲哥哥呢！他怎么看怎么讨厌三王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。明里，说得光明正大，处处为父皇着想；暗里，一肚子的坏水。
　　皇上一听，脸色和悦了一下。
　　“那么皇兄有没有想到要如何安抚裴将军呢？毕竟，那是他未过门的娘子，京城的人都知道。”皇甫玉华淡淡的一句话，又将皇上的心提了起来。
　　“对啊，天华，你打算怎么处理？”大将勇猛是好事，可太过于勇猛，就不见得是好事了。裴奉飞战绩越多，就越让他们心惊。倚重一个人，养成了习惯，对朝廷来说当然不好。百姓拥护的他，对皇室来说，是一根刺，不能挑也不能除，没有他，边关会乱，可是这根刺一直扎在肉中，又很痛。
　　皇甫天华胸有成竹地说：“父皇，儿臣想好了，父皇可以将嫩玉郡主下嫁裴将军。嫩玉郡主是五皇兄的表妹，自然也是信得过的。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——郡主下嫁，既是慰劳裴将军，也会让天下人赞誉皇上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，三皇兄明知道嫩玉是他的表妹，三皇兄更知道他喜欢嫩玉。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纳妃，就是在等着嫩玉长大。而明知此情的三皇兄却在这种情境下这样说，好一个口蜜腹剑的皇甫天华，样样都想占尽先机！
　　见父皇陷入了沉思，皇甫玉华浅浅一笑说：“父皇，儿臣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。父皇现在首要担心的不是裴将军，而是要如何安置阿蛮公主。”
　　皇上满意地点点头，“的确是。如今迫在眉睫的并非控制住裴将军，而是该如何处置阿蛮公主。如果让玉华娶她为妃，就委屈了玉华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温润如风，淡言说：“父皇，儿臣想，这位阿蛮公主留也不是，不留也不是。如今百姓们拥护的是裴将军，父皇不妨将阿蛮公主下嫁给裴将军。对外，不会羞辱到阿蛮公主的身份；对内，也算是一种平衡，还能作为压制住裴将军的棋子。”
　　皇上一听，笑开了花，连连赞道：“对，玉华这计策好。就这样决定了，让阿蛮公主下嫁裴奉飞，五天之后就成亲。”
　　“父皇英明。”三个王子拜了下去，却各怀心思。
　　妩音的命运就在这三个工于心计、争夺皇位之人的推动下，挽起了狂澜。
　　皇甫玉华后来为今天的事懊悔不已，一句话就改变了她的命运，也打乱了他的棋盘。乱了天下，也乱了他的心。
　　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，而皇上对皇甫玉华的印象更加好了，还留他在宫中商量了一些事。
　　皇甫天华和皇甫少华一出宫，就像仇人一样分了开来。
　　皇甫天华冷笑一声，“好一个顺水推舟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笑得更开心，“怎么会呢？怎么也比不上三皇兄算得精巧啊，将幽老将军的人马全收到旗下了，好一个照顾周全啊！还想将那不清不白的阿蛮公主扔到五哥府里，我算是服了你了，三皇兄这般喜欢纳妃，怎么不肯多纳一个呢？”
　　“我们才是亲兄弟。”他冷冷地看着他，“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，到时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后悔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笑得更得意，“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！我站在你那边，一点儿胜算的机会也没有。你们两个都太强了，我何必以卵击石？可惜，暗杀裴将军没有成功。表面上还是你技高一筹，先将幽朵儿娶进门了。可三哥觉得，这样就会让裴将军听你的话吗？”他心里知道，亲兄弟又如何，他皇甫天华一登上帝位，要杀的还不是亲兄弟？他的无情、他的狠毒，他这个亲兄弟都看在眼里了。
　　连自己亲妹妹都能下药的人，他皇甫少华怎么会和他站在一边呢？为得到皇上的注意，这位三皇兄天天给自己的亲妹妹下药。
第七章⊙情何以堪（3）
他成功了，吸引了父皇的注意力，而妹妹却再也没有了。
　　他看透了皇甫天华的真面目，他倒不如跟在皇甫玉华身边。两虎相争，必是两败俱伤，最终能得到好处的就是他了。
　　而且，这皇甫玉华，可要比这个人面兽心的亲兄弟好很多。
　　皇甫天华的俊脸有些青黑，“为我辅助大业，也好过帮外人。”
　　“你确定，我就没有机会吗？没错，我没有你的心狠手辣，也没有你那一套利用女人的本事，更不如他精打细算、稳扎稳打，但我有我的路可以走。那皇位，”他轻轻地笑着，看着他的同胞大哥，“我也想坐。”为什么要辅助他？大家的机会都一样。
　　“你会后悔的！”他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即使是亲兄弟，只要威胁到他，他一样不会放过，他不会给自己留有什么后顾之忧，皇甫少华留在皇甫玉华的身边，只会被皇甫玉华利用，更有利于他夺到帝位。阳光下，皇甫天华眯起了狭长的眼，此许杀意泄了出来。
　　妩音此刻的心是杂乱的，她不知道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命运，就算是毒酒一杯，也无可厚非。
　　她没有半句怨言，丧国之人哪有说话的权利？而且如今谣言满天飞，街头市井早都传得有声有色，什么版本的都有。她阿蛮，代表的就是耻辱。
　　坐在窗下，看那送进来的大簇大簇的花，很美，是苍国所没有的。
　　可是那宫女送花进房时，却是满脸的不耐，似乎觉得她会玷污了花，只是碍于她是公主，也不能说什么。
　　上上下下，无一不拿异样的眼光看她，更多的是嘲笑和讽刺。这几天，她尝够了人情冷暖。
　　她不知道，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？甚至稳婆都没有来验身，她就已被认定是一个荡妇了，根本没有她说话的机会。连她臂上的守宫砂，人家也认为是假的。
　　她叹了口气，将书放下。三天了，从苍国而来的送亲队也到了，只是又少了大半的人，估计是到了天朝，又各自寻生路去了，只留下了几个宫女侍候着她。
　　她担心以后的路会走得更艰难，一并给了银子都打发出去了，自己就算要死的话，也不会让她们陪葬。
　　现在侍候她的都是天朝的宫女她们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。她也无所谓，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公主，也不怕委屈。
　　她告诉自己，只要做好分内的事，也不要给苍国丢脸就好了。
　　上天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，总会留下一扇窗的。她是不信命的人，可是她只能随着命走。她一直没有自己的生活，连她都不清楚，在宫里的磨炼，将她改变成了什么样的人？
　　外面的锣鼓响彻天空，她不知是怎么回事。
　　两个宫女进来了，冷淡地说：“请公主上妆去接旨吧！皇上的圣旨来了。”语气中没有一点儿恭敬之意。
　　妩音看了她们一眼，“你们这些宫女瞧不起本公主，连你们的皇上，也可以这样轻视的吗？”似乎她越是不说话，就越是被人欺负。
　　两个宫女一怔，赶紧施礼，“不敢，阿蛮公主，皇上的圣旨来了，请公主到正厅接旨。”没想到，这样一个公主会忽然这样说话。当宫女久了，被人一说，本身的奴性使然便赶紧躬下身去。
　　妩音没让她们起身，刻意地等了一会儿，才冷冷地说：“去拿嫁衣来。”在没有封妃的这三天，无论见谁，她都要穿嫁衣，还要戴上红帕，不能让别的男人瞧到她的容颜。
　　两个宫女有些胆怯地拿来嫁衣侍候着妩音穿上。至于妆，上不上又有什么关系呢？头上戴着大红喜帕，谁能看到她的脸？
　　“苍国阿蛮公主接旨。”是公公洪亮的声音，打断了她所有的猜想。
　　她半侧身，轻淡地说：“阿蛮接旨。”
　　“接旨为何不下跪！”一道冷冷的声音，是皇甫玉华的。语气中，有着不容人反抗的气势，让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战。
　　两个宫女也小声地说：“公主，我们天朝接旨是要下跪的。”
　　这是天朝皇上最疼爱的五皇子皇甫玉华啊，阿蛮公主怎么能得罪他，就算是入宫做了妃子……说句实在话，皇上很老了，将来她也只有看新皇帝的脸色，到时候是否让她陪葬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。而这位五皇子，是很有机会坐上帝位的。
　　妩音声音清脆地说：“阿蛮的苍国礼仪便是这样，阿蛮还没有正式嫁到天朝。”自然是不能下跪的。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书本网最好的txt下载网
第七章⊙情何以堪（4）
这个阿蛮公主，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好听，皇甫玉华心中不免有些赞赏，可是太有傲气的女子，他不喜欢。
　　若是嫁给那个裴将军的话，倒是不错。这种傲气将来或许可以让她闹得裴奉飞头痛。他笑了，也许他和她还有更多合作的机会，充满傲气的女子，岂能不恨仇人，不是吗？
　　“阿蛮公主，”他没有为难她，“既然是苍国之礼，今日就按苍国之礼数。不过，等正式嫁到了我天朝，就要行天朝之礼了。”要她跪不难，但此刻他没有强硬地要求。
　　“阿蛮公主接旨。”那公公再次大声地叫道。
　　“苍国阿蛮公主到天朝和亲，两国交好……”说了一连串，妩音只听到那句“实乃是天鸾凤意”就觉得好笑，天朝的人还真的会用词。
　　“皇上爱惜将才，特将阿蛮公主许配于裴将军，以示皇恩浩荡。钦此。”公公等着她谢恩。
　　什么？将她下嫁给裴将军？还没有到宫里，这么快就将她踢出来了！
　　呵呵，真是好笑啊，原来大家都是俗人，为什么会是他？叫她情何以堪，叫她如何面对？他破她国家，她要将他恨到骨子里去的啊，怎么可以嫁他呢？全苍国的人都会恨她，她竟然要嫁给一个毁她国家的男人。她闭上眼，脑袋里纷纷乱，却不知泪已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。
　　以为永远再也没有交集的两个人，居然会连在一起。
　　她要恨他的，一定要恨他的，怎么会嫁给他，是天意弄人吗？
　　“阿蛮公主，阿蛮公主？”宫女小声地提醒，“我们天朝是要谢恩的。”
　　谢恩？谢什么恩？这就是恩吗？
　　“怎么，阿蛮公主不满意吗？”皇甫玉华笑了，看到阿蛮公主那紧绞着裙角的手指，可以看出她的不甘、她的愤恨。
　　她深呼吸了几次，抑制着心中的绞痛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苍国阿蛮公主，谢皇上隆恩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　　她是公主，她不再是妩音，嫁给谁由不得自己。“阿蛮公主。”皇甫玉华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，如果不是有杨公公在身边，他真的很想看看那喜帕下面的面容，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？一个女人、一个公主，可以忍受那么多的委屈。这个公主听说很美，想必定是个不寻常的女子。不过他还是忍住了，轻淡地说：“两天后正式大婚。”
　　他为什么要这样提醒她呢？他很得意吗？而且嫁给裴将军，只怕是要降低裴将军的身份了。或者还有更多的东西，她不想去想，争夺政权的事永远是肮脏的。
　　她耸起双肩，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丝的脆弱显露在他们面前。压下心中的愁绪，又挤出几个字：“谢皇上隆恩，天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。
　　他满意了吗？她谢了一次，再谢一次，每一次都刺得她心痛。
　　素手接了圣旨，这就是她的命运。还没有进宫，就先贬了身份，要她下嫁给那位裴将军。
　　可是她无可奈何，她不能逃、不能避，因为，她是公主。
　　泪如花一样洒在喜服上，很快就不见了。
　　
第八章⊙大婚（1）
你可以得到裴府所有的东西，你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，裴府的人都会听令于你。只是，没有爱。
　　裴将军府内。
　　不明所以的裴奉飞半跪在地上接旨。
　　“奉天承运，皇上诏曰：骠骑大将军裴奉飞破苍国有功，封裴奉飞为外姓王，赐封奉王。将苍国阿蛮公主下嫁于裴将军，此乃天赐良缘，皇上赏赐奉王万户……”
　　一连串的话语完全让裴奉飞怔住了。阿蛮公主下嫁于他，他被封为奉王？怎么会，怎么会下嫁于他呢？
　　“钦此。”公公合起圣旨。
　　纵有千言万语，也只能留在肚子里，裴奉飞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，为什么要将阿蛮公主许配于他？照理说，没有暗杀成功阿蛮公主，就会迎娶她进宫。再不济，也是赐给皇子为妃，为何会晋封他为外姓王，又将公主许配给他？他想不通为什么，但却在心中松了口气，为她，为那个聪明至极的女子。
　　“裴奉飞领旨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他俯首。
　　皇甫玉华亲自挽起了他，俊朗的容颜皆是笑意，“恭喜裴将军，不，奉王，皇恩浩荡，望你能保家卫国啊。”他意味深长地说着。
　　“谢五王爷。末将不敢当，末将定不会负皇恩。”他淡淡然地说。这些话，听起来有些可笑。他虽是武夫，可是好些事，他还是明白的。
　　“本王听说将军在路上遇袭了，你现在定是劳累不堪了。”皇甫玉华的脸上，看不到什么虚伪的表情，只是关切。
　　裴奉飞放下心来，“谢谢五王爷的关心。”皇子中争斗何其厉害，他不想去涉足。无论是谁，他都是以礼相待。
　　说了一些场面话，五王子便带着人离开了。
　　他才皱着眉坐在椅上，心里乱成一团，为什么要他娶公主，已经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，他和阿蛮公主之间，有的是恨意，她恨他。
　　而他也并不想娶妻，他喜欢的人才刚嫁给别人，他就马上娶妻，他觉得这也太可笑了。
　　最先冲上来表示不满的是蔚兰儿。她愤愤地说：“将军，怎么可以让你娶那个人尽可夫、不清不白的阿蛮公主呢？简直是对你的污辱！还说什么晋升为王，让你去天龙山平战，根本就是明升暗降，削弱了你的兵权。”她喜欢他，说出的话满是担忧。
　　“兰儿，”蔚凌玉不悦地轻唤，“国家之事岂由得你来讨论？”妹妹真是粗心，看不出裴将军心情不好吗？
　　“我是为将军着急！怎么可以这样对将军？那个阿蛮公主是个破鞋，还是契丹人穿过……”她蓦然住口，只因看到裴将军寒如冰的眼光。
　　“以后不许讨论阿蛮公主的事。陈管家，我们去筹备婚事。”阿蛮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，如果没有她，他会死在那不知名的小山村里。
　　只是，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。儿女情长之事一向不是他所擅长的。他喜欢的一直只有一个幽朵儿，那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子。
　　没有情的两个人真的可以成亲吗？既是定下了，他也无法改变。
　　“将军，兰儿不懂事，还请裴将军莫要生气。”蔚凌玉有礼貌地说着，可是眉却也紧皱着，有些事他也在心中暗暗地叹息着。
　　裴将军，真是天朝百姓的福气。爱民如子，为官清廉。打仗也是身先士卒，一马当先，是位好将军。
　　裴奉飞揉揉有些痛的头，“没事，你们先下去吧！”真是一团麻啊，剪不断，理还乱。
　　可是婚事依然要进行，她是他的妻，似乎头痛的还会在后头。
　　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所以，他从来不喜欢待在京城里，京城太多的事情都是你争我夺，都带着阴谋的味道。他不喜欢，他宁愿在战场上，巡视他守卫的边境。
　　他心情烦乱，骑上马直奔了出去。河柳依旧青青，依旧还是小桥流水，却只有他一个人了。
　　他想放松一下自己，躺在草地上，任那艳阳晒着，背上的伤还在痛，提醒着他回到现实。闭上眼，他似乎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，越来越近，然后停止。
　　他开口问：“幽朵儿，为什么？”
　　美艳的爱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有抽噎的声音。
　　他终是不忍，坐起了身，用带着心痛的幽深眼神看着她，轻声道：“幽朵儿，别哭。”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负了你。我也听说了，阿蛮公主两天后会下嫁于你。”看着这张她深爱的脸，她是不忍心告诉他啊，谁不知道几个皇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啊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八章⊙大婚（2）
可是她不想让三王爷对付他，也不想和他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了。从小在潼州长大，她已经厌倦了那里的风沙和偏僻。
　　“幽朵儿，我尊重你的选择。”她不肯说就算了，但是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落寞。
　　幽朵儿的泪更是如雨般地落下，“奉飞，我对不起你。我真的真的很爱你，我也不想这样子的。”
　　他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，叹着气。命运弄人，三王子要娶幽朵儿，又有谁能控制得了呢？她的泪如刀一般，滴滴割痛着他的心。
　　可是，她毕竟是他人妻，不能再和他这样见面了，否则，要是让三王子发现，幽朵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。
　　他轻笑着，低沉地说：“朵儿，你要多保重。”
　　“我心里好痛。你也要成亲了，我是不是很自私？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成亲。”她哭得更厉害了。
　　终究，他不忍看她哭成这样，顺从了他的心，将她抱入怀中，感受着这最后一抹的温存。
　　他和她，以后只是朋友，或者是认识的陌生人。算是有缘无分吗？
　　听到她要成亲的消息，他快马加鞭地想赶回来阻止，可终于还是迟了，命中注定，他和幽朵儿有情有缘却无分。
　　“为什么，你不快点儿回来？早一点儿回来就好了。”她哭叫着，“只要我看到你，哪怕是在花轿上，我也不会嫁的！”嫁了方知什么叫做后悔，然而却没有回头路可走。
　　他闭上眼，怕自己的泪也落了下来。无疑，是三王子逼的婚。他握起的拳头，终归还是松了开来，他是一个臣子，而他是皇子。
　　“幽朵儿，”他无言了，只能说，“时间不早了，你该回去了。”
　　她抬起着泪汪汪的眼看着他，“我不想回去，那里的人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。我也不喜欢你娶别的女人，答应我，你只爱我一个，好不好？好不好？”她急切地催促着他。
　　他点点头，满含伤痛的眼看着她，“在我的心里，只有你一个。”他要她原谅他，终于还是没有赶回来。
　　“幽朵儿，你回去吧！莫让人发现了。”他轻轻地说。
　　“我不想回去，你带我走，好不好？带我走，我们什么也不要，你能保护我的。我们去苍国，或者到更远的地方去。”她激动地说着，越说越想现在就和他远走高飞。
　　她想得太简单了，他能走吗？苍国，更不是他能去的地方。
　　马车带着尘滚滚而来，他摇摇头，“不行，我不能走，我是臣子，是将军。”可是心却很痛，他说过要保护幽朵儿一生一世的，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。“朵儿，你回去吧！三王子来了。”
　　豪华的马车上坐着一脸阴狠之色的皇甫天华。没有想到，在皇上面前吃了瘪，让皇甫玉华讨了个好。他揣着一肚子气喝了几杯酒回到府中，却发现幽朵儿竟然偷溜了出来。
　　他脸上笑着，却有些阴狠，“幽朵儿，真是巧啊，和裴将军在重温旧情吗？裴将军就要成亲了，还有很多事要做的。爱妃那么有兴致看这美景，本王就陪你看看。”他下了马车，朝幽朵儿走过来。
　　裴奉飞微微颔首，“末将先回去了。”不必说太多，多说也无益。
　　他的背影，孤单而又高大，幽朵儿多想抱住他，让他带她远走天涯。
　　可是一只有力的手箍住她，那阴狠的眼看得她有些害怕，她知道，她无法反抗三王爷。
　　她心情很平静，皇上让她嫁给谁，她只能嫁给谁，命运不是她的，她只能照着人家安排的走。
　　她想，幸好是她，如果是阿蛮的话，一定会受不了这般屈辱。
　　嫁给一个大仇人，或许她是他的恩人，抑或他是她的恩人……她不想去理会这些，因为理不了，也理不清。
　　她突然又有了一些侥幸的心理，幸好是嫁给他。他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人。至少，别人看低她，他不会。
　　她知道，他心里已有一个深爱的女子，他不顾一切赶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她嫁人。嫁给他，也好过在宫中从青丝熬到白头，孤独一生。而她也不会做白日梦，现实告诉她，她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。不过嫁给他，至少她可以有自由，仗着对他的救命之恩。
　　叫嚣不停的花鼓声，一声盖过一声。她依旧淡淡地描妆，原本还要去进宫向皇上拜谢的，可人家说不定还嫌烦呢，连看她一眼的兴致也没有。
　　铜镜里的她，如一朵开得正艳的晚香玉洁白无尘。肌肤暗里生香，细白的脸上些许粉红，还有着少女的嫣然甜美，只是她不常笑，看起也有点儿冷漠高傲。其实，她一颗少女的心早已埋葬在那深宫的灰烬中，人比花娇，心如枯木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八章⊙大婚（3）
戴上凤冠，穿上精致的喜服，上面的龙凤呈祥有些讽刺，绣金线的衣服有着道不尽的贵重、华丽。如果可以，素衣薄妆，她会更喜欢。
　　“阿蛮公主，裴将军来了。”宫女轻轻地叫。没有公主的许可，她也不敢贸然地进入房里了。反正这公主不喜欢别人帮她上妆，她们也乐得轻闲。
　　暖暖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，亮了一屋的光彩，照得她脸上更是透明般的白嫩。有点儿刺了她的眼，她眯着眼看了会儿，没有出声，依旧还是细细地描着秀眉。
　　不管怎么样，毕竟，真的出嫁了。
　　虽然她代替了阿蛮，但是一颗心依然是妩音的。
　　她故意拖延着时间，她就是要挫一下他的威风，让他多等一会儿。他不情愿娶，她还不情愿嫁呢！抛开个人的恩怨和情愫，下嫁给他，明显是瞧不起苍国，他不过是个外姓王而已。
　　她的眼如一汪寒水，刻意地冰冷着，看不见欢喜。唢呐、礼仗一声一声在催。宫女又来催她了，“阿蛮公主，过了时辰就不吉利了。”
　　她戴上大红喜帕，心里暗笑，现在的她还有吉利的事吗？
　　“进来吧！”她轻轻地说。
　　宫女还是听到了，欢天喜地地进来，再扶着她往外走。
　　她被人背着上了花轿，然后应该是他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绕半个城，何必呢？大家都没有面子，还转什么转？她不认为，旁人的眼光会是羡慕和恭喜，多少人在为他叹息，多少人在唾骂她。只是，被人骂多了，她倒觉得没什么了。
　　实际上她很紧张，双手一直绞着衣角。她也只是个少女啊，可是她承受的却比这些看热闹的人，不知要多出多少！
　　小时候没有人喜欢妩音，只有姥姥最疼她了，总是给她讲故事，告诉她人要坚强，有委屈的时候不能憋在心里，要哭出来。人在痛苦的时候要哭，在出嫁的时候，也要哭，这才吉利，才会夫妻平安。此时她眼眶一热，颗颗眼泪竟然控制不住地滴在手上，那暖热的感觉灼痛了她。姥姥啊，今天真的是妩音成亲，妩音真的害怕，妩音不知道要怎么办，可是妩音不能逃。
　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，花轿停了。
　　有人高声地叫道：“裴府到，请裴将军背新娘下轿。”
　　有人踢轿帘的声音，然后一只穿着战靴的大脚在喜帕下出现，是他的。
　　裴奉飞平淡无波地说：“手给我。”
　　她依言伸出手，让他握住。意外地，他握住一手的湿意，坚强的阿蛮公主也在害怕和担心吗？原来，她也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啊。
　　他心里暗叹一声，放轻了语气说：“阿蛮公主，下轿了。”
　　他的手很大，很温暖而又有力，满是厚茧，将她的手包住，仿佛也能将她的世界包住一样。他不会伤害她的，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。
　　她站了起来，他轻轻地一拉，然后弓下身子背上她，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声音中进了裴府。
　　天朝的成亲仪式和苍国的不同，等拜祭高堂时她才知道，他并没有高堂，这让她有些讶异。这个裴将军——她未来的夫君，居然是一个人在闯荡。
　　然后是送入洞房。他牵着大红丝绸引着她走进洞房，她很紧张，男女之间的事，她一知半解。
　　谁知道才入洞房，他就淡淡地说：“阿蛮公主，不用害怕，我不会伤害你，以后，你就把裴府当做是你的家，我不会经常回来的。”
　　阿蛮公主在别人的眼里是冷淡的一个人，可他却看懂了她的心思和她的善良。她将苍国的人全部遣散，是因为不想他们跟她一样受尽侮辱，万一皇上赐她死罪，也不会殃及到下人。阿蛮公主其实很有慧心，可惜的是，天意弄人。既然他无法娶到心爱的女人，娶她就算是回报了她的救命之恩。在他府里，至少她不必委曲求全什么，也不会看人脸色。
　　他有些沉默，想了想，还是说了出来：“你可以得到裴府所有的东西，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，裴府的人都会听令于你。只是，没有爱。”
　　她叹了一口气，“谢谢。”淡淡的声音也是她的态度，谢谢他为她设想周全。谢归谢，恨一样还会恨，恨不会因他所做的这些而消失。
　　她听到有人来请他出去陪客。
　　她静静地坐着，天朝的礼仪是要等他晚上回来才能揭头帕的，她只能饿着肚子。也不知道等了多久，外面渐渐没动静了。燃着的红烛味道真不好闻，呛得她头有些痛。
第八章⊙大婚（4）
正在暗自思量着，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有人敲了敲门，叫道：“夫人。”
　　打瞌睡的喜娘眨了眨眼，赶紧过去大声地问：“裴将军是不是喝醉了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将军接到加急圣旨，连夜赶往天龙山去平息反叛了。”
　　啊！喜娘有些为难地看着戴着红帕的妩音，“夫人，这……”
　　新婚之夜，还没有揭新娘子的头帕就不见了的新郎，她还是第一次遇见。而这个新娘，是苍国的阿蛮公主，是裴夫人，是封了四品的诰命夫人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遇上这样的事，她还是头一次。
　　妩音松了一口气，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。她自己将头帕扯了下来，“你出去吧，本夫人也累了。”嫁到他府里，拜了堂，死也就是他裴家的鬼了。她不再是阿蛮公主了，她已是人妻了。
　　喜娘惊叫道：“裴夫人，头帕要等新郎回来才能揭啊！不然不吉利的。”
　　她一笑，“裴将军不是去天龙山了吗？”
　　要等到什么时候？如果他战死了呢？那她的头帕，一辈也不要揭下来了吗？
　　“这……”她说不出话来。
　　“没有我的吩咐，都不用进来侍候。”她冷冷地下命令堵住喜娘的嘴。她嗫嚅着，却又说不出什么来。
　　烛光下的妩音，美如秋水，陪伴她的却只是两根高烧的红烛。她的命运比想象中的好，是要庆幸救了他吗？不至于嫁给贩夫走卒，也不至于嫁到深宫内苑，长伴孤灯。
　　解脱般地松了一口气，她才发现自己的骨头竟然在发疼，绷得太紧了，太紧了，所以痛。
　　明天是新的一天，她的新生活，她要好好地活下去。她看着喜烛，它却无语，只是烛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。
　　鸡鸣三遍的时候，照天朝的规矩，新娘子是要早起奉茶的。她早早地就醒了，捧着水的丫头早已在门口等候着差遣。
　　眼里有些不甘和无可奈何的东西，她知道，这里上上下下没有人尊重她，可是她现在是裴夫人，他们不得不服从，估计是裴将军的交代吧。
　　“夫人，早膳已备好。”梳洗过后，管家又来请示。
　　“你是管家？”她轻声问，语气中没有高高在上。在这里，她不需要再拿公主的架子，没有必要。
　　“小人姓苗。”他简约又恭敬地说，没有不屑，没有不敬，只是简略地陈述着他的身份。
　　妩音笑了笑，“苗管家，有劳你了。”
　　“这是小人应该做的。小人已把下人都集中在正厅里。”让他们认识一下新夫人，这也是必要的。
　　妩音点点头，这苗管家不愧是跟在裴将军身边的，点到为止，不张扬又知礼数。
　　大家都以为，这位新夫人会对他们不好。毕竟昨天晚上的喜宴中将军走得那么匆忙，连拜别的时间都没有，新夫人一定会恼火。而且她还不是天朝的人，是苍国的公主。大家都知道，苍国是将军率军英勇攻破的，她又是苍国的阿蛮公主。这样一来他们不是要遭殃了吗？
　　一个个抖着身子缩在一边，不敢抬头看她。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，身份还是让人敬畏的。
　　妩音心里一笑，他们倒是有自知之明。她坐在主座上，上面已备好了热腾腾的早膳。
　　她扫过一眼，淡淡地说：“也没什么。依旧是各自做各自的事，不用改变什么。”她本无意要将裴将军的府里弄得人仰马翻，这儿以后就是她要长住的地方了。
　　既已嫁给他，除了恨，这里也就只能是她栖居一生的地方了。
　　丫头们惊得抬起头看她，不是什么艳盖天下，也没有满头珠翠，但她身上淡雅而高贵的气息没有折损半分，高雅而淡丽，怎么看也不像人人传说的那般又凶又野蛮。
　　“都下去吧。”她不想让这么多人看着她用膳，这样她没有什么胃口。
　　十分精致的早膳，看来裴府准备得很充足。裴府的人那么胆小，估计是裴将军下了什么命令。
　　却不知道要干些什么，难道就坐着等午膳？原来，公主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做的，一点儿也不适合她的性格。虽然极力强调自己是公主，长年的忙碌还是让她静不下来。她也不甚知天朝的规矩，新嫁娘还需要做些什么，没有人告诉她。她只能自己去摸索，“苗管家，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？初来天朝，很多规矩我也不懂得。”
　　苗管家摇摇头，“夫人，将军临走之前吩咐，夫人什么也不必做，天朝也没有什么规矩。”只要安分地待在府里，也就是了。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书本网最好的txt下载网
第八章⊙大婚（5）
这倒好，不必做什么，就叫做善待她吗？她有些冷嗤，这就是嫁作人妇的日子吗？日子漫漫悠长要如何过呢？在苍国时，还可以去剪剪花或是看看书。陪着阿蛮公主，公主是一个好动之人，所以连带的，她的生活也过得精彩充实。
　　现在呢？只有她一个，她的生活没有什么目标，以后的岁月都会是这样过吗？空虚得让人害怕啊。以前是没有自己，现在有自己，却又不知自己又该如何？满桌的佳肴让人觉得腻，他又把她当成什么了？圈养的金丝鸟，只为了报恩？
　　她步出正厅，初升的太阳阳光很灿烂，光芒刺得人都睁不开眼。她走下台阶，侧边是一个大花园，有钱人家总是会有院子、有花园的。他是将军，虽然不常住府里，依然还是有这些。
　　花开得有些枯萎，乱七八糟的，一个小丫头怯怯地跟在她身后，估计是分派来侍候她的。
　　五月正是花开荼靡的时候。她知道，她可以做什么事打发时间了。花，是她的最爱。
　　她让小丫头取来剪刀，细心地修理着枝叶，也不管路过的人如何看她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一个兴奋的男音叫着。
　　她抬头，满是笑意的俊脸，竟然是蔚凌玉，她向他点点头。
　　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？那要告诉他吗？不用吧！在这里太孤单了。其实，她也是一个开朗的女子，心被压得重了，她需要放松一些。而且，为什么要告诉他？添一个他来鄙视自己吗？
　　“你怎么又回来了？真是太好了！”他高兴地走近她。
　　妩音往后退两步，轻声道：“你住在这里吗？”
　　他点点头，有些兴奋，“我把隔壁买下来了，还没有整理好，还要在客栈里住两天。今天是想来拜见裴夫人。”
　　拜见？不必了吧。她看着他摇摇头，“不用了吧。”
　　他皱起眉，“还没有起来吗？也是，一国公主，连裴将军也要敬上三分，还是迟些天再道喜好了。妩音，这些是刚买的糕点，给你们吃的。”
　　“谢谢蔚公子。你对苍国的公主有什么看法呢？”她边剪着枝叶，边试探地问。这个饱读诗书的公子会怎么说呢？她很感兴趣。
　　他有些羞涩地笑，“谈不上有什么看法。公主的事，不是我可以评判的，况且很多事也由不得她吧！”
　　妩音放下心来，他和他妹妹是不同的。她有些赞同他的看法，毕竟是个读书人，想的就是不一样。在隔壁买下房子，也足以证明蔚家是有钱人家，另外再加上蔚兰儿的心思吧！她的身份太高了。裴府的人把她当做是狠毒的公主，越是平静就越像怀着不可预测的诡计般。谁也不敢靠近她，谁也不敢惊扰她，怕一旦惹到她，将会有性命之忧。
　　“哥哥，你送礼怎么还在这里啊？”是蔚兰儿清脆的声音。
　　她看到妩音有些惊奇，又有些惊喜，“妩音，你又回来了？”
　　妩音点点头，轻淡地说：“我以后都会住在这里。”她已经嫁到这里来了，不是吗？
　　没有见过那么穷的公主吗？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，脱下红嫁衣，换上素装，都当她是丫头了。
　　原来潜伏在她的骨子里，终还是一个下人的性子，不是吗？她此刻应该坐在正厅挑剔这挑剔那的，或是把人指挥得团团转，总之，就是要他们不好过。而她现在却在修剪花草，这该是下人做的事。
　　“太好了！”蔚凌玉笑着说，“你以后都不会离开这里了吗？”其实他是想说，以后她是不是不会嫁给什么人了。可是这是姑娘家的私密事，他不好问出口，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。
　　他说这样的话，是有些失了身份。可是妩音没有在意，她对蔚凌玉的印象也颇为不错。
　　那粗心的蔚兰儿倒是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，大声着说：“那就好，以后我可以过来跟妩音聊天了。这里的丫头真是奇怪，都不喜欢说话的，怪不得妩音也不喜欢说话，还有啊，这个阿蛮公主真是讨厌，居然嫁给了裴哥哥！”
　　妩音觉得有些好笑，什么时候裴将军变成了她的裴哥哥？
　　“别乱说话，这里是裴府。”蔚凌玉拉拉她。怎么说那公主现在也是妩音的主子，要是听了去，妩音如何还能清净？
　　蔚兰儿嘟起嘴，有些不悦，“哪有乱说话啊，本来就是嘛。一个破鞋居然嫁给了裴哥哥，连老皇上都不要她！要是换成我，早就一剪刀自尽了。”她还自以为可爱地伸伸舌头，做了个自尽的样子。
　　这种天真却是最伤人的。妩音的好心情有些黯了下去，原来千疮百孔的心，还是会在乎、会痛。如果她告诉他们，她就是阿蛮公主，他们会不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呢？她要自取其辱吗？
　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。要是蔚兰儿遇上这样的事，如果自尽的话，那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值得一提，只是一个胆小鬼，一个无法面对现实的胆小鬼。
　　妩音拿着剪子的手有些泛白，用力地剪着那已修得很美的小枝。
　　那个小丫头吓得缩进房里不敢出来，生怕一会儿她就会发脾气。
　　“好了，别说了，就你话多。不是要去买东西吗？”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主子这样那样，是非常不礼貌的，何况他们蔚家也是书香世家。
　　蔚凌玉拉住蔚兰儿的手，抱歉地说：“妩音，不好意思，我们还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　　她咬着唇，点点头。仰起头看，鸟语花香，阳光明媚，微凉的风轻轻地吹着。为何还是这般沉重？身上压着恨、压着仇，又压着各种各样的压力。她不知道，她还能承受多少、能承受多久？她是人，不是神。
　　这裴府就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，这里没有太多的谣言。
　　可依然是挡不住人家心里的想法，闲言碎语还是会听在耳里、看在心里。修剪花草也变得索然无味了。她叹着气，独坐在那藤椅上，望着瓦蓝的天空，看着那云舒云卷变幻莫测，总是猜不到，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的形状。她想，如果她是云该多好，一切终会好起来的。没有什么坎儿过不去，没有什么路走不完。她要把恨都先忘了，她才会有快乐的日子。带着恨的日子，很重、很累。
　　她是人，不是神，哀怨喜乐她都有，她想过快乐的日子，恨太重、太重了，让她喘不过气来，于是，先要逃避开来，把恨放置一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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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⊙美人如花（1）
一个少女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无垠的清波花海。她在看花，花装饰了她的眼，而不知，她比花还好看，撞进了他的眼。
　　过了十几天，似乎大家都适应了这个无语又无求的新夫人，紧绷的心也都松了一口气。
　　她并不难相处，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挑剔，总是静静的，厨房做什么菜，她就吃什么菜。她从不多言语，各做各的事。她依旧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不屑，就因为她不是清白之身吗？
　　大半个月了，她没有开口问过一句关于裴将军的事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。对于言论，裴府还是管得比较紧，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及半句。只是，时不时地，那蔚兰儿和蔚公子会过来打扰她。
　　她喜欢侧院的亭子，不是很大，也没有很多花，可是很安逸。院子里种的是竹子，风一吹，就刷刷地欢快唱着，似乎在唱着属于它们的歌。竹子多好啊，不会痛、不会哭，没有感觉，随风就可起舞。竹令人幽，坐在底下，心也会慢慢地平静，慢慢地涤清心里的浊气和怨气。
　　这段时间，她想了很多，唯一不想的就是她和他之间会存在的仇恨。人要自私些，不想这些，她真的会快乐些，会轻松些。人又何尝不可以自私些呢？
　　是她装得像吗？蔚家兄妹至今都没有发现她是阿蛮公主。她每天就是在卧室、正厅、小院这几个地方待着。别的地方，一步也不会去，连守门的也是个言行谨慎之人。不得不说，裴将军是一个精细之人，处处都为她考虑周到了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一进门，蔚兰儿的声音就大了起来，后面依旧跟着蔚凌玉，几乎每次他都是和蔚兰儿一起过来，才不至于让人说闲话。或是让蔚兰儿邀请她出去，妩音却从没有答应过。他的心思，慢慢地浮出了水面，妩音只是沉默，她早就没有那个资格了。
　　虽然她很欣赏他，可是世事最喜欢捉弄人。他以为她在为她的婚事难过，也就没有问过她一声。
　　妩音淡淡一笑，要说对蔚兰儿热情，抱歉，她真的没有。她每一次来，都会狠狠地伤到她。是听多了就麻木了吗？她没有什么可伤的了。也幸亏听多了，她再不像前几次一样，心痛得要窒息。
　　这世上就有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的人，明明她脸上满是不悦，蔚兰儿还是不管不顾、一个劲儿地说着。
　　“妩音，六月了，听说京城西边的莲花开得可漂亮了，我们去看看吧！”她热情地邀约着。她也不想过来，妩音又不怎么理会她。可是哥哥不准她出去玩，说她没有伴儿。她在京城里唯一认识的，就只有妩音了。
　　哥哥喜欢她，所以，一说到这里来，二话不说就来了。
　　“对不起，天气太热，我不想出去。”她淡淡地拒绝。
　　蔚兰儿脸上掩不住的失望，看着蔚凌玉，“哥哥，我就说了，妩音是不会出去的，你又不信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蔚凌玉的笑容纯净如洁白的羽毛，轻轻地，能让人也跟着平和起来。他意有所指地说，“这么久了，你也该出去走走了。”
　　她有点儿想笑。是啊，够久了，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像一个老妇人一般。不过，去与不去，不关这事，这么热的天，在这里吹着风小憩不是更舒服吗？何必去受人挤人之苦呢？
　　“妩音，那里可好玩了，听说京城的三个王子都会去。还有啊，京城里很美的那个幽朵儿，就是三王子的新侧妃也会去呢。不少公子千金在那天都想一展所长哩。”蔚兰儿兴致勃勃地说着。
　　“一展所长？”她有些不解。
　　蔚凌玉腼腆地笑，“是京城里一年一度的千荷宴。”
　　幽朵儿不是裴将军的心上人吗？原来是做了王妃，怪不得他想早些回来，终究是迟了。老天有眼，让他娶不到心爱的人。
　　那王子会让她出来露脸，真是难得啊！她有些感兴趣了，她想一睹幽朵儿的风采，看看裴将军心爱的人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。
　　“好啊，我到时跟你们去看看。”
　　蔚凌玉的眼里有些笑意，也有些紧张。听她答应了，不禁松了一口气，笑着看她。妩音抬起头，他又极快地移开了视线，俊雅的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红色。
　　到了那天，她似乎忘记了，独自坐在小亭子里喝茶。
　　蔚凌玉和蔚兰儿穿得极是好看，一脸笑意地走来。
　　蔚兰儿止不住地兴奋，“妩音，今天好不容易到千荷宴了。走啊，我终于把今天盼到了！”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九章⊙美人如花（2）
这么快就到了啊？他们不来，她还忘记了呢！妩音站起来，看看身上的素衣，还算体面，都是上等的织锦好料，合身又舒服。上面是她亲手绣的小花儿，看上去也不会太素净，头上是随意插着的珠钗。整体上还算过得去，不必再去理妆和换衣了。
　　不过，既是人家过了门的夫人，还是得通告一声。她悠然地开口：“我去通告一声，你们先在外面等我，可以吗？”
　　蔚凌玉一脸兴奋，喜色染上了他纯美如玉的脸。
　　他想，妩音是不同的，不然裴将军不会将她带在身边。不然她不会那么悠然地总是在花园，不是刺绣就是剪花，或是看书、品茶。总之，在她身上，看到的不止是侍女的气息，还有淡雅、高贵的气质。虽有些拒人千里之外，却不会觉得咄咄逼人，他很喜欢这种气质。
　　她不知道，他多想天天过来看她。他总是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理由，甚至是将他的书全都翻遍了，只为找一本有意思的，她会喜欢看的。
　　她让丫头叫来管家，淡淡地说：“我跟蔚家人出去买点儿东西。”
　　“夫人想要买什么？小人差人去帮夫人买回来。”管家如初见时的谨慎和恭敬。
　　“不用了。出去逛逛就回，不用人跟着。”她站起身来，踩着优雅的步子往门外走。
　　也许，裴家的人会希望她迷路或者走失，这样他们就不会有一个千夫所指的夫人。裴将军的名声太响亮了，提到他的人，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崇拜。可是他娶了她，他们都为他感到不值。
　　绕过雕刻着花纹的石墙就是大门。这门她至今未踏出一步，如今踏了出去，也宣示着，她会放开自己沉痛已久的心，好好地享受生命中她该有的快乐。
　　阳光洒满全身，太热烈了，太耀眼了。她几乎要忘了，它是这般热情，不会对谁冷、对谁热，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人。她眯起眼看着阳光，那微笑的蔚家兄妹早就等着她了。
　　告别吧告别她的仇恨、告别她的沉重。每走一步，都觉得那么轻松。她要有她的生活，她要有她的新开始。
　　蔚兰儿拉着她的手，“太好了，妩音，千荷宴上有很多好玩、好看的东西，保准你看了，会忘了你的不开心，把你那负心人也忘了。”她又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一样，吐吐舌头，“对不起，妩音。”
　　“你啊，”蔚凌玉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，“总是这样。”伤了人都不知道。
　　她并不喜欢和人这般亲近，何况是蔚兰儿对她妄加评论。她和她之间，姑且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。借擦汗之际，妩音将手抽了出来，笑了笑，“过去了，就不要再提了。”
　　如果他们知道她是公主，还会如此亲近吗？就算她是别有用心吧，私底下她不想看到他们鄙夷的眼神。他们救过她和裴将军，对他们，她是应该感激的。能不改变，就不改变吧。即使哪天纸包不住火了，那么也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。
　　这千荷宴，还真是人头攒动，车水马龙。原来还算是上得了台面的衣服，相比之下倒和一般的大户人家的侍女差不多了。
　　而这里也不是人人可以进来的，她不知道蔚家是什么身份，蔚凌玉是很恭敬地被人请进来的，看来不是一般的书香人家。
　　她小步地跟着，极目可看的荷花真的是迷醉游人。
　　公子哥儿、千金小姐无不盛装出席，像是在竞美一般，赏荷倒是其次了。
　　她第一次看到天朝的###，这些富贵人家的奢靡、浮夸都别有目的。和苍国不同的是，他们都是带着很多的侍女和下人，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和权势。
　　蔚凌玉来赏荷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，他急匆匆去写诗处报了个名。吟诗作画，赞荷是雅事。一般有钱有势的人家，是不会在乎这虚名的，有更多的东西比这些更重要。
　　可是蔚凌玉很认真，他细细地观察着荷的样子，闻着荷的香气，想要了解得更清楚、更多，想解读出荷花最深层次的美。
　　“哥哥是不是想考第一啊？”蔚兰儿对荷没啥好奇的，倒是对京城里那些高贵女人的装扮有些微词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看那个人，听说是嫩玉郡主，真的好漂亮哦！比别的女人好看多了，只是那衣服穿得不好，失了颜色。”
　　妩音轻淡一笑，抬眼看去，是一个很美的少女，黛眉如月，杏眸生妍，俏鼻朱唇，贝齿香舌，青丝柔顺，细腰纤韧，身形如玉柳卓然，风姿如高岭幽兰，不似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般娇气，带着一些尊贵之气息。她是郡主，是皇亲国戚，怪不得气质可以培养得那么好，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尊贵和优雅。
第九章⊙美人如花（3）
“妩音，那边好像有东西吃，不如我们过去看看。”蔚兰儿总是静不下来，左看右看，兴奋不已。
　　妩音摇摇头，“我肚子不饿，你去吧！我在这里随便看看荷花。”
　　如画一般，越走到深处越是美啊。长长的竹桥就在荷花的深处延伸着，诱惑着她向更深处走去。她轻快地上了竹桥，想融入花深处。她其实好喜欢画画的，认真看看，回去可以绘下来绣在布上，闲暇之时可以欣赏一下。
　　六月荷花别样红，红得像霞一样粉润，白得又如一团玉，圆圆大大的莲叶像是玉盘，青青翠翠，亭亭玉立，特别茂盛。当风扬起的时候，总会让人迷醉在这一片荷香中，不能自拔。
　　此刻她已忘了身在何处，忘了所有的烦恼和沉重。她伸展开了双臂，让风从头到脚将她吹净。每踏一步，就如踏入了仙境一般。
　　清香的风中，夹杂着一种别样的味道。她张开了眼，有些防备。没多远的莲叶深处，一个男子站在那里，似是无意中看见了她，双眼带笑地看着她，略略地点点头。
　　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儒衫，襟口和腰带上镶着金丝，华贵却脱俗，再加上颀长的身形、优雅的动作、俊美清逸的容貌、温和沉静的气质，更显得他斯文俊雅。只听他轻淡而有礼地说：“小姐，好雅兴。”
　　妩音将吹散的发拢好，没有说话，只是点点头，转身往一边的竹桥而去。她轻盈而又优雅地消失在花间。
　　皇甫玉华被这自然的美景看呆了，她和花多契合啊洁净如雪，不就是那白荷的化身吗？
　　“妩音，妩音。”有个清朗的男声叫着，然后是蔚凌玉匆匆地跑来，双眼寻找着，甚是焦急地叫，“妩音，你在哪里？”
　　“我在这里。”妩音应着，洁白的手举起来，那滑落的衣袖里露出莲藕一般的玉臂，白嫩而又纤细。怪不得看不见她，原来她坐在竹桥上了。这是竹桥的最深处，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莲荷。
　　她坐在那里，看得好认真、好痴迷，让人不忍心打扰。蔚凌玉的心怦怦跳着，心里感叹着，轻轻地靠近。她正低头看着水中的鱼儿恬静地游着。
　　好美啊！她比花还要美，灵秀而又清丽。他艰涩地开口，小心地询问道：“妩音，要不要去吃点东西？”
　　“嘘——”她回头，手指立在唇边。低头看着一对鱼儿正在莲叶下嬉戏着，好宁静啊！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。
　　他就陪着她，她看鱼，他看她，无声胜有声。
　　直到鱼走了，她才叹口气，看到蔚凌玉还呆呆的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，“蔚公子，你不是准备参加诗赛吗？如何了？”
　　蔚凌玉垂下眼睑，不敢再看她，有抹赤热涌了上来，结巴着说：“我，我差不多了吧，可一紧张……就什么也记不得了。”
　　那就是没有准备好了。她轻笑，“你饱学诗书，不必紧张。”
　　“我总是想不出如何形容荷花的神。”他有些苦恼。
　　妩音努力地想着，“荷花的美，不在于笔墨，在于它的清然和淡雅，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。”
　　“对啊，我一直在想，可就是想不出。”他高兴地笑着，“经你一提醒，我又想出很多了，让我茅塞顿开啊。”
　　她的话，让那一边的皇甫玉华也有些震撼，怎么会有如此灵秀的女子？想必也是一个才女，好一个清水出芙蓉！
　　风又吹起了，沙沙作响，花在点头，叶在微笑，风在送香，多美啊。几乎卸下了所有的恨和压力。风同时也带来了不远处的喧哗。
　　他喜欢妩音这种淡然而又自在的性格，淡淡的，让人迷醉。
　　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有夫之妇，孤男寡女在这里恐不太好。妩音站起来，拂拂衣服，深深地吸一口荷香之气。
　　“去吧，诗赛差不多要开始了。”他眼中的那抹痴迷，她看得多了。她知道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，千万不要让他陷得太深了，只此一次，她不会再跟他出来了。
　　看着有些距离的身影，皇甫玉华笑了。
　　才一回头，一张笑脸就在背后，甜甜地叫：“五哥哥。”
　　那美得像牡丹一般的脸，国色天香，无人能比。神色一柔，他宠爱地牵起她的手，“嫩玉，不玩了，不好玩吗？”
　　玉般美丽的脸上轻轻一笑，娇嗔地道：“你都不陪我，嫩玉不玩了。五哥哥，你在看什么啊？这荷花有什么好看的，宫里的开得才漂亮，什么颜色都有。”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九章⊙美人如花（4）
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嫩玉漂亮的脸，“你可喜欢宫里？”
　　“当然喜欢啦！五哥哥，宫里好漂亮啊，嫩玉去了一次，就喜欢了。”她软软甜甜的嗓音，听起来，让人很舒服。
　　“那就好。”他喜欢嫩玉，就等着她长大。
　　嫩玉也长大了，只是还不到迎娶她的时候。皇甫少华，也是喜欢嫩玉的。多多少少是因为嫩玉的关系，所以才会站在他这一边。
　　“五哥哥，我刚才看到了三王子的新侧妃，真的好漂亮哦。”她不谙权势之事，只是单纯地赞叹着。
　　“是吗？再漂亮也没有我们的嫩玉郡主漂亮。”是皇甫少华朗朗的声音，带着少年得意，带着春风无限从一边而来，手里捧着大束不知名的红花，“你喜欢的石榴花。”
　　嫩玉高兴地叫起来，一把将那花抱了个满怀，赞叹地说：“好漂亮哦！少华哥哥，你真是厉害，知道我就喜欢这样红红的花。”红艳艳地映着她的脸，更是美得像彩霞一般。
　　他宠溺地笑，眼神只投注在她身上。“当然了，你喜欢的东西，哪有我不知道的。”
　　不着痕迹地，皇甫玉华将嫩玉的手放下来，如平常般儒雅地笑，“嫩玉，前面是高坎儿，让少华牵着你走。我还有些事，回头再找你们。”
　　没登上皇位前，嫩玉，他只能先这样待。
　　好一个幽朵儿，真的是美丽无双，那如空谷幽兰一般的绝丽容貌，莫说是男人了，就连女人也会为她痴迷。原来，女人可以生得这般好看，让人想像守护仙子一般守护着她，和那个美得摄人心魂的嫩玉郡主完全是不一样的气质。
　　她的上首端坐着的两位佳人，光彩出众，要说到美貌，却是不及她一半。那两个自视甚高，却突然让人夺了光彩，自是很不高兴，脸上的表情多多少少透露出些许不满。
　　那位俊美又满身皇族气息的人，就是所谓的三王子吧？果真名不虚传，摆足了皇家架子。他坐在最上边，周围都是冷着脸的粗壮侍卫，怎么，难道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也怕死吗？裹着一身光华的玻璃娃娃！
　　她不喜欢这些人，一点儿也不喜欢。不过是变相的公子小姐相看两欢喜的场面。千荷宴，以荷为题，吃的大抵也是跟莲荷有关的美食，她草草地吃了一些填饱肚子，“兰儿，我去那边看看花。”蔚兰儿只顾着吃，也没理会她。
　　蔚凌玉不知被谁请到哪里去了。她轻拍自己的脸，“是不是老了？”怎么显得格格不入了，这些事她见识得也不少啊。在苍国就经常有的，她常跟着扮成普通人家小姐的阿蛮公主四处钻着看热闹。
　　人说，经一事，长一智。说得没错啊，她长的是心智。
　　沽名钓誉、搔首弄姿，倒不如细细地将这荷花描下来，带回去做个花样儿。
　　抬头吹着风，托着香腮细细地看着满目叶碧荷粉，妩音暗自想着，究竟要怎样着笔，才能将它们的风姿卓韵皆收于笔下？
　　“嫩玉，来，你最喜欢吃的珍珠丸子。”不同于一般桌上的，这一桌，应有尽有，极尽豪华，还有宫女侍候着，更有带刀侍卫的保护。
　　三男一女正坐在这里，皇甫少华是眉开玩笑地侍候着那美人儿。
　　皇甫天华满是笑意，“咱们的嫩玉郡主长大了，越来越美了。小的时候就说好了，等嫩玉郡主长大了，就嫁给我们三个中的一个。嫩玉啊，告诉三哥哥，你想嫁给谁？”
　　嫩玉嘟着一张红艳艳的嘴，“三哥哥真讨厌，我去叫三王妃进来。”
　　“也就是说三哥哥没有机会了。那五哥和七哥，你选谁呢？”他轻轻地笑着，轻易地发觉到，那两个高大的身躯都僵硬起来。
　　皇甫少华明明是他的亲弟弟，他却帮着皇甫玉华，那个饵，就是嫩玉。
　　嫩玉圆圆的眼在两个人之间滑动，放下筷子，想了一会儿，“不告诉你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松了一口气，依然悠然自得，“看来三皇兄像是对嫩玉很有兴趣。三皇兄已有三妃八小妾，今年春天有人送了我些上好的长白山野生人参王，回头让人送些过去，也好给你补补，强健身体嘛。”
　　“五哥应该不用费心了，三哥自然是有准备的，不然也不会娶那么多的妃，不是吗？宰相的千金、尚书的千金、前幽王的女儿、兵部侍郎的小女……三哥娶的妃子，个个都上得了台面。”
　　“三哥哥，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呢？”嫩玉不解地问，眼角深处却是一抹讽意。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
第九章⊙美人如花（5）
皇甫少华揉揉她的乌发，满脸的宠爱，“嫩玉，你哪里懂这些，人多家旺，连嫁妆都多啊。”是啊，嫁妆还真是多……
　　嫩玉咬着薄唇，看着皇甫玉华，“嫩玉没有嫁妆……”
　　皇甫天华大笑，“嫩玉，你何须嫁妆，你的人就是最好的嫁妆。”
　　嫩玉吹弹可破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色，不依地叫着：“哎呀，三哥哥真讨厌，说话总是怪怪的，嫩玉不吃了。五哥哥，我们去看荷花。”
　　“好啊，我知道哪里并蒂莲最多了。”皇甫少华站了起来。
　　“你们去吧，我有些累。”皇甫玉华压下心里的气，轻淡地说。
　　“哦，那，我也不想……”嫩玉垂着笑脸有些失望，她心里是想和他一起去呀。
　　皇甫少华霍然一笑，拉起她的手，打断她的话，“嫩玉，我们去。”
　　“去吧，你们去。”皇甫玉华淡笑着，眼里的痛划到心底。
　　皇甫天华赞赏地拍拍手，“你真是大方，不过你没发觉吗？如今的嫩玉真是越来越美丽了。”
　　儒雅的眸子里有一抹疏意，“三皇兄的女人够多了。”皇甫玉华站起来，也往外面走，却被他叫住。
　　“知道为什么我能娶那么多女人吗？”他自在地倒着茶，浅浅地品着，半开的眸子幽深幽深的。“因为我不爱女人。”他只爱江山。
　　嫩玉，嫩玉，美丽的一块美玉，给他带来的是幸抑或是不幸？
　　皇甫玉华穿过小桥，绿烟相迎，柳腰轻摆。在这里，他才可以真正地放松自己。还没有走上前，却看见一个少女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无垠的清波花海。
　　她在看花，花装饰了她的眼，却不知，她比花还好看，撞进了他的眼。太认真，连他来了也没察觉，她犹自兴奋地用玉手执笔在纸上比画着。
　　他举起手，轻轻地勾动食指，一个小公公迅速地出现在他背后。他小声地吩咐：“笔墨。”
　　一会儿，那小公公就搬了张小桌放在绿草上，笔墨纸砚俱全。
　　她在画花，他在画她，她又何尝不是一道风景？
　　风吹过后，满头的青丝随风起舞。她按住那些欲飞的纸，乌黑的发丝飘逸带来的清香让人迷醉。
　　当她用手拢住发的时候，万般的风情，自然、优雅。嫩白的脖子和细小的手腕在绿波荡漾中，更让人遐想翩翩。他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，在纸上描画出她优雅的美态，尤其是那拢发的手，更描绘得栩栩如生。
　　风再一次肆虐捣乱，她的画还是被无情地吹走了。
　　真是无情，枉费了一番心血……
　　蓦然回首，眼前却是那俊美的白衣公子在笑着，他的手刚好捉住了宣纸的一角。
　　她拿起绣帕，将不听话的秀发都绑了起来，朝他笑笑，“公子，失礼了。”
　　他并无意立刻还她的画，而是展开观看，那曼妙生姿的莲荷跃于纸上，他忍不住赞赏出声，“真是好画。”
　　妩音也看到了他的画，顿时皱起眉。她看到那画了一半的美人拢发，心中有些不悦。这人竟然偷偷画她！虽然，他的眼中并无别的意思，但她还是不乐意被陌生人偷画。
　　“小姐，你的画。”他双手捧给她，非常欣赏她的才情，是那种难得遇知音的欣赏。
　　她点点头，接了过来，也不说话，优雅地离开。
　　原先那些关于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你侬我侬的事情，她听得多了，他或许是才子，但是，她不是佳人，风马牛不相及，她自然不会在心中留下任何痕迹。
　　她的清香味轻轻地飘入皇甫玉华鼻腔中，他深深地吸了一下，“小路子。”
　　那个小公公又从柳丛中小跑了出来，弓着身子，“奴才在。”
　　“去查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？”清淡的话音出口，是她引起了他的好奇心。一天内两次都看见她，那种疏淡的气息，让他想接近，他像是孤山上的狼闻到了同伴的气息。
　　画了一半的美人，当然还会接着画下去。等他细细地画完之后，那小公公气喘着跑出来，“五王子，她是蔚王之子蔚公子带进来的。”
　　蔚王，他唇角含笑，“原来是太后的亲戚进了京，也没有人通报一声。”
　　“是三王子请他们进京来参加今年圣上举办的选举。”
　　三王子，手脚倒是挺快的。“可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？”
　　“蔚公子的身份，还没有人知道。”
　　那就是刻意隐瞒了，他唇角轻扬，“莫要惊动了，让人暗中监视着。”
　　“是，五王子。”
　　这美人，如果是和他有什么牵连的话，倒是一个不错的牵制。美人如画，碧空如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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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⊙好感（1）
知己知彼、网罗、笼络，他不想用这些手段去对付她。她值得他诚心以待，他对她既有好感也有好奇。这么特别的女子，才见了几次面，就让他赞叹不已。
　　从千荷宴回来，蔚凌玉经常过来看看她。而她，总是让守门人说她不在，不能让他有什么误会。
　　她也没有想过裴将军会不会回来。不回来最好，这样恬静自在的日子过下去，也没有什么不好。也许，他在疗伤吧？情人出嫁给了他最大的打击。那天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幽朵儿，那个美丽如空谷幽兰的女子的确让人爱怜，可是她的眼中，又因着裴将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伤心和无奈。
　　她暗笑，又是一个政治权力下的牺牲品。
　　小丫头怯怯地递上她的绣线，“夫人，只有这些绣线了，苗管家这两天老家有事，一早动身回家去了。”
　　所以，意思就是叫她退而求其次，将就着用吗？她绣了一半的千荷图，当然不会求其次，她也不知道绣来做什么，只是打发时间吧。
　　“苗管家以前在哪里买的丝线？”她轻问。这小丫头到现在还是怕她，她越是沉默就越是怕她，生怕她哪天会忍不住爆发出来吧。
　　“在京城里最大的凤庄买的。”
　　“你将这半幅绣品带上。”她还有更多的丝线要买，偏巧苗管家又不在，而这小丫头也不会办事。
　　“夫人，夫人，要出去吗？”她吞吞口水，害怕地说。
　　她轻轻一瞥她，“不行吗？”
　　“不，不是，奴婢马上就收拾好。”她大气也不敢出。
　　裴将军家里的丫头，怎么都是怕事的？她有些不解，却也没有深想，入房取了些钱和小丫头出去。
　　大热天，人依然不少。京城是五湖四海的聚集之地，天子脚下必然是这般的繁荣。她小心地闪避着路人，不喜欢和人肩碰到肩。看到天朝如此景象，不禁再一次为苍国叹气。
　　“夫人，这就是凤庄了。”小丫头指了指一个较大的店铺。
　　“好，你在这里等我吧！”她拿起小丫头递上来的绣品。
　　殷勤的小伙计马上迎了上来，“小姐，是不是有绣品要卖？”
　　她摇摇头，“买些丝线。”这里是最大的丝线买卖和收购绣品的地方。
　　“小姐这边请。”他将她引到一边，“我们凤庄的丝线最齐全了，小姐想要买些什么样的？”
　　她在木台上铺开她绣的千荷图，将那些丝线放上去比一比，看哪种颜色比较合适。
　　真是一幅巧夺天工的绣画，让人看了倒吸了口气，连那掌柜的也过来了，“小姐，请问，你这绣品可否出卖呢？我们凤庄会出最好的价钱。”真美啊，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。买下来，五公子必定会很满意的。
　　妩音挑了几款满意的丝线，淡淡地说：“我不缺钱。”意思是不会出卖。
　　“真是可惜了，难得一见的上好手艺。”扼腕啊！五公子正在找最好的绣品，有急用。
　　“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呢？”一个淡雅而好听的声音。
　　掌柜和小伙计都恭敬地叫道：“五公子。”
　　是她，皇甫玉华的眼一亮，“小姐，是你？”
　　她并不如他一般因相见而欢喜，径自将选好的绣线放在一边，“多少银子？”没有相交，无须多礼。
　　“何须银子？小姐看中什么丝线让人送到贵府去便是。”正好可以知道她住在哪里呢！皇甫玉华暗想，一定要在皇甫天华网罗之前，先把她笼络住。
　　她抬眼，眼中有着疏远，冷淡地说：“打扰了。”不用钱的，她何须再来，银货两讫才会安心。得人之小利，未必是一件好事，一面之缘，并没有到这地步。
　　她收起绣品，打算到下一家去买，差就差点儿吧，反正她绣了也不知用在什么地方。
　　他眼里有着赞赏，“掌柜，算钱。”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，她还真是淡得如水一般清澈。
　　“小姐，一卷丝线十两银子，一共是八卷。”掌柜也明白他主子的性情，将那丝线包好，这年头，这般不贪心的小姐还真是难见啊。
　　八十两？呵，可真是高价啊！这天朝的东西都是那么贵吗？她是不是很不称职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，她怀里只有五十两。
　　她挑出三卷，将银子放在台上，“我只要这五卷。”
　　并没有人笑她，她那潇洒自得的神采让人着迷。
　　将东西包好，她转过身，朝五公子点点头，到了门口让小丫头接了东西就走。
　　不动声色、不宣扬、不奢华，可她身上的气质真是美，他越来越欣赏她了。如果婚事可以让他更了解她或者让她为他效命，这倒也可以考虑。他二十五岁了，三皇兄总是打他的主意，先纳个侧妃也是正常之事，正妃总是要留给他美丽的嫩玉的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十章⊙好感（2）
一个眼神，就有人知道他所要的是什么了。一个人影匆匆地跟着她而去。
　　佟贵妃的大寿，礼很重要，三个皇子都拼命地想讨好佟贵妃。这一次非比寻常，关系到选太子。冬天来临的时候，就是该立太子的时候了，有时候枕头风是最好使的。
　　谁说他就不懂利用女人呢？三皇兄是将有用的女人都娶回府中，牵制着这些女人的家人，成为他的后盾，而他呢？他不喜欢太多的胭脂缠绕身畔，女人并非只能那样利用，让女人死心塌地的不是更好？
　　照理说，他的机会最大。佟贵妃最喜欢皇甫少华，也就是七王子，所以皇甫少华最了解佟贵妃。这一段时间嫩玉陪着皇甫少华，他从嫩玉那儿得知，七王子说佟贵妃最喜欢的是绣品。
　　嫩玉，也就委屈了这几个月，等他立了太子入主东宫，那么，他的婚事也就要着手去办了。
　　没有风的天气，热得像要夺人命一般。小丫头咬着唇，眼泪快要滴出来了，眼睛盯着一处看。
　　一个满身脏兮兮的女孩子坐在地上，垂着头。一个胖男人在一边，还时不时地拿棍子打打她，让她吃痛地缩缩身子。地上铺着一张纸，写着：卖身契，一百两。一百两就可以买一条人命吗？还真是贱啊！
　　“丫头，抬起头来让人家看看，别给老子要死不活的。再没人买，老子二十两也把你卖到妓院里去。”那胖男人不近人情地说着。妩音早看不下去了，没等开口，小丫头已经求她了：“夫人，救救她吧！”
　　这般同情，难道因为她跟这个小女孩相似的身世而感同身受吗？可她又怎么知道，夫人我现在身无分文……一个妖媚的妇人靠近，“我说啊，都卖了两天了，还是没有卖出去，卖到我的怡红院我也不要了。得啦，三十两，让她进来吧，正缺人呢！今晚就让她接客。”
　　“行。”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，那大汉要将卖身契交给老鸨。
　　“慢着。”妩音走上前，“一百两是不是？我买下来了。”
　　“你买？你有钱吗？”那老鸨婆盯她一眼，到嘴的肉让人叼走了。
　　她穿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华贵的衣料，只是在府里的常服。
　　“丫头，”她转过身，“凤庄想要买我的绣品，你拿回去向他们要一百两便是。”
　　丫头还没有跑，那老鸨就叫起来了：“一百两，我先买了！”明明还可以压更低价的，谁知半路跑出个程咬金，搅了她的好事。
　　“爹，我不要去妓院。”小女孩哭了，拉着他的衣服。
　　大汉一脚将她踢开，“去！谁先拿钱来，就把你卖给谁。养了个赔钱货。”
　　“等等，这是五百两银票，从此你和她没有关系。”一声清冷的声音，修长而洁净的手指递上一张银票，落在手腕上绣金丝的衣袖卷边，足以道尽这人的身份。
　　妩音抬头，正好迎上他的笑，不差吧？反正是将那小女孩从火坑拉出来了。
　　“小姐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他浅笑吟吟，随即凌厉的眼一瞪那大汉，冷冷地挤出一个字：“滚！”
　　他可以很文雅，冷起来，那股子劲儿又如冬雪一般冰寒人心。她不知道，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将这两面运用得那么好？无论他的哪一面都让人不得不佩服。
　　他身上有着天生的王者气息，让人不得不低头，他的身份必定是不低的。
　　“我们走。”既然有人插手了，那她就不必多此一举了，反正目的也就是把那小女孩从火坑拉出来。是她或是他，都无所谓。
　　“小姐。”他的脸含着轻笑，刚才的锋利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变化之快让人觉得身处幻境一般。
　　她只是点点头欲走，可是他并不让。她抬起头，淡淡地说：“有事？”
　　他有些苦笑，在京城里向来无所不往，没有一个女子不为他倾倒，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来的。而今她回答他的却是冷淡而疏远的一句，再怎么说也见过三次，不对，应该是四次了啊！能让他记住的女子并不多。她越是这般的清冷，他越是想接近她。
　　他笑着，“小姐，这个小姑娘，你不领回家去吗？”
　　那就是，她起先说的话他都听到了。妩音也不想跟他缠个不清，将小丫头手中的绣品拿过来，双手捧给他，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说完也不多看他一眼，更不管他眼里藏着什么意思。她转身就走，小丫头已自发地拉住那脏兮兮的女孩一起跟上她了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十章⊙好感（3）
她倒是清楚，她的东西给了人，那么，那个赎回来的女孩就是裴府的了。
　　“小姐。”他又追了上来，长臂挡住她的路，她皱起不悦的秀眉，却没法挡住他心底的渴望，算了！他失掉优雅也要问出来，“小姐尊姓大名？”
　　她自觉得这个公子还不错，可是，怎么这般孟浪！
　　恐吓着了她，他笑笑，将手中的东西交还给她，“小姐，君子不夺人所好。可是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，能否请小姐帮我绣一幅鸢尾兰图？”
　　她眼一亮，鸢尾兰，那可是极少见的，据说很美，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。苍国也没有，她是从书上才得知，天朝有这么一种花，很美、很俏丽，就是没有见过。
　　“对不起，这位公子，我并不知道什么是鸢尾兰，针脚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针脚。”既然不要这幅千荷图就拉倒，里面还有她五十两的丝线呢！
　　他有些狼狈，有些羞意，“请原谅我的冒犯。小姐不介意的话，明儿个我在这茶楼招待你。我姓五，人称五公子。”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皇子，她那么一个绝世且不同凡响的女子，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，更会离得远远的，看到也只会绕路走了。“我府上有盆鸢尾兰，若小姐不嫌弃，请帮我绣上一幅，本公子感激不尽。”
　　她没有理会，既然挡了她的道，她就绕过一边走，表情冷淡得连小丫头也不敢出声半句。
　　她的唇角微微翘起，自己这样是不是假清高呢？要是说出来她是阿蛮，恐怕一条街的人都会让出个道来鄙视她吧！
　　他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！她不说话，他就跟在她的身边走着，不就是绣一盆花吗？她轻微地点点头，头也没有回，“别再跟着我。”
　　这一回她答应了，没有转，没有摆架子，更没有显露身份，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傻事，而且，居然还这么开心。皇甫玉华傻傻地站在原地，禁不住心里起了笑意，脸色也柔和了，俊美得让人忍不住侧目多看几眼。
　　“五公子。”声音小小地问，“还要跟下去吗？”
　　“不必了，让人都撤回来。”知己知彼、网罗、笼络，他不想用这些手段去对付她。她值得他诚心以待，他对她既有好感也有好奇，这么特别的女子，才见了几次面，就让他赞叹不已。
　　他相信她，明天一定会来的。她静雅如荷，她气质清高，直觉告诉他，她必然会来。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她静静地问。
　　小姑娘害怕地摇头，眼里是对新环境的惶恐。虽然，这里的人看起来很和善，“奴才，奴才没有名字。爹叫我贱人、赔钱货。”
　　有些心酸，她爹以前也待她不好，妩音的心紧了紧，说：“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做奴才的，也没有人是贱的。女孩儿也是人，女人也不是弱者。首先，你就要先看得起你自己。你没有名字，我给你起一个，叫弄笑，一切都置之一笑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。”
　　置之一笑啊，要多少的勇气，能对命运的戏弄一笑而了之？但愿她可以做到。
　　“我会……好好，好好干活的。”她跪在地上，小脸蛋上还带着些许孩子气。唉，还是个孩子，却已满手都是青青紫紫的伤。
　　她让小丫头带她去上些药，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。她遇上了她们，她的命运会改变；她遇上了裴将军，她的命运也改变了。冥冥之中，像是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这一切。
　　这府里的丫头原来都是他买下来的。至少那些家丁，老少不一，估计也是饿得半死时被他捡回来看家护院的。真是看不出，他那么残酷的人也会有慈善心肠的一面。人都是双面的吗？就如她，在人前，她总是冷冷淡淡对这里的一切，不干涉、不插手，不像是主人，倒像是客人；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，她渴望能出去走走，外面的景色很美、很幽静。她犹记得那莲荷深处，鱼儿嬉戏，那种恬静的美可以让她彻底地放松心情。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，她不是阿蛮公主，她也不能像平凡人家的夫人一样，爱去哪儿就去哪儿，若是让人认了出来，只怕招来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杀身之祸。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。老实说，真的很累很累。
　　就如那个五公子，尊贵的气息，优雅而无害一般，只是潜藏在他身上的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王者之气。她想，她不能和这样的人多来往，也不合礼教不是吗？她是有夫之妇。
　　答应了他的事，她就会做到，不过这也是最后一件事了，她没有资格去接受太多，哪怕他眼中无法藏住的欣赏让她知道她是不错的。这样的男人太危险，如一种毒，沾上了，会上瘾。
　　绣出来，桃红的是花尖儿，嫩黄的是花蕊儿，而碧绿由浅至深的就是莲叶儿，一针一线，细细地绣，不为别的，只为有了开始便要用心地做好。
　　她的生活可以这样安宁下去吗？不知道在遥远的苍国，阿蛮公主过得怎么样了呢？她和她的剑客，必定过得幸福如意吧？那么，这幅绣品就算是祝他们百年好合吧，有莲花，就差个鸳鸯了。呵呵，鸳鸯，她对爱情、对未来的生活，也有过梦想。
　　唉，她有种不祥的预感，今天和五公子遇见，答应他绣品的事，似乎会在她的生活中掀起更大的波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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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⊙一腔长恨（1）
“我们是夫妻，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很长，我是你的噩梦，我会缠着你。”
　　当天晚上，裴将军回来了，是让人抬着回来的，据说伤得很重。抬进了新房，睡在她的绣床上，那张一直以来只有她睡过的床上。
　　他满身脏污。苗管家闻讯也顾不上病体急急地赶回来了，又是请大夫又是吩咐人侍候。
　　这些并不会劳烦到她，她没有那么贤惠，她冷静地在外间等他们清理完。不知不觉睡着了，凉意将她催醒，怪不得不舒服，原来是半靠在桌上睡着的。
　　她听见有人在叫水，是他吧？
　　天色有些发白了，她揉揉脑袋走进去看他死了没有。
　　“水。”他痛苦地叫着，脸被晒得很黑，和先前完全不同。
　　她是他的妻子，倒杯水也不为过。那小丫头估计是以为有她在，就没再留下侍候着了。
　　她递给他，远远地给他，他抬起眼，“你一定要这般冷淡吗？”他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，而且该死的，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。
　　她淡淡一笑，手里的杯子非常清脆地砸在地上，“对不起，裴将军，是该我来命令你才对。”想喝水，就自个儿倒去。
　　他的眼里还有着杀气和恨意，“你的不平，为何要我来弥补？够了！我已经失去了幽朵儿，你还要给我多少伤？”那是一种透心透骨的痛啊，他知道她恨他。那他呢？他该去恨谁？
　　她优雅地坐下，又倒了杯水小口地喝着，“我给你的伤还会很多，你最好有些毅力。”难得看到他痛苦的一面，她残忍地说着，心里多少生出了些愧疚感。
　　他垂下了头，喃喃地说：“我，我不和你理论，我喝醉了。”伤太痛了，他就喝酒，喝了不少，至今，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，他的手如火烧般灼痛。
　　不错嘛，的确是男人大丈夫。她冷笑，“上妓院做嫖客打架吗？对方的刀子真不利。”
　　“你很讨厌。”他叫着，“出去，出去，我不想见到你。”笑得像魔鬼一样，又是那般的无害。“真可惜了，我们是夫妻，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很长，我是你的噩梦，我会缠着你。”现在就开始觉得讨厌了吗？他重重地叹着气，拳头攥得很紧。
　　“裴将军是打算揍本公主一顿出气吗？”那么明天又有新的事情可以让人津津乐道。
　　“出去！”他压着怒气，“苗管家……”
　　“对不起，该滚出去的人是你。这是我的绣床、我的绣被，上面染了你的血迹，你得洗干净。”她喝口水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，就是想要惹他生气。国恨家仇离她很远，她要做的应该是好好地侍候他，他可是她一辈子的夫君啊。
　　“公主。”苗管家进来了，欲请她出去。
　　“入门即是裴家的媳妇，没有什么公主不公主！我对你实在是太好了，才会让你如此放肆。”他冷冷地说着，他还以为她可怜来着呢。
　　“当然，我不是幽朵儿啊，你自然不必对我好。”伤人最深的，就是撕开他的伤口。
　　“将军，将军你的手又流血了，你的背……”他看着又染上血的丝被，恳求着，“夫人，请你不要跟将军说话了。昨天夜里将军急着赶回来，结果遭了埋伏，全身上下不少伤啊。”
　　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，倒了杯水走了出去。
　　唉，看着竹林之色，她将脸埋在手里，怎么会这样？她怎么变得这么面目可憎？在裴家，他们真的对她不错，不会说她什么闲话，也不会透露她的身份，就是怕她被人耻笑。
　　她原本就是晦气之人，她在争什么呢？她在恨什么呢？是不是要让他将她绑在柴房证明他是伪君子，她才高兴呢？那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，又或者是自己想要证明什么？想要得到什么？疯了，疯了，他心里只有幽朵儿，她不是不知道的。
　　“夫人，请喝茶。”弄笑小声地说着，瘦弱的双手捧着一个小托盘，上面放着茶点。
　　“放着吧。弄笑，去把我的琴取来，不知道在哪里就问苗管家。”琴能清心，能消除她心里的杂念。
　　一声声如清风般细腻含蓄的声音让人迷恋，泛音的轻灵清越，散音的沉着浑厚，按音的或舒缓或激越或凝重……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来时，她也舒了一口气。这时才发现，天早已大亮，她又弹了多久了呢？连手指都红肿了。
　　他坐在门边的椅上发呆，看着她，他的眼里也有一丝愧意。
　　“用午膳吧！”他淡淡地说着。对阿蛮公主，是真的太过分了些，她原本是枝头上的花，而到了天朝，却受了不少委屈，连他都吼了她，叫她滚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十一章⊙一腔长恨（2）
她的琴音真美妙，让他的脑子越来越清醒，伤痛也离他越来越远。他听了一上午，他不懂琴，那是富贵人家才会用来玩乐的东西，他向来不屑，可是，今天他却听入迷了。第一次，他觉得好听。
　　妩音看着他手上的伤，还裹着布，又一次被袭击，他不去调查一下吗？还是，他根本不想去查。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两人同时说出声。
　　有些讶异，又有些好笑，沉闷的气息在流动。
　　丫头们端上来一盘盘菜，他看着那胆怯地缩在她身旁的丫头，眼生得很，“你买来的？”听苗管家说，她带了个小丫头回来。
　　“我，我……”小丫头吓得跪在地上，生怕男主人会打她。
　　满手的青痕还很清楚，他一怔，原来她并不娇蛮。他淡淡地说：“你就在裴家住下吧！”
　　他不管她吗？由着她带什么回来，由着她去败家。
　　“你弹的琴声真好听。”
　　“谢谢。”
　　他的眼似乎能看透她一样，“这不是在苍国，也不是在外面，你不需要防着谁。”
　　“你已经伤害过我了。我说过，我恨你。”她是公主，阿蛮公主，不是妩音，所以她要恨。
　　他叹了口气，很是无奈，“没有办法改变吗？”
　　就只这么一句吗？他很无奈。她知道，一个将军如果不照命令行事，那么就是背主欺君。
　　“我会在家里住几天。”他抬起头说完又继续吃饭。
　　家？她一震，这就是家吗？她要的家吗？如此的诡异，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不得不住在一起，这样就叫做家了。
　　没有温暖，没有爱。她不能爱他，而他也不会爱她，他有他的幽朵儿。
　　她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，这是他们成亲后第一次在一起吃饭，显然，他很心不在焉。
　　苗管家匆匆地进来，瞧了瞧她，脸色有些怪异地说：“三王子的马车要到了。”
　　他看看她，“你先进去吧！动作还真是快。苗管家，铺上红毯迎接三王子，我倒要看看，他想要什么？”
　　三王子能要什么？娶了他的幽朵儿，看着那抹嫣红的色彩，她知道三王子要的是什么了。他急急赶回来，不是没有道理的，一个幽朵儿就足够了，无来由地心尖一痛。她拧起眉，想取消鸢尾兰之约，今天只怕不行了，明天吧。
　　至于遭人袭击，那是他的事，不必让她去费心思。
　　“裴将军。”幽朵儿眼一红想要哭出来，明明可以叫奉飞，却要吞入腹中，叫他裴将军。
　　腰间的大手有力地箍住她的纤纤细腰。裴奉飞手上的纱布让她看了心酸，如果没有写那封信，那么他不会变成这样的。
　　“末将参见三王子。”裴奉飞微一施礼，眼里的热意触到三王子的冷意，有些收敛。
　　他放开幽朵儿，双手扶起他，看到他手上的纱布眼睛微一眯，似在深沉地想些什么，很快又恢复了他的笑意，“裴将军已经封王，何必那么客气。”
　　“君臣之礼不可废。”他淡然地说，“不知道三王子急着召见末将有何事？”他还在平乱中。
　　“怎的不见阿蛮公主呢？”他依旧淡笑，捧起幽朵儿奉上来的茶，轻轻地喝着。
　　“内子身体不太舒服，末将让她休息去了。”
　　“不舒服？”他抬起一边的眉毛，说，“作为将军夫人，见不得血腥可不行啊。将军乃国家栋梁之才，万不可有丝毫的闪失。”
　　裴奉飞点头，“不知三王子召末将回京有何事？”
　　“准确地说，不是本王召你回京的。本王管教不严，内室作乱。你说，这该罚不该罚？”带笑的眼看着裴奉飞，一手却把玩着幽朵儿美丽的发，轻松自得地，像是猫在玩老鼠。
　　裴奉飞看向幽朵儿楚楚可怜的脸，她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。他知道，这是三王子唱给他看的戏，那信也是幽朵儿写的，让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，快马加鞭急急地回京城，却着了敌人的道，让早就埋伏在那里的死士偷袭成功。他攥紧了拳头，三王子就这么急着置他于死地吗？
　　“本王也是昨晚才知道的事。”皇甫天华冷冷地说着，“让裴将军见笑了，扰乱了裴将军的军务，也是罪该当死，不是吗？”狠狠地一扯幽朵儿的秀发，痛得她直拧眉。
　　“王爷多虑。”他的心在痛，幽朵儿，那么美丽的一朵花，他最心爱的女子，却被三王子这么毫不怜惜地把玩着。
　　“本王没有多虑，给你写信的，就是你的旧情人，也是本王的妃子——幽朵儿。裴将军，你说，本王该如何处罚她呢？假借着三王府名义令你回来，已是本王管教不严，何况还害将军你受伤了。”他将幽朵儿推了出去，她差点儿摔倒地上，幸好被裴奉飞扶住。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
第十一章⊙一腔长恨（3）
他冷淡地说：“这是王爷的家事。末将赶回来是因为内子病虚，有违圣命，末将自会向皇上请罪。”
　　皇甫天华拍拍手，“既是如此，本王也就不介怀了。本王的幽妃精通药理，裴将军是天朝不可多得的人才，一定得好好治疗，让幽妃将裴将军的伤都治好，父皇那里由本王去说即可。至于天龙山的逆贼，再另外遣将率军攻打便是。裴将军在京城好好疗养一阵吧。”
　　让幽妃帮她治伤，怎么说也是不适合的。三王子打的什么算盘他也清楚，让幽朵儿来堵上他的嘴、堵上他的心。他低头看到幽朵儿祈求的眼光，摇了摇头说：“三王子，内子是个醋坛子，幽妃是三王子的妃子，这样恐不妥当。末将的伤调养几日便好。”
　　“听说阿蛮公主国色天香，不知和本王的幽妃比起来，如何？”他略略放下心来。也许，他和阿蛮公主会更容易沟通，如果裴奉飞不能收为己用，就只能废了他，而阿蛮公主的心中，必是对裴将军有恨，她和他有相同的目的。
　　“下次必和内子专程前往王府拜见三王子。”他技巧地推辞。
　　已是一团乱的事了，不必再牵扯上阿蛮公主。听苗管家说，其实她性子挺好，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，这让他微微放下心来。
　　又闲聊了一阵，直到三王子拉着不想走的幽朵儿上了马车才算告终。如大战过后一般，他倦坐在藤椅上，钩心斗角之事真的很累。
　　他坐在那里喘息，却不见阿蛮出来，“夫人呢？”
　　苗管家扶起他，“夫人正在后园。”
　　“哦，你们去做事吧，我还没有那么虚弱。”他想看看美丽高雅的阿蛮，不知为什么，在她身上能寻到宁静安逸。三王子的目的还是不要去想太多。
　　她正洗好了发，那如丝缎一般的黑发长长的，她轻轻地梳理着，散发的香味，幽幽如丝，清淡宜人，微干的头发被风一吹就扬了起来，像是黑纱一般。
　　他从来没有静下心来看一个女人这样梳发，他觉得很美，让他疲惫的心有了些暖意。
　　妩音一回头，看见了他，不紧不慢地将发用丝帕绑好，正欲进去，被他叫住：“阿蛮。”
　　“有事吗？”淡淡地问。
　　他一手拉开她的丝帕，让发在阳光下飞舞起来，有些陶醉于那股清香，“发没有吹干，会头痛的。”
　　“谢谢。”
　　“别走。”他抓住了她的衣袖，于是孩子般垂下了眼眸，“陪我聊聊。”
　　看得出他心情不好。妩音走到廊边的桌子旁，倒了杯自泡的花茶给他，“裴将军有什么吩咐吗？”
　　他坐下，接过那花茶浅饮，入口的淡淡香味很好闻。他叹了一口气，“也许我无法让你过上公主一般的生活了。”
　　她没有说话，灵动的眼看着他，不用多费心想，她也知道为什么。只是，她在他府中过的可不是公主的生活，她花得最多的钱就是买丝线的五十两银子了。对了，明天一定要去看看，她不能答应了人家又不去。
　　“阿蛮公主，我真怀疑你不是公主。”他的眉皱了起来，看到杯中的茶水中有些小小的白花漂浮着。
　　她失笑，“裴将军是怪阿蛮没有败家吗？没关系，明天我会将京城最大的酒楼包下来，让百姓免费吃上一天。”想不败都难。是啊，她一点儿也不像公主，她不喜摆架子，也不喜排场，只因为她不是真的公主，她只是宫女妩音。
　　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　　“那你是什么意思？”分明就是这个。
　　“总之，谢谢你。你是一个很好的公主，如果你愿意，我现在可以放你走，你可以回苍国。”他垂下眼睑，不想连累她。
　　妩音轻笑，“现在放我回去，谣言不是更会害死我吗？”
　　他叹了一口气说：“你留在这里，只怕也会不安全。如今潼州的军队，也被接收了，天龙山的军队也有人去平定了，我这一养伤可能是一辈子的事，裴将军只有个虚名。你不懂这些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，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。”
　　捋顺飞散在脸颊上的发，妩音第一次发觉，他也是那么的无可奈何。明知道回来不会那么简单，但还是回来了，男人可以如此顶天立地，这一点她很欣赏。她慧黠的眼里有着笑意，“裴将军，阿蛮既是你裴家的夫人，跟你吃苦也是应当的事。既然你知道了，却还是回来，说明你就有能力保护你的家人。有时候，权力不是一件好事，你放下了，未必就是输。”他是输了，输在人家的手里。她在后园洗头，大厅里的谈话她都能听到。
　　他太光明磊落了，这一次死里逃生，而且还让三王子这么轻松就夺去了兵权，她竟然有些心疼他。她又倒了杯茶给他，“不是吗？裴将军。”
　　他一笑，“聪明的阿蛮公主，明儿个我带你回老家养伤吧！京城太多的是非，暂时离开能保全裴府。”
　　他笑起来，还挺好看的，他也挺聪明的，急流勇退，这是一件好事。
　　“明天下午吧！上午，还有件事没做完。”她接了五公子的鸢尾兰在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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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⊙共画（1）
她的笑能解除他卸不掉的阴暗，她象征着光明。他想把她留在身边。下一次，他会上她府中去提亲，纳妃又何妨呢？他并不排斥她。
　　一出裴府，皇甫天华如鹰的眼就看着幽朵儿，看得她害怕。
　　他却没有打她，而是把她抓了过来，用力地咬吻着她的耳垂，感觉到她单薄的身子在战抖。他满意地笑了，“幽朵儿，你说，本王要不要谢谢你的弄巧成拙呢？有错亦有功，本王是不是该谢谢你呢？”
　　“我，我不懂，对不起，王爷。”她很害怕，怕他会打她，他教训起下人来，可是绝不手软。他越是这样，越是表明他发怒的前兆，她想逃，可是，她逃不了。
　　“还不懂吗？你写的信，本王替你换过了，因为本王想要接收他的所有兵力，你为本王做到了。可是却让他怀疑上了本王，你说本王能不怀疑你吗？”阴诡的目光让幽朵儿战抖着。
　　早就让他利用了，只是他的惩罚，她不敢负担。她怯声地说：“我，我没有让人伏击他。”
　　“当然，你们是儿女情长嘛！你是本王的女人，就该乖乖地听本王的话。”他笑着。
　　幽朵儿大口地喘着气，“他现在一无所有了，你还不肯放过他吗？”
　　他的手轻轻地拍着她如白玉般的脸，如情人般地浅语：“你错了，养虎，必为患。”
　　“我也嫁给你了，也遵你的命写了信，你还想怎么样呢？”幽朵儿痛心地哭了，一步错，步步错，满盘皆输。她看错人了，他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，他像契丹的狼永远都满足不了，总是不断地利用别人来达到他的目的。
　　一串串珍珠般的泪滑落了下来，幽朵儿咬着红艳艳的唇，一脸都是悔恨的痛，“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呢？你什么时候才会放过裴奉飞？”
　　他轻吻着她的脸，呢喃着：“我最美的妃子，别哭啊你知不知道，你的眼泪让男人有着野性的冲动，如果你不想在马车上脱衣服叫，你最好收住你的泪。本王还要收服蔚凌玉，过几天我会请他入三王府，由你去招待。”
　　明明是温存的吻，明明是他的妃子，幽朵儿一咬牙，“我宁愿去死。”
　　他轻笑，“你不会的，幽朵儿，你该明白你的身份，我将你娶进府，你就不再是女儿身，如果裴奉飞知道，你就是去死，也无地自容。”
　　他放开她，得意地笑着，也不管她的眼里有多恨、有多痛。让人扶她下马，一转马头，又往宫里而去。一个幽朵儿真是好用，兵权收得差不多了，他也无惧于另外两个兄弟。做大事者，就要知道什么是心狠手辣，哪怕是利用女人又如何呢？目的达成就行了，情，那是什么狗屁东西！一切都是为他的帝位做铺垫而已。
　　蔚凌玉似乎不太心甘情愿为他做事，没关系，英雄难过美人关，幽朵儿那么美，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？就连铁汉子裴奉飞，他的兵权不是也来得很容易吗？他是个人才，不过也是个祸害，不能留着，至于他怎么受了袭击，恐怕是府中出了奸细，得好好查一查。没有人会知道裴奉飞回来的，他相信幽朵儿还不至于要杀自己的心上人。
　　情啊，呵，他就是用情困住他们，让他们听命于他。登上了帝位就等着看吧，死的第一批人中必然会有皇甫玉华和皇甫少华，他不介意宫里多个嫩玉妃子，毕竟她很漂亮。
　　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素衣上，公公恭敬地倾身，“三王子进宫了。”
　　他脸上带着虔诚而又让人不防备的真实笑容，淡淡的，让人从不怀疑他的野心究竟有多重。
　　干净、高雅的茶楼上，一个白衣男子伏在桌上正在着迷地看着一盆鸢尾兰，叶子青翠，而那抽出的白花更是馨香扑鼻，只是整个二楼空荡荡的，不似一楼那般热闹。他不似在看花，而是在看人一般。
　　“五公子。”小二打断了他的沉思，“有个小姐要见五公子。”
　　他激动起来，“快请她上来。”不知为什么，他有些紧张，他拢拢散落的发，深深地呼了口气，看着扶手处，是她，真的是她，她终于来了。
　　他昨天足足等了她一天，她没有来，他心中说不出的失落，但是他相信她会来的，今天一大早，他又提着鸢尾兰来了。
　　还是那般洁净如兰，那般气质高雅，必是好教养的大户人家的小姐。他站起身，朝她一笑。
　　妩音淡淡地一笑，也朝他点点头，走了过去，轻淡地说：“对不起，昨天府里有些事，没有过来。”她被桌上的花吸引了，真美啊，细细白白的小花，花姿婀娜，花色高雅。花梗由叶腋中抽出，稍稍弯曲，长短不一。花开数朵，形如蝴蝶，萼片长椭圆形。那碧绿光丽的叶子长长的，似带着些傲然，更是衬得这鸢尾兰高雅秀丽。
第十二章⊙共画（2）
“真美。”她忍不住开口，她喜欢这样的花，不同于牡丹的艳，不同于芍药的妖。这就是鸢尾兰，她喜欢。
　　看得出她的喜爱，这个女子真是特别，就连嫩玉也不会多看它几眼。这花在京里并不多，因为欣赏的人比较少，京城的人都喜好牡丹的艳丽，这类花，若不是爱花之人，极少会有人把它当宝贝。他的唇边一抹笑意，“小姐，我还不知你的名字，失礼了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她不舍地收回神，“我叫妩音。”
　　妩音，妩音，他心里默念着，“真好听的名字。妩音小姐，你很喜欢鸢尾兰，我府中还有几盆，妩音小姐不嫌弃的话，这盆就送与妩音小姐。”红粉赠佳人，好花赠知音。
　　妩音不舍地摸着叶子，“这……无功不受禄，我不能要，而且，昨天我食言了。”怎好收他的礼物，再说，救下弄笑的五百两银子，还是他出的。
　　“何必跟我客气，我府中的确还有这样的兰花，妩音小姐要是不相信，可以到我府中一看，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人的。”他诚恳地说着，眼里没有平日的算计，只为了要她收下这盆兰花，她眼中的喜欢是骗不了人的。
　　妩音为他的话轻轻一笑，哪有这样的人，怎么会不相信呢？他优雅又不轻浮，和那些王公贵族完全不同。
　　“我相信你，可是我不能收，就如你也不会白要我的绣品一样。倒不如，我描下花样回去绣，到时再让人送到凤庄。时日可能会久些，五公子介意吗？”
　　他微笑，“不介意，妩音小姐尽管慢慢地绣。只是真是苦恼，本公子不喜欢欠人情，你又不肯收我的花。”
　　“你不是已付过了吗？是你拿钱买下了那个小丫头。”
　　这世间还有这么不想占便宜的女子！就连嫩玉，他都会给她她最想要的东西，她倒是什么也不想要。让小二取来笔墨，他也来了兴致，“妩音小姐，我们从不同的方向画，也好看看哪个方向的更美一些。”
　　以画会友倒是好。她轻轻一笑，“有何不可？”
　　两幅绝顶的鸢尾兰画放在桌上，让人啧啧称赞，一幅秀致而巧丽，将兰的柔美细腻画个清清楚楚。而另一幅，清朗而笔锋深刻，将兰的叶子画得入骨三分。
　　“你画得真美，这是本公子在京城中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这么能画的。”
　　妩音不好意思地垂下头，“五公子过奖了。”
　　“敢问小姐师出何人？”必定是不凡之人。
　　师承何人，能说吗？她在苍国的时候，跟的都是宫廷的画师。她凝起笑脸，有些沉重。她吹干画，轻淡地说：“五公子莫问了，这些都是妩音的事。妩音答应过五公子的事，就一定会做到。”
　　“对不起，”他诚挚地道歉，“我冒犯了。”
　　垂下眼睑，她将画卷起，“没什么。五公子的画也不错，是妩音见过的最好的。”
　　“真的吗？”他眼睛一亮，得到她的夸奖很是兴奋，他小心翼翼地说，“妩音小姐喜画，那必然也会琴，焚香、抚琴、品茗，可是人生一大快事。”
　　聪慧的眼看出他眼中的意兴，她知道，不能和他深交下去，她是一个有夫之妇，最重要的，她还是阿蛮公主，人人闻之色变的阿蛮公主。而她，不想让自己伤心，她要保护自己，越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越好。她站起身优雅地告辞，“五公子，妩音有事在身，恕不奉陪了。”
　　他也站了起来，“那我就不久留妩音小姐了。哦，对了，妩音小姐绣这兰花，需要好几种丝线，是否让人送到府上去？”那就能知道她的地址了。
　　聪明的妩音怎么会听不出来，“不用了，我会到凤庄看看的。”
　　“正好，我与你同路。”他笑着。他想，他真的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妩音了，很美、很淡雅、很有才华。只淡淡地谈上几句，可是她进退得宜，他很喜欢她身上的气息，他也不遮掩自己的欣赏，只是这妩音也是有教养的小姐，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动的。
　　他有点儿喜欢她，他甚至不惜放下身份，等她、讨好她。
　　淡淡的喜欢会转化成浓浓的喜欢，就如那水，慢慢地，终会穿石。
　　何来的同路，他明明有很多事要做，可是不知为什么，他喜欢和她一起，淡淡的如流水一般。他想，他会抓住这种奇妙的感觉，毕竟太少女子能让他如此，哪怕是嫩玉也不能，很舒服、很干净、很放心。
第十二章⊙共画（3）
依旧是人潮如水，他有意无意地为她隔开那些人群。小小的动作，让妩音感觉到他的诚意。
　　他是个不错的公子，可是和她不是有缘人。
　　凤庄的掌柜热情地招呼，将妩音请到高雅的房里，茶点侍候，还亲自端来了凤庄最好的丝线，这都是托了凤庄老板五公子的福。
　　妩音挑了几款合意的，掌柜便殷勤地包起来，并且让人取了最上等的白布。
　　而五公子还拿着几样东西，妩音认真一看，竟然是那天她挑出来又放回去的丝线，这人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缜密，这些事也记在心头。这样的男子，真是少见。说实话，她很欣赏这样的男子。
　　妩音一笑，“谢谢。”
　　笑如阳光般，皇甫玉华心头一震，“不用，妩音小姐帮我绣鸢尾兰，是我要谢谢小姐才是。”
　　“你出过钱了，而且，”她晃晃手中的东西，“我打赌，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收我的钱，对不对？”
　　“对。”他坚定地说着。
　　她轻笑，“你倒是不怕我拿了你这些贵重的东西，一去不回头。”
　　他也笑了，为她的笑而笑，“你不会的。”
　　像两个很熟悉的人彼此相互了解，“你倒是很肯定。”
　　倒了杯茶递给她，皇甫玉华胸有成竹地说：“妩音小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，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，所以，昨天等，今天等，相信终有一天，你会来的。”
　　让她有些羞愧、有些不好意思，他那么执著，更显得自己小家子气。“不好意思，让你等久了。”
　　“不是这样的，我，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。”皇甫玉华有点儿紧张，“我，我只是想说，你不会言而无信的。妩音小姐不要见怪。”
　　他的慌乱让她一笑，“五公子不用客气，是妩音的错，是真的。等绣好了，我会差人送来凤庄的。”
　　“没什么事的话，妩音先告辞了。”她站起身，微笑轻点头。
　　弄笑接了她手上的东西，主仆二人往外走去。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，步步生风，一把剑还别在腰上，膀大腰圆的，他虽然努力装作是平常人一般，可是谁都看得见那战靴上沾满了泥。这样的人也会来绣庄，真是奇事。
　　这是人家的事，她耸耸肩，和小丫头回裴府。
　　黑衣人四处看看，敲了敲门，三长两短，一个清朗的男声应：“进来。”
　　他走了进去，马上施礼，“末将参见五王子。”
　　“不必多礼，你且说说，这次准备好了没有？”皇甫玉华一反刚才的局促和儒雅，一张脸上满是阴狠之色。
　　那个黑衣人站起来，“五王子，三王子已先行一步启奏皇上，让手下去接管天龙山的军队，并且要追杀裴奉飞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敲敲桌子，实木的桌子有些冰冷。他唇角现出一抹笑，“也好，他手下没有一个厉害的武将。到时我会奏请父皇，由我亲自去天龙山，军队可不能让他掌管太多。”也不能让他去天龙山，否则和潼州的一会合，天下兵权就有一半在他的手上，局势将更难掌控。
　　“这事，七弟知道吗？”他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　　那黑衣人点点头，“估计是知道了。三王府那边有消息过来，三王子去了趟裴府，大概就这几天，裴奉飞会回阿萝山，三王子已在官道上设了埋伏，欲杀之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沉思着，眸子变得很冷，“这倒也是，裴奉飞只效忠于皇上，对我三兄弟而言，无异于一只反咬的猛虎。如若裴奉飞不死，却变节投靠三王子，那么一切就如沙子一般全散了，自是留他不得。”
　　“裴奉飞也知走山路必是更险峻，加上带了阿蛮公主，一定会走官道。”那黑衣人拱手道，“又让三王子领了先，一封信就让裴奉飞从天龙山回来，他可以成功地接收了兵权。可惜的是，那天晚上没有一刀杀了裴奉飞，才让五王子这般伤脑筋！”
　　“三王府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传过来？”他不悦地问。
　　“估计三王府也多少有一些察觉，现在还没有消息过来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揉揉眉心，“这事还有些棘手，裴奉飞留也不是，不留也不是。留下来，不为我所用，就是一个绊脚石；不留，到时只怕情势难以逆转。”皇甫天华娶幽朵儿真是娶对了，当初手下劝他娶幽朵儿的时候，他还嫌她是个不干净的女子，现在皇甫天华却将她利用得够彻底，帮他成功地得到了兵权。
　　“五皇子，那我们是杀还是不杀？”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十二章⊙共画（4）
他轻喝了口茶，“七王子那边呢？”
　　“七王子知道三王子在官道上埋伏了，已在隐秘的山林间设下了埋伏。”
　　“你带五百名弓箭手，埋伏在甘岭，那里是有水的地方，也是必经之地。他们是不会走官道的，山林一定要有人埋伏，而后杀之。”他冷冷地说着。
　　要想登上皇位，就要不择手段，这是母妃告诉他的，他不杀，一样有人会杀，裴奉飞只是一颗棋子。
　　“是，五王子，末将马上去办。”
　　阳光从窗户射进来，丝丝缕缕的，很安静。杀气散开之后，他又可开始支着脑袋，想着那巧笑倩兮的妩音了。其实，争权很累，为了争权，他拉拢了皇甫少华，所以，也牺牲了嫩玉，忍受着皇甫少华喜欢嫩玉、缠着嫩玉。
　　很累。她的笑能解除他卸不掉的阴暗，她象征着光明，他想把她留在身边。下一次，他会上她府中提亲，纳妃又何妨呢？他并不排斥她。
　　做了皇上，她会是他的妃，而嫩玉，他答应过，将会是他的皇后。现在的一切，都是在为皇位打基础，有她陪在身边，他应该会更轻松。
　　妩音，这个奇妙多才的女子！他咧开了唇，将茶一饮而尽，“我们还会见面的。”她不知道他阴暗的一面，那就让她永远也不知道。
　　裴奉飞将管家和所有的家丁都叫了来，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些银子，让他们先回老家去。他不能牵连他们，他回来的时候，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幻，他不能让他们跟着受苦。
　　“城外有间空屋，我已将它买下了，你们可以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。一个月后，如果我还没回家，你们就不用再回来了，各自奔前程吧。”
　　裴府的人，大多都是苦孩子，没有一个肯拿银子走。
　　苗管家双眼含泪摇摇头，“都听将军的话，别让将军为难。”
　　“我们不走，我们就守在裴府等将军回来。”众人都不肯离开。
　　裴奉飞叹了口气，“很多事，你们也不明白。如果以后我回来了，你们都可以回来。”不出意外，必会有人来查封裴府。这些年的功高震主，他也隐隐知道。他不能拿那么多的人命当赌注。他可以不要官位，他只要活着，只要天朝不被人侵犯。
　　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正厅，深明利害关系的苗管家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。正厅上面悬挂着皇上亲笔御赐的牌匾——护国安疆，他失笑，摇摇头，坐下。
　　妩音走了出来，“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　　他看着她，“阿蛮公主，得委屈你和我去阿萝山了。”留在京城里，对她也不利。
　　妩音淡语：“嫁鸡学飞，嫁狗学跳。我是你娘子，自是跟你去。”哪怕是死路一条，那也是她的命。
　　她看向他疲惫的身子，替他觉得不值。可是，他也无能为力，他是个忠臣。
　　说不清是他救她，还是她救他，二人的命运，在上京城的时候，就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。但是，她相信，无论如何，他都会比她先死，他会用最后一口气来保护她。
　　
第十三章⊙杏花飞雨（1）
我不会拖累你的。但是，你听着，你一定要回来！杀不杀人是一回事，无论如何，你要来找我。
　　裴奉飞散尽家财，苗管家将值钱点儿的东西也搬走了，因为这里将会被贴上封条。昨日还是醉花迷人，今朝却是黄花满地。虽还没到那个地步，但一切却可以预料，迎接他的将是一次次的阻杀。他只能摇摇头，望着空荡荡的裴府苦笑。
　　平生叱咤沙场，如今却落得一骑马车出城。妩音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，不过这悲哀却是替他悲哀。
　　她真是替他不值。对国家、对皇上，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，不说别的，有谁的将军府像他的一样，如同普通人的宅子，朴素如常，更别说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了。这个将军府，不过是他回京城后落脚的地方，实际上也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个归宿。
　　这么久以来，她也知道了，这里的人全都受过裴奉飞的帮助。他身边没有多少银子。对他来说，她也算是带着钱下嫁了吧，呵呵，她心里忍不住发笑。
　　裴奉飞看着她的笑，有些叹气，低落的心情更加伤感，“阿蛮公主，上马车吧！委屈你了，我会尽到我的责任的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，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儿伤。”
　　这不关风与月的事，只是他从来不喜欢牵连到别人，此次如果留在京城，很快就会牵连到整府的人。王子间的夺位，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。他自知，他的忠心是别人的眼中钉。三个王子，他都不会效忠，所以三个人都要杀了他。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，他只听令于圣上，叫他做什么反叛之事，他宁愿引颈自刎。
　　京城里风雨正浓，带着血腥味，都可以闻到那肃杀之气。
　　蒙蒙细雨下着，模糊了眼，沾湿了发，带着丝丝寒气打湿了人的心。
　　他撑开油伞，替她挡着雨。他不在乎身份的事，可是他不想让阿蛮公主太委屈，凡事，他都会顺着她。
　　妩音将眼底的怜意收起来，微冷的手接过小伞，就往马车走去。
　　没有繁复的装饰，她是平凡的妩音，不是高高在上的阿蛮公主，其实这才是真实的她。而裴将军，一定会认为是她不得已而为之吧。那些珠钗玉翠、绫罗绸缎，她一点儿也不喜欢。
　　裙摆微湿，她收了小伞，上了马车。
　　裴奉飞合上那扇沉重的木门，隔壁传来一阵欢笑声，他听得有些痴了，而后甩甩发上的水，依旧将门锁好，
　　一匹战马，因为妩音，变成了拉车的马，一路往城外而去。
　　下雨，街上极少有人，没有人认为，他就是那威风八面、让契丹闻风丧胆的裴将军。
　　“肚子饿了吗？”他轻轻地问。
　　快出城了，也是该买些东西了。说不清楚为什么，他如此落魄，她应该指着他的鼻子嘲笑的，可是她竟然心怜于他。妩音叹口气，出了城，她就不是阿蛮公主，她是妩音，也不知前路如何，她不能再压抑着自己。
　　“你等一会儿，我去买点儿东西给你吃。”他拉住马。
　　妩音轻声说：“还是我去吧，你这样子，会让人问的。”到时他如何开口？他是个精明的将军，却不是善于打交道的人，而且还半夜提着剑。她下了马车，朝路边的店家而去。细雨中，那单薄的身影、优雅的步子、被风扬起而轻飞的发，深深地印到他的心底，如此一个冰雪聪明的阿蛮公主。
　　他笑了，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。她很聪明、很细心，而且还理解他。
　　在雨中的笑容，也变得有些暖意。他下了马车，迎上那拿着一包东西回来的美人，他的妻子——阿蛮，第一次，他有一种有家的感觉，有她在，哪怕没有固定的地方，也算是一个家，他要负起责任保护她。他很欣赏阿蛮公主的镇静和胆识，而且，她不介意没有荣华富贵的生活，也不介意跟着他吃苦，甚至是送命。
　　他扶着她的手，让她上了马车，然后扬扬鞭出城。一只白嫩的手，拿着包子递出来，戳戳他的背。他接过，大口咬了下去，滑下心的是暖意。
　　城里城外，一样是下雨，越下越大。
　　“裴将军，咱们到庙里歇歇脚再走吧！”他的伤怎么说也没有好利索。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，都会溅到马车里来。他不坐进车里，像怕冒犯了她似的。
　　雨好大啊，他打开伞，扶她下了马车，但还是淋湿了她。把伞给她，他将车上的食物拿下来。妩音踮高了脚尖，将伞移一半到他的头顶上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十三章⊙杏花飞雨（2）
他有些愕然，然后关心地说：“阿蛮，你先进去，别淋着了。”
　　那他呢？他就该被淋吗？妩音不出声，她性子硬，认定一件事，就会由着性子来，她硬是要等他一起。裴奉飞心里热热的，赶紧拿了东西，一手拿过她手中的小伞，将伞的大部分都移向她。
　　她暖热清香的身子靠得很近，她的发散落在他的手腕上，他能感觉到她的发丝是那般柔软。
　　一个破庙，但是足以遮风挡雨。他拿干草铺垫在地上，让她坐着，全身水淋淋的，用手一拧，竟然挤出不少水，他觉得好笑。真不是一个好天气，偏偏离开的时候下雨。
　　“该天晴的时候再赶路的。”他低低地说着，含有一丝抱歉，也打破了这份安静和尴尬。
　　妩音皱皱眉，掏出帕子给他，“擦擦吧。”一头一脸的水，她又没有不许他进车里来，真是笨得要死。
　　他自然地接过，淡淡的香味袭上来。
　　妩音叹了一口气，“迟早要走的，多留一天，就会多担心一天，我不说，并不代表我不心慌。”现在的情势，她也看得清楚，哪朝天子登基，没有血腥呢？谁不想坐上那万万人之上的帝位？在苍国，这些事，她哪里不会知道，别说是王子，就是公主之间还不是一个个为名、为利、为宠而争斗得厉害。她喜欢阿蛮，就是因为阿蛮的身上没有这些恶习。
　　他笑笑，“阿蛮公主，要不要多拿件衣服给你？”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冷。
　　“出了京城，就不要再叫我阿蛮公主。你是个平凡的人，我也是个平凡的人，没有将军，更没有公主。”她喜欢这样，叫一声公主，都会让她心里刺痛一下。
　　裴奉飞点点头，“阿蛮？”
　　“不，叫我的小名，叫我妩音。”她也笑了，其实他并不难相处，笑起来也会让满天水雾为之失色，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吧，让她重新做回妩音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他轻念着这个名字，风吹来杏花的香气，他看着，庙旁边一株雪白的杏花开得灿烂，白花混着雨、夹着风四处飞落着。
　　她也看得着迷，情不自禁地说：“好美啊，雨打杏花，别有一番怜爱的美。”
　　她就如那杏花，但是她比杏花更美、更坚强，裴奉飞细想之下笑出了声。
　　妩音回过头，“你笑什么？”雨打杏花好笑吗？还是她看着像是白痴，很好笑？
　　“不，我不是笑你。”他的笑意深达眼底，“妩音，你大概也不知道我的名吧？”总是叫他裴将军，如今，他也算是落魄了，总不能再叫他裴将军。
　　没想到他这么细心，这些不经意的细节，他居然也注意到了。妩音有些尴尬，脸上飞红。
　　他朗声说：“我叫裴奉飞。”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到她的耳朵。
　　裴奉飞，这个名字就是和她交结在一起的。
　　杏花雨，香飞飞，情思思。
　　她抱着膝，唇角一抹轻松的笑意，看那雨中的杏花被风吹着，欢快地舞弄着花枝。她想，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安宁，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　　两个人抛掉了各自的身份，有的只是一颗要迎接刺杀的坚定之心，他们都明白前路是什么，但并不害怕。
　　当最后的雨滴压弯了那洁白的杏花，裴奉飞站了起来，“妩音，走了。”
　　淡淡的一句话，像是相熟了很久一样。他说出来，很自然，不需要太多的强迫。
　　马甩着毛发上的水，他挡在她的前面，不让她溅到半点在身上。雨后的泥路有些滑，她提着裙摆，小心地走着。他伸出手，将油伞夹在腋下，然后伸出温热的手掌。妩音看着这只手掌，象征着信任，象征着他们之间的平凡。她将自己的手交了上去，让他握着，扶持她走过一个个小水洼。他的手掌很大、很温暖，只要让他握着，去哪里，她都不介意。反正一切有他在，她可以依靠他。
　　半抱着她的腰，让她轻而易举地上了马车，手中的纤细腰肢软得如柳丝一般。裴奉飞一怔，很快地放开，“妩音，坐好了，我们就要出发了。”
　　出发的意思，谁都知道。妩音探出头去，看那洁白的杏花越离越远。
　　裴奉飞却说话了：“我老家也有杏花，还有桃花。”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出，她极喜欢花。
　　“为什么你会做将军？”她不解地问。但是他没有回答，只是马车驾得越来越快。
　　是不能说的秘密吗？那就当她没有问过。
　　一路上歇歇停停，很快就到了岔路口了。他停在中间，思量着走哪条路。
第十三章⊙杏花飞雨（3）
一条是官道，一条是小路，官道不用猜，肯定有埋伏，那山间小路呢？同样，也是少不了伏兵的，而且山路险峻，极难行走。
　　那就只有一条路了，这里可以通行马车，不过远了点儿、曲折了点儿，可一样能到达目的地。
　　“会有些麻烦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　　“官道会有多少人伏击？”她淡淡地问着，走官道怎么说也会好一点儿的，至少比较光明。
　　“不知道。如果没猜错，官道上的人会多上一倍。”他沉思着，如果是他独行的话，不难选择走哪条路，而今还有妩音，他的妻。
　　妩音揉揉额头，马车摇晃得人有些不舒服，“为什么不走官道？按一般的心思来讲，官道太显眼了，你不可能走官道。所以，也许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因为官道裴奉飞会想到埋伏，所以他会走山道，那么埋伏就会在山道。
　　裴奉飞摇摇头，眼里有些迷惘，“你不懂，这一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，回了阿萝山，那里是我的地方。”他们将无法下手。
　　“你怕了吗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。”她看得出他在战抖。
　　裴奉飞有些叹息，“怎么回头？如果回头，天下必乱。我只是不想和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兵士为敌。”妩音沉默了。是的，三条路都有人伏击，只是要从哪里走呢？这就得看运气，挑中了就走运，就能逃出去，挑不中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　　“你想走哪里？”他想听听她的意见。
　　妩音支着下巴，“众所周知，你是带着阿蛮公主回乡，不走官道就走小道。因为阿蛮公主是个公主，必定要乘马车。”所以山路的防范会更少一些，而且在山林间，有什么异况，也易躲避。
　　他的眼里有丝怜意，他不是没有想过，只是怎么说，她也是高贵的公主。“我不想委屈了你。”
　　妩音嘴角浮起一抹嘲笑，“生命都受到威胁了，这些不过是表面功夫，何必在意太多？”真正的英雄能屈能伸，现在还摆公主架子，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。
　　妩音将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，他接过去背在背上。
　　“年轻人。”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，背着背篓，精神却不怎么好，一脸的乞求，“能不能载我一程啊？老夫住在前面那座城，是城里的大夫，走路还得走上一整天才能到。我到山上采药，不慎弄伤了脚。”
　　裴奉飞走上前去，将他身上的背篓放在马车上，“老伯，正好你就用这马车吧。我们夫妇俩还要回城，这马车用不上了。”
　　他心地不错，心思也缜密，没有告诉老伯他们是要去山上。
　　“年轻人，你心地真是好啊！我昨天就走不了了，坐在这里，有好多人经过了，都不理睬我。”世风日下啊！妩音有些惊喜，“老伯，你昨天就在这里啦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两天了，好不容易看到有马车过来，你们真是好人啊。”他捋着胡子道谢。
　　“老伯，这三条路中，哪条路人走得少啊？”裴奉飞暗自惊喜。
　　那老人家想了想说：“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。这官道当然是最多人走了，然后就是山间的路，都是骑着马、带着箭的人，看上去都是不好惹的，小路上倒是人少一点儿了。”
　　两人暗自心惊，他们能想到的，人家早就想得到。幸好遇到这位老人家，如今马车送给他，那自己就只能靠走了。
　　老人家看看他的气色，“这位年轻人，你受重伤了吧？气色不对。”
　　做大夫的，还真是能察言观色。他没有说什么，只是笑笑，“老人家，你好走，我们先走了。”
　　“唉，你们等一下，我这儿有采的灵药，对疗伤最好了。我这次就是特意来这儿采的，我们有缘，这灵药便赠与你们，也能聊表我的谢意啊。”他从筐中翻出一株绿色的植物硬要给裴奉飞。
　　“老伯，不用了，这是你辛苦采来的，我怎能要呢。我们先走了。”
　　“你们要是不要，那老夫也不会坐你们的车。”他生气了。
　　妩音笑笑，走近前接过来，“谢谢老伯。他日有缘，自当上门拜访。”
　　老者这才高兴起来，“这样才好，还是你媳妇会说话。你们一定要来，说找欧阳老头就可以了。”
　　她交给他，“留着吧，也许你能用得着。”
　　小路崎岖，幸好还算宽。枝头上的鸟儿一声一声地叫着，清脆又好听。山间的野花开得烂漫一片，一丛丛的草更是高得不见人影。这里的地形极不好，随处都像有埋伏。
　　一路上，两人都没有说什么。他放慢速度，让她也能跟得上。竖起耳朵，努力地听周围的动静。鸟叫声、急促的呼吸声，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分辨出来。可是半天过去了，却没有什么动静，这让他更加紧张。
　　妩音跟在他后面，直叹气，“命中注定，是逃不掉的。你紧张，要来，你不紧张，也要来。”
　　“前面的路，只怕更难走，我有预感，不能走这里了。妩音，跟我来。”过了这里，就是一个片平地，那里连躲都没地方躲。
　　他走在前面，牵着她的手，一手拨开高高的芒草。
　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，像是怕惊动了人一样，每一个放手，都怕芒草会扫出更大的声音。
　　风吹着芒草，压弯了它，让他看到了黑压压的人头，他反应极快地压着她的身子倒在一边，凌厉的箭从草尖上飞过。
　　终于，还是来了，人太多了，无论走哪里，都会被发现的。
　　裴奉飞将身上的东西交给她，看着她，“你先走，顺着水声一直走。”
　　“那你呢？”她有些害怕了，如果他不在，那她怎么办？
　　“相信我，我会回来的。”他握了握她的手，给她信心，“相信我，一定要相信我。你一直走，不要回头，记住，不要回头。你很坚强，你很聪明，你知道该怎么做的。”
　　她点点头，“我不会拖累你的。但是，你听着，你一定要回来！杀不杀人是一回事，无论如何，你要来找我。”她对他的依靠很深很深。
　　他笑了，拔出剑，挡着雨一般飞来的箭，还有那呼啸而来的喊杀声。他迎了上去，让妩音有机会从另一边逃走。
　　他知道，妩音是聪明的，埋伏在这里的是哪个王子的人马呢？必然会去抓妩音。
　　可是他相信她能躲过去。
　　他躲过箭，如蛟龙一般，和数不清的黑衣人打成一片。
　　这一次，他不会拼命，因为他不能有事，他的娘子妩音在等他。
　　
第十四章⊙不离不弃（1）
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，到头来，世人最不屑的人，现在却成了他抱在怀里的珍宝，也只有她陪着他。
　　妩音拨开茂盛的芒草，不管它们是否划开了她的手心，痛得流血。
　　后面喊打喊杀的声音震天动地，但是她不能慌乱了，别人一定知道他还带着阿蛮公主一起回去，那么必会抓到阿蛮，用来威胁他。对啊，她不能从这里走，但是她一定要逃走，不然的话，还会拖累裴奉飞。怎么办呢？她似乎听见芒草中有什么动静，这些地方，看不清的地方，必定还有埋伏，对付女人不需要用很多人。
　　妩音蹲下来，在地上弄些泥，然后涂脏脸，这样就算遇到那些人，也不至于会贪图她的美色。她慢慢沿着水边往下走，树钩住了衣服，刺到她的手，让她缩了回来。
　　唉，有裴奉飞在，她什么也不怕，少了他，就觉得什么也不行。妩音叹着气，走出那大片的芒草地，她走得并不快，隐约中还能听到打斗的声音。
　　她慢慢地往下去，潺潺的溪水流着，潮湿的石上还能看到脚印。妩音轻笑，没有再往前走，而是爬上了对面的山，这里才是安全的。
　　抓着草根、小树，一直往上爬，路一点儿也不好走，背上的东西沉沉的。裴奉飞，你一定要活着，不然这些东西，我拿不了多远。
　　她怎么了，只能用这些话来掩饰吗？明明就是担心他。
　　咬紧牙根爬了上去，幸好平坦了一些，两座山隔得并不是很远，可是，她很小心，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了。她能看到，埋伏在对面的芒草中的人。不用很多人，任何一个都可以抓到她。幸好，她没有顺着水路走，那么，裴奉飞应该也会回来吧？她不能拖累他啊。那里一片模糊，看不清是谁倒下，又是谁的血溅到了草丛里。
　　她只能边擦着汗，边艰难地走着。她可以逃跑，可是她不想，为什么？她不清楚，她只想看到他活着。
　　终于走得够远了，这两座山相连，然后又相隔。可不能走过头了，不然就走不到一块了。尽管她慢慢地下山，却还是扭痛了脚。脱了鞋，只见那莹白的小脚已是一片红肿。真是该死！
　　太阳渐渐偏西，回巢的鸟在叫了，而妩音却止了步，这里竟无路可走了，是一个说高不高、说低不低的断崖，但如果跳下去，必有断骨的可能。
　　她坐在上面，不可能再往回走，夜黑了，什么也看不见，一个不慎滑落下去就惨了。
　　裴奉飞啊，他能回来吗？他能找到这里来吗？
　　她坐在草地上，看着那红艳艳的夕阳下山，染红了天际。凉凉的风轻轻地吹着，预告着黑夜即将到来。
　　如果只有她一个人，怎么办才好？怎么才能走出这连绵的山路？
　　裴奉飞一定要来！她心里酸酸的，好想念他，他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。
　　她咬着唇，控制着自己不要流泪。眼睛睁得大大的，怕错过了裴奉飞的身影。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一个人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有人叫她。
　　那沉稳的声音让她的泪汹涌而出，是他，他来了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在哪里？”裴奉飞四处看着，一脸焦急的表情。他很担心妩音，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小娇生惯养的，这些苦必会累倒她。又走山路，又有追兵，真是叫人担心。“妩音。”他又加大一点儿声音。沿途寻来，他还解决了几个潜伏的人，这就证明妩音没有危险，可是她在哪里啊？
　　妩音擦擦泪，他的声音真好听，震住了她的灵魂。
　　她看着他，笑了，“裴奉飞，我在这里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他笑了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，“等着我过来，不用怕。”
　　他站在山脚下，仰起头看她，果然是聪明的女子，不然她只怕早就被抓住了，“跳下来，我会接住你的，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半点儿伤。”
　　妩音先将背上的东西丢下去，他接住放在一边。
　　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怕，眼也没闭，如他所说，他一定会接住她的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妩音深吸了口气，迎着他，跳了下去，
　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，她的心也安了。
　　裴奉飞抱着她，后退了两步才停下。看到她脸上的泪，他有些感动，“对不起，妩音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　　她抹去泪，“没有。你还好吗？”
　　“老实说，不太好。”他不想放开这温香软玉，只想抱着她，让他有一些安心。她的泪落在他的心里，“我的右手中了一箭。”
第十四章⊙不离不弃（2）
“啊？”妩音惊叫，挣扎着下来，“让我看看。”
　　还流着血的手臂伤得很深，箭已拔出来了，可是血还流个不停。
　　她拐着脚，将东西捡起来，那里面还有老大夫赠送的药草。她有些失笑，“还真是用得着，半点儿也没有浪费。”
　　她口里的伤感，让他吐了一口气，“妩音，别担心，这点儿伤对我来说，不算什么。”
　　“你很厉害，你很强，可是他们有把你当人看吗？裴奉飞，你为什么总是这样？”她替他上药。
　　他苦笑，“我也不知道。妩音，我是将军，我更是一个臣子。”
　　何必再说这些，现在不是很快就要摆脱了吗？她走到水边，将脸和手洗净。她忽然说：“裴奉飞，其实，我很高兴你能来。”
　　“当然会来，因为我的娘子在等着我。”
　　这就是男人大丈夫的责任吧，她有些感叹，越来越看重他了。
　　“你的脚怎么了？”他眼尖地看到她走路不对劲。
　　“没事，还能走。”
　　“不行，除非你以后想永远拐着脚走路。走，我背你出山。”趁着现在月色还有些亮。
　　她咬着唇，“你的伤？”
　　“不碍事的。如果猜得没有错，这是七王子的人马，所以威胁力没有那么强。我曾受过更严重的伤，站都站不起来，是爬着回去的。所以这一点儿箭伤，算不上什么！我答应过你会回来，就不能让自己伤得太精彩，不是吗？”很难得他会说这样的话。妩音叹气，“你的幽默真让人笑不出声。”乖乖地让他背起。
　　伏在他背上，很暖、很结实，听着他的呼吸声，很安心。
　　这样的一个月夜，这样的两颗心，自然贴得更近了。夜很黑，她不怕，风很冷，她也不怕。
　　一路都会有他，有他在，她就一点儿也不怕。
　　她有些期待能回到他的老家阿萝山，放下所有的恩怨，放下所有的仇恨，两个人可以过着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，不在乎富贵，只要能在一起平安、幸福。
　　山间有座破庙，裴奉飞在那里放下妩音，捡了几根木头生起一堆火，照亮了彼此的脸。
　　她的脸，红得很。
　　裴奉飞皱皱眉，“你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　　压下心里的灼热，妩音淡淡地说：“没有。”
　　他细心地将她的脚放在膝上，要脱下她的鞋，妩音一缩，“不要。”男人是不会为女人脱鞋的，因为这代表着晦气，会屈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心态。
　　裴奉飞一怔，“你是我娘子。”有什么可顾虑的？一个夫君看娘子的脚是天经地义的，而且她现在受伤了，虽然有些冒犯她，可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　　脱去罗袜，白嫩的脚踝上红肿一片，她的脚精致、细腻、洁白，握在手中，几乎如他的手掌一样长。可是如今脚底磨破了皮，这些都是因为他，他不能给予她富贵的生活，连平静也没有。他叹口气，有些心疼地问：“痛吗？”
　　“不痛了。”她轻轻地说着，竟然沉醉于现在的温情，是孤独太久了还是太脆弱了？
　　他长满了粗茧的手指，轻柔地揉着她的脚踝，又痛又麻，让她想缩回来。
　　他笑了，“别动。”
　　“可是很痛，小点儿劲儿。”近乎撒娇的声音。放轻了些力道，逐渐地再重了一些。原来，妩音那么怕痛，可是又那样坚强地不出声，难道她想拖着这样的伤痛走出去吗？真是倔犟的人。
　　猛地一施力，妩音痛叫了出声：“好痛，别揉了。”他是不是在惩罚她啊？这么痛！
　　裴奉飞有些生气，“不痛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小心，你还打算不告诉我。行了。”笨拙的大手要替她穿上罗袜，想了想，又放开。
　　妩音缩回脚来，却又被他叫住：“等一下。”
　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，倒了些水一样的东西在手心里，然后捧着她的脚，细心地替她抹上那清凉的东西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，她忍不住说：“真好闻。”
　　“这能去水泡。”他竟然亲手帮她穿好袜子，又看向她的另一只脚，妩音不好意思，脸又更红了，“我自己来就好了。”
　　“你有些不对劲。”他细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、酡红的双颊，一会儿，他的手摸上她的额，试着温度，“你很热。”是生病了，他忘了，再坚强、再聪明的妩音，毕竟也是个公主，娇生惯养的公主，经不起风吹日晒。跟着他走了大半天，也没听她叫一声，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啊。
　　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，让她舒服。她眨眨眼，“可能刚才在上面太害怕了。”老实承认自己的状况并不难，说出来反倒轻松多了。
第十四章⊙不离不弃（3）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他道歉。
　　妩音看着他，“你不必说这些啊。你来了，我真的是高兴，我害怕我会找不到你，我怕黑，我不敢再待在那里。白天听鸟的叫声很悦耳，可是到了晚上，鸟一声一声地悲鸣，我听起来就很怕。就像这破庙里，要是我一个人，打死我也不敢进来，我觉得很恐怖。”
　　裴奉飞的心里软软的，忍不住坐近她一些，让她靠在他的肩上。从包袱中取出件衣服披在她身上，“妩音，你累了，睡一会儿吧。别怕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，我都陪在你身边，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。”为什么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她很近很近？
　　小时候，他也怕过啊，爹和娘不在了，就只有他一个人。白天是心慌得很，一到晚上，那鸟儿叫着归巢，他听得心里好怕，他不敢去庙里，他不敢想象黑暗中有什么在看着他。
　　那时，年轻的幽王带兵从阿萝山经过，然后，一个美如天仙的小女孩指着他问：“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玩伴？”
　　他点点头。从此他就跟在幽朵儿身边，长大些，他就做了一个普通的前锋。幽王是位大英雄，他敬佩幽王，他跟随着幽王，从一个小小的前锋，慢慢地做到了营长，然后又一步步做到了将军。他的一生都在打仗中度过，在他的生命中，守卫天朝就是幽王留下的遗愿。
　　阿蛮公主是个公主，她也会孤独吗？在她的身边，就没有人能够了解她吗？据他所知，阿蛮公主是苍国最漂亮、最受宠的公主，不然天朝的皇帝也不会指明要阿蛮公主来和亲。
　　一路上，她吃了不少苦。可是，她嫁给他，他没有给她幸福，却让她继续吃苦。等回了阿萝山，一切从头开始，他不会再让妩音吃苦。他心里暗想，妩音肯定喜欢阿萝山平淡宁静的生活。
　　幽朵儿对于他，是越来越远了。如今她有她的日子过，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娘子。
　　风越来越冷，他心里有些暖意，将妩音抱紧了些，手指抚过她的脸，她可爱地皱了皱鼻子，往他怀里缩去，看得他傻傻地一笑。
　　他的娘子——妩音，他真是有幸。他不知要不要庆幸，当初得知阿蛮公主被契丹人掳走时没有出城去救她，如果去了，一切就会跟现在不一样了，她到了天朝还是要入宫的。可是他竟然不舍得，妩音被人指着脸骂，那蔚家的女儿总是说个不停，像个讨人厌的麻雀。他想，幸好，他带妩音离开了那儿，不然那丫头少不了还会过来。
　　山间的狼嚎算什么？纵横沙场这么久，他从来没有怕过。山里的寒气又算什么？他早就不怕孤单了，将在外，命早就押在刀口上了。
　　如今，他有家了，没有解甲归田的荣幸，只有妩音跟着他。
　　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，到头来，世人最不屑的人，现在却成了他抱在怀里的珍宝，也只有她陪着他。
　　风吹来了什么声音，在寂静的夜里，他听到了。迅速地，他扫开柴堆，熄了火，黑暗中只能闻到浓重的烟的味道。
　　妩音被惊醒了，却并没有惊慌，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他伏在地上，“有人追来了。一会儿你不要怕，黑暗中他们不是我的对手。是马蹄声，妩音，太好了，一会儿我们可以骑马走了。”
　　妩音咬着唇，“你怎么还高兴呢？他们是来追杀我们的。你都不插手了，为什么还不放过你？”
　　“没什么为什么。反正是躲不过的事，不如高兴一些、乐观一些去面对，他们人不多。”他拔出了剑，在月夜中幽幽冷冷。
　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？妩音有些气，“你是个笨蛋。”他居然还想让她放轻松。黑夜中不是他的对手，是什么意思？他身经百战，经历过不少夜袭吗？
　　“我以为你很温柔的。”他叹气，心里却高兴，听得出她在乎他，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。
　　“这不过是前锋部队呢。”她冷冷地说。
　　他的眼里有些赞赏，“你也懂这些，真是多才啊。不过，回到阿萝山，你就要学那些人采桑养蚕了。”想想，还真是有些温馨。
　　妩音又想起那一望无际的桑树林、不知名的小山村、采桑养蚕、淡泊而又恬美得让人心醉。
　　现在想这些是不是还太早了些？前锋打探过后，后面的部队就会如蛇出洞般汹涌而来了。他们走这条路，那么另外两路人马肯定知道了，也会尽数地往这小路上来追杀的。能不能顺利地回到阿萝山，还是一个疑问。
　　他看看旁边的大树，枝叶十分浓密，摇了摇，还挺结实的。背起包袱，抱住她的腰，他一纵身就跳了上去。
　　在树上能够看到，月光下，几十个黑影骑着马往这边而来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别怕，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回来的，我从来没有对你食言，你要相信我。你闭上眼不要看，我们一会儿就可以骑马走了。”
　　轻描淡写的安慰，让她的心里酸酸的。她抓住他的衣服，认真地说：“要小心。”
　　他一笑，“嗯，我不会让你担心的。别怕，抓稳点儿，无论如何也不要出声。”
　　他的笑在黑夜中看不见，可是她能感觉得到。他纵身下去，看着他越走越远的影子，她咬紧了双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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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⊙情深意重（1）
她决定，勇敢地追求她的幸福。她没有必要去恨裴奉飞，她已经背上了所有的骂名，她太累了。
　　清冷的月光下，妩音的眼睁得大大的，看不出谁倒下、谁哀叫，为何一定要这样呢？
　　今晚的夜色真不错，可是现在不是欣赏的好时候，她好担心他。
　　她很怕他会受伤，不过她相信他不会倒下，因为她还在树上。
　　都记不清了，他和她经受过多少次磨难，一次次都那么侥幸地熬过来了。
　　她是幸运的，能遇到他，而且还懂她。
　　一颗女子的心就系在他身上，人影越来越少，那飞跃、奋勇的身影就是他了。
　　正暗自思忖，裴奉飞已骑在马上过来了，“妩音，没事了。你跳下来，我会接着你的。”
　　她一笑，也没多想月光下能否看清楚，就勇敢地跳了下去。不意外地，他双手接住了她，让她坐在自己身后，“妩音，坐好了，我们得连夜赶路了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伏在他宽厚的背上，脸热热的，有什么涌了出来，伸手一抹，才知是泪。马轻快地在月夜下向前奔跑着，她伸出手，环抱住了他。
　　裴奉飞心里也暖暖的，没有多说什么。一手压住她的双手，像是怕她掉下去一样，一手执着马绳，纵是逃命，有她在，也如饮甘露。何其有幸，聪慧美丽的妩音跟上了他这个穷小子！
　　他和幽朵儿，似兄妹，似主仆，又仿若情人。可她永远不会是他的，她是天边的彩霞，不是他能触摸得到的。
　　天放亮了，他止住马。放眼望去，连绵起伏的山路不知还有多长。
　　万丈霞光照得人脸上熠熠发光。沐浴晨风，头发轻轻地拂动着。
　　他抱下妩音，一手摸摸她的额，“还有些烫，我们得去看看大夫。”
　　无力地依在他身上，“不用了，我们得赶路，出了山就好了。”不然就会死在这连绵不断的大山里，马上就会有大批追兵呼啸而来了。
　　他拍拍她的肩，“没关系，我们并不一定要顺着山路出去，而且，另两路伏击的人马也被引到了这里。”
　　他将马鞭狠狠地打在马背上，让它吃痛地撒开四蹄往路上奔去。
　　“不用了，山路不好走，我的脚也好多了。”
　　“不行。”他固执，“你的脚伤还未好。”
　　她摇头，“我能坚持。”他也需要休息的。
　　他眼神发亮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姣美的脸蛋，“我比你更能坚持。”
　　“那好吧，一人让一步，你只背我到山顶，我要走下山去。”
　　他笑笑，蹲下身背起她，“上了山再说吧！”
　　真是比她还固执，妩音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背，让他笑出声来，“娘子，为夫的背你是天经地义。说不定，有一天还要你来照顾我呢！”
　　那个“有一天”，就是他动不了的时候吧？妩音捂住他的嘴，“别乱说话。”
　　才过了一天一夜，对他的感觉就已完全改观了。她想，她有点儿喜欢上他了。
　　一步一步地走，山路上草林茂密，灌木成丛，热汗淋漓而下，湿了衣服。
　　她拿着香帕，轻轻地拭着他的汗，“休息一会儿吧，都中午了，喝点儿水。”
　　找个还算稍微干净的地方，放下妩音，他擦了把汗，山顶上凉凉的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。“你休息一下，我去采个果子给你吃。”
　　她笑笑，“嗯，别太累了。”
　　林间鸟语花香，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了。她多了份喜悦，觉得心也不似先前那般紧揪着了。
　　才过一会儿，裴奉飞就笑着走上前，“妩音，看我抓到了什么？”
　　一只雪白的兔子在他的手中，“我们中午可以烤兔子吃了。”
　　“不。”妩音摇摇头，“生火必有烟，白天还是会有人看到的。况且兔子也是条生命，不小心让你抓了，怪可怜的，把它放了吧。”她伸出手抚着它的毛。
　　她眼神中的善良与温柔让裴奉飞看呆了，从没有看过一个女人可以这样拥有一种慈爱的美。他只想到，中午可以不让她吃干粮、野果了，却没想到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。
　　她眼中的笑意和温柔深深地印入他的心底，“好，放了它。”
　　她抱起小兔子，摸着它柔软的毛，“下次不要那么不小心了。”兔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密林，她轻笑着，“必定是你把它吓坏了。”
　　他也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笑，“是啊，刚才一下就抓住它了。放走了它，咱们中午就只能吃干粮和果子了。”他的衣服里还包着几个果子，拿起一个就要咬下去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十五章⊙情深意重（2）
妩音赶紧叫：“等等。”伸手就拿过他手中的果子，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，把上面的灰尘擦去，红红的果子还有些绿，透出诱人的光彩。
　　她递给他，“不擦干净吃下去，肚子会疼的。”
　　他咬了下去，满口是甜甜的汁液，心里涌出一种感动。过了一会儿才说：“小时候，我娘也曾这样对我说过。”多少年了，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。
　　妩音的心有些酸酸的，“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”他的心藏得那么深，她以为他没有弱点，却原来都深深地藏在那坚强的身躯下。
　　他叹口气，“给你说这些，你一定觉得怪怪的。妩音，你怎么哭了？我该死，怎么把你惹哭了呢？”看到她静静地流着泪，他心痛极了，笨手笨脚地想要为她拭泪。
　　妩音吸吸鼻子，“我心里难过。裴奉飞，为什么你那么坚强？”
　　“你不哭了我就告诉你。”他本意不是要惹她哭的啊。
　　她忍住泪，也不知为什么，心就变得那么软弱了。
　　“好，不哭了。我告诉你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，自己不坚强，就会软弱；在战场上不坚强，就会成为人家的刀下鬼。我娘走的时候告诉我，做男人一定要顶天立地。那时候我还小，可我也很坚强，我就是无家可归，也不到人家的屋檐下去栖息。宁可看着破庙里的神过夜，我也不流泪。”他想起那段日子里，他是那么孤单、那么无助。
　　他征战二十载，只有一个将军的身份，他不求战功，他带兵就只为保卫疆土。
　　妩音的泪却流得更凶了，伏在他怀里，“裴奉飞，你比我更坚强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他笑着抬起她的脸，笨拙地擦着她的泪，“你也很坚强。我告诉你一件事，娶你为妻，我不后悔。妩音，得到你，我其实是得到了一个宝，我很幸运。”
　　她的脸红了，还挂着泪滴。娶了她他不后悔，他说她是宝，第一次有男人这样说她。在天朝，她的名字就代表着耻辱。而他却说，她是一个宝，她破涕为笑。
　　这一笑，笑得倾国倾城，裴奉飞脸红了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真美。”
　　“都是你让我哭的。”她轻擦着泪痕，“奉飞，以后我们不要再提什么身份的事，我是你的妻子，我们在家里和和美美，没有孤单、没有追杀，好吗？”
　　“我就怕委屈了你。”他轻声说道，心里叹息着。
　　“所以我说，放下所有的身份，我永远只是妩音，名利就如过眼云烟。”
　　他深深地看着她，细心地拢好她被风吹散的发。他一生何其有幸啊，能娶到妩音这样灵秀的女子为妻。他一字一句地说着：“放了下名利，我最想的就是有一个家，一个安静的家。”
　　她决定，勇敢地追求她的幸福。她没有必要去恨裴奉飞，她已经背上了所有的骂名，她太累了。
　　下山的时候，妩音也很坚持，说什么也不再要他背，俗话说得好，上山容易下山难。
　　他走在前面开路，一只手持剑小心地挡开那些荆棘，另一只手牵着她小心地走着。
　　交握的手，谁也没有想过要放开。偶尔，还会相视着笑一笑。
　　她想她真的醉了，开始沉醉到想着他们以后的生活了。脑中编织的未来，美得如诗似画。
　　但是三个王子的争夺战，岂能那么容易结束？虽然这虚晃的一招让更多人从小路追杀而来，却不能保证官道上会没有追兵。
　　到了星光铺满天的时候，他们终于走出了山路。前面是一座小镇，正是官道经过的地方。
　　裴奉飞站在城边，望着巍峨高耸的城，古老的城门写满了历史的沧桑。这里也曾饱受着战火的攻击，一处一处塌陷的城墙证明了这里经历的岁月的洗礼。
　　一朝天子一朝臣，再完美的防御工事，也挡不住有人造反、有人夺位。
　　心中充满了感慨，终是化作轻轻的声音。他说：“妩音，我们不能入城了。”城门早已紧闭。
　　妩音努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，看那城墙高处的火把，映得夜空寂寥，飘摇不定，正如那天边最寒的星子，“奉飞，放我下来吧，我的脚没事了。我们找个破庙住一晚再走。”他需要休息，他很久很久没有休息了。
　　他没有放下她，找到了间破庙，寻了干净的地方才放下她。
　　却不敢生火，怕引来别人的注意力。半夜三更，只有清幽的月亮，模糊不清地照亮着那断壁残垣的破庙。佛像上斑驳的金漆，却难掩那看遍人间百态的眼。妩音恭敬地拜了拜之后，看看四周，这破庙实在是太残破了，恐怕连风雨也遮挡不了，却是他们今晚栖身的地方。但愿神灵保佑，保佑她和他能平安一辈子。她不喜欢大风大浪，淡淡的幸福才是她想要的。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
第十五章⊙情深意重（3）
他取出件厚衣服铺在地上，轻柔地说：“妩音，睡一会儿，天亮了才会有精神。”
　　妩音却摇摇头，“不，你睡，我守夜。”
　　“你是我的娘子，不要固执。”
　　“对，我是你的娘子。可是，你不休息好，如何带我走过千山万水？你要是倒下，谁来照顾我？”黑暗中，幽幽的大眼里满是坚决。
　　裴奉飞失笑，“妩音，越来越觉得你是最特别的，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。”守护女人是他的责任，如今让一个女人命令他睡觉，感觉怪怪的，可是心里竟然觉得暖暖的。
　　妩音心里一酸，“你有很多女人吗？”她以为他是正人君子。
　　“那是当然，在京城要守护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，在潼州要守护更多的女子。”他将这些都视为责任，在他的眼里，女人都是需要被保护的。
　　妩音失笑，“你也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，不是有一句话叫‘红颜祸水’吗？”苍国就是因为契丹女人的挑拨，所以苍国多年的努力最终化为灰烟。女人的力量，可以柔如水，也可以化为绕指柔。
　　“我不是那个意思，妩音。”他赶紧解释。
　　“我知道。你睡一会儿吧，我守着。”
　　他看着她，轻笑出声，“妩音，你真坚强，以后我一定不会负了你。”这是他的誓言，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。”如此坚强而又充满智慧的妩音，怎么能不让他珍视？不怕苦，不叫累，更不怕死！
　　他躺下，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剑。一旦有事，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拔出剑来。头靠在她脚边，这样能更好地保护她。
　　妩音被他的话感动，可是她的秘密却是不能透露的。她不知道，这秘密能不能长久，却知道不能对他说。否则，这暂时的温馨、阿蛮的幸福就都会毁了。
　　这是件大事，或许会有人说裴奉飞是故意的，那么他就死罪难逃了。
　　这是不可回头的事，这会毁了很多人的幸福，包括不堪一击的苍国。
　　“但愿，你永远也不要后悔。”她淡淡地说着。
　　裴奉飞想看穿她的眼睛，夜色却阻住了他的目光。他指着神像问：“你知道这是什么神吗？”
　　妩音摇摇头。她对天朝的神像，并不是很了解，只是这和她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？
　　他坐起来，“这是土地公公。今天就由这土地公公作个证，我裴奉飞，一定会好好保护妩音，如有半分虚假，便是天打……”
　　妩音一手堵住他的嘴，“我相信你，不用这样。”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，纵使她不是他的娘子，他也会保护她。她怕的是纸里包不住火。
　　对爱，她不懂，可是她期待。裴奉飞是一个守信用的人，而且，她喜欢他的坚定，喜欢他的义薄云天，喜欢他的大智若愚。
　　在这土地庙里，她喜欢着真实的他，一手轻轻地将他脸上的发拨开，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笑了。
　　她从此有了个家，有了他。有他的地方，就是她的家，不再为奴为婢，不再为他人作嫁衣，从此只为自己活，这是多高兴的事啊！放下了仇恨，她能得到这么多，是苍天怜惜她了吗？
　　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握住，给她灌注着无限的信任和信心，对未来，她更是期待。
　　风越来越冷，却无法将她的快乐吹走半分。
　　夜静静的，还能听见虫子叫的声音，好安静的夜啊。他静静的呼吸声很安详，她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好听。看着他如刀刻般有棱角的脸，她会心地笑了，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美好。
　　咝咝的声音让她竖起了耳朵，天哪，银色的月光下，那幽幽黑黑爬来的是她最害怕的东西，软而无骨，可有着让人折腰的力量，如果有毒的话，还会致命！
　　蛇越来越近，她不想叫醒裴奉飞，他才睡着，可这是她最害怕的东西，她连爬都爬不动，只能瞪着蛇眼，乞求它不要爬过来。
　　她捡了块石头，丢得远远的，想把蛇引走，只是没有如意，越怕就越紧张。她害怕地轻叫：“不许过来了！不要过来，我们身上没有吃的，你到外面去。”手已紧紧地抓住裴奉飞的手。
　　剑光一闪，就见那不知被分斩断了几段的蛇在月光下飞起，落在庙外。
　　裴奉飞将剑收好，“妩音，为什么不叫醒我？瞧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，蛇是听不懂人话的。”真是吓着她了，现在还回不过神来。
　　妩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“你怎么又醒过来了？我不想吵醒你的。”
　　他看着她，笑了，揽起她的身子轻靠在身侧，将她的战抖和害怕都赶跑了，“妩音，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不能沉睡，不然若敌人来攻，岂不是晚矣？”
　　妩音脸一红，埋在他的手臂上，“你装睡。”天哪，那她摸他的脸，他也知道吗？真是让她害羞啊，他会不会认为，她是一个不知羞的女人？
　　她开始在乎他了，一步一步，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。
　　裴奉飞拍拍她的肩，“妩音，你真可爱。越来越想了解你。”连蛇也想劝走，呵呵，真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出声。
　　“我们不是夫妇吗？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了解。”
　　“对啊，瞧我这记性。妩音，一出汗，你的热倒是退了点儿，是不是要多抓几条蛇再来吓一吓？”
　　妩音轻轻地在他的腰间轻捶，“你敢”
　　“娘子最大，我不敢。瞧，都快天亮了，饿了一整天，一会儿进城，我们去吃些好吃的。”才几天的时间，妩音的脸都开始消瘦了。
　　妩音摇摇头，“不行，你还不能进城，我进城去买点儿吃的，顺便打探一下现在的消息。”
　　“那可不行，恐怕城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。妩音，相比我自己，我更在乎你的安全。”他不能让她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。
　　“我知道。认识我的人并不多，你相信我，我们要走远路，还得多买一些干粮备着呢。”
　　叹口气，将她拥得更紧，“何其有幸啊。”
　　天色再亮些，裴奉飞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放在她的手中，“有什么事，一定要大声叫知道吗？无论是天罗地网，我都会去救你，不要自作聪明，我不可能丢下你的。”
　　她笑笑，将匕首收在袖中，“等我，我一定会回来的。我们要过一辈子的，不是吗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一辈子。不见你回来，我就是翻遍全城也要把你找出来。”妩音不是功名，不是虚名，更不是可有可无的人，她是他裴奉飞的娘子。
　　他想，和她一辈子走下去，哪怕是粗茶淡饭，也甘之如饴。
　　她最懂他的心，她能陪他走下去，有谁知道鼎鼎大名的裴将军其实最怕的是孤单。
　　他不知道这就是爱一个人。他只知道，妩音是妩音，不是别的什么，对他而言，妩音很重要，比命还要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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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⊙ 错花时（1）
他的妻，他的娘子，共度一生、共建家园的妩音。
　　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。她刻意地低下头，穿着粗布白衣，应该不会引起官兵的注意，混在进城的一群人中并不出色。
　　幸好，他没有入城，城墙上已贴了他的画像，别的什么也没写，只是写着缉拿，连个理由都没有。好一个瞒天过海啊！看来，那老皇帝真的是快不行了。
　　顺利地进了城，她一路就直奔卖早点的地方，多买些包子比较好。
　　她买了不少包子，小二用纸包好，她接过来揣在怀里。茶楼里还有卖汤的，妩音想了想，走了过去。裴奉飞的身体需要好好补一补，他受的伤可能还有好多是她不知道的。
　　“小姐，买汤啊？这可是白鸽炖的汤，很滋补的，就只剩这一盅了。”
　　“多少银子？”买了包子，所剩的银子并不多了。
　　“带走是十两银子一盅，在茶楼喝是七两银子一盅。”
　　真是贵啊妩音掂量着手里的银子，“我只有八两银子，可是，并不是我喝。”
　　“真可惜。那小姐，还要点儿什么？”殷勤的小二很会做生意。
　　“把这汤包起来给这位小姐。”好听的声音响起。
　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，怎么会有人要送东西给她？真是怪了。妩音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，那个曾有几面之缘的五公子。
　　她浅浅一笑，“幸会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你。”
　　此刻的她依然是那般的平和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，越发显得动人。为什么每次看到她，都会进一步发现她的美丽动人呢？她全身洋溢着一种轻快而幸福的气息，让人看了她的笑就忍不住要着迷。
　　皇甫玉华看得痴了。妩音皱起细眉，她可不喜欢他这样看她。妩音轻声说：“五公子，妩音还有事情做，失陪了。”她轻侧身，提着包子就走了，她要早些回去，裴奉飞在等着她。
　　皇甫玉华接过小二包好的汤，追了上去，“妩音，妩音，我想我们真的有缘，可以请你上去坐坐吗？”他指指二楼，原来他是看到她才下来的。
　　妩音摇摇头，“不太好。五公子，你的绣画我会尽快绣好，到时候再托人带给你。”
　　她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，他是尊贵的公子，必是有什么后台的，如果惹上这样的人物，对她和裴奉飞恐有不利。
　　“妩音小姐，能在这里遇到你，真不可思议。我是昨天晚上才到这里的，你在这里有亲人吗？”他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，如果她真住在这里，那么他会找出更多的时间以制造相遇的机会。
　　看来他似乎想要缠着她。妩音正色说：“我还有急事，五公子，失敬了。”
　　“妩音小姐住哪里？我送你回去，这城里最近不太安全。”
　　是啊，不太安全，她当然知道，正在抓裴奉飞不是吗？她还是同党呢，她有些想笑。
　　一队官兵走近，她闪到路边，可是那些人却一步步地往这边走来。
　　她提起心，一手紧紧地抓着包子，一手摸到了袖中的匕首，她不能被抓，不能害了裴奉飞，更不能让他来救她，这里真是天罗地网，处处是官兵。她想必要时她可以自尽，这样裴奉飞就会死心，不会自投罗网。
　　心里闪过千百种念头，防备地看着官兵。
　　只是那些人看了她一眼，却并没靠近她，而是躬身对那五公子说：“五王子，城里都戒严了，五王子交代的事也都办好了。城外一切如常，只要他进了城，保准飞不出去。”
　　五王子走到一边，低声又说了些什么，她不太清楚，她只知道他是五王子，一个满腹心计、阴狠的王子，要置裴奉飞和她于死地的王子。
　　她的心凉了半截，她竟然和他有来往，还答应替他绣什么鸢尾兰！她直直地走，越走越快，甚至跑了起来，不去听后面他的急呼声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毕竟是女子，她跑不过他。皇甫玉华一把拉住她的手，直直地看着她的眼，“妩音，为什么要跑？”
　　为什么？她好想笑，让他抓吗？不，幸好他不知道她的身份，而且，他的眼里只是流露出些许不解与不安的意思。
　　她冷淡地说：“五王子，请放开我的手。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，请五王子不要在街上抓我的手。”
　　为什么她不像一般的女子，在知道他的身份后眼前一亮，想要抓住他？她的反应不是惊喜，而是惊吓。他不想放她走，好像只要放开她的手，她就会飞得无影无踪。“妩音，有什么不妥吗？我的确是五王子。”他并没有三王子身上的那股霸气和粗俗啊。
第十六章⊙ 错花时（2）
论外表，他俊美，偌大的京城里也鲜有男子能和他相比；论才华，他睿智，足以配得上她。为什么她要跑？她是讨厌自己这个身份吗？真是奇特的妩音，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向他谄媚。
　　妩音轻轻地扯开他的手，他的手修长、洁净，全身都是尊贵的气息，这和裴奉飞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只是这副翩然的身躯内，藏着污秽的灵魂。
　　她与他保持着一步之遥，冷冷地说：“五王子，小女子失礼了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你可愿意做我的妃子？”他直接问出口。他感觉喜欢这样的女子更甚于喜欢嫩玉。
　　妩音摇摇头，“小女子已是有夫之妇。”她是裴奉飞的妻子。
　　有夫之妇？真是一个让他惊愕的消息，为什么她不是一个小姐？她的身段、她的样子哪像呢？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。
　　这一怔间，妩音已悄然走出好远。
　　隔着人海，他看着她的背影，那般匆忙。为什么不是相遇在她未嫁之前？这就是心痛吗？对她的这种感觉，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欢？
　　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一生一世，因为她的蕙质兰心，因为她淡雅如兰的气息。
　　只是她已是他人妇。如今他的手上只残留着她的香味。
　　这是她推辞的理由吗？只因为他是五王子，竟连笑容也没有了，为什么呢？
　　这是一个天赐的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机会，可她却不要。
　　他想，纵使是使妇有君，他也不能让她从他的指间溜走了，她一定过得不好，所以才会抛头露面地出来，所以才会四处飘零。
　　他推开人群，一直跑着往前追，却不见她的芳踪，残留在指间的香气也已消失殆尽。妩音，妩音，这个好听的名字，深深地嵌在了他的心间。
　　他相信，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，老天让他遇到这样一个才华横溢与众不同的女子，给过他多次机会，一定还会再给他机会的。等再见之时，不管她身份如何，不管她愿意与否，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。征服一个女人并不难，虽然他没有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，但是为她，他觉得值。
　　妩音平复了一下心情，一看见那破庙，就有股温暖涌上来。她吐了口气，轻轻地走了过去。
　　她真是受惊了，幸好他没有跟来，不然，非被他抓到裴奉飞不可。
　　这也让她见识到了他们的力量，他们的行动快得不可思议。以后一定要格外小心，不然就真会落到他的手中。
　　“跑得那么急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他迎了出来，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。
　　她摇摇头，轻轻一笑，“没什么事，就是怕你等急了。幸好你没有进城，以后真的要更加小心了，五王子在城里。”
　　“你认识五王子？”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探询着。
　　“没有，听说的，城内有很多官兵在抓你。”
　　他放心下来，怎么可以怀疑妩音呢？她怎么会认识那些大人物？如果真的认识，那五王子定会放着她不抓。他叹了口气，有些抱歉，“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，要是说连累你，你又会生气，可这是事实。”
　　妩音扑哧一乐，“知道还要说，赶紧吃了上路吧。”
　　有时候，他还是蛮可爱的。
　　行一步，探三步，小心翼翼地避过险地，躲过追查。那些官兵大部分的注意力还在山道上。
　　一路上风餐露宿，越往前走越安全了，风声也不紧了。听说皇上生病了，三个王子当然会放下追杀裴奉飞的小事，去病床前争相尽孝，那才是大事。
　　望着绿得让人心醉的青山，潺潺流水在山脚下流淌，无数野花一片烂漫。山脚处低矮的小山村、狭窄的小路，真是个古老的地方。这就是阿萝山，依山傍水，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，怕惊散了那份安宁。
　　他指着远远的一处，“我们的家在那里，看到了吗？后面有大片的稻田和桑树，就是那里。”他有些兴奋，终于到了，他带着他的娘子妩音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　　好温暖的一个字啊。家，不再是一个人的家。
　　站在山头，这里连绵的大山能阻隔很多人，只有羊肠小道与外界相连，就像世外桃源一样。他说，当初幽王兵败才不得不经过那里的。
　　后来，阿萝山还经历过一次战火的洗礼，是他带兵来平乱的。从此，“裴奉飞”三个字，就深植在阿萝山老百姓的心里。谁也没想到，一个小小的可怜孤儿，能变得那样高大英勇。
　　跋山涉水地到了阿萝山，为的不是过什么富贵的生活，几间残旧的土屋远远要比京城的将军府感觉真实贴切。没有人记得这里是他的家，残垣断壁、蛛网满布。多少年了，虽一直没有再回到这里，但他却从未忘记这里才是他的家。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
第十六章⊙ 错花时（3）
他的家离街上并不远，但也不近，房子坐落得有些偏远。谁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裴将军有一天竟会回来长住！
　　上房修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，偶尔低下头，还能看见挽起袖子的妩音，细白的手腕吃力地拿着抹布打理着属于他们的家。看到这不比破庙强多少的房子，她没有抱怨，她喜欢这里，眼里总是流露着兴奋的神采。
　　他真高兴啊，他从来没有想过，一个公主可以做这么多，可以这样丢掉身份。
　　望着他的妻，他的娘子，共度一生、共建家园的妩音。他脸上淡淡的笑，收也收不拢。
　　一直以来，他从不敢跟幽朵儿提过回阿萝山的老家。幽朵儿对他的将军身份都颇有嫌弃，他还怎么敢再提起阿萝山呢？
　　她寻到了什么，笑得那么开心？美丽的容颜像是天上的云彩一样吸引人。
　　妩音抬起头，“你看，我找到了什么？这儿有个大瓷碗！”
　　“再细看一下，下面有个缺口。”
　　妩音有些不相信，用抹布抹掉灰尘后才有些可惜地说：“还真是有个缺口，不过也不能扔了，还可以用来种花的。”
　　他跳下来，满意地看看那修好的屋顶，“终于可以挡风避雨了。妩音，你把家里打扫得好干净。”淡淡的风吹进来，舒服得让人叹息。
　　一个家，没有他，还真不行。砌灶、劈柴，无论哪一样，对于他来说，都不过是小事一件。
　　坐在灶边，看着锅里翻滚着的粥，心里却在想，今晚就要和他成夫妻了吗？他会不会嫌弃她呢？她有些害怕，她知道很多的事，可是这男女之事，毕竟是她从没有经历过的。
　　脸如火烧一样，好羞人啊她竟然想这些。
　　床只有一张，势必今晚会睡在一起。逃命的时候，也没有管那么多，睡觉也总是靠在一起，不过那时可是没有心思和精力多想的。
　　裴奉飞推门进来，欢快地说：“妩音，看我买了些什么？今晚吃点儿好的，劳累了那么久了。”
　　她伸手接过，放在他做的小桌上，盛上两碗粥，“都买齐了吗？”
　　“应该都齐了。妩音，你的脸怎么那么红，是不是又着凉了？”他一手摸上她的额，“不是很烫啊？”
　　妩音更羞了，“我，我在灶边烤火太久了，所以红了。”
　　他也有些不自然，欲言又止，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她更害怕，他不会是想说什么吧，吞吞吐吐的，哪里像是平时的他？
　　他抓抓脑门儿，喝了一大口粥，似乎那样才会带给他力量，却被烫得直咂舌，还是硬吞了下去，让妩音看了更是紧张得吞口水，“你，你想说什么？”
　　他伸手将地上的一个竹篮子拿过来，也不敢看她的眼睛，哪里知道妩音也不敢看他。
　　“你，你自己看一看。”
　　呼！她好想拍拍心口，他真的有办法让她把心提到心尖上，可又是什么让他不敢说出口呢？她蹲在地上揭开竹篮盖，一个黄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，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，身上的毛还有些湿湿的，是一只可爱的小狗。她把它抱了出来，可惜少了一只脚。
　　“我在街上看它可怜就捡了回来，刚才还在河边洗了一下，不会很脏的。妩音，我们养着它好不好？不用怕，应该不会咬人的。”
　　裴奉飞啊，无论多么坚强，多么义薄云天，他心里的一角依然是这样的软。妩音轻笑，“你是怕我不喜欢狗吗？”
　　他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宫里的人都不喜欢养狗。”
　　“我喜欢。”她轻轻地说着，找来一只碗，装了些粥给小狗吃，“欢迎你，我们家增加了一个新成员。”这样才更像家。
　　“妩音，真像是梦。”好怕不真实啊。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。
　　深切的眼里多了更多的东西，漂荡的心有了个着落点。他看着她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。
　　她翻开包袱，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。
　　他看见精细的布料，必是上等的好料，上面只是粗略地下了几针，里面还卷着两幅画。火光下，他只能看见墨的黑和白的纸。他有些自卑，妩音什么都会，能吃苦又聪慧，嫁给他真是委屈了她。
　　却看见她又把这些放到箱底，他有些奇怪，“妩音，不绣了吗？”
　　她一怔，“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绣，这是答应过人的，可又不想绣了。”五王子，真的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，他眼中的企图越来越明了。
　　“诚信很重要。”他并不是要说她，她的事从来都不会让他操半分心，不过是给她一点儿意见。原来，她也有不知如何选择的事，真是难得啊，太聪明的娘子，只会显得夫君没有用。
　　“嗯，我听你的。”不再亏欠五王子的东西，包括人情。
　　此时她也不知道，这幅绣品会给五王子带来多大的希望，而且，这幅绣品最后又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。她只是觉得他说得对，答应过别人的事，就要做到。人与人之间，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、尊重。
　　她又将画和布拿了出来。
　　他不懂画，但是看着两幅不相上下的画，一幅刚劲有力，一幅轻柔婉转，不是一般的人还真画不出来。“妩音，跟着我，真的是很委屈吧？”琴棋书画样样都出众的女子，却甘愿平淡，“我只是一个武夫、粗俗之人，如果……”
　　妩音就这样看着他，看得他不敢说下去，才说：“你可以休妻，但是我会恨你。”
　　真是个傻瓜啊，人人都把她踩在脚底下，而他却将她捧在手心里。真是一个傻瓜，他有什么不好？他的自信到哪里去了呢？
　　他竟然也会怕失去她，呵呵，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。
　　但是，如果身份一旦揭露，这种相敬相守的日子，会有变化吗？她不知道，她总是会想到这里，应该要相信阿蛮，可为什么又总是担心呢？
　　
第十七章⊙淡泊的甜蜜（1）
以后不要再掉一滴泪，我会好好待你，好好爱护你。
　　夜越来越深，妩音头也不敢抬，小声地说：“睡了吧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他轻应着，走近床前，让她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。
　　却见裴奉飞伸手从衣服边拿出一床被子，朝她笑笑，“我睡地上就行了。”
　　她抓住他的手，“睡地上，寒气大。”她躺进去，缩在里面，留出床上大半的地方，面对着墙。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了，天哪，脸又烧起来了。
　　是他躺下的声音，有些温馨浮上心头，一人一床被子，隔得再远，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了。
　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，良久，听到他大口呼吸的声音。
　　妩音扑哧就笑出声来，他倒比她还紧张，明明是夫妻啊，相伴一生的人。
　　她转过头看他，他背对着她，几乎是挨着床沿而躺的，清华的月光透过窗子映在他的背上。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，仿佛这样看着他，就已经很幸福了。
　　“睡不着是吗？”他带笑的声音传来。
　　“嗯。”她轻轻地应道。
　　看着他转身望向她笑，“笑什么呢？”她轻问，夜好静啊，静得只有甜蜜。
　　“就是想笑，妩音，你真是不简单。”能陪他吃那么多的苦，依然甘心情愿，这是他没有料到的，只以为这位吃不了苦的公主会在半途和他分道扬镳，那他也会将所有银两都给了她。他有些感叹地看着她，“妩音，你恨过我吗？”
　　“恨过。”她幽幽地说，“曾经很恨很恨。可是，如果我一直恨着，花心思在恨上面，你不好过，我也不好过。”
　　他笑，拉住了她的手，细细的手没有挣扎。好小啊，他不敢用力，生怕折断了她的手，这小手又含着多大的力量呢？可以让一个娇小的女人变得这般坚强。
　　“都过去了。”她轻轻地说着，他的手掌厚实温暖，长满了茧。她轻轻地抚着那茧，体味着上面的艰辛。
　　似乎能感应到她想什么，裴奉飞轻松地说：“初时拿剑还不敢挑太沉的。师父说，如果怕沉，就不要怕掉脑袋，剑长一分更有利，沉一分更有杀伤力。”
　　有谁会给自己的娘子讲这些战场上的事啊？可是关于他的，她都好奇，“你的师父必是严厉之人。”
　　“可不是嘛！”裴奉飞兴致一来，就细细地说起入军营的事。
　　待他说完，看见妩音闭上了眼，均匀地呼吸。他有些不舍地放开她的手，将她的被子轻轻拉高，奔波了那么久，她是累了。
　　看着她美丽的睡颜，好想拥她入怀，娘子啊，家啊。
　　“好好睡吧，我的娘子。”他轻言。
　　两人的身子越靠越近，似是习惯了一样，听着他的心跳，她睡得更安稳了，脸上是化也化不开的笑意。
　　天放大白，那三只脚的狗在汪汪叫着。
　　妩音揉揉眼坐起，床上只有她，身上盖着两床被子，怪不得有些热。裴奉飞呢？
　　有些焦急，门一推开，就看见他满脸的神采飞扬，手里捧着碗热粥，“醒了啊，我热了粥。”
　　她失笑，“怎么不叫醒我？”
　　“看你睡得香，就没吵醒你。”
　　谁会相信这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还会做早饭呢？她理理容妆，“要是有人知道，一定会以为我是河东狮。”
　　“吃过饭后，我带你去后山打猎，有好多野兔和鸟呢。”她瘦了好多，得让她吃些好吃的，把她以前的好气色补回来。
　　打猎，在皇家是常见的娱乐，可惜的是，她只能是陪伴，只能远观，或去给主人捡猎物。当看到那垂死挣扎的动物可怜兮兮的眼神时，她的心在痛。
　　裴奉飞一敲脑袋，“怎么忘了，妩音必是不喜欢打猎的，饿得不得了，也要将兔子放跑。这样吧，看看我们今天的运气好不好，能不能猎些狼啊、狐狸之类的来，一来为民除害，二来，可以补补身子。”
　　“打猎还讲究这些啊，倒不如看看有没有老虎之类的。”好细的心思，连漱口水都准备好了。从一开始见他，就觉得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。
　　“老虎？”他的眼一亮，摩拳擦掌，“倒是好，不过这么多年了，估计这里什么也不会有了。”
　　物产丰饶的阿萝山，满山遍野都是叫不出名的花草。他很兴奋，回到了日夜想念的地方，一路上不断地向她讲解着这是什么、那是什么。剑一般尖的禾叶，沉甸甸的黄金谷子，以及那高高大大的桑叶，乌黑酸甜的桑葚……一切，都是那么平静，她喜欢这里的与世无争，喜欢这里的安宁。
第十七章⊙淡泊的甜蜜（2）
她喜欢聆听他讲有趣的事，她发现他是一个很博学的人，山上的东西，他不但都认得，还知道功效。这是能止血的，那是能生肌的，几乎都和疗伤连在一块。看来在他的生命里，总是不停地受伤，所以他要学会自己治疗自己，在最严峻的条件下也能生存下来。
　　坐在草地上，满满一竹篮丰收的物品，他在这里生活，简直是如鱼得水。
　　他在钓鱼，可并没有耐心，手都发抖了，依然一条鱼也没钓上来。
　　她忍不住笑，“有那么难吗？”
　　“估计没有鱼。”他有些怕丢脸，不敢承认。
　　她走过去，“我来试试。”她接过他的钓竿，“钓鱼要心静。”鱼都让他吓走了。
　　他脸上有些红，有些别扭，“估计没有鱼。”
　　“嘘！”她轻叫，“鱼上钩了。”
　　在裴奉飞难以置信的目光下，鱼钩动了几下，等到时机差不多，她用力一提，却提不起来。
　　“是条大鱼！”他兴奋地叫着，从后面抱住她，手用力地一拉。
　　好大的一尾鱼啊，怪不得她拉不起呢！阳光下，鱼鳞闪着光芒。
　　她也兴奋起来，“好大的鱼啊！”
　　他用力一甩，将鱼甩在草地上，她的发拂在他的脸上，有些痒，淡淡的香气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。
　　妩音一回头，正要取笑他，却被他吻住了脸。她一下呆住了，灼热的吻印在颊上，耳边是他轻轻的声音，“我心神不宁，我钓不到鱼，你得赔我一个吻。”
　　她不敢相信，这是他说出来的话。还没来得及细想，又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　　嫣红的唇让人遐想，迷乱的眼还有些醉意，本来只想轻轻地吻她一下，就一下，没想到却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吻，他用心地汲取着她的芬芳和美丽。
　　纤纤玉手也轻轻地抱紧了他的腰，依着他的身子，感受着他的温暖。
　　杏花已谢，桃子挂得满树都是。推开窗，那是带着丰收的香味。让她心醉，她好喜欢这种味道。山青水碧，水也是清甜的。
　　满树的桑葚散发着诱人的味道，酸甜的气息扑鼻而来。
　　夕阳的余晖逐渐变得薄弱，锅里炖着鱼，浓香的味道让三只脚的狗撒着欢儿地上蹿下跳。
　　她想幸好她能放下恨，不然这种幸福只会是梦境。
　　国家的恨好沉重，她担不起，也不想担。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，只是想要有份爱，有个属于自己的家。下午的那个吻，让她的脸现在还烫烫的，心里却甜甜的。
　　她拿起针，细细地绣起了鸢尾兰，一针一线中都含进了她的幸福。
　　“妩音，说说你的事啊？”他很好奇，她从来不说自己，总是在聆听他说。
　　妩音轻笑，“我的事，哪有什么好说的？”
　　“晚了，伤眼，先吃晚饭吧。”没有当她是公主，只是他小心地呵护着她，一切的洗洗涮涮都是自己动手。
　　“嗯，好的。”在宫里，为了赶出嫁衣，常常绣通宵，从没有人关心过她。
　　她小口地喝着汤，香香浓浓的，印象中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汤，很鲜，还有姜的辣味。有种东西从眼角滑了下来。
　　然后是他的叹息声，他一手将她的碗拿下，一手轻轻地拭着她的泪，“妩音，傻啊。”
　　是啊，傻啊，一碗鱼汤竟然让她流泪，她怎么了变得如此脆弱？
　　拥她入怀，知她思绪万千，他无法安慰，只能为她提供一个怀抱。
　　她依偎在他的怀里，没有出声，静静地听着他说。
　　“以后不要再掉一滴泪，我会好好待你，好好爱护你。”他第一次给女人承诺。
　　现在没有幽朵儿，没有苍国，没有她的苦难，只有他和她。
　　她低头，轻拭着泪，露出一抹笑，“奉飞，你娘子是个爱哭鬼。”
　　“我还以为娘子是个天神，有哭、有笑，才最可爱。”他就喜欢这样，在他的面前，妩音可以不必伪装，她是个受宠的公主，但一定是个受尽欺负的公主，不然怎么会想要有一个家呢？那就要好好地爱她。她也很可爱，她聪明美丽，最主要的是，他已经喜欢上她了，把她当成自己的娘子看待了，不再是娶了放在家里摆着，而是用心去爱她、护她、宠她。
　　“娘子，明天我带你去摘杨梅，让你尝尝自己亲手摘的杨梅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好期待。和他在一起，日子总是新鲜、新奇的。她依偎在他的怀里，慢慢有了睡意。
　　熟睡的她为何有些不安呢？紧拢着眉心。不知妩音在苍国，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啊？
第十七章⊙淡泊的甜蜜（3）
早上就出发，踏着露珠，跟着他往山里钻。
　　偶尔，他会回过头拉她一把。翻过一个山头，鸟儿清脆地叫着。
　　她有些震撼，抱着他的手臂直叫：“真的吗？不是我眼花？”
　　满坑满谷都是杨梅树，挨挨挤挤的，红的、白的、黑的都有，酸酸的气息随风吹来，连骨头都要软了。
　　她看得直吞口水，不舍得眨一下眼。
　　“当然是真的。”他拉着她，走到一株杨梅树下，伸手就采到结实的果实送到她的面前，“试试味道如何？”
　　红得饱满，红得醉人，小口咬下去，满口都是酸甜的汁液。
　　“好好吃！”从来没有吃过如此新鲜的杨梅。
　　“自然，这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。”已经很成熟了，再好吃不过了。他坐在草边，用随身的小刀将茂盛有韧性的草割下来，编成大大的草篮子，再将杨梅采下来小心地装进去。
　　妩音看得赞叹。裴奉飞真是厉害，什么都会，“要摘那么多吗？怎么吃得完呀！”
　　“吃不完，可以拿到街上去卖，换些钱养家。”
　　养家？她笑了。径直走到一边，那是一株结满了白色杨梅的树，不太出众的外表，看起来更是酸溜溜的。正要走过，裴奉飞却说：“那是白梅，最甜最好吃的杨梅。”
　　“才不会甜呢，闻起来都酸酸的。”
　　“你不相信，试一试就知道了。”
　　妩音小心地摘了一个，吃在嘴里，“真的，好甜啊！”
　　“杨梅分好多种。瞧，那边黑色的是黑梅，又大又圆，只有一点儿酸味；最酸的，就是刺儿尖尖的、嫩红的那一种；再就是红梅了，入口酸甜；白梅倒是甜，不过你要吃多了，连豆腐你都会咬不动的。”
　　他说起这些，眼里有一种神采，坚毅的脸上也柔和了起来。
　　“你懂的真多。”她赞叹地说着，跟着他多待一天，对他的赞叹和佩服就多一些。
　　他看着她认真地观赏着不同的杨梅，逐个试试，有时候会酸得她紧皱眉头，甚至眼泪都出来了，有时甜得她眉开眼笑。
　　“我们明天还来。”她笑着走近他，一手一颗白梅，“考考你，想要哪一颗？”
　　他看着她的眼睛，偶尔的调皮，显出她的高兴。
　　两颗小巧的白梅，几乎都差不多，看来她是要给他出难题了。他轻笑，从她的左手心拈起那颗梅子，“我吃这颗。”
　　其实她也不知道哪一颗才是甜的，刚才是拿在一起的，然后分开就弄混了，一颗是白梅，一颗是特意挑的不成熟的梅子，将那梅子含到嘴里，有些怕酸地一咬，却是甜甜的，她一笑，“你输了，你不怕酸啊？”居然一点儿神色也不露。
　　他瞧着她，有些宠溺，“早就猜出来了。不是告诉你了吗？白梅，刺儿微软，而没有成熟的杨梅，摸着还扎手。”
　　“那你一定爱吃酸的。”
　　他轻笑，“大概是这样。卖了这些梅子，你爱吃些什么，就买些什么。”
　　他们像普通夫妇一样，她蹲在他身边，像个市井小妇。她脸上的淡淡的笑，只有他才知道，那是最动人的，因为只有他会认真地看。
　　她不是艳丽的牡丹花，只要一眼就能夺人心魂，她是淡淡的晚香玉，那种收敛的美丽，越体会就越多地发现她的美丽。
　　新鲜的杨梅很受欢迎。他笑着将所有银子都给她，“以后，银子都归娘子管。”
　　只要有能力、勤劳，就不会没有生路的，他会让她过得好，好的定义，并不在于挥金如土，每个人对于生活，都有不同的理解。
　　“等我一会儿。”她拿着银子，似想起了什么，又往回跑去。
　　没一会儿，她气喘喘地出现在布庄，“老板，我要一匹上好的布料。”
　　“小姐是想做衣服啊，想要什么样的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是给我夫君做的，料子要好。我夫君流汗甚多，一定要布料柔软的。”她说着，脸上有些红意。
　　“好，小姐，这些都是最上等的布料，正适合夏天穿。”
　　她细心地挑好一匹，旁边有个声音，“老板，给我一匹最好的布料，是给我娘子的，要最柔软的。”
　　“奉，奉飞……”她结巴了。
　　裴奉飞走近她，轻声说：“叫夫君吧，娘子。”他眼里全是笑意。
　　“真是巧了，二位都要些柔软的布料，原来是夫妇啊！”
　　“我家娘子皮肤细嫩，自然是要最柔软的。”如果他不来，如何听到她会叫他夫君呢？
　　他想，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称呼。
　　生活的滋味真是甜滋滋的。
　　她做衣服，手工精细，做出的衣服，缩一寸紧，大一寸宽，心灵手巧得让他赞叹，“真是娶了个好娘子。”她娇羞不语，却甜在心头。
　　鸢尾兰也很快绣好了，放了两天，她都不知要不要托人送出去。
　　他不懂画，不过妩音真的绣得很好，栩栩如生，青白交织，让人一看就沉醉于这逼真又灵秀的绣功中，将兰的慧、兰的刚都绣得恰到好处，不像是深谷的幽兰，像是灿烂的、绝美的兰。
　　“真美。”他赞叹着。
　　“不知要不要送出去？”有些为难，只是希望不要因为这样而牵出更多的事非出来，好不容易有这样安静的生活。
　　他也是个聪明人，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。“妩音，明天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，离这里有些远，可以雇个马车去。”
　　她初时答应的，无妨就信任到底，妩音只是不想和什么人再有联系，大概是苍国的吧。她想要宁静的生活，那就走远些去托寄，没有人会晓得是他和她的。
　　可是，谁知道这一幅托送出去的东西影响有多深呢？
　　
第十八章⊙京城云雾重（1）
嫩玉，只有你能帮我稳住他。你就委屈这几天，除了你，我也不敢相信别人。你会是我的皇后。
　　凤庄掌柜一收到那精美的鸢尾兰刺绣，马上就捧着去后面找五王子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有些怔住，他没想到妩音还能守信地送这个来。他以为那天她急急逃走，就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牵连。
　　她是一个那么不同于世俗的女子啊。
　　绝美的鸢尾兰还没来得及细看，他就急着问：“送东西的人呢？”
　　“还留在凤庄。”老掌柜毕竟做事老练。
　　“做得好马上让他来见我。”他坐下，眉眼中是隐不住的神采。
　　终于，有了妩音的消息。她在哪里，他不会放弃她的，那么美、那么雅、那么有才情的女子，留在身边定是一件快事。
　　老掌柜带着送东西的人进来。
　　想必那人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的，战战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。手足无措，也不敢抬头看。
　　皇甫玉华放一锭金子在桌上，那耀眼的光芒让他的瞳孔放大。
　　这就是人性。他一向知道人性的弱点，他也看多了。“我问你，是不是一个女子送来的？”
　　那人摇摇头，眼里的精光都在金子上，坦白地说：“不是，是一男一女。”
　　他有些烦躁，一男一女？他不喜欢听到。走到一边，取出一幅画，画中是巧笑倩兮的女子，眉眼中蕴含着无尽的清灵和恬淡。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，有些眷恋，轻问：“是不是这个女子？”
　　“公子，正是这个女子，还有一个高壮的男子亲自送到我们狗尾镇上的。不过，我看他们不像是我们狗尾镇的人，狗尾镇的人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，他们像是赶了好久的路才来的。那女子特别好看，所以小人就记住了。那男的，也很出色。”他多加了一句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眼里有些不屑和冷淡，“这金子是你的了，滚出去”别弄脏了他的地方。
　　终于知道了妩音就在狗尾镇，可以让那边的官府细查。只是现在父皇重病在床，不是他离开京城的最佳时机。有了这幅鸢尾兰，他的机会就更大了。
　　父皇是等不到佟贵妃的寿辰了，内忧外患，让他病情加重。
　　这美丽的鸢尾兰，也只有妩音这样兰心蕙质的女子才能绣得出，就算是宫里的绣娘，也没有这等好针法，一针一线皆十分精致，画得妙，绣得更妙啊。想起和她同画，真是一大乐事，连精神都会振奋起来。
　　门轻轻地推开，他冷叫一声：“谁？”手已极快地将那画卷卷起来。在乎的东西就是弱点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
　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，紧接着是那美丽绝代的容颜，“是我啊，嫩玉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放好画，换上笑，将门关上，“嫩玉，今天怎么过来绣庄这里了？”
　　嫩玉姣美的脸上有些不快，“五哥哥，你最近都喜欢在绣庄，嫩玉烦死了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？嫩玉越来越讨厌少华了。”
　　“嫩玉，为了我们的将来，少华还是要周旋。”他轻声地安慰着。
　　嫩玉有些生气，“五哥哥，我真的好想什么也不做了。我就想跟在你身边，想要陪着你都这么难。”
　　他拢住嫩玉的肩，“嫩玉，一切为了以后，要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事。你不喜欢少华，我何尝会喜欢他靠近你？我连男人的尊严都放下来了，嫩玉，你会是我的皇后。”他喜欢嫩玉。
　　嫩玉的脸还是很不悦，“玉华哥哥，不要争了好不好？让他们两兄弟去争个你死我活吧。玉华哥哥，你有我就行了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一皱眉，“荒唐大丈夫之志在江山，成王败寇。嫩玉，你明白这个道理吗？”嫩玉终是没有长大啊，心智还是很单纯。
　　她摇摇头，有些气恼，“玉华哥哥，为了江山，你什么也不顾吗？连我也不顾了吗？玉华哥哥，我好累啊，我喜欢你的。我不想再敷衍皇甫少华了，他好讨厌。”
　　他轻轻地叹气，脸贴着她娇嫩的面颊，低声说：“嫩玉，怎么会不值得呢？只要我坐上了太子之位，一切都值得的。嫩玉，别孩子气。”
　　嫩玉叹着气，揽着他的脖子，“玉华哥哥，你还是最喜欢嫩玉的对不对？”
　　“当然了。”他笑着，“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，这么美丽可爱的嫩玉，我怎么会不喜欢呢？”
　　她轻轻地笑，漾动着水色的眸子一转，快速地在他脸上轻轻亲一下，甜甜地说：“玉华哥哥，有你这句话，我就够了。”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十八章⊙京城云雾重（2）
亲昵地抱着她坐下，皇甫玉华的脸上皆是笑意，“受了什么委屈，可以说了吗？”
　　“真讨厌啊，玉华哥哥什么都知道。就是那皇甫少华，越来越不规矩了，嫩玉好讨厌他。好几次他，他想偷偷亲我，我都躲开了。玉华哥哥，你可要快点儿成大事，嫩玉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。”她才不喜欢和那皇甫少华一起，不过一切都为了五哥哥的大事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脸色有些难看，手握成了拳。
　　嫩玉的头抵着他的下巴，纤白的玉手握着他的手把玩，自顾自地说：“玉华哥哥，不要生气，以后玉华哥哥做了皇上，再治他不迟。只要玉华哥哥对嫩玉好，嫩玉受什么委屈也不怕。”
　　一会儿，她发现了桌上那漂亮的刺绣，惊奇地说：“玉华哥哥，这个好漂亮啊，是送给我吗？”
　　皇甫玉华一定神，“嫩玉，莫动，这是送给佟贵妃的。”
　　“玉华哥哥，这是哪个女子绣的？好漂亮！”她有些好奇，在凤庄还没有看到过这么上好的绣品。她并不喜欢刺绣，只因为要替玉华哥哥搜罗最好的绣品，所以也要了解一些。她一说喜欢，皇甫少华还张扬着满天下去寻最好的送她，可是没有一件能入玉华哥哥的眼。
　　皇甫玉华并不想说关于妩音的事，一转话题说：“嫩玉要小心三哥。”他对嫩玉并没有安好心。
　　“你说什么，我就听什么。”她的心里只有他。和皇甫少华周旋也是为了帮他。
　　深宫内苑。
　　山水池鱼，亭台楼阁，巧夺天工。宫里的美景，依然让人驻足赞叹，只是宫里的人心都已惶惶不安。
　　美艳如花的脸上，岁月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，如丝缎般的柔滑，没有半点儿皱纹。凤眼里有着娇媚和尊贵，更是暗藏着犀利的气息。
　　施上脂粉，挽起乌丝，繁杂的珠花一枝一枝地插上云鬓。
　　宫女轻轻地福身，恭敬地说：“贵妃娘娘，五王子求见。”
　　她轻笑，有抹神采在眼里，“五王子玉华也来了，快请到正厅里。”
　　身边的一个嬷嬷轻笑，“娘娘，这不正好吗？无论立哪一个为太子，对娘娘都是好。”
　　“玉华这孩子啊，本妃看人无数，就是看不穿他。”看不穿的人又最是不能相信。
　　“娘娘多看看，心里就有了个比较。”
　　佟贵妃喜欢高雅的绣品更甚于那些金银珠宝。
　　在宫里，以她的身份地位，想要什么会没有吗？只是看得多了，一般的东西就不入眼了。
　　鸢尾兰，本身就非常高贵、优雅，而要绣出它的本色，高雅端丽，更不是一般的绣娘可以做到的。这幅美丽的绣品，却将鸢尾兰的本色、气质，都绣得恰到好处，不多一针，不少一线，渲染得刚刚好。
　　她捧着那鸢尾兰绣品，爱不释手，捧到窗下要看个仔细。真是完美的刺绣，任凭她的利眼再如何挑剔，都挑不出个失色之处来。
　　“玉儿真是有孝心啊，如此煞费苦心寻得一幅这等美妙的绣品。兰美，绣更美。好极了。”她并不掩饰眼中的喜意。
　　皇甫玉华依然淡雅地轻笑，“能博贵妃娘娘的喜欢，何来费心之说。”
　　她看着绣画好一会儿，才收了起来，“玉华啊，这着实是本妃最喜欢的。本妃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眼里有淡淡的兴奋，他压抑着，有礼地说：“贵妃娘娘请说。”
　　佟贵妃的凤眼里有些笑意，看着皇甫玉华，他并不如皇甫天华那样眼露贪光，想藏也藏不住。心下更为欣赏他，玉指轻轻地捧起茶，艳红的唇轻吹着，一会儿才说：“是个老套的故事，有一群人过河，农、商、吏、皇家贵族皆有，只是，桥只能容一人先走。玉华，如是你，你认为谁先过好呢？”她这问题，可是问得有些暗意的。
　　如果是皇甫天华，他一定会说是为商者。佟贵妃受父皇的宠爱，而佟家却没有从政，一直从商，一国之利，也在于商。不仅能说得有情有理，还能讨得佟贵妃的欢喜。
　　贵妃的问题，岂是逢人便问？他知道，这是考量他的时机了。
　　花盆边依旧可见檀木香盒，不知是哪个兄弟送来的礼。佟贵妃也是聪明之人，趁着现在还能在父皇面前说说话，早为后路计划。女人不能小看。
　　他一向知道，佟贵妃要寻必然会寻一个能让她安养余生之人，还能保她下半辈子安然享福。
　　她谁也不得罪，礼到，笑脸收之，只是是否真的喜欢，就值得商讨了。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
第十八章⊙京城云雾重（3）
丝丝阳光照射在他身上，淡淡的笑是最美的装饰，让人感于他的儒雅俊美，从而卸下一些防备之心，这是他最好的伪装。
　　皇甫玉华自信地说：“农、工、商，一般来说，都会恭让尊贵的皇家先走，毕竟身份有别。只是，一国之中，有商便是利，官清便是福，而百姓更是国之支柱。千万的百姓才能凝结成一个强大的朝代，所种的粮食更是让生命得以延续。玉华不才，玉华认为，农行先。”
　　佟贵妃的眼里有些赞意，又呷了口茶，“说得不错。本妃再问你，如果是后宫妃子呢？”以百姓为重的皇上，不会薄待后宫的。
　　这个问题，就有些深入了。
　　聪明的皇甫玉华不会不明白，轻笑地说：“自是后宫妃子。”
　　“哦，这又有何解呢？”
　　“贵妃娘娘，俗语有云：爱民如子。皇为天子，是天下人之父；妃即娘娘，更是天下人的母亲。无论是商、是吏，还是农，都要尊重母亲，百事孝为先。”说得有些牵强，却是一字一句，隐语暗藏。
　　佟贵妃的笑意越来越深，赞赏地点头，“玉华啊，要说这皇子中，本妃最是喜欢你。待会儿去看看你父皇吧，皇上老了，也想有人陪在身边。”
　　他有宽大的心胸，皇甫天华和皇甫少华是亲兄弟却不和睦，而他和皇甫少华却相处得很好，可见是皇甫天华人品的问题。太子，仁者，孝者，才有利于她后半生。至于那皇甫少华，还不能委此大任。
　　皇甫玉华并不急着拍佟贵妃的马屁，而是轻轻点头，“玉华知道，玉华去看看父皇，不扰贵妃娘娘休息，玉华先退下。”他的心里已有些明朗了。
　　只要佟贵妃在父皇的耳边说说，胜过皇甫天华的更多动作。
　　步出这花团锦簇的贵妃宫，他年轻俊美的脸上更是志得意满。如果日后他坐上了那帝位，他要的不是这么势利而自私的一个女人。他想要那淡淡娇美的妩音做他的贵妃，自在地谈心、清净地生活。
　　天朝皇帝终是老了，天启三十年了。天朝的繁荣强盛，一向是他的骄傲。
　　皇甫天华立在锦榻前，脸上是难堪之色。
　　几个老将军，垂手立于两边。
　　老太监扶着一脸病色的皇上坐起身，枕头放在他身后，让皇上更舒服一些。老皇上重重地咳了几声，低沉而疼痛地咳，可见病得真是不轻。
　　他叹着气，原以为是小病，身体是真差了，一病竟然不起。战败的消息，让他又急又气，“连天龙山的人都奈何不得，给你十万雄兵，丢尽了脸啊！契丹攻潼州，裴奉飞呢？难道天朝少了他，就真成不了事了吗？好啊，好啊，天华，你真是没用啊，父皇都替你难过。”
　　“父皇，潼州战事告急，再给孩儿三十万兵马，必能将契丹逐出潼州。”他看看那几员大将，示意他们说话。
　　老将也赶紧跪下，“还请皇上发令。天龙山可暂且不管，只是小打小闹，也不必忧心。先对付契丹，潼州十万火急啊！”
　　又是急促的重咳，老皇上有气无力地说：“此事不必再议。天华，无论如何，潼州你得保住。”再给兵权，不利于国不利于皇室。
　　皇甫天华不敢造次，皇上真的很生气，他接收了裴奉飞的兵权，然后又造成天龙山接连战败，已让父皇对他的宠爱慢慢地变成了防备和失望。现在的无奈，只因他手中有了一半的兵权。
　　如果他能将契丹赶出潼州，有了那功劳，谁还敢说个“不”字？！他要做太子，父皇不得不立他。
　　再讨三十万人马，看来是不可能了。“父皇放心，儿臣誓死保住潼州，儿臣马上就赶往潼州。”在京城纠缠也不是办法，国难当头，每一步都得考虑很多的因素，父皇岂会立无用的皇甫玉华和皇甫少华？
　　老皇上挥挥手，让他下去。
　　急促的喘气声让整个寝宫都有一种悲哀的尘烟生起，似乎看到了那虚弱的灵魂在挣扎着。
　　皇甫玉华走了进来，冲破沉闷的气氛，关切地说：“父皇千万要保重身体，天龙山之事，交给儿臣便是。”
　　“玉华？”老皇上有些意外。
　　“儿臣不要父皇一兵一卒，便能平复天龙山之乱。”他轻轻地笑着，“父皇不必意外，父皇养育儿臣这么大，父皇的担忧，玉华也看在眼里。该是玉华回报父皇的时候了。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，何况我是王子。父皇好好休养，半月之后，父皇就可听到佳音。”幸好，并没有赶尽杀绝，留了裴奉飞一条生路。
第十八章⊙京城云雾重（4）
老皇上有些担心他，说：“天龙山那些反贼，玉儿不可去冒险，玉儿派人去阿萝山将裴奉飞请回来，封为护国王，让他带些人扫灭天龙山之匪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心里暗暗吃惊，父皇是老了，可心并没有老，他清楚得很。父皇不过是睁一只眼，闭一只眼罢了。他弯腰，“儿臣遵旨，儿臣亲自去请裴奉飞。”
　　老皇上闭上眼睛，良久才说：“玉儿，父皇老了，你也莫要远行了，让朝中人去办吧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的眼里没有马上露出惊喜，而是难过地说：“是，父皇。父皇老当益壮，不过是小小风寒，很快会好的。在儿臣眼中，父皇从未老过。玉华盼着父皇快些好起来，纵马挥鞭，一统天下。”
　　深夜，微微喘息着的年老皇帝，看着他最宠爱的妃子，有更多的不舍。“佟儿，三个王子中，朕更喜欢玉儿，心机不像天华重，也不似少华莽撞无知。”
　　佟贵妃轻柔地说：“皇上真有眼光。五王子性情也甚好，亲兄爱弟，仁义齐全，至纯至孝。且不似三王子有心，娶了宰相千金、尚书千金，再加个幽王的千金，当是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。”
　　他哀叹，“太子，不得不立了，朕看来不久于人世矣。”
　　“皇上说哪里话，千万不要吓臣妾。你要是丢下臣妾，叫臣妾如何活下去？”泪水迷了美人眼。
　　“早让玉华进宫吧！” 他说。
　　清晨的光华照着五王府，鸟儿在枝头上欢快地叫着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神采连阳光也不能比。太子之位，已是有些不明而清了，不明，则是三王兄赶去了潼州，此时立了太子，只怕他做出什么来；清，则是他天天入宫，不是陪老皇上，而是批奏章、处理国家大事。只消再待些时日，他就是天朝的太子、未来的皇上。
　　嫩玉看着光彩非凡的他，有些失意，“玉华哥哥又要进宫啊？”
　　“正是。嫩玉，这几天好好陪着少华，知道吗？现在是关键时刻。”十年磨一剑，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。
　　“玉华哥哥，他做什么，你也要嫩玉陪他吗？”她美丽的眼里有着悲哀。
　　皇甫玉华轻拥她，低语道：“你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，成败也就在这个时候了。”
　　嫩玉吻上他的脸，“玉华哥哥，今天不要去了好不好？”一只手甚至滑入他的衣里，摩挲着他的肌肤。
　　他轻笑着，拉出她的手，“嫩玉听话，这几天对玉华哥哥都很重要。父皇让我今天就搬到皇宫里去，不必每日来回。用不了多少天了，再忍忍，嫩玉，父皇的病越来越重了，他很快就会立我为太子。少华和皇甫天华毕竟是亲兄弟，他心里一定会对我生怨气，届时我怕他倒戈相向，与皇甫天华联手。嫩玉，只有你能帮我稳住他，就委屈这几天，除了你，我也不敢相信别人。你会是我的皇后，嫩玉。”
　　她没有以往的了解、以往的支持，而是有些沉痛地看着他如华的眸子，“玉华哥哥，嫩玉真的怕，可为了你，嫩玉又什么都不怕，只想问你，你心里会一直爱我到老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会，傻嫩玉，不爱你，我能爱谁啊，你可看见我有私藏的女人吗？”他摸摸她的发，“听话，好吗？”
　　“真的要嫩玉讨好于他吗？”她好想听他说“不要，你是我的”。
　　等了很久，他敛起眼里的神色，叹了一口气。又恢复了他的光华，“嫩玉，时间不早了，我得先进宫了。嫩玉，委屈你了。”最后一句轻得如烟，就怕伤了她。
　　委屈吗？她甚至是不想听他说出那句话，她也只是想说说，想要让他多安慰两句。皇甫少华，对她越来越过分，自皇甫玉华经常进宫陪皇上起，皇甫少华更加暴躁，对她动手动脚。
　　要好好地陪他？玉华哥哥，怎么个“好”法啊！她背过身子，两行清泪悄然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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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⊙黯然伤（1）
黯然下，销魂泪，谁的新妆换君怜？两极生花，花生泪，泪生悲。
　　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中，一衣着华丽的男子独自饮着酒。
　　皇甫少华越想越是气闷，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一砸，带着酒香的瓷玉杯碎了一地，溅起的酒还留有余香。
　　嫩玉从珠帘后面轻快地走出来，一脸和悦的笑，“少华哥哥，你怎么了，这酒不好喝吗？还是谁惹你生气了？”
　　皇甫少华一手拉住她，一个用力就将她扯到怀里，带着酒味的嘴，在嫩玉没有防备的时候，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。
　　也不管她愿不愿意，将两片艳红的唇深深地吮吻着。
　　火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，她的双手放在他胸前，用力地推着，然后泪就流了下来。
　　皇甫少华将脸埋在她的颈间，并没有放开她，深重的呼吸仍没有平息，“嫩玉，你说，人人都说五哥用你来牵制我，是不是，是不是？”明明就是，可是心里还是不想去相信。
　　嫩玉轻轻地摇头，“不是的。”
　　“那你呢？”他火红的眸子紧瞅着她。
　　嫩玉禁不住地轻颤，依旧容颜带笑地说：“少华哥哥，我们是一起玩大的啊，少华哥哥最疼我了，不是吗？”她像天真少女一样嘟囔着，锦袖下的手指却隐隐在战抖着。
　　他似有些笑，让她坐在旁边，一手仍不肯放开她的腰，一手端起一杯酒，“会好玩的。嫩玉，陪少华哥哥喝酒。”放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腰。
　　忍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，玉华哥哥马上就要做太子了。玉手轻轻地要拿下他的手，却被他一把抓住，极尽暧昧地抚着她的手。
　　“少华哥哥，人家不要喝酒嘛，你知道，人家不能喝酒的。”
　　低低的笑声，“不能喝酒才好啊，就是想看看你的醉态。”酒杯端到她的唇边。
　　嫩玉用手挡开，“少华哥哥喝嘛，人家不喝酒的，少华哥哥又来了，总是想让我喝酒。”
　　他轻喝一口，眯着眼看她，“美酒要伴佳人，嫩玉，全京城再也找不出你这般美丽无双的美玉了。”脸凑近她的脸，偷得一吻，还想再继续。
　　嫩玉侧开脸推着，“少华哥哥，别这样，我害怕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点点她的唇，“嘘，嫩玉，别这样推开我我就不信，皇甫玉华没有叫你要好好陪我，不是不让我出京城吗？嫩玉，你得付出些付价啊。”他邪邪地笑着。
　　她咬着唇想哭，“不是这样的少华哥哥，你要是再这样，我就走了。”她站起身，轻轻地战抖着，皇甫家三兄弟，都是精明而又厉害的人。
　　他却一手勾住她的腰带，薄纱如丝，少了腰带的束缚，嫩玉身上披着的长衣，被他一踩，就滑落下了肩头。
　　她抓住衣襟，他却没有松步，细细密密地吻上她的裸肩，让她直战抖。一双大手将她的手扭住，反转在身后，紧扣着，嘴封住了她的唇，让她不能出声，一手由兜肚下穿入，游走在她冰肌玉肤中，火热的手、火热的吻，潸然而下的泪让他稍停下，“怎么，不肯吗？”
　　“少华哥哥，嫩玉不是这个意思，嫩玉月信尚未干净。”
　　“都拒绝我四天了。嫩玉，你知道，我跟着皇甫玉华，就是因为你。”他放开她，“你走吧，明天我会出京城。”皇位比女人更有吸引力，他无法坐上，但皇甫天华可以坐上。到时，这个美丽的女人还会是他的。在父皇的眼里，他不过是用来宠爱的，从没有想过要将他立为太子。那么他就想要这个倾国倾城的嫩玉，还不行吗？一个人不能什么都要了去，美人，江山，岂可两全？
　　皇甫玉华进了宫，宫里事务缠身，初学大事之人，必是小心翼翼不想出什么差错。
　　小睡片刻，贴身侍候的公公领着眼睛红红的嫩玉进来。
　　他有些惊讶，若让佟贵妃知道他已有了心上人，怕是又要生疑。佟贵妃要做主将亲侄女配与他，皇甫天华在佟贵妃的身上也下了不少工夫，一心想讨她的欢心。
　　一个女人明知道江山就要改，怎会不为自己打算？皇甫天华娶再多的女人，也顶不上佟贵妃亲自做媒的，那是为她铺的尊荣之路啊。他的身份也会由暗变明。
　　让那贴身公公赶紧关上门，他舒了一口气，欲责怪又有些不忍，轻问道：“嫩玉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　　嫩玉看着他身上的锦袍，没说什么。那是太子的象征啊！她一手解开腰带，除去了外衣，桃红色的兜肚和白嫩的肌肤让人想入非非，她抬起眼看他，“玉华哥哥，你是太子了吗？你要了我吧！”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书本网最好的txt下载网
第十九章⊙黯然伤（2）
他捡起衣服替她披上，轻皱着眉，“说什么胡话？玉华哥哥尚不是太子。怎么跑到皇宫来见我？真是冒险！快回去盯着皇甫少华，这节骨眼儿不能出任何意外。”
　　嫩玉一把抱住他，“玉华哥哥，我已经躲无可躲了，我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。玉华哥哥，你要了我干净的身子吧！”梨花带雨的脸，让人怎忍拒绝？
　　皇甫玉华摇摇头，“嫩玉，要想着我们的大业，不可任性。无论如何，你永远是我的皇后。我告诉你，就算佟贵妃的侄女做我的太子妃，也不会长久的，那个位子是你的，谁也夺不走。嫩玉，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说话，好多事等着我去做，你再忍一忍，就要过去了。”
　　她满心苦涩，“玉华哥哥，我恨不得赶走你身边所有的女人，你是我的，你只准爱我。”
　　他点头，“是的，嫩玉，我们都坚持。乖，听话。”
　　“皇甫少华说明天要出京城。”她咬着唇。
　　他转过身子，看向窗外那大大的芭蕉叶，又宽又长，被猛烈的阳光晒得干焦。风一吹，呼呼作响，像是拉响了警报。
　　门轻响了两下，公公恭敬的声音传来，“五王子，佟贵妃请你过去见肖小姐。”
　　肖小姐，是佟贵妃的侄女。今晚就会在东宫成就他的良缘。佟贵妃等不及了，皇上的身体太差，到时他一旦成了太子，什么婚事都迟了。不能再等！
　　“嗯，去回报，本王马上过去。”他沉着地说。
　　嫩玉咬着唇，急欲逃走。皇甫玉华转过身，飞快地抓住了她，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，轻轻地说：“嫩玉，我同样在忍耐，你知道吗？你了解吗？我也不喜欢肖小姐，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。但为了我们的大业、为了我们的将来，不得不忍。嫩玉，你要留住皇甫少华。我不会怪你的。”
　　放开她，他轻然转身而去，依旧是淡淡的香气笼罩着她。
　　雪白的贝齿咬紧红艳的唇，要留住他就要付出代价。她不知道，她付出的竟然很重。
　　除去美丽的轻纱，一层一层衣服脱下来，烛光下完美无比的肌肤、绝美的线条，每个男人都会疯狂。盈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悲哀，却依然美丽，迷惑人心。美人，无论是笑也好，悲也好，都一样是很美。
　　皇甫少华轻笑，“我知道你会来的，嫩玉。我等你很久了，来，走过来，脱下我身上的衣服，嫩玉，你要尽到你的责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她咬牙，忍着泪，一件件除去他身上的衣服，平静地说：“我要你留下五天。”五天，足以让玉华哥哥成就大事业了。
　　他狂笑道：“皇甫玉华会有报应的……”她的唇吻住了他的，不让他说出口。她不喜欢他笑话她，不喜欢他说玉华哥哥薄情。玉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，他说过只让她做皇后的。
　　双双倒在红被中，他爱极了她一身滑腻的肌肤，大口地咬着、吮着，猛地用力贯穿了她。
　　皇甫少华咬着她的肩，“嫩玉，你真是傻、真是笨”
　　她流着泪，却让他尽数吮了去。他又说：“嫩玉，你和我一样傻、一样笨。我们都会后悔的，可是我们都不会回头。”
　　“我恨你。”她终是说出了口。
　　皇甫少华大笑，“嫩玉，你要恨皇甫玉华！知道他现在在干嘛？正和佟贵妃的侄女洞房呢！想不想知道男人在床上都是怎样的？和我一样都是野兽！都是像我这样摸着你的脸，摸你的胸……”
　　“求求你，不要说了少华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，不要再说了。”她抱住他。
　　他细细地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，轻轻地低喃：“嫩玉，嫩玉，你是我的，我是你的，我无憾了。可是，我知道我会后悔的。我还是无法抵抗住要你的念头，很疯狂，我挡也挡不住。”
　　她侧过脸，清冷的月光下，没有断过的泪水写满了她的屈辱。
　　黯然下，销魂泪，谁的新妆换君怜？两极生花，花生泪，泪生悲。
　　每一天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。皇甫少华是野兽，要将她吞噬一般。每一天都能听到新的消息，终于有一天，皇甫玉华当上了太子。
　　她用自己的身子留住了皇甫少华五天，纵情欢娱之后，他依旧走了，带着他的愤怒，带着他的挣扎走了。她笑了，她有什么后悔的，不是考虑清楚了吗？一切都是为了她和他的未来。
　　天启三十五年，立五王子皇甫玉华为太子。
　　天启皇上亲自宣布大赦天下，这些喜事竟让重病又好了几分。而朝廷之事，却全数交给皇甫玉华处理了。
　　他的眸子如最瑰丽的墨宝，静静地看着后宫数不尽的繁华，花朝如梦，数不尽的风云变幻。他费尽心思，终于坐上了太子之位。
　　但是，蓬勃的野心没有停止过，他还要那远在天边的妩音，要那高高在上的帝位。一步一步，他终会实现的。
　　所娶的肖凤飞——佟贵妃的侄女，不过是一个空有些姿色、性情骄横的女人。无所谓，她不是他想要的，只要他得到最高的权势，那也就是她该退的时候了。
　　他要的，是那淡如兰、笑如花的女子，一直不曾想放弃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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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⊙花自香来人自醉（1）
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，印上她的唇，由轻轻吮吻到激烈索取，叩开她的贝齿，用力地吻着。
　　裴奉飞拿起桃子在衣服上擦擦就要吃，偷眼看妩音有没看到，却看到她摇头。
　　他笑着拿起小刀，“我削皮便是。”妩音真讲究，说这样吃下去会闹肚子的。他想说他习惯了，可又不忍拂了她的意，她终究是为他好。
　　他的手干惯了粗活，以往拿的也是剑和大刀。如今拿小刀削皮，怎么也不习惯，通常一个小果子削下来，肉都去了大半，还丑丑的。
　　妩音走近，伸出手，“我来吧。”接过他手里的小刀和桃子，坐在小矮凳上削皮。
　　这桃子多细毛，虽然洗干净了，可是这样吃下去也不好。阿蛮吃桃子也这样，还没削皮就急着吃，一次吃出毛病来，肚子痛了好几天。
　　她的手纤细又灵巧，白玉一般，轻快地转动着，好看极了。那桃子皮听话地在她的手上变得又薄又匀。真不敢相信，一个公主也可以做这些。一会儿，她就削好了递给他。怕他不好咬，还特意划了几刀，让他更容易吃，好细心的妩音。
　　裴奉飞接过，带着笑，“娘子，你削得真好。”
　　妩音不说话，有些羞涩。又拿起一个桃子削起来，一个可填不了他的胃，他挺能吃的，要不也不会长得这样结实了。
　　他一个巧劲将桃肉掰开，递一片到她的唇边。
　　她吃下，不经意间他的手碰到她的唇，让她微微一麻。两人对望了一下，赶紧散开。她继续削着，嘴里的桃肉甜甜的，带着一些酸涩。
　　都这么久了，他和她仅止于亲吻，没有进一步的进展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弃她。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，又不像是那样。
　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他，没有恨，甚至企求爱。她叹息，她不懂这是本能地吸引。
　　裴奉飞咬着桃子蹲在她身边，轻笑着说：“妩音，给你讲一件好笑的事。”
　　“什么事啊？”她边说边削皮。
　　看到他脸上的那抹轻笑，她有些怔住。那淡淡的笑像轻薄的阳光一样能射穿人的心里，让她的心跳得厉害。刀一歪，指头猛地生疼，她低头一看，红色的血已经涌了出来。
　　抽痛从指间传来。天哪竟然这么不小心。她为阿蛮公主削水果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　　裴奉飞也看到了，赶紧将她手里的刀子拿开，洁白的指尖已经晕染出鲜艳的红花。没有多想，他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，想止住她的血。
　　那种暖暖热热的感觉，让她整个人一震。她脸红透了，想要挣脱，他一手按住她的腰，用眼神示意她别动。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才将她的手放开，从她的绣篮里找出碎布，轻轻地裹上，绑好，“真不小心。”
　　她低下头，手指暖热的感觉还在，痛早已不在。她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。可她觉得心里满满的，好甜。
　　她心里暗笑，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吗？猛地抬头，要朝他笑笑说没事。
　　他却将她的脸捧高，认真地看着，“怎么了？脸这样红？”耳根也红了，大手摸上她的额，还有些烫。
　　妩音转过脸，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。裴奉飞是个笨蛋吗？这也看不出来吗？她有些恼，要拍掉他的手。
　　他却低沉地开口，“妩音，你脸红红的，真美。”
　　这就是情人的低语吗？她身不由己地轻颤着。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，轻轻地抚她的小巧的红唇。肌肤若雪，眼睛澄亮，红唇柔润动人。
　　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，印上她的唇，由轻轻吮吻到激烈索取，叩开她的贝齿，用力地吻着。
　　她抱住他的腰，她能感觉到他的吻那般火热。他想一口将她吞下，他并不是没有欲望的人。只是他不想伤害她，妩音被人侵犯过，心里一定怕极了这种事。他想，如果强求她，她或许不会将他推开，但会害怕，他不要她害怕，他要好好地宠她、爱她。
　　只是，吻越来越深，她并没有将他推开，而是抱住了他的腰，任由他怜爱、索取。
　　他吻着她的耳垂，沙哑地问：“妩音，可以吗？我想要你。”
　　妩音有些想笑。于情于理，她是他的娘子，怎么如此问她？她明明也是动情了，不是吗？怎么问她可不可以呢？让他捧在手心的感觉像飞一样。
　　她害羞地点头，不敢看他，任他抱着。他将她放在木床上，一边吻着她的眉眼，一边轻喃：“妩音不用怕，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第二十章⊙花自香来人自醉（2）
她低低地呻吟着，有些笑意在唇角轻扬，终于要做真正的夫妻了。
　　双手插入他的黑发中，抱着他的头。不敢相信那低媚的声音会出自自己口中，她羞得脸全红了。
　　洁白如玉的肌肤展现在他的眼前，让他喉结上下滑动着，惊叹着这美丽的身子。
　　吻上了她紧闭的眼，握住她的手，深深地印下一吻。
　　还来不及好好去品尝她的美好、她的甜蜜，那急驰而来的快马声让他快速地拉过被子，结结实实地盖在两人身上。
　　门砰地被人推开，一屋的春光，幸而盖得及时。
　　是因为妩音太美他太投入了吗？人到屋前才发觉。
　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着官服的朝中人，一脸的严肃。
　　满地的衣服，让人一看就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。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，又砰地合上门，这种场面不适宜宣旨。
　　他看着她的眼睛，有一抹怜意，有一抹无可奈何，苦笑着说：“看来我们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了。”来者不善啊，而且还是朝廷命官。
　　被下的妩音静静地看着他，眼里有些失望，“你会去吗？”
　　真美啊，惹人疼爱。她的冰肌玉肤还印着他狂乱的吻。他低下头，边深深地吻着她，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欲望，“真不想放开你。”
　　“你会去吗？”她还是那句话，环在他腰间的手有些紧。
　　他拉开她的手，轻轻一吻，拢好被子，“妩音，我毕竟还是个军人。如今契丹攻打潼州，百姓水深火热；天龙山乱党成群，人民不得安宁。我想，他们来了，我的平静也终止了。”
　　他终究是无法抛开他身上的使命感，他是军人，是将军，抵抗外敌、守护天朝是他的责任。
　　门打开又轻轻地关上了。妩音替他不值，笨蛋裴奉飞啊，人家把他当成什么？招之即来，挥之即去。而他呢，之前被那样追杀，几乎丧命，他都可以置之不理。那她呢？他还管吗？
　　了解他，就真的沦陷下去了，不顾一切地沦陷，甚至为他心痛。
　　“裴奉飞听旨。”严厉的声音没有半丝和悦。
　　他半跪了下去，听着那朝廷命官宣旨。他是一个军人，他死也要死在战场上。他说过，要忠于天朝，忠于皇上，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天朝的每一寸土地。
　　不管圣旨说的是什么，他只知道让他去打仗，除此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，名利如过眼云烟，不值一提。
　　“封裴奉飞为护国王。即日前往天龙山平乱安内，协助太子平定四海。钦此。”
　　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他站起接过圣旨，心里却暗忖，原来已立了太子。皇上下的无论是什么命令，身为臣子，都不能拒绝。
　　“恭喜护国王爷。”朝廷命官扬起官场的笑，将圣旨交到他手上。
　　这千斤重的圣旨，催他不得不离开这里。那妩音呢？她会生气吗？她会理解吗？他并不在乎封什么官，朝廷革他的职就革他的职，但只要让他打仗，他定不会推辞。
　　“陈将军，现在就要去吗？”曾是同僚，却这般陌生。
　　他点点头，“等不得了，天龙山乱党连无辜百姓也乱杀，已成祸患。”三王子留下的隐患也不少，以多压少没有压住乱党，反倒长了他们的威风。
　　“等我收拾些东西。”他淡淡地说着，拿着圣旨进了小屋。
　　妩音已是穿戴整齐，正在收拾衣物，“要离开了。”
　　“是的，现在就走。”他叹口气，妩音真是聪慧的女子啊，什么都瞒不过她。他有幸娶了这个女人。
　　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，她明白。可打仗就注定着有失败、有生死。她害怕打仗，多少人因此而回不来，又有多少人踏着别人的血称英雄。虽然他很勇猛，但她心里有他，就会担心他。
　　她轻快地说：“我马上收拾收拾。”这个家还没住多久就要走了。
　　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。嫁了将军，就要跟着他去行军打仗。
　　他有些心痛，抓住她的手从后面抱住她，“妩音，我现在就要走。”
　　她扬头看着他的眼睛，“你不带我一起走吗？”要将她留在这里？
　　他摇摇头，“妩音，你没有上过战场，你不知道有多危险。天龙山刘锡杨生性残忍，又不择手段……我不能让你跟着冒险。”看着她有些不高兴，他赶紧说，“妩音，我明白，你不怕死。可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，我不要你受一丝一毫的伤，我一个人去，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打败他。妩音放心吧，这回朝廷不会再加害我，他们还需要我去平乱。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，你可以回京城，同苗管家他们在一起我也放心些。”他从衣服里摸出一把钥匙交到她手里，“妩音，裴家就交给你了。等我回来，如果我没回来，不必再等我。”
　　她正要丢掉那钥匙，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手，“妩音听话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要我听话？你带我来这里，现在又要丢下我一个人。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。你为什么叫我不必再等你，裴奉飞，你这是什么话？”她想哭，心里酸酸的，他把她当什么了？难道这么久的生死与共，以及相处的点点滴滴，他都可以当做过眼云烟吗？一个将军，打仗是他的使命，那他就不曾爱过她吗？
　　他轻轻地笑着，低低地叹息，“妩音，你即使生气也很美。那好，你等我，一定要等我回来！”
　　她笑了，破涕为笑，“一定等你。”握紧手心里的钥匙。
　　“真美，妩音，”他紧紧地抱着她，在她的耳朵轻语，“我爱你。”
　　她低泣着，擦着泪，笑得更美了。
　　不图他的名，不贪他的贵，求的是这种安定生活，她喜欢他，好满足、好快乐。
　　一道圣旨划破了他们短暂的安宁。
　　他遣了两个人送妩音回京，却不知把她送到了风头浪尖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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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1）
她是帮着裴奉飞把幽朵儿救出去的。这算什么呢？她也不清楚了。有些傻傻的，一牵扯到他，她就会失去了理智。
　　她独自一人入城，没让人再送，有些感叹地看着尚且熟悉的风景。
　　当日出城还对裴奉飞有无尽的恨意，生死过后什么也不重要了。
　　慢慢地了解了他，才知道不能光看一个人的表面。
　　钦佩他、欣赏他、喜欢他，一步步到了两情相悦。
　　她不后悔，也不再折磨自己。恨太重，背负太累，她是凡人，也想奢求一份爱。
　　她轻笑着，步履轻盈地回到京城，在这里，她会等他回来。
　　简单的包袱里没有什么，她并没有去找那些走散的仆人。没有这个必要，他们都应该安定下来了。而且，风云诡变的天朝，很多事是说不准的，不能拖累太多的人。
　　家，他与她的家，大大的封条竟然还在，朝廷还没来得及撕下吗？倒也是，他打仗，哪能这么快地回来呢？朝廷对他诸多的不平，他也从不记在心上。
　　真是一个大大的讽刺啊封他为王是让他去出生入死的。而这里，他的家，竟然还没有撕下封条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有人惊喜地叫着。
　　她转身，是那俊美的少年蔚凌玉。年轻的脸上满是笑意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，“妩音，我刚才就看到有个女子站在门口，没想到真的是你。”
　　他手里甚至还拿着毛笔，墨汁染黑了衣服也不自知。
　　妩音轻笑，有礼地说：“蔚公子，是我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太好了，真的是你，是你回来了。”他笑着，眉目中道不尽的开心。
　　妩音轻颦起眉，他高兴什么啊？这里是她的家，她当然会回来了。
　　戒备地看看四周，他不顾男女之嫌地上前拉起她的手，“妩音，快走，不能进去了。”
　　她停下，“为什么？这里明明是裴奉飞的将军府，现在他去打仗了，为什么这里不能进？”雪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蔚凌玉。只是蔚凌玉并没仔细听她说话，她对裴将军直呼其名，岂是一个丫头所为。
　　她的眼太纯净、太美、太正气，竟然让他不敢正视。他只低声说：“妩音，你可知道，裴将军是逃走的，连他的公主也逃走了，朝廷正要缉拿他们。裴府的人都走光了。妩音，不必跟自己过不去，也不必为你的主人鸣不平，不能吃眼前亏啊。先到我府上暂住两天，有消息说裴将军去天龙山平乱了，应该不消多时，这里就会还给裴将军了，到时你再回去也不迟。”他拉着她，要往他府里去。
　　妩音甩开他的手，冷冷地说：“请蔚公子自重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他低声叫，“你可知道，这里每天有官府的人来查，我每天都看着，怕有人出现。”却也在等她出现。裴府封了，他找遍了全城，也没找到妩音。
　　妩音拢拢发，想笑，逃走？她和裴奉飞为何而逃？没有人去追究原因吗？
　　总是这样，翻手为云，覆手为雨。自己虽逃离了宫廷，却并没平静过。有时候，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，偏不让你如意。
　　“妩音，先到我府上住几天，要是归还了，再回来住也不迟。”蔚凌玉只道她护主心切。
　　无处落脚，身上的银子并不多。要住在他那儿吗？他眼里的兴奋有别的含义。
　　她已是有夫之妇，不可与别的男人来往。
　　“妩音！”蔚兰儿出来跑到她身边，兴奋地说，“你可回来了！快进来吧，这个时候官府的人也要来了。进来，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，这里可以看到裴府的风景哦！”
　　当蔚凌玉再拉住她的手时，她没有再推辞，只是抽回手，跟着他走了进去。
　　蔚凌玉有些感激地朝蔚兰儿眨眨眼，蔚兰儿得意地笑了。
　　小阁楼里，只能看到裴府的后花园，那里是她喜欢的一个地方。她喜欢在那里看云、纳凉、弹琴。如今久未修葺，树枝也长高了不少。
　　这个小阁楼是新修的吧？还堆着一些东西在地上，有些不可思议，蔚兰儿就那么想要看到裴奉飞吗？
　　她想以后一定得小心些，不能让他们知道了，她就是他们所讨厌的公主。只能在这里住一夜，她告诉自己，不能招惹太多的人，越多的人知道她的身份，对裴奉飞来说越不安全。
　　秋风吹来，有些冷，星星闪着动人的光芒，圆圆的月亮一照无遗。此刻的他正在干什么呢？是在对灯看兵书，还是在商讨大事？她挂念着他，很想很想他。望着星星，似乎看到他对她说：“妩音，我爱你。”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2）
她脸一红，如此放肆地想念他啊。
　　冷风起，她收回心神，不能看得太晚了，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。
　　蔚府也有些不同，似乎今天晚上进出的人都很神秘，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。她是寄居的人，不便探人家的隐私，可还是能看得见。现在立太子了吗？裴奉飞应该是安全的了。一步一步走下小阁楼，她得安歇了。
　　幽幽暗暗的灯光处是蔚凌玉的书房，却隐约有人声传出来。她不想偷听，从那里经过，意外的“裴奉飞”三个字让她停下了脚步。
　　想听个究竟，才贴近了耳，一把冰冷的剑蓦然就架在她的脖子上，逼着让她进去。
　　房里好些人都是不认识的，只是似乎都是为官的，有些还穿着官服。她看到蔚凌玉的眼里透着焦急，低声问她：“妩音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　　“她在偷听，不能留她。”有人冷冷地说，幽黑的眼里闪着残酷的光。
　　“我不是偷听，我只是路过。”她淡淡地说，“我并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，我也什么都没听到。”
　　蔚凌玉有些抱歉地看着那些人，解释说：“她的房间在尽头。”看着他们不相信的眼神，又急着说，“她没有问题的，她是我蔚凌玉的小妾。”他朝她眨眨眼。
　　妩音知道了，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有来头的，连蔚凌玉也急着要保她。她怎么可以死呢？她要等裴奉飞回来。她的目光也柔了下来，带着畏惧地说：“是的，我只是一个小妾，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谈些什么。”
　　那人放开了她，她喘着气，狐疑的眼神还在她的脸上打转。蔚凌玉伸手抓住了她的手，似在告诉她别害怕。
　　一个人冷眼看着她，似在想如何解决，这是大事，万不能泄露一点点，不然全都得脑袋搬家。
　　想了一会儿，那人高亢地说：“有个好办法，能将三王子的幽朵儿和正妃左氏救出宫。”他看着妩音和蔚兰儿，挑眉说，“此乃妙计，令妹和你小妾随人进宫，替代正妃和侧妃，来个‘金蝉脱壳’。事后她们再寻机逃出来。这样，三王子在潼州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。”
　　很多人赞成，妩音听得云里雾里，一点儿也不懂，聪明地不出声。
　　“是你们蔚家出力的时候了。”有人看着蔚凌玉说。
　　幽朵儿，那个花一样美的人儿在宫里吗？那个让裴奉飞很爱的女人。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幽朵儿吧，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碰她！她成了三王子的女人，现在，他们是在研究如何搭救那个幽朵儿吗？
　　蔚兰儿有些兴奋，“行，此计甚妙。”
　　“兰儿。”蔚凌玉轻摇着头，这不关妩音的事，为什么要将她拉进来？这可是很危险的事。他握着她的手，暗暗道歉。
　　蔚兰儿挑眉问：“哥哥，为什么不行？明明幽朵儿的父亲就是裴奉飞的恩师，而妩音是裴奉飞的下人，这也是为了裴将军好啊。如果裴将军知道，他也会同意的，说不定他还会回来亲自去救。太子阴险又狡猾，将三王子的两个女人‘请’到宫里去，就是要来牵扯住三王子的。且不说这些，裴将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，他是有恩必报的。”
　　裴奉飞当然不会不管，那是他喜欢的女子，为了幽朵儿，他吃了多少苦头！为了幽朵儿，他几乎送了命！原来，蔚家和三王子是有关系的，建那个高台，想必是用来监视他的。
　　有些冷意，人心如此复杂，还真是难分谁是好人，谁是敌人。
　　原来，他们在密谈这些事，似乎要去请裴奉飞回来吧！有他，当然可以救出幽朵儿。可那怎么可以呢？他还在打仗，一旦分心，该有多危险。且军令如山，如何能轻易走开？
　　妩音轻咬贝齿，清楚地说：“我愿意参与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蔚凌玉轻叫。
　　“与其另外找人冒险，倒不如自己人来得安全。就这样定了，事不宜迟，明晚你二人就在府里等着，自有马车来接你们到宫里。一切见机行事。”为首的人，似乎官职很大，但掩着脸，没让她看清楚。
　　看到蔚凌玉想要说什么，他挥挥手，“大家可不能泄露出去，事关重大，千万小心。”
　　她听出来了，约莫猜出，他们是三王子的党羽。
　　五王子，那有过几面之缘的人，就是当今的太子了。这等手段也着实高，让远在潼州的三王子不敢拥兵造反，正妃左氏正怀有皇孙，三王子怎会毫无顾虑？
　　想必为首之人是当今的宰相了。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3）
她有些寒心，蔚家兄妹毕竟年少，没经什么大事。
　　五王子既然能做太子，就有他厉害的手段。为何都是达官贵人，却要在他这里密谈呢，而不是到更隐秘的地方？要是抓住了，会毁了这少年公子啊。他对她和裴奉飞是有救命之恩的，帮他们一次，不仅能打消他们去找裴奉飞的主意，也算是回报他一些恩情。
　　至少，各自的命运就掌握在各自的手里，她并不想看到他年轻的脸上染上血。
　　“一旦被发现了，你们两个就会死，怕不怕？”那带着算计的脸看着她和蔚兰儿。
　　蔚兰儿不知是觉得好玩，还是想要一逞风头，竟然兴奋地摇头，“不怕。”
　　众多的眼睛看向她，她也摇头，坚定的眼神看住了灯火的某一点，淡淡地说：“不怕。”
　　她不去救，他也会来的。她太了解他了，太重情。她不想让他分心，战场上刀剑可没长眼，一个分心就没有后悔的路可以走。
　　蔚凌玉要说些什么，妩音直看着他的眼摇头说：“不必说抱歉。”是她心甘情愿的。
　　“妩音，对不起。”他追上她。
　　她没有理会他，直直地走出去，说了不必说抱歉，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。是她愿意的，不是吗？
　　一整天，蔚兰儿就兴奋开了，似乎这会让她出名。真是天真！
　　“妩音，你看，好不好看？”她把剑放在腰间，像个侠女一样。
　　妩音不解，“怎么呢？”
　　“如果我能顺利地救出她们，以后，三王子也会对我另眼相看。”
　　妩音没有问，等着她后续的话。
　　蔚兰儿轻笑，“我要做一个配得上裴将军的人，而且三王子也会重用他的。”后面这句，似乎在安抚妩音，她不是白做的。
　　真是天真得好笑啊！三王子会重用他？追杀裴奉飞的时候，他可没少花心思，接管了裴奉飞在潼州的兵力，让幽朵儿写信给裴奉飞，又顺利地取走了他手中的兵权。
　　幽朵儿啊，裴奉飞永远都放不下的人，有情又有爱。她笑蔚兰儿天真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？
　　蔚凌玉的眼里含着很多东西，看着她叹息道：“一定要小心。”
　　当然要小心，她有未来，有家要相守。
　　回头看着那建得高高的小阁楼，淡淡地说：“如果回来，可以请你将这小阁楼拆了吗？”谁喜欢让人监视着生活呢？
　　他的脸有些红，讷讷地说：“也觉甚有不妥，会让人拆了。”
　　夕阳西下，一辆马车从后门进来。从车上跳下一个公公，细小的眼朝四下转了转。
　　蔚凌玉迎上去，和他细细说了一会儿话，没过多久，他就拿着两套宫服来，“你们先去换上吧。”
　　换了宫服，那公公让她们上马车，“蔚公子，请留步。事不宜迟，得马上进宫，赶最后一次进宫的时间。”
　　蔚凌玉抓住车窗看着车内，他知道这样真的不妥，只是他没有办法，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剑客，不必让她们去冒险。他殷殷吩咐：“兰儿，妩音，你们要小心，事不成不要强求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，哥哥，你都说了很多次了，听得我都怕了。”跃跃欲试的蔚兰儿有些不耐烦。
　　蔚凌玉看着妩音，“妩音，帮我照顾兰儿。”
　　他眼里的希冀、骨肉之情的关心，让妩音有些动容，点点头说：“回去吧，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代替了幽朵儿和左氏，天一亮她们就撤。
　　他追了老远，只是他抓不住，马车走得飞快，他的力量太单薄了。
　　有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，做起来才知道很难很难。
　　坐在狭小的马车里，有些提心吊胆地进宫。那公公低声说：“一出事就到马车这边来，自有人接应。一会儿跟在后面，不能吭声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这宫里亭台水榭、琼楼玉宇，远比苍国的华丽，如果没有人领着，真的会迷醉在这气势磅礴又美轮美奂的宫廷里。她无心观看，宫里再美，也不过是别人的地方，再美，也不如自己的家温暖。
　　低下头，随着公公一步步地靠近这华丽的权力中心。她本就是宫女，如今扮起来，再自然不过。倒是蔚兰儿，那生硬的样子、好奇的眼神，让人忍不住多看她们两眼。
　　那公公回头低斥：“不能看，不要命了吗？快走，低着头走。”
　　蔚兰儿心里不平，小声说：“妩音，现在还不让我们看，要是出了事，叫我们怎么逃啊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　　她没有说话，宫里真的不是家里。路是要记在心里的，而不是看在眼里的。她只将那些宫女行礼的样子记在心里，对何人用何礼，这些很重要。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4）
宫灯已挑上了屋梁，染得宫里红红的一片。似乎有人在擂鼓，一声比一声急，敲得人心跳得极快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的心跳得好快。”密室内，蔚兰儿紧紧抓着妩音的手。
　　“嘘！别说话。”她小声说，眼睛慢慢地适应着黑暗。
　　那公公将她们带来这里，告诉她们，一会儿就有宫女去关押三王妃和幽朵儿的地方。都安排好了，只要时辰到了，她和蔚兰儿就会送衣服进去，让那两个女人换了衣服出来，躲在这里，公公再把她们送出去。等天亮之后，可以假装是被打晕的，大呼“三王妃她们逃走了”。到时就会乱成一团，她们可趁乱逃走。
　　门上传来响声，三长两短，她吸了口气，站起来，托起衣服，推开门。静静的黑暗中，门的响声有些吓人，蔚兰儿害怕地缩在她后面。
　　二人一步一步靠近那隐秘的宫殿，清华的月光无法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明亮，时明时暗的宫灯也在风中飘摇。
　　途中遇上宫女，她用刚学会的宫女之礼，轻轻地一点头走过。遇上穿得招摇点儿的宫女，就退在一边弯腰，没有人会认真去看她们有什么不妥。
　　而蔚兰儿却早惊出一身的汗，都有些摇摆不稳了。她真的把事情想得太天真、太容易了，如果不是妩音，她早就被人看出来不对劲了。
　　行到偏僻处，她松了口气，“妩音，你真是厉害，如果你不是跟在裴将军身边的下人，我还以为你做过宫女呢，什么都会。”
　　她心一惊，又很快平静，“没什么的，看在眼里，就会记在心里。”
　　蔚兰儿吐吐舌头，却不敢走在前头，怕遇上什么人。
　　关幽朵儿和三王妃的地方并不显眼，聪明的太子知道，兵不是埋在明处的。越是靠近，她就越是小心，谁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看？
　　只有两个公公模样的人守在门口，妩音低头小声说：“我们是送衣服的。”
　　这句话是那公公交代的，想必那公公也怕受牵连吧，竟连个名号也没说出来。只要他们问是哪个公公，她都难答。她知道，在宫里连派衣之类的事都是有专人负责的，这些胡诌不了。
　　两个公公摸摸那衣服内并没有暗藏什么，挥挥手让她们进去。
　　里面并没有什么人侍候着，宫灯伴着的是两张憔悴的脸。
　　裴奉飞喜欢幽朵儿不是没有道理的，谁不爱美人呢？幽朵儿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，再消瘦也难掩其绝色的光华。一双圆圆的眸子依旧那样温柔如水、明艳动人。单薄的双肩让人想要拥她入怀。这样的女人怎么会不让男人心动呢？
　　蔚兰儿拂开脸上的发，轻声说明她的来意。
　　“三王妃，我是蔚王的后人蔚兰儿，是来救你们出去的。你们先穿上这套宫女的衣服出去，我们先替你们在这里。等天一亮，我们再走。你们别怕，她也是自己人，裴将军的下人。”
　　幽朵儿仔细地看妩音，皱起细眉，“你是裴奉飞的下人，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？”
　　“裴府的下人何止一人？入了王府，心却还野着。”三王妃冷冷地说着，手上却快速地换好了衣服。
　　妩音将衣服放在桌上，“请王妃换衣吧，别误了时辰。小女子幸蒙将军所救，就留在了将军府。”
　　三王妃嘲笑的眼神让幽朵儿回过神来，她幽幽地叹口气，在妩音的侍候下换上了宫女服。
　　“我知道我父亲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。蔚兰儿是吧？我们以后不会亏待你的。”三王妃有些得意，又有些激动。
　　蔚兰儿笑，“正是，我是蔚兰儿。”
　　“二位王妃可以出去了。一直走，出了这宫里，就往左边走，再向右转，进入第九间房子。”妩音低声说着。
　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，这任务是要完成了，似乎有些简单。
　　啊，她是帮着裴奉飞把幽朵儿救出去的。这算什么呢？她也不清楚了。有些傻傻的，一牵扯他的事，她就会失去了理智。
　　正要开门出去，忽然听到太监高高扬起声：“太子千岁！”想必有个太监也是买通的。这一声叫是提醒她们。
　　房里的人一怔，幽朵儿瘦，妩音手又快，衣服一下就脱了下来。而三王妃正要出去，这会儿吓得面无人色，衣服怎么也来不及脱了，妩音指指后面的屏风，六神无主的蔚兰儿就心急地拉着三王妃进去了。
　　宫灯更亮了几分，妩音退得远远的。
　　不敢正视，她在战抖，她怕他认出了她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5）
幽朵儿轻侧身，淡淡地说：“叩见太子殿下、叩见太子妃娘娘千岁，千岁千千岁。”
　　太子妃？妩音虽然好奇，却也不敢抬头看。宫女对着高贵的主人只能退得远远的，不能看、不能说话。她恪守着，不能有半点儿失误。
　　一阵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，太子妃肖凤飞看着那清瘦的幽朵儿，娇声道：“不愧是美人儿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，怪不得三王子不顾你和裴将军之间的婚约，也要将你娶回府。怎么不见三王妃呢？”
　　“回太子妃，贱妾姿色平庸，不敢在太子妃面前献丑。三王妃正在换衣，衣衫不整，岂敢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。”
　　“真不巧啊，本来还想坐下来聊聊。”她没有什么诚意地说着，只随意地看一眼，就收回了视线，转到太子身边。
　　“请太子妃娘娘见谅，臣妾失礼了。”屏风后面传来平静的声音。
　　肖凤飞利眼轻扫，看看幽朵儿，她轻笑，“太子不觉得幽朵儿真是美得像天仙一样吗？”她的话中有些试探的意思。
　　皇甫玉华轻抬眸，淡淡扫过，“女人再美也不过是女人而已。”还不足以让他拿江山来换，不能让三王子和裴奉飞联手。美又如何？抵不过岁月的无情。
　　这肖凤飞着实是个醋坛子，用不了几天，等他脚跟更稳了，岂会留着她？
　　“你这话说得真好。太子，我们走吧，今晚贵妃娘娘请我们去看舞呢！”她娇滴滴地说着，又看着妩音，不悦地说，“你们两个好生侍候着三王妃和侧妃。”
　　这下她就不能不出声了。妩音咬着牙，压低声音，轻轻地说：“是，奴婢遵命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眼眸微挑，轻轻扫过她，没有停留片刻，轻柔地对太子妃说：“正巧有人进奉了一坛好酒，送与贵妃，赏月饮酒更妙哉。”
　　走到门口，他似想起什么，笑着说：“对了，爱妃。听说三王妃棋艺不错，乃是我们天朝的才女。三王兄远在潼州，在宫里做客着实无聊，不如一会儿让三王妃陪爱妃下棋，一边看舞，一边喝酒，岂不更好？也能解解三王妃的寂寞。”
　　肖凤飞娇笑，“还是太子想得周到。”她喜欢死他了，他当然是说什么都好。
　　四个女人的心咯噔一下，沉了下来，看来今晚是不能出去了。
　　幽朵儿自然是不想去陪着太子妃了，伴君如伴虎。况且，太子妃特意来看她，无非就是试探太子是否会对她的姿色有意。
　　太子是天人一样的人，岂会对她有意？她也不想招惹是非，这里毕竟是后宫，稍不留神，就会丢了脑袋。尤其是她的美更会惹人嫉妒。
　　那就要蔚兰儿和妩音陪着三王妃去，宫女就只有两个。
　　蔚兰儿有些害怕，无助地看着妩音，眼巴巴地说：“妩音，怎么办？我好怕，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？”
　　现在没有怕可言了。别说救人，她们能否顺利脱身都不一定了，她不敢肯定，太子是否认出了她。
　　“三王妃，要不我们先走，到时候再来救你们好不好？要是被认出来，不仅我们出不去，而且还会连累了三王妃。”蔚兰儿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，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。
　　三王妃也是见过世面的人，自然晓得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。
　　她点点头，镇静地说：“一会儿出了这座宫，到前面明月宫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离开。”这里布置了太多的暗哨，一个不慎，还真会连累到她。她不赌，她现在怀有孩子，那可是她以后荣华富贵的保证。
　　也只能如此，妩音和蔚兰儿给三王妃上妆，再换衣。
　　幽朵儿用眼神示意妩音，似有话要说。
　　三王妃不屑地看她一眼，让蔚兰儿随她入里间换衣服。
　　她抓着妩音的手臂到一边，急切地说：“你出去之后，一定要通知裴将军来救我。”怕妩音会忘记一般，她抓得更加用力，“一定！”
　　妩音皱着眉说：“他正在天龙山打仗。”
　　她心里翻转着，如果想通知他，她何必亲自来冒险？她并不想以身涉险，因为她期待和自己爱的人拥有一个家。但是她更不想他冒险。
　　“你通知他便是，他一定会来的，他不会不管我的。”幽朵儿松开她，高傲地说，“以前，即使他在打仗，我说想要一只鹰，他一打完仗就会马上为我射只鹰下来。知道吗？我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。”
　　妩音有些悲哀，“三侧妃，今时不同往日了，你是三王子的侧妃。”她还没有这个认知吗？她知不知道她已几次差点儿害死了裴奉飞？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6）
“有什么不同的？我是裴奉飞的心上人，你明白吗？”她不管不顾地说着，更多的是愤然。
　　心上人！这三个字像一块石头一样，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上，让她透不过气来。舔舔唇，她淡淡地说：“是的，妩音明白了。”
　　“那个贱人公主，你见过没有？和我比起来，谁更美？”她高傲地昂起她的头。
　　女人永远在乎美的比较，尤其是美丽的女人。
　　妩音心痛，眸子里更多的冷淡，“为何说是贱人公主呢？公主嫁给裴将军，就是裴夫人了。”
　　幽朵儿冷笑，“一个让契丹人玩过的破鞋，也配叫裴夫人？”
　　让契丹人玩过的，在她的眼里是这样，在世人的眼里，也是这样。但在他的眼里呢？在裴奉飞的眼里绝对不是这样的！他尊重她、宠爱她、怜惜她，他不同于那些俗人。
　　妩音被惹恼了，“三侧妃说得真好，但请别忘了，你可是三王的女人。”似乎幽朵儿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。
　　三王妃更衣出来，一身红亮亮的衣服，显得高贵又大气。脸上是瞧不起幽朵儿的神色，想必那些话，她多少也听了些去。
　　的确，为什么看不起人呢？她说苍国的阿蛮公主是贱人，那她幽朵儿呢？她可是自愿嫁给三王子的，情若比金坚，又岂会如此？
　　幽朵儿一口气被堵在心里，脸有些泛黑，眯起眼细看妩音。
　　这哪里是下人啊，根本不像是丫头，态度不像，气质更不像。虽低着眉，却带着一种清高的沉静。越看越像自在开放的花般美丽。
　　只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盘问，三王妃要出门了。
　　带着蔚兰儿和妩音出门，外头已有几个公公在候着，侍奉她往西宫贵妃殿而去。
　　到了明月宫，三王妃摸摸发，“今儿倒是少了一样珠花，你们两个回去给我取来。”
　　妩音和蔚兰儿知道这是三王妃的借口，侧侧身应道：“是。”
　　明月宫，处处都是白玉雕刻的白玉栏，很美、很壮观。
　　又像是迷宫一般，这头接着那头。二人不能急，依然小碎步地往回走，走到转角处，却不是再回宫里，而是往旁边的那宫而去。
　　有些味道袭入鼻内，妩音一抬头，竟然远远地看见太子而来。
　　她从容地踏上白玉阶梯从上面而行。
　　“兰儿，我们分开走，你继续往下面走，到来时的路那里等着。”不好的预感向她逼近，她不能让蔚兰儿也被抓住，她答应过蔚凌玉会照顾她。
　　蔚兰儿点点头，“好。”急往下走。
　　急匆匆的身影引来旁人的注意，有人叫道：“这奴婢站住，哪个宫的？太子在这里赏月，还能乱跑！”
　　妩音一惊，蔚兰儿引起了公公的注意。她太急了，无论是谁都会对她侧目。
　　一刻也不能等了，她马上将手上的衣服丢在地上，那铁托盘掉在白玉砌成的地上异常清脆，也将所有的视线都引了过来。
　　“干什么？你这宫女搞什么？”有人凶恶地叫着，“你知不知道太子在赏月啊！”
　　妩音将衣服捡起，可怜地说：“公公，奴婢不小心摔着了，奴婢马上就去领罪。”
　　她咬着牙，似哭非哭。那人看了不忍心，也不想她扫了太子的兴，挥挥手，“快走快走，太子马上就要过这里来了，别在这里碍事。”不过是小宫女，不必和她较真，一会儿太子要怪罪下来，他也没好处。
　　妩音点头，抱着衣服，往一边轻快地走着，看不出急促。但她走得可快了，一转弯，她的眼角就看到蔚兰儿飞快地消失在花影中。这深闺里的小姐，只怕是吓着了。
　　她也重重地叹口气，明月殿，还真是明月啊，照得这白玉砌成的一道道楼梯雕栏，如此壮观、雄伟，静悄悄地对明月诉说着它千百年的历史。真佩服自己，此时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。妩音在一处将衣服放下来，走得更快，生怕让人看到，又会认出她是那捧衣服的宫女。
　　她一直走着，不久就该转弯了。她可以转过头，再往下走，就可以避开太子，直接往那宫里走去了。事没有办成，自然早点儿回去才是安心的。
　　她有些欣喜，幸好没有被发现。
　　是不是欣喜得太早了？才松一口气，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，紧紧地将她箍住，一只手从后面捂着她的嘴，让她叫不出声来。
　　妩音抬起脚，想狠狠地往后面的脚上踩去，而映入眼帘的袖子绣着龙，金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。她停下来，不出声也不挣扎。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7）
“真好，妩音，我又遇见了你。”轻柔又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　　他的气息，淡淡的香味，淡淡的酒味，煞是好闻，却不是她喜欢的味道。
　　“妩音，还想要逃吗？”他低下头，凑近她的耳边，深深地吸着她的香气。
　　她早该防范的。早在那宫里听到他来的时候，就该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，他认出她了，所以在这里等着她。
　　有些悲哀，她被抓住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她，她小小的身子这样娇弱，就在他的怀里，小得让他只用一只胳膊就足以环过。她很温顺，也不说话，真的很乖。他喜欢这样子，深深地吸着她身上的清香味，静静地享受着抱着她的感觉。他所有的不满足、所有的贪婪、所有的烦恼，都消弭殆尽。
　　他笑得很开心，轻轻地说：“妩音，你看，明月殿上观明月，是不是别有情趣？妩音，月色很美，是不是？你必是能弹、能唱、能诗、能写、能画、能绣的才女。妩音，明月殿上观明月，你要怎么对呢？”
　　他抱着她的腰，将她压制在那角落里。
　　心里的叹息，重重地敲打着她。后悔已经来不及了。
　　妩音抬起眸子，眼底无波地说：“太子殿下请恕罪，奴婢是倒夜香的小宫女，太子殿下是否认错人了？”
　　他轻轻地笑着，一手轻抚上她的脸，“妩音，你无论穿成什么样，无论你是什么身份，只要在人群里有你在，我一眼就能将你看出来，你相信吗？你是不同的，你的灵魂孤高又清傲，只要一眼，我就能把你认出来。”
　　她有些惊惧，这个皇甫玉华，这个五王子，凤庄的主子，现今的太子，对她怀着什么样的心呢？
　　这么笃定、这么坚信，如今抱着她是什么用心，还用再推测吗？后悔啊，捶胸顿足也来不及了。
　　“妩音，真不敢相信，你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。上次一别，我一直都很挂念，一直在寻找你。”头靠在她的肩上，好舒服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奴婢是个有夫之妇。”她想挣开他的手，却让他抓得更牢实。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是不相同的，而且，这太子还习过武。
　　他的怀抱、他的气息，都让她想逃。逃不了，禁锢却更紧，抓得她的腰生疼。
　　他笑得更美了，脸凑得更近，吐出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，“妩音，你说是蔚凌玉吗？”
　　她心一惊，一回头，迎上他带笑的眸子，居然是满足和低叹，还有兴奋。
　　“不是的。”她冷冷地说着。
　　“聪明的妩音。”他赞赏地摸摸她的发，“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，如果我连防备之心都没有，那么何来高枕无忧呢？对，你当然不是他的小妾。他岂能配得上你？你是他的妾室，还真是委屈你了。妩音，你的命运以后都在我的手中，我来帮你改写，你有你的美丽、你的才华。”他志得意满，美人、天下，他都要。
　　原来一切并不是那么密不透风的，想必是有人早就把计划告诉太子了。那么他的到来、他的出现，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。他是暗处抓老鼠的猫。
　　妩音喘着气，冷然说：“我的命运，是我一个人的，不是你们想改写就改写的。”她的命运不想再让人操纵，入宫三年，又代嫁出宫，她没有自己，她只能将自己的思想、自己的生活暗暗地收在角落。
　　她的命运，不靠天，不靠地，只靠自己。她高傲地昂着头，细致的脸在月光下更是动人。
　　他更开心，放开她的手，双手支撑着栏杆，将她困在怀里。手指敲在白玉栏杆上，清脆作响。他轻笑着说：“妩音，你知道，你现在像什么吗？”
　　她不出声，落在他的手中，她无话可说，只能暗叹自己太天真。他的野心、他的目的，都写在他的眼里。
　　听得简单，做起来真的难。一切也不过是人家眼里的小游戏，他冷眼看着她笨笨地入瓮，只等着伸手抓人。
　　“你像是一匹马，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马，你最清高，你跑得最快，因为你很聪明，你知道怎样才能躲过驯马的人。我会驯服你的，连你的人、你的心一起，都会驯服。”他握手成拳，自信满满，“你又像是开在月光下，最美最美的晚香玉，美得深到我的灵魂深处，我不会再让你走。”
　　妩音轻笑，低低地笑着，有些嘲讽，“太子殿下，别忘了，我是有夫之人。”
　　这样的人，不是清白之躯，他也肯要吗？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二十一章⊙为爱献身（8）
他也笑了，“妩音，你怎么会甘心做蔚凌玉的妾呢？你是这样冰雪聪明、蕙质兰心，他不配你。”想骗他，也要找一个合适一点儿的。
　　“配与不配，岂是太子可以左右的？”她反唇讥嘲。
　　“当然，如果是别人的，我自不会去干预。只是，妩音你，我就一定会干预，还不明白吗？你是何等聪明之人，怎么会不明白我眼里的意思呢？不管你是不是有夫之妇。你，妩音，只会是我的人。”他手一用力，将她又抱紧了些。
　　“太子可知道有一句话，‘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’吗？”她可以做到的。
　　轻风吹来，吹动着她的秀发，柔柔地散在他的脸上，让他有些意醉神迷。
　　他低低地一笑，“妩音，我们几次相遇，你不觉得有缘吗？”
　　有缘，看来只怕是孽缘了。想救幽朵儿，还身陷在这里，她想，她是不会那么容易脱身了。他不想连累裴奉飞，到最后就是拖累。
　　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。没错，这就是妩音，多清傲啊。
　　细细地嚼着这句话，他轻笑着说：“好一个烈女子，妩音，我越来越欣赏你，欣赏你的与众不同，欣赏你的清高自傲。你说，没有一些筹码，我如何让你心甘情愿呢？”
　　“你做了什么？”她急急地问，失了理智，失了冷静。
　　反转过的身子，让他如愿地困在怀里，连转身的余地也没有。“你以为，我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走蔚兰儿吗？妩音，你可要乖一些了，不然她会受苦的。不过，你也不用担心，我与你不必有什么秘密，我可以告诉你，蔚家的关系于我有利，我不会伤害他们。蔚凌玉是不配你，可才华还是有一些，一直就是三王子拉拢的对象。有他们在宫中做客，他日我登基，也就少了些暗桩。”
　　他的话让妩音吃惊，真是步步算尽了机关。
　　她急了，“我不想听，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我一点儿也不想听。”
　　他轻轻地抚开她的发，露出她饱满优美的额头，手指在上面轻抚着，感受着她的温度，“妩音，我看穿了你的灵魂。你是聪慧之人，你能助我，陪在我的身边，更能成就我千秋大业，陪我看锦绣山河。”
　　她捂着耳朵，“我不想听。”她讨厌宫廷里的事，钩心斗角，尔虞我诈，处处危机，步步惊心。
　　她只喜欢过她闲云野鹤般的生活。
　　她做错了的就是自作主张、自以为是，结果落入了他张开的网中。
　　他低下头，想要吻她。妩音挣扎，又不能松开推着他的手，不然会让他抱个满怀。
　　他唇角带着让女人迷醉的笑，还是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，他想再吻着她的唇。
　　她偏着头，不让他接近。他却用双手固定，用身体压住她，淡淡地说：“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，只有我不想去得到的女人。妩音，你要明白这句话。”
　　正要落下的吻却被脚步声打断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太子妃娘娘请太子殿下回东宫。”公公小心地说着。
　　无比地失望和愤怒。他的神情在扭曲着，漂亮的脸上变得有些难看。还是将那口气，硬是吞了进去。松开妩音，冷冷地看着那打断他好事的公公，厉声说：“本太子，马上就过去。”
　　妩音重重地吁了一口气，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，只能喘着气靠在雕栏上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。她不会笨到以为他会放过她。
　　他移开视线，再看她的时候，冷然的脸上又多了些温柔，轻轻抚着她微温的脸，“妩音，在宫里好好地住下。你会是我最尊贵的客人。江公公，将这位宫女送到明月宫的莲心阁去。”
　　她不要去啊，但是又无计可施。他要囚禁她，她现在终于知道，这位太子，他的城府、他的心机有多深。
　　用自由作为代价，一点儿也不值。
　　她不能让他乱来，不然身子必是守不住的。她很介意这些，因为她在乎她的夫君。
　　冷静下来想想这复杂的关系，只有太子妃可以救她，女人的嫉妒可以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。只是被皇甫玉华禁锢，以他的细心和心计，她要想见太子妃，谈何容易？
　　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1）
喜欢她，那是一日一日压在心底的，捉到了她，就关在笼里，好好地拔掉她的牙，让她臣服。
　　她不能坐以待毙，不能什么也不做。
　　这莲心阁在明月宫的深处，四周是宫殿，隔着水。所谓的莲心，就是一层一层地包围着，只有一座白玉桥相连，要想逃，可不是易事，只要过那桥，就会被人发现。她相信外面有不少人看守着。
　　再华丽的宫殿、再华丽的装饰，也还是一个笼子。
　　她从一个笼子里出来，又钻进另一个笼子。不，她不想再被困住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心思很明白了，想要驯服她，想要得到他。她还是那样，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，这是女子的贞洁。如果她无牵无挂也就算了，反正是一个无心之人。可现在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裴奉飞，她是他的妻，她就得为他守身，这就是她的执著，也是一个女人的执著。
　　她发现分开之后，越来越想念他。她的感情是不是来得太快、太深了？也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算是什么样的感情，会不会像沙堡一样，风吹会散雨打会垮？可是，她就是爱上了他。
　　她还是有些害怕，她知道，一个女人用全心去爱一个男人，这样会比较吃亏。尤其是他的心里还曾住着一个幽朵儿，只为这个幽朵儿，他就会什么也不顾地赶回来。
　　值与不值，似乎真的很难去衡量，想多了，就容易患得患失。
　　她轻笑，有些叹气，又恼怒地扯下发间的大红珠花，这是天朝宫女的装扮。她很少生气的，生气会很伤身，不值得，可现在她真的很气自己。自作聪明地加入这计划，却不过是太子的一个游戏，捕捉到她，成为他的一个意外惊喜。
　　如何才能从这重重的宫闱里脱身呢？他对她，似乎不会再放手。他说得很坚决，他做事很执著，手段也极高明。
　　那么多人监禁着她，在这里，她是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。
　　这里比三王妃所住的地方还要华丽十倍，各种名贵的花、琴、棋，所有消遣的东西都一应俱全，摆放得整整齐齐。连那软榻，也是金丝线所绣，就连阿蛮公主所睡的榻也没有如此高贵。
　　他想把她当做什么？金丝鸟，还是一只能让他飞得更高的金丝鸟。对她越是看重，那就代表她对他越重要，他是不可能放开手的。
　　很抱歉，她对宫廷有着说不出的厌恶。她讨厌这些豪华的虚假，她也不喜欢他，太强势。
　　月色透过窗，细幽幽地洒了一地。气够了，真是气够了，无计可施，她又想起远在天龙山的裴奉飞，满怀抱歉，她不想总是连累他的，却又总是连累他。
　　一次自作聪明，就把自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。
　　他会来吗？消息传出后，他会来吗？是因她而来，还是因幽朵儿？
　　那是个大美人，她真的比不上她，也是不能比的。她是她，幽朵儿是幽朵儿，不同的两个人，不是两件东西，如何相比？
　　她觉得心越来越不容易满足，她的灵魂，真如那太子皇甫玉华所说，不是静止的吗？她想飞吗？他看错了她。她只想依在裴奉飞的身边。
　　月已冷，夜色朦胧，太子妃是个厉害的角色，管得太子无从偷腥。这是他的悲哀，如今也是自己的幸运。
　　皇甫玉华能忍受太子妃多久呢？就凭那淡然的声音，她就能猜得到，他对她没有感情。一个女子不能抓住男人的心，不能用她的智慧让他喜欢、让他欣赏，那就算了，起码还是要大度。可太子妃什么也没有，试探太子对幽朵儿有没有动心，只用一些虚无缥缈的关系来压住他，等凤凰浴火而飞之时，她可就什么也不是了。
　　这是太子妃的路啊，不关她的事，她却有些叹气。
　　烦躁了大半夜，虚火上升，也就什么都不想了。趴在桌上，直睡到天明，醒来的时候却是满嘴起泡，这是给她的教训啊！痛，那是应该的，又无力地合上眼。
　　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她身上，皇甫玉华挥手让宫女退下，坐在一侧，细细地看她的脸。
　　越看越是好看，她的美藏得很好，心思灵慧的女子是不会表露在外面的，不以相貌让人判定。
　　昨晚，她必是在这里趴着睡着了，她是那样倔，倔得他更想要驯服她。一手拢好她散落在耳边的发，无意间碰触到她的肌肤，烫手得让他皱眉，轻声说：“杜公公，宣御医来。记得，别让太子妃知道了。”他刻意压低声音，是不想吵醒她。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2）
妩音睁开眸子，如翦翦的秋水一样美丽的眸子。她有些冷意地说：“太子殿下，真是用心良苦啊，敢做又如何不敢当呢？”还要瞒着太子妃！她将衣服扯下，却硬是被他抓住了手腕。
　　她不叫痛，只是用亮亮的眼看着他，眼里火焰在跳动着。
　　他包容着她的小性子，觉得甚是可爱。“妩音，你知不知道，你现在像什么？像不服气的狐狸。这种表情，对于男人，可是个挑战。男人都喜欢挑战的。”有些暧昧的气息、暧昧的话。手轻轻地抚触着她的手腕，带着一些亲密的气息。
　　妩音放弃了挣扎和对抗，在他的面前，她总是失了冷静。
　　深吸一口气，她平复心里的躁火。怪谁呢？只能怪自己。
　　“放开我，你抓痛我了。”她平静地说。
　　他放开她，轻笑着说：“我喜欢你认真地做一件事情，像画画那样，很投入，不为外在的东西所影响。你是一个很沉静的女子，偶尔会笑，你认真的时候，再加上轻笑，真的很美。”就是那些吸引了他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来跟奴婢谈女人吗？太子殿下，奴婢无才。”恕不奉陪。
　　他认真地看着她的脸，“你不是奴婢。”
　　谁生下来也不是奴婢，只是在制度下有些人就成了奴婢。谁喜欢做奴婢呢？如今在他面前这样说，也是为了故意和他隔开不同的身份，她要他认清，他是尊贵的，不能有失身份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姓什么呢？”他轻问。
　　妩音不说话，移开脸，也不瞧他一眼。
　　他一手制住她的下巴，硬是让她瞧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妩音，放弃你的挣扎吧，你为谁守着呢？你不过是蔚凌玉的一个小妾，他要是真对你好，就不会让你做小妾，还是个不为人知、上不了台面的小妾。跟着我，你能学到很多东西，也能得到很多东西。我现在是喜欢你的，所以才对你有耐性。聪明的女子，不用多去提醒，也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。”
　　她不想学到什么，更不想得到什么，这男人真有些可笑。
　　“妩音，喜欢是很奇妙的东西。你的以前，我会置之不理。以后，你改名，你就是我的贵妃，我最宠的贵妃。”他笑着，深深地看着她，似乎她已成了他的贵妃了。
　　真是好笑啊，既然她的以前置之不理，为何又要她改名呢？逃避什么呢？怕人笑话吗？强掳人家的小妾为妃吗？这就是男人的自欺欺人吧！想得到，又怕人笑话。
　　妩音轻轻地笑，下巴却让他捏得发痛。
　　“你在笑什么？我看得出，你是不耻的笑。”他沉下脸，他并不想如此粗鲁地对她，男人要驯服一个女人的手段有很多。只是他很讨厌她眼里的嘲笑。
　　“我笑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，为何又只是贵妃呢？难道我骨子里的贪婪，你也没有看出来吗？皇后之位不是更好吗？还是你不会让一个男人的小妾，去做你的皇后呢？”
　　他挑眉，“你想吗？皇后，那不过是虚幻的一个位子。其实贵妃更重于皇后，得宠于三宫。”
　　“真好笑，太子好奇怪，看你的眼里有着诱惑，有着自信，有着志在必得，可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来呢？是太子妃睡着了吗？还是又让三王妃陪她下棋了？”一个拉着女人裙子往上爬的男人，在这里对她说这些？她听了只想笑而已，“太子，你也是只看女人行事的人吗？”
　　啪！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她白嫩的脸上，浮起五个鲜红色的指印。
　　他怔住，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了她，他本是很喜欢她的啊！
　　妩音越发笑出声了，一手轻轻地抚上脸，火辣辣的痛啊，却是她应该受的，因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让她踩在脚底了。她明白这样才会让他看清，她这样的女人并不能听命于他。
　　而且，这也是实话。连自己在做的事也不敢承认、也不想听，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？！
　　皇甫玉华握住了她的手，“妩音，我并不是想要打你的，你真的很让人生气，你知道吗？”
　　她当然知道，曾经裴奉飞也深有感触吧。
　　他求她快点儿回京里，以阻止幽朵儿嫁人，她笑着说不。她想，那时的他怎么没有气得打她一巴掌呢？他是强忍着，真的很厉害，无论如何他都不打女人，哪怕是她挑剔得让他火往上升，他也从来没有说什么恼火的话。
　　想到他，她的唇角有抹轻轻的笑，有些甜，有些失神了。
　　让皇甫玉华看得很着迷，一扯她的手就往他的怀里带。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书本网最好的txt下载网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3）
带着情欲的眼看着她。噙住她的唇，他用力地吮吸着，想要用吻来征服她。
　　只是，他尝到了真正的血腥味，她咬破了他的唇，冷淡地不予回应。
　　哪怕是流血，他仍是轻轻地吮吻着她的唇角，轻柔得像是蝴蝶采花蜜一般，细细地、不舍地吻着。
　　她却不给他什么反应，直到他烦躁地放开她。
　　妩音擦着唇，厌恶地说：“太子原来是一个禽兽！”
　　亲吻，是属于相爱的人之间的一种甜蜜的行为。她喜欢裴奉飞的吻，讨厌这个太子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并不想这样对你，为何你总是这样？”
　　妩音冷笑，“太子是怪我没有躺在床上迎接你吗？”
　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，“太子殿下，御医来了。”
　　他站起身，看着她说：“妩音，你听着，我会得到你的，你现在的挣扎，只是游戏的开始，我会陪你玩下去。”继而冷然命令，“进来。”
　　御医把过脉后，要她好好休息、多喝水，又开了几副药，连头也不敢抬就退了出去。
　　“太子，”一边的公公小声提醒，“太子该去看皇上了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好好休息。”他看着她的背影，有些无可奈何。
　　驯服她，会得到什么甜美的果实呢？他会得到一个很好的帮手，还是她会玉石俱焚？
　　她的底线，他竟然摸不清。只是对她越来越有兴趣，无论她怎么反抗，他都不会放手的。喜欢她，那是一日一日压在心底的，捉到了她，就关在笼里，好好地拔掉她的牙，让她臣服。
　　蔚凌玉，该死的人，妩音为他坚守是吧？很好，人并不是没有弱点的，他善于利用人的弱点，并不比三王子差，只是他藏得比较深。
　　有些不乐观的是，父皇的病似乎越来越好转。
　　他紧皱着眉，他并不喜欢这样，他想能早点儿登基，不会受制于有些人。肖凤飞，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，只能成为过去。
　　而妩音埋头苦想的是如何脱困，如何不让皇甫玉华得逞。
　　听了他今天的话，她想他会去找蔚凌玉的。也许会对蔚凌玉不利，太子多疑，而且并不是软弱仁慈的人。唉，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，她不知道，蔚凌玉会不会供出她并不是他的小妾，她是裴府的人。庆幸的是，他还不知道，她就是裴奉飞的娘子——阿蛮公主。
　　但是，如果说出来可以让他止步吗？这毕竟不再是小事。她的名声，还有她的身份，都是一堵墙。
　　她不知道，是说出来还是让他一步步地去发掘、最后放弃她呢？也许，她只是白费工夫，他不会在乎那些。不，不能说啊，要是说出来了，会拖累裴奉飞的，他会拿她来要挟他的。
　　轻轻地敲着桌面，满嘴的泡让她直痛到心里去。
　　女人并非只能拖累男人，她得自己救自己。裴奉飞得到消息，也需要一些时间，而她要在他来之前好好地保护自己，也不要胡思乱想，要相信他！
　　如今只有待在太子妃的身边才是安全的，可她想要在太子妃的身边很难。皇甫玉华一步步地算计，她也不能放弃，她也要一步步地算。
　　她轻轻地嘲笑着，明明不想再入宫门，偏偏宫里的这些事情，她还是运用得很纯熟。
　　宫女端来药，恭敬地放在桌上让她喝。
　　妩音笑笑，看似平和，端起药碗就往外一丢，四溅的药汁，清脆的瓷碗破碎声，都让人心里打寒战。
　　她并不想为难宫女，她自己也曾是宫女，知道她们的难处。
　　可是为了保身，就不能不为难她们了。宫女心生怨气，就会道出来，有些有心人听了去，自然会告诉太子妃这里金屋藏娇之事。
　　宫女打着战，却不敢说话，赶紧去捡了那碎片。
　　她走到门边，两个公公躬身，“妩音小姐，太子有令，妩音小姐不能出门。”
　　不能出门，她当然知道，她就是偏要撞出门啊。
　　“滚开！知道我是谁吗？我是未来的皇后！太子做了皇上，我就是皇后。你们敢拦我，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！”皇后，这个词太骇人了，一定会传到太子妃的耳里吧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，太子妃一定会对她很好奇的。只要太子妃来了，她就有办法说服她。
　　“奴才不敢。”
　　“让开，我要出去。”她刁难道。
　　那些公公扑通跪在地上，低低地哭求道：“妩音小姐请饶命啊要是妩音小姐硬要撞出去，奴才也不敢拦着，只是妩音小姐踏出这门，奴才们就只好撞死在这里了。”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4）
妩音气得直咬牙。好啊，太子真不是一般的厉害，这种方法，还真能让她止步。
　　她气闷地坐在房里，看着满室的浮华，阳光照在水上，水里又反射上来，飘飘荡荡的光彩，捉也捉不住。这里像仙境一样，四处都临水，只有白玉的小桥才能通到这里。只要有人走动，明月殿里的人马上就能看得真切，可以最快地防范。她真的需要这样来防备吗？肩不能挑，手不能提，如何冲得出去？她真的没用。
　　有了，她叫人送了一沓白纸过来，在上面写上字，折了很多很多的纸船儿。只等夜一暗，就从窗户扔下去，白天只会被人看到，然后打捞走，而晚上天黑黑的，谁知道水上漂的是什么呢？水应该是四通八达的，明天早上，想必那太子妃也就知道了。
　　晚上时分，她不担心，皇甫玉华是不会来的，太子妃看他可不是一般的紧。连三王子的女人都加以防范，何况宫里有的是美人。
　　夕阳西垂，光华如霞。她从窗口看到有人来，赶紧将折了满桌的纸船胡乱包住，塞到床底下，继续趴在桌上装睡。
　　皇甫玉华让人将饭菜摆上，并不意外她没有吃中午饭，“饿得你没有力气，你岂不就如了我的愿？”他笑着，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。
　　她装病，趴在桌上。怎么会如了他的愿呢？不吃他的饭菜，就是怕他下药。水果倒暂可果腹。
　　“来，吃点儿东西。”不舍得饿着她，借口陪皇上用膳，他就过来了。
　　“谁知道你有没有下药？”她防备得紧。不是她小心眼儿，她见得多了。
　　他笑，“你认为对你，我需要下药吗？用薰香，足以让你神志不清了。”只是他不舍得，那种香太伤身子，那样得到她，有什么意思？
　　转过头看向一边，她冷淡地说：“我吃不下。一只笼中鸟，哪有心情享受佳肴？”
　　他还在布菜，似乎很喜欢这样，不管她喜不喜欢。从来都只有女人侍候他，这样反过来，倒也新鲜。
　　他轻声地说：“妩音，你在责怪我不让你出去吗？还不是时候，妩音，我并不想关住你的。”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她还是没有动静，他放下筷子，轻轻地笑，“对你，我才有那么多耐心。妩音，不知你有没有看过喂鸭子，你想让我像喂鸭子一样塞到你的嘴巴里呢，还是让我吻进去？”
　　“小人！”她抬起头，狠狠地看他一眼。
　　折了一天的纸船，写了一天的字，累得她几乎坐不住，身子有些摇晃。他以为她病得重了，皱起眉，“我不喜欢看到你这般病态。”
　　“人吃五谷杂粮，总是要病的，何况，”她语音一转，“我闷在这房里，想不病都难。”
　　幸好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色，不然她的嘴又得痛了。她知道，他是言出必行的人，不会笨得再去对抗，端起碗，慢慢地吃着。
　　他也端起了碗，展眉尝着菜。好奇怪的两人，明明是各怀心机，还会坐在一起这么安静地吃饭。
　　碗里蓦然堆上了很多菜，她放下碗，叹了口气，“你要怎么样才放我出去？或者，你杀了我算了。”
　　“你在害怕什么呢？妩音。”他还是自在地笑，“你一直在问，你的心开始烦了，还是开始怕了？”
　　害怕，她在害怕什么？她是不是害怕被征服？笑话，她才不会，她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在暮色中的山崖下接住她的男人，那个把生死置之一笑、誓死保护她的男人了。
　　“和你一起吃饭，为什么吃起来特别香？”他喃喃道。
　　妩音揉着头，一脸痛楚。
　　“怎么了，不舒服吗？你必定是没有喝药，这些菜都是清凉之类的，多吃些。”
　　他很细心，这种男人很可怕。一个有野心、有策略、有阴谋又细心的男人，真的很可怕。他应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，他的耐性比她还好。
　　妩音压住心里的惊吓，摇着头，淡淡地说：“不是，我头痛，老毛病了。我困了，太子殿下，请你先回去。”
　　“到软榻上躺一躺。”他轻声说。
　　“躺？”她提高了声音，畏惧他提这个字，“不，我不要！”
　　病中的人难免任性，以前嫩玉也是，他哄着便没事。妩音看起来有些害怕。
　　“妩音，如果你想和你所猜测的一样，你只管跟我作对。”
　　她明白他的话中之意，略带着委屈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幽幽地看着他。
　　皇甫玉华叹了口气，这女子真是了不得，不是他驯服她，而是她在驯服他一般。“妩音，我保证不会碰你。”小妮子的防备心真强，他日，她必是他最得力的一只手。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5）
她的小把戏他都知道，只是他都会有防范，不会传到肖凤飞那儿去的。她的那句“皇后”，如果喜欢，以后给她便是。
　　他执意要扶她上榻，她戒备地看着他。
　　为她拉好被子，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很不舍的情怀。
　　“吻一下。”他轻笑，好想看她对着他笑。
　　妩音紧闭着嘴，偏过头。
　　他有些失望，没有强迫她，踱到窗边坐下。那里放了把琴。
　　他坐得端正，伸出修长的指尖，轻轻地碰触琴弦，调了调音节。
　　通体雪白的琴轻轻地响着，他轻轻地弹曲，像是月光照着正欲盛开的晚香玉，淡淡的，宁静的，让人心神安静。
　　皇甫玉华真是好才华，谈画，他挥笔如神，论琴，琴艺高超。
　　她静静地听着，新月升起，映在水上，再映上屋顶闪动着，波光粼粼，那么不真实，那么虚幻。饭菜里必是还掺杂了什么东西，让她的脑子开始迷糊了。不，不能睡，她还要放船儿呢。
　　沉重的脑袋却不如愿地越来越沉，直至合上了眼皮。
　　皇甫玉华收住最后一个音，琴恢复了宁静。
　　他看向熟睡中的妩音，轻轻地伸手，指尖宠爱地扫过她的脸蛋。睡着的她，很美、很温柔，不反抗，不会瞪着他，不会给他脸色看。细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，小巧的菱唇红润而又诱人。
　　他低下头，在她的唇上偷得解相思的一个吻，那种甜直渗入他的心肺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该回去了。”轻得让人听不真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。
　　他站起身，不舍地摸摸她的唇，低声说：“明天，明天再来看你。有你在宫里，似乎心有了寄托，轻松多了，所以，妩音，没有你愿不愿意留下，只有我会不会放你飞。不会的，哪怕是折了你的翅膀，也要留住你。”谁叫她越来越得他的心。美貌的女子何止上千万，可没有那抹灵气、才气和傲气，也不过空有相貌，看过也就忘了。
　　“别扰着她。”他轻轻地合上门，“别让她太生气。”
　　“是，太子殿下，奴才遵命。”公公们俯下身去。
　　他含着一抹笑意，从白玉桥上走出去。出了明月殿，在高高的雕栏上面就看见太子妃带人而来了，心里有些烦躁，却还是扯上一抹笑意在脸上，淡淡地说：“爱妃今晚怎么亲自过来了？”好一个心机不浅的肖凤飞，走了片刻，就四处找人了。
　　太子妃利眼扫了一圈，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影，才笑着侧侧身，“太子，听奴才们说你用过饭，就在这里赏月，臣妾也就过来看看。在这里赏月，果然非同一般啊，风凉月美。不久就是中秋了，那时月亮才是最美的。”
　　“爱妃也是文雅之人。这里风冷，爱妃早些回去便是。”穿得那么少、那么单薄，也不怕着凉了。低低的宫装，呼之欲出的玉乳，太子妃不仅爱吃醋，对男女之事还贪婪得紧。
　　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，娇笑地说：“太子，我们回去歇息，夜冷了，莫要着凉。”
　　他抽出手，轻轻地拍着雕栏，似在忍耐着她，叹息说：“爱妃，如今父皇病重，宫里诸多之事，不得不处理，本王还要处理政事。”
　　她有些失望，“那不是很累？太子，国事重，身体也重要啊，别管那么多，让别人去做便是。累倒你，我可很心疼的。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？香香的？”她皱起眉嗅闻着，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身后，清一色的，全是公公。
　　他好想推开她，却还是忍耐着，冷然说：“刚才有人送了一盆晚香玉过来，大概是染上了那花香。”
　　一边的杜公公哈腰，“是啊。太子妃娘娘，太子殿下刚才对月赏花，吟了不少诗，还出了上联，可奴才们都对不出来。太子的才学，真是高啊。”
　　他能插话，那是因为他一直就在五王府里侍候着皇甫玉华，地位自是不同，太子的心思也都看在眼里。
　　“是吗？臣妾也很有兴趣，太子不妨说来听听，让臣妾对上一对？”她还是怀疑。
　　皇甫玉华轻笑，“爱妃有兴趣，岂能扫兴？有这么一句：明月殿上观明月。爱妃可否对出下联？”这词句，本就是他随性所说，极易对出，而妩音不肯如他的意罢了。
　　倒看看这草包肖凤飞如何对？下棋，三王妃不愧是宰相调教出来的女儿，一步步，都输得很用心，很讨她的欢心。暗地里，估计她也不知道，三王妃的眼里更多的是嘲笑。
　　真正的皇后岂会是这样的人呢？太小家子气。
第二十二章⊙身陷深宫（6）
太子妃眼睛滴溜溜地转，一会儿，又痴痴地笑。
　　他低头，“笑什么？”叫她对下联，有什么好笑的。
　　“臣妾对出了。”她有些得意，“不过，只能说与你一人听。”她拉着他走远一些，依在他的怀里，玉手轻轻地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。
　　“爱妃对出的是什么呢？”真想听听她的“奇才”。
　　她低低一笑，说道：“那就是，销魂殿里夜销魂。”说完，抬起头娇媚地看他，“太子，我们回去歇息吧。良辰美景，莫要错过了。”
　　冷风吹来，他只觉得好笑，是他的悲哀吧？娶了这么一个女人，销魂殿里夜销魂，也只有肖凤飞才对得出吧？这个银荡的女人。
　　他拉开她的手，正色道：“爱妃，国事为重。”
　　“那你回东宫去吧，臣妾不会打扰你，我会等你一起睡的。”她笑着，并不想让他独处。就怕他不在她的眼皮底下，会有什么狐狸精来勾引他。
　　够了，他闭上眼，他真是受够了。
　　有些冷淡地推开她，厉声说：“你把国事当成什么了？处处管着本太子。在东宫处理国事，亏你说得出口。把一国之事，都当成儿戏不成？！”
　　从来没有对她凶过，她有些吓着了，又有些委屈，急急地说：“太子，臣妾并非故意，你凶什么啊？哼！”她扭转头就走。
　　他紧紧抓着白玉雕栏，压抑着心里的怒气。
　　杜公公小声地说：“太子殿下，应该忍一忍的。”
　　“本太子不能忍下去了！杜公公，”他走到他面前，“我要早点儿登基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　　杜公公一怔，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。
　　皇甫玉华大踏步走下白玉梯，侍从赶紧跟上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应该回东宫。”有人轻声提醒着。
　　“不，本王今夜就在昭阳殿里处理政事。”他对肖凤飞真的忍够了，男子汉大丈夫，不是为她所屈的。于是越发地想妩音陪在身边。
　　暗夜的月色，冷风静静地吹遍宫里每一个角落。
　　当阳光再次照耀着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时，新的一天又来临了。
　　皇上尚在病中，朝廷之事只是大臣递上奏折，由皇甫玉华批示。
　　他自然知道，肖凤飞不会善罢甘休，一定会去找佟贵妃哭诉。这些他倒是不怕，他不是待她不好，佟贵妃怎会不知什么叫做国事为重呢？又能拿什么理由来说他？
　　他仍是提着精神往东宫而去，不用多久，那草包大概就会回来了，到时再软言安慰几句，便无事了。肖凤飞笨，就用笨的方法对付她。等妩音的精神好些，再去看她。看着她气色好，也是很美妙的一件事，关于她的一切，他都喜欢。
　　一个黄衣的少女有些憔悴地站在太阳底下，无神的眼有些空洞，早上的阳光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。
　　他几乎认不出那就是嫩玉，曾经娇嫩的脸蛋那般苍白，丰满的身体像是瘦了一圈。
　　就连她的眼睛，他最喜欢看的眼睛，黑白分明，灵动得很，如今也如一潭死水般没有丝毫神采。
　　“嫩玉？”他轻叫。
　　嫩玉扯出一抹笑，有些虚弱，却是舒了一口气地看着他，“玉华哥哥，是我，嫩玉。”
　　怎么就变成这个样了呢？不过是几天没见啊。“跟我来。”他走在前面，并没有扶住她。
　　这里是东宫，要是让那肖凤飞看到，只怕又会大闹了。
　　嫩玉有些失望，却仍跟在他的身后，到了一间隐秘的小房里。还没开口，泪已在她眼里打转，从后面扑上去抱住他的腰，嘤嘤地哭叫道：“玉华哥哥。”
　　“嫩玉，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怎么变成这样子？”他轻轻地抹着她的泪。嫩玉身上也有香气，他微微地推开她的身子，就怕一会儿又让多疑的肖凤飞闻到。
　　嫩玉咬着唇，伤心地看着他，“玉华哥哥，你问我怎么了？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？”好笑啊，真是好笑啊她是不是真的太傻、太天真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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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1）
你不是鸟，你飞不出去，你要是鸟，我就折了你的翅膀。
　　皇甫玉华看着她，有些心疼，嫩玉不像是他所认识的嫩玉了。
　　他扶着她坐下，亲手倒了杯水给她润喉，“别急，慢慢说。”
　　嫩玉咬着唇，有些心酸，抓住杯子的手还有些战抖，“玉华哥哥，我生病了。”还是无法说出口，叫她如何说得出呢？他应该知道的啊。
　　“府里的人怎么不照顾好你？嫩玉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他轻轻地说着。
　　委屈的泪一滴滴地落下。她陪了皇甫少华五日，他如狼似虎，像有今天没有明天似的，尽力地要她的身子。有时候，她都不知道，她是活着还是死了，她没有意识地挣扎，往往清醒过来的时候，他又压上来了。他尽情地折腾着她，尽情地欺负着她。
　　他走了，她躺了整整三天才有力气起身。内心不断地煎熬，终是支持不住地大病了一场。
　　多少次，她想着能在病床上看到他，哪怕他说一句话、倒一杯水，她都会高兴的，都会觉得无怨无悔。
　　他没有来。他已是太子，那五王府就是虚设的了。
　　泪水，为什么那么不争气，一滴一滴地流个不停。玉华哥哥，最不喜欢看到女子哭了，他说，他不想哄着，因为没有那个必要。
　　衣袖轻拂，将眼角滚烫的泪珠儿轻轻扫开，逼着自己硬是笑着，“对不起，玉华哥哥，刚才嫩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。玉华哥哥，不用担心，嫩玉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，以后为玉华哥哥生漂亮的孩子，玉华哥哥最喜欢女孩儿了，嫩玉也喜欢。”
　　“傻丫头。”他有些心怜，轻柔怜惜地说，“瘦了不少，清瘦了，倒是更显得招人怜爱了。”
　　嫩玉眼里有抹惊喜，“真的吗？玉华哥哥好坏，从来都不说嫩玉胖了几分，早知道玉华哥哥喜欢人家瘦，人家不多吃饭便是了。”努力地笑，不再提起皇甫少华，那是一个噩梦，一个她的噩梦。
　　“谁敢说我们嫩玉不美了？全京城只怕找不到你这样的美人儿了。”而且，嫩玉调皮与温柔共存，光华耀眼又知进退，和那草包完全是不同的。
　　嫩玉娇羞地笑，“玉华哥哥又夸人家了。”
　　“好好休息，要养好身子。”他艰涩地开口。
　　“嗯。”她使劲地点头，笑着说，“玉华哥哥，嫩玉知道。嫩玉不会让玉华哥哥操心的。”这样，他才会更爱自己。
　　忍不住，他轻轻地将她的头抱在怀里。
　　“玉华哥哥，以后，嫩玉给你生个公主好不好？”她轻声说。
　　皇甫玉华点点她的鼻子，“羞羞你，现在，玉华哥哥还不是皇上呢？怎么可以这样说？”
　　“现在不是，以后便是。”
　　他轻轻地叹息着，“嫩玉，委屈你了。”
　　嫩玉闭上眼，“玉华哥哥，不要再提过去的事了。我还是嫩玉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，嫩玉都会跟在玉华哥哥的身边，为玉华哥哥生儿育女，辅助玉华哥哥成就大业。”
　　一个女人完全没有了自我，只想给喜欢的人做事。那就是爱惨了他，就是只想依靠着他。
　　他轻笑，“这才是我的好嫩玉。”
　　门蓦然被人一把推开，站在门口的，正是那气得咬牙的太子妃，双眼甚至还含着泪水。她恨恨地看着皇甫玉华，看着他抱在怀里的嫩玉。
　　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皇甫玉华有些讶异，按道理，她不是应该在贵妃殿里哭诉吗？怎么会回来了？
　　太子妃摇头，气愤地说：“我怎么在这里？这里也是东宫的地方啊，你是巴不得我走是吧？皇甫玉华，我给你一个机会改过自新，没有去向我姑姑说。你竟然，竟然在东宫里偷情！”夜里，孤枕难眠，她心里暗暗地后悔，却拉不下面子去向太子赔不是，好不容易等天明了，他还没有回来，宫女告诉她，东宫门口有个女人，像是在等人，连太监也赶不走她。
　　她暗暗觉得奇怪，也没做声，就暗里看着，就看到了这番偷情的一幕。她气得双眼通红，只差掉泪。才新婚多久，他甚至还没有当上皇上，就开始对她凶，就开始有女人，要是当上了，会对她怎样呢？
　　怪不得他不和她夜宿，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了。
　　肖凤飞气势强悍，吓着了嫩玉，她的身子发着抖，直往皇甫玉华的怀里钻。
　　皇甫玉华皱起眉，“凤飞，不可放肆！”
　　“我放肆？”她笑着，心里气焰更高，“皇甫玉华，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人啊！”抱着个美人，还叫她不要放肆。一气之下，她什么也不顾了，不该说的也说了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2）
“跪下。”皇甫玉华冷厉地看着她，“太子的名讳，身为太子妃，岂可以叫？你于我，何来之恩？”太放肆了，这肖凤飞，不杀杀她的威风，她就不知道谁才是她头顶上的人，不要把人的忍耐当成是一种无能。容忍她，不过是不想多事，并不是怕了她。
　　她一顿脚，并没有跪下，呜呜地就哭了，“你，你……”
　　皇甫玉华收敛了火气，没有再叫她跪下。既然让她知道了，也就不必再隐藏下去。
　　“来人，带嫩玉郡主到暖心殿里安住。”
　　“我要去告诉姑姑。”把她当什么了？太子妃咬着牙，一肚子的委屈，满脸是泪地跑了。
　　嫩玉吞吞口水，害怕地看着皇甫玉华，小声地说：“玉华哥哥，这样好吗？太子妃她……”为什么她竟然变得胆小了，是怕玉华哥哥不要她了吗？玉华哥哥说，她才是太子妃的，结果变成了别人，她忍了；而今，就连住在宫里，她也变得有些胆怯了。是因为身子不再清白了吗？女子有三从四德，不贞，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。就像那阿蛮公主，明明可以成为皇妃，却落个下嫁裴奉飞，还闹得臭名远扬。
　　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发，“我自有打算的，嫩玉，你就安心地住下。我去看父皇了，别的事你不用操心。”佟贵妃又如何，还不是只能听从父皇的。她轻轻地点头，好想抓住他，却又不敢。
　　太子妃哭得满脸的妆花成一团，而佟贵妃，脸上的笑却不曾改变。
　　“姑姑，你一点儿也不为人家做主吗？”她抬起哭肿的眼，叫道。
　　佟贵妃优雅地喝口茶才说：“你啊，实在是笨得可以。你是他的太子妃，也就是他的妻，你再怎么管也不能管住他的心。男人，三妻四妾是正常事，何必事事吃醋呢？他是皇上，以后多的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，你要有些气度，不能跟他对着干，否则吃亏的就是你啊。”她也伤脑筋啊，想为自己找个依靠，只是这肖凤飞看来是没有多大的指望。像她这样子能抓住男人的心，真是难啊。销魂殿里夜销魂，真是好笑，要是传了出去，只怕连她的颜面也受损。
　　“何况他是太子，你不为他寻美妾也就罢了，大度，你是一定要做到的。太子妃可不是好做的啊。”才只一个女人，就闹成这样子。
　　唉，以后怕要天天以泪洗面了，不要说有些照应，只怕会拖累她。
　　“姑姑，那我怎么办？他现在都带了一个叫嫩玉的进来，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女人。”
　　嫩玉？佟贵妃轻笑，“这你倒是不用担心，他的心事和他身边的人，本妃一清二楚。这嫩玉郡主啊，不会跟你争皇后的宝座，明白吗？”
　　肖凤飞摇摇头，擦着泪，“不明白，为什么？他护她护得可紧了。”
　　“这你就不知道了。”她轻轻地喝着茶，“你啊，就是少一个心眼儿。眼下，三个王子的关系，我倒是看在眼里，对他们的行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，不是不知，而是放任。”其实皇甫少华最得她的心，也最不阴险，只是他分量不够，不堪大任。哪怕是她喜欢，他也成不了事，主要的决定权还在皇上。
　　“嫩玉郡主已经是皇甫少华的人了，她再高，也只能是个妃子。”不然，她岂会看着不理呢？
　　肖凤飞睁大眼睛，吃惊地说：“我倒没有听说，有这等事？”
　　“所以本妃说你少一个心眼儿啊，玉华为了不让少华离开京城，让嫩玉留了他五天，在客栈里整整五天。”这些不必去花心思，只要问一问就知道了。
　　她惊呼出声：“天哪！这样不干净的女人，太子也要？”
　　“男人的心性，女人岂说得准？凤飞啊，不是姑姑说你，你啊，不能这样没有心机，在宫里没有心机，寸步难行啊。凤飞，这么久，该有什么动静了吧！”她轻轻问着，看向她的小腹。
　　肖凤飞不解，“姑姑，什么啊？我听不明白。”
　　唉！佟贵妃轻轻地叹口气，“你啊，需要一个儿子，一个能稳定你后位的儿子。”
　　“姑姑，我也不知道。”她有些含羞。
　　佟贵妃敲敲桌面，一个老宫女双手捧来东西放在桌上。
　　她轻轻地推过去，“这些是宫里的秘方，每次行房之前，都服下，让他服下。”
　　“姑姑？”她还是不懂啊，为何宫里人做事，都那么让人不能理解。
　　“傻丫头，宫里的男人啊，你放薰香，他岂能闻不出那种味儿，只怕更会生厌了。他呢，想要让你怀孩子就让你怀，不想让你怀孩子就不让你怀。这让他喝下去，他就不能自制了，懂吗？无色，更无味。”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3）
她点头笑了，“还是姑姑聪明。姑姑，那为什么，你不生孩子啊？”
　　佟贵妃脸色一变，手上的瓷杯差点儿摔在地上，冷厉地说：“有些事，不该问的就不要问！”
　　肖凤飞被骇到，胆怯地说：“姑姑，别生气，都是我乱说话。姑姑教训的是，凤飞以后要大度一点儿。凤飞会谨记姑姑的话，生一个孩子。”
　　佟贵妃缓过气来，“算了，以后不要再提起。”
　　“是，姑姑，没事凤飞就先回去了。”她小心地说着。
　　她揉揉眉头，“嗯，回去吧，凡事让着点儿，别太强出头，改改你的性子，不然吃亏的还是你。对了，是不是抓到蔚家兄妹了？”
　　肖凤飞纳闷儿，贵妃怎么什么都知道。“是的，姑姑。”
　　“这两个人和宫里是有些关系的，莫要动私刑。”她淡淡地说着。
　　“知道了，姑姑。凤飞先退下了。”她出去，有些不解，为什么姑姑对蔚家的事这么上心呢？跟宫里有什么关系啊？不管了，有了这些药，她就可以生个孩子，也就离当皇后不远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很忙，虽然佟贵妃没有插手，可是有些话，还是从那草包那儿知晓了。他要学更多的东西，连着好几天都抽不出空去看妩音。
　　有些似有似无的警告让他知道，佟贵妃不是简单的人，他没再对太子妃发脾气，而她倒也没有再拦他什么。
　　皇上的病忽然加重，让宫里的人更加紧张。
　　天龙山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，护国王裴奉飞将一帮乱匪都逼出了山窝。而潼州却像是要失守，三王子拥兵自重，只怕还会引兵而入。
　　很多事有喜有忧，压得他沉重，寻了个空儿，让小路子领着去明月殿。
　　在她的身上，他总是能寻到一些精神上的愉快。
　　妩音认真地写着，听到门开的声音，吓得赶紧一揉就往窗外丢去。
　　放了好几天了，都没有消息回来，难道这一招还不行吗？庆幸的是，他被事情绊住，没有再来这里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脸色有些黑，一手提着什么东西，蓦地就倾倒在她的眼前，全是她折的纸船儿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？”他铁青着脸，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明，竟然想了这个法子。如果不是明月殿这里的水是静止的，出水只有一处，入水也只有一处，这些船只怕早就让人捡了去，谣言会传遍整个后宫。
　　妩音看着他，既然他知道了，也就没有什么好藏的了，坦白地说：“是的，我就想着要离开。”
　　但是，失败了，不是吗？
　　“你离不开的！”他烦躁地吼着。
　　“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。”她也不示弱。
　　他轻笑，“妩音，知道这儿为什么叫莲心阁吗？莲子的心藏在哪里——花的心里，岂有人会发觉？”
　　这就是莲心阁啊，宫里的设计总是巧妙的。
　　他又冷哼说：“你不是鸟，你飞不出去，你要是鸟，我就折了你的翅膀。”如果她想要飞，那么他不会手软的。
　　妩音咬着唇，“那要是鸟死了呢？你可以困住我的人，但是我的心，你困不住，只要有心，我是能飞出去的。”
　　他来回踱步，一会儿紧锁的眉头开了，“妩音，明天我带你去见见蔚凌玉，你就会回心转意了。”
　　“又是拿弱点来威胁人吗？”好卑鄙啊！
　　蔚凌玉，那个文弱的书生，不是说他有才，不想和蔚家作对吗？
　　也许，明天出去会是一个好机会，纵使一点点的机会，她也不会放过。
　　他眼里，对她的情欲显得更深了，她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里。
　　“别总想着逃。”他坐在她的对面，直视着她，“我有什么不好？你说。”
　　妩音轻声说：“你很烦躁。”不同于以往的他。
　　是的，他是很烦躁，他想握住她的手，感受那丝滑一般的触感和冰凉，她却闪过，站在窗前。
　　他恼火了，从后面抱住她，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，“妩音，别拒绝我。”
　　“你要弓虽.暴我吗？”她冷冷地说着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不在乎这些的。”他的脸埋在她的脖子上，轻轻地吮吻着。
　　“我在乎。”
　　靠在她的耳边，他轻轻地诉说着：“明天，明天我带你去牢里看看我的耐性，给你那么多天时间，我要你来求我。”
　　妩音听在耳里，只觉得恶心。情和爱在这太子的心里和眼里算是什么呢？什么都可以利用。
　　“不要以为，女人总是软弱的，女人一旦自私，何来的弱点？”蔚凌玉，不会是她的弱点。他失算了，她的弱点怕就是裴奉飞了。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4）
他笑着，有些轻嘲，“是吗？那你，为谁这样守身呢？”
　　“我不是狗，不是没有感情的东西，更不是易变节的人。”为谁守身，关他什么事呢？
　　如果是这样，用弱点来让她听话，只会让她越来越反感他，越来越讨厌他。最先的欣赏就会变了味。
　　裴奉飞和他是不同的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，从来不会做这样卑鄙无耻的事。现在想想，真是有些感激他的呵护，让她度过了最难的时间。他没有和这些人一样，只想得到她的身子。
　　哪怕……他是不屑，她也还是高兴的。因为，他尊重她。
　　皇甫玉华放开她，自信地说：“明天，你就会变节了。”
　　有那么容易吗？她冷笑。
　　结果过了三天，皇甫玉华才有时间带妩音去看看。
　　他抓着妩音的手往外走，“去看看。”皱着眉看她，不太满意。她的妆容并不出色，她值得更美的，她若细细地妆扮，会更美的。
　　妩音想，太子估计现在是权势越来越大了，也不管会不会遇上什么人，也不怕被人说出去，大白天就拉着她的手出去。
　　也好啊，白天能遇到更多的人，机会也就多了一些。
　　“不用了，我自己会走。”她想甩下他的手，他却不允。
　　蔚凌玉一直没有把她的身份说出来吗？还真是死心眼儿，说出来又如何呢？他能知道的就是，她是裴奉飞的丫头。就这样，也不说吗？
　　文人的气节，富贵不能淫，威武不能屈，她是蛮欣赏的，只是太迂腐，就难以忍受了。
　　他停下，不悦地看着她的眼，“拿湿巾来。”
　　杜公公恭敬地奉上。他递上给妩音，“你是要自己抹，还是我给你抹？”实在难以忍受，她的脸上如此拙劣的妆容，明明妍丽的五官，却被她弄得丑不拉叽的。她是故意的，他不容许她的脸变成这般丑陋。
　　他只是喜欢美丽的女子，她知他是言出必行，伸手接过，将脸抹个干净后将湿巾狠狠地一扔。
　　刚擦净的细白脸被薄薄的阳光照着，越发显得冰肌玉骨、透净粉嫩。
　　他满意地牵起她的手，“这样才好，好看多了。”
　　她心里冷哼，跟着他走。
　　白玉桥上，他和她并行。出了明月殿，看那壮观的白玉雕栏，在白日的照射下，美得闪亮，让人睁不开眼。又像是有些苍凉一般，这些再美也只是没有生命的东西。她想，白色真的不适合宫里，宫里多黑暗、多血腥，要用黑才能遮盖得住。
　　她四处张望着，没有隐藏她的意图。
　　皇甫玉华没有说她，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，他不会让她出来的。
　　一路上，她很失望，甚至连那艳丽的妃子衣色都极少看到。来往的只有宫女、公公，怪不得他可以什么都不怕。
　　他带着她，往后宫走去，他喜欢步行，和她一起更是喜欢，有种温馨的滋味。也不坐轿，就和她走着去，顺便让她看看，宫里是何等雄势，连绵的锦绣江山，就是在这个皇宫运筹帷幄。每一次看，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，
　　他还是王子的时候，只要一进宫，心里就满满的是这种感觉了。他喜欢那种站在最高峰的感觉，俯视着全天下的人，掌管着这天朝的繁荣昌盛。
　　他愿意站在她身边陪他指点江山的女人是她。她够聪明，她够资格。
　　牵着她的手，偶尔笑看着她，有一种更深的情愫在暗生。
　　繁花似锦的后宫，她无暇看，她贪婪的眼只是看着天，看着天边飞着的云、展翅的鸟。她多想她是鸟，能飞出去。
　　他停下了，低声地说：“喜欢那只鸟吗？”
　　妩音低下头淡淡地说：“不喜欢。”
　　“可是，我并不想让你羡慕它。来人，拿箭来。”他别有深意地说着。
　　她说了她不喜欢，为什么他连鸟也不放过？有些苦涩是它的命，它不该从皇宫飞过的，它更不该让她看见的，就如她一样，太多的不该，当初自作聪明，造就了现在的懊悔。
　　弯开的弓充满了力度，弹动声清亮地响在耳边，箭飞了出去。一声悲啼，鸟带着它的悲哀落在地上，她合上眼，心里叹息着。真的是残酷执著的人，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放弃？她一点儿也想不到。
　　他笑盈盈地将弓一丢，侍卫马上接住。有人捡了鸟回来，双手奉上，“太子殿下好箭法，一箭穿喉，连挣扎也没有。”
　　“送到御膳房去，晚上给妩音小姐做个八宝炖汤。”他要她明白，要她吃下去，要她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滋味。她就如那只鸟，不要试图飞出他的手掌。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5）
她觉得心在翻滚，一阵阵恶心袭了上来，拒绝道：“我不要。”
　　他不舍地摸着她的脸，“那就记得，要乖，要永远记得这件事，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。”
　　她的胃翻转着，尚流着血的鸟，总是在脑海中浮动。她的脸色苍白，无力地任由他牵着手走。
　　红墙绿瓦，单独的偏僻小宫，孤孤单单，一边的花草缺少了水的滋润，更显得垂头丧气。
　　穿着铠甲的禁军守卫森严，极目可见。
　　一番行礼下来，有人带着他们直进。
　　厚实的石室所砌成的房结结实实的，有些阴冷，还传来一些痛叫声，让她的心一缩。
　　他回头轻笑，柔和地看着她，“妩音，一会儿你可不要吓着了。”
　　妩音的指甲更是扎痛了手心，这就是关蔚凌玉的地方。
　　烧得旺盛的火盆啪啪作响，呛人的味道让她轻咳了两声。
　　皇甫玉华示意一个侍卫去推开那小窗，让些许阳光偷泄了进来。
　　看到蔚凌玉，她紧紧地咬着唇，才不让自己叫出声来。
　　这还是他吗？衣衫被鞭打得凌乱，头发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，满身都是鲜红的血，就连俊朗的脸上也有些血红的鞭痕。
　　只有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不屈，清亮地看着逼供之人，鞭子打在身上，咬着牙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痛。
　　妩音心里一阵揪痛，她怜悯地看着蔚凌玉，却没说话。
　　只要一开口，那皇甫玉华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蔚凌玉。
　　“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　　“如何？”他淡淡地问着，冷厉的眼神却看着蔚凌玉。
　　为首之人有些难色地说：“还是什么也不肯说。”
　　“饭桶！拿鞭来。”皇甫玉华接过，在手里甩了甩，那凌厉的鞭子，划破风的声音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　　他一步步走近蔚凌玉，冷冷地说：“很难吗？连死你也不怕。”
　　蔚凌玉看了眼妩音，眼里有些笑意、有些歉意，然后咬紧牙根对着皇甫玉华，“落在你的手里，要杀要剐，自是由你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扬起鞭子正要挥下。
　　“够了！”妩音大叫一声。不行，她看不下去，她不喜欢看这些残酷的事。
　　他满意地笑，要的就是这样，转身看她，“心甘情愿了吗？”
　　妩音喘着气，眸子里更多的是厌恶，“皇甫玉华，不要让我更加看不起你。心甘情愿？好一个心甘情愿！你这样相逼，岂是我心甘情愿？好卑鄙啊！我不知道，卑鄙的人也会在乎‘心甘情愿’这四个字。如果你真的在乎，为何将我困住？你是对自己没信心，你根本无法真正得到心甘情愿。若真想，你就放了我，用你的方法来得到我的心。”
　　他扔下鞭子，低笑道：“妩音，你不必用激将法。”他不会上当的。
　　“妩音，对不起。”蔚凌玉看着她的眼，“害苦你了。”
　　妩音深深地吸口气，“我说过，是我心甘情愿入宫的，不用说对不起。”他被折磨成这样，为何还不说？她并不是他的小妾啊！
　　皇甫玉华一把将她的发扯住，让她受疼地仰起头看他，恼火地说：“对他，你就心甘情愿吗？”怒火把他心里叫做嫉妒的种子烧得更旺，“来人，给我往死里打。”
　　“你够了没有？”妩音扯回头发，一手揉着额，“我并不是他的小妾，你对他用什么刑？你不是也说我不是他的小妾吗？”她真是不了解他，太复杂的一个人。
　　“妩音！”蔚凌玉急急地叫着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眼里有着笑意，“此话可当真？”
　　“我发誓，我妩音绝对不是蔚凌玉的小妾，如果有半句谎言，愿天打……”还没有说完，他就笑着摇头，轻轻地说：“我相信你的，不用发毒誓，做他的小妾岂是你的风格？以后我也不会再钻那胡同里去了。”
　　风格，她有什么风格？她倒是不知道了。
　　蔚凌玉啊，这有什么好瞒的呢？但是，她还是感激蔚凌玉的，他其实是在守护着她。
　　“妩音，”蔚凌玉叹气，“我可以承受的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不说呢？我明明就不是。”他受皮肉之苦，她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，岂能看着他被打而不出声？皇甫玉华就是算准了她的心不是铁打的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是喜欢他吗？所以你为他入宫冒险。这样的男人真可怜，竟然连自己的女子也保护不好，他不配。”他冷冷地说着，企图从妩音的脸上找到一丝的喜欢。
　　这样的弱点更是好用。这样，他就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困住她一生一世。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6）
他有些失望，妩音的脸上无论如何瞧也瞧不出来喜欢；而蔚凌玉，一眼就能看得出，对她有着喜欢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对你的入宫理由很有兴趣。”他淡淡地说着，却不容人拒绝。
　　“没什么，就是喜欢冒险，结果证明了我的错误和愚蠢。”
　　“错误，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。妩音，告诉我，你口中所谓的夫是何人？”他相信绝对不是蔚凌玉。
　　她紧闭双唇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　　他走到火盆边，拨弄着里面的火。烧红的炭，让人指尖都发热。
　　他自在地说：“妩音，我并不想逼你，不过，我没有多少耐心了。游戏就到这里结束，如何？我要听你的真话，包括谁是你的夫，还要你心甘情愿。”他扬起烧红的铁块走近妩音。
　　那种烧铁的味道让她难以呼吸，闭上眼，咬着牙，她是不会说的。
　　“妩音，不用害怕，不会印在你身上的，我只要你说话而已。”他转个方向，走近蔚凌玉，“扒了他的衣服。”
　　妩音睁开眼，有些害怕了，又是这样，总是如此要挟人。
　　蔚凌玉朝她摇头，“妩音，不要害怕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这点儿苦我还能受。不要求他！”他能看懂太子眼中的意思。他也是会发掘宝藏的人，能发掘到妩音的美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听过这种声音就会一辈子都记得的。铁块贴在身上，灼烧得肌肤吱吱作响，他的身上永远都会有这个屈辱的印记。”他轻轻说着，似乎在谈论着天气。
　　这种轻淡，多残忍啊！
　　蔚凌玉对她有恩，她怎能看着他被残害？这次不成功，再烙上一次呢？太子会想出很多的法子来，他没有办不成的事。
　　宫里有着很多很残忍的方式，她看得多了，或是阉了他，让他一辈子就只能做个假男人，或是去了他一只手，让他连笔也不能提。
　　她还记得，她刚回将军府，他跑出来唤她的时候，那只手还拿着笔。那墨染黑了衣服，他都没看见，他兴奋得就像是久旱逢甘霖。
　　她要答应吗？那么，对于他的掠夺，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。
　　她不知道，她要放弃了，真的放弃了，斗是斗不过他的。她的心再怎么样也不如他狠。
　　好吧，她认输了，她看向皇甫玉华正欲说出话。
　　比她更快的一个声音传来，那般威严而急迫，“玉华，你这是干什么？在宫里设私刑吗？还对蔚王的后代如此不敬！”
　　声音刚落，急匆匆走来的女子已在眼前。她是何等尊贵的人，浑身有着说不出的尊贵，眼睛焦急地看着伤痕累累的蔚凌玉，满是心疼。
　　众人行礼，“贵妃娘娘吉祥。”
　　原来是贵妃，妩音松了一口气。这下可真是好了，听贵妃的口气，很护着蔚凌玉，那就没什么事了。而她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位贵妃挣脱牢笼，如果不能挣脱，那她只怕也只有一死了。
　　这位贵妃，就是太子妃的姑姑，真是柳暗花明啊。
　　“贵妃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？”皇甫玉华皱起眉。
　　贵妃喘匀了一口气，才说：“怎能如此对待他呢？快放他下来，蔚王的子孙要好生厚待啊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沉下脸，不悦地说：“贵妃娘娘，这是本太子的事。”
　　“皇上的诏令，只怕太子是忘记了。对蔚王的后代，朝廷须多加礼遇。蔚凌玉又是位才子，太子也要网罗人才啊！本妃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太子喜欢这个女人，太子何必为个女人跟蔚凌玉过不去呢？太子做了皇上，这天下女人多的是啊。”
　　“贵妃对蔚凌玉的事真是上心啊。我倒听说，贵妃和蔚王两小无猜，所以感情自是深了些吧！”他的眼里有些让人捉摸不到的东西。
　　贵妃皱眉，“太子这般对他，实在是不该。来人，放了蔚凌玉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示意人先将妩音带走。聪明的妩音怎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呢？她紧紧地抓住了一边的铁栏，“贵妃娘娘，救命啊！”
　　何来救命之说？皇甫玉华倒不至于要她的命。
　　她是故意说得如此重，就是想要引起足够的注意。
　　她做到了，佟贵妃紧皱着眉看她。她对皇甫玉华越来越不了解了，烦躁地问：“太子，这又是为何？”
　　皇甫玉华看了一眼妩音，淡淡地说：“贵妃娘娘，本王只是想留这个女人在宫里而已，不值得贵妃娘娘烦心。蔚凌玉，本王放走便是。”
　　心里却有些急，妩音知不知道，贵妃可是狠毒之人啊。
　　可要是她真那么听话，那她就不是妩音了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7）
妩音磕头，“贵妃娘娘，奴婢有话要说，太子殿下确实想立我为后，只是我志不在此，还请贵妃娘娘放奴婢出宫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你胡说什么？”皇甫玉华轻斥，这些话也敢说出来，小命不想要了？宫里见不得光的手段，她可见过？
　　可是他不知道妩音的决心有多大，不然她为什么要跪下来求，还放出大话。人被逼急了，就什么也不怕了，她太想太想出去了。
　　她笑，何来的胡说呢？皇甫玉华和你本就没有情，何必要牵连在一起呢？她认真地说:“贵妃娘娘看太子对奴婢多好，可奴婢是有夫之妇，万不能做一国之后的。”
　　佟贵妃揉着额头，锐利的眸子收紧，让这个女人当皇后，那不是枉费了她的心思了吗？万不可让这种事发生的，趁太子现在羽翼未丰，必须扫除所有障碍！她厉声道：“你给本妃说清楚了。”
　　妩音暗暗松了一口气，贵妃看来是想听了。她也是冒着险的，贵妃的眼里有着阴冷之光，宫里人的胸怀原本就不大。她得好好盘算着，要怎么说才能让这贵妃放了她。
　　皇甫玉华却先开口了：“贵妃娘娘，容儿臣称心一次又如何？”
　　“贵妃娘娘。”蔚凌玉也跪在妩音的身边，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，“请放了妩音吧，都是小人的错，为了小人，妩音才涉足宫中。”
　　贵妃看着太子，兴师问罪，“难道太子就这样强人所难吗？”面对蔚凌玉的目光，她无法拒绝。
　　“我看，这个女人就留在本妃身边，就算太子要纳她为妃，也要先好好调教啊。毕竟不是皇家之人，又是有夫之妇，若是传出去，岂不令皇家蒙羞？”
　　留在贵妃的身边？妩音细眉紧蹙，那可是凶多吉少。不过，贵妃似乎对蔚凌玉很好，也许还能借助蔚凌玉放了她。
　　“贵妃娘娘，儿臣已依你所言，放了蔚凌玉。”不能让步。
　　要死就死吧，妩音一咬牙，说：“贵妃娘娘，你就不怕奴婢夺了皇后之位吗？”
　　太子妃可是她一手安排的。太子对太子妃无情，要是她夺了太子妃的皇后之位，那她不是枉费心机了？
　　“大胆！”贵妃凌厉地一喝，声音在整个石室中回荡，让人忍不住为妩音提了一颗心。好大胆的奴婢，竟断言自己会夺皇后之位，贵妃岂能留她？“来人，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关到暗房里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心一紧，“贵妃……”
　　“太子什么也不必多说了，这种女人岂能留她？出言便是夺后位，如此有野心的女人，岂能留在宫里？”还为她求情，想必那女人所说的有几分是真了。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，只有让她离开人世，才是最让人放心的选择。
　　皇甫玉华没有再求情，而是看着衣袖上的龙，轻声问：“贵妃娘娘想不想知道，绣那鸢尾兰的是哪位女子？”
　　“太子莫非要告诉本妃就是她吧。再如何秀色生香，此人也不能留！”她紧咬牙关。事关重大，她尚能分出轻重。
　　太子轻笑，心里有些悲哀。妩音就是宁死也不要留在宫里吗？他就那般让她讨厌吗？只怕她还是没有学乖，而自己又不想惊吓到她，这之中他还没有拿捏好尺度。
　　“贵妃，他日太子妃肖氏为后，不是需要一套艳冠天下的绣衣，才能配得上身份？”他抛出一个饵，“此女绣功，独步天下。”
　　扫了眼蔚凌玉，又说：“父皇确曾说过要善待蔚王后人。中书大人却揭发蔚凌玉勾结三皇子，欲谋反，此事定当要慎重考虑。”
　　她有些沉默了，看着妩音，又看着蔚凌玉。
　　她心一软，叹了口气说：“那暂且留着她，让她跟在太子妃的身边绣凤衣。切莫让本妃再听到什么狂妄之言了。”
　　妩音大喜，趁皇甫玉华还没有开口，赶紧就磕头，“谢贵妃娘娘不杀之恩。”跟在太子妃的身边，也能安全一些。
　　“好好为太子妃绣凤衣，不要叫人失望了。来人，送她到太子妃那里。”日子悠长，还怕没有机会解决这个女人吗？
　　妩音松了口气，待在太子妃的身边，吃些苦头又何妨呢？
　　太子眼含忍耐，看着她离去的身影，有些无奈。“小路子，送妩音到太子妃身边。”只怕她跟着佟贵妃走，人还没到，就传来不慎摔死的消息。他不想听，也不想失去她。
　　“唉！”贵妃长长地叹着气，有些怜惜地看了蔚凌玉一眼。好多事情似乎脱离了掌控。
　　没有什么话可说，皇甫玉华走出石室，经过贵妃的身边时，轻淡地说：“贵妃对蔚凌玉当真不同啊，耐人寻味。”没再说什么，举步追着妩音而去。
第二十三章⊙明月殿上观明月（8）
佟贵妃看着他远离的身影，她有感觉，这皇甫玉华不再是她所能掌握的了。
　　他有着他的阴沉、他的计谋，他想些什么，连她都不知晓。从前猜不出来，现在更猜不出来了。
　　她看向蔚凌玉，眼中又多了些柔情，柔声说：“凌玉，本妃和令尊也是旧识。如今这情势，还是好好辅助太子登基为妙。去看看令妹吧！”人要识时务啊，眼下的情势，她是无法再改变了。没想到，一晃凌玉就这么大了。她眼里有些湿润，将他全身上下地打量着。
　　蔚凌玉恭敬地磕头，“谢贵妃娘娘恩典。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皇甫玉华冷沉着一张脸，有些怒意地看着她。
　　妩音有些得意，抬起脸，“太子还要打我吗？”
　　还要打她？在她的眼里，他只会动武吗？这和山野村夫有何不同？“那次是我无心之举。”
　　“太子，请恕奴婢无法奉陪，奴婢要去太子妃那里绣凤衣了。”总算脱离了啊，她舒了一口气。
　　刚出来时，他射下那只鸟，她感觉天是黑的，一切全在他的笼罩下。
　　现在，天是明亮的，有轻轻的风细细地吹入她的心底，连心情也明亮了许多。为人绣凤衣，这是她第二次，可不是为自己而绣。
　　看着那美丽的大红袍，如血一般的艳。太子妃要她绣出最华丽高贵的凤衣。
　　太子妃当然是要为难她的，什么都给她挑最难的，要求很多，挑剔很多，还会说些难听的话，她倒是不怕，这些不过是些体力活。至于难堪之言，无论听到什么，她都唯唯诺诺。
　　当太子妃看到她所绣的第一朵金线牡丹时，就开始赞赏了，太子妃似乎忘记了，她是扬言说要夺取皇后之位的人。
　　太子妃靠近她，看着那一朵朵的花从她指间绣了出来，眼里有着明显的赞叹，“好美啊”
　　她轻笑，太子妃也是性情之人，只是她真的不适合在宫中。
　　“来人，把那匹最好、最美的大红布拿来，让她给本妃绣凤衣。”真的是惊喜啊，“我还从没见过绣得这么好的人。你好好地绣，本太子妃要穿着这件美丽的凤衣，让所有人仰慕本妃的风采。”
　　“是，太子妃娘娘。”她恭敬地说着。
　　太子妃细看她，“本妃听说，你要跟本太子妃争夺皇后之位，好大的胆子啊！可我看你也不像。”
　　她的语气中只有好奇和询问，没有追根究底或兴师问罪的意味。大概只是对她好奇吧？她长得并不出色，而且很端庄，不像幽朵儿那样妖媚。
　　“回太子妃娘娘，奴婢已是有夫之妇，岂敢妄想？况且凭奴婢的资质，说出来也只会贻笑大方。”她轻淡地说。
　　太子妃看看她，点点头，“倒也有自知之明，你给本妃好好地绣，就跟在本妃的身边，届时让你出宫便是。”
　　还是有夫之妇的奴婢，太子应该不会贪恋她的。
　　妩音点头，接过那宫女奉上的大红布，再拉直，算着要绣的地方。
　　太子妃有些得意，“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倒也好，本妃挺喜欢跟你说话的。”
　　妩音轻笑，其实人并不都是凶残成性的，好好相处，也能发现彼此可爱的一面。太子妃就是，她的弱点就是太单纯，而且一心想要锁住太子，这是她的错。后宫中，无论她权势有多高，她也是无法独得宠爱的。
　　入夜，在众人的保护（实则是监禁）下，妩音回莲心阁安歇。这是皇甫玉华要求的，他不让她住在外面。她身边有贵妃的人，有太子妃的人，还有太子的人。
　　人多些也好，这样她就安全多了。她从来没有想过，有一天，自己会被这样前呼后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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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⊙相许一生（1）
听着寂静的水声，看着光彩渐生，年华在这瞬间也会变得苍白。宫里就是这样，等着时间逝去，等着青丝成白雪。
　　月光又照了下来，淡淡的光华带着些无奈。她托着下巴，深深地思念着裴奉飞。
　　她不是鸟，连皇宫也飞不出去，莲心阁真是藏得太深了。
　　伸出手，让月光照着，想捧缕月光。细白手指上的线痕有些生痛。旁人只知她绣功出众，岂知她受了多少苦？从小她就跟姥姥学，入了宫，更要学更多的东西。夜深人静时，她不是学这个，就是学那个。阿蛮公主是幸福的，喜欢就看上一眼，不喜欢就扔给她，让她去处理好。她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交给公主，才能使公主高兴。替代得太完美吧，所以苍王一直都那么疼爱公主，引来了几个姐妹的疏远。
　　现在静静地想想，付出的应该值得。至少，阿蛮是幸福的。跟着她的剑客，她一定会高兴的，那是她最喜欢做的事，带着些冒险，又自由自在。但愿他们能一直幸福，也不枉她的牺牲和成全了。
　　夜冷风寒，秋风不停地吹过，划过水面的声音有些怪异，她也没有去多想。
　　她都记不清有多少个日落了，在宫里的日子太难耐、太漫长，所以，她不想去记。每一天都想着快点儿过吧，可总是过得好慢啊，每天都要到深夜了，她才松口气沉睡。
　　一手抚着心口，里面有用一根丝线吊着的钥匙，心里有些暖意，她握紧，唇角轻笑。这钥匙代表着一个家，可以打开她和他共同的家门。他怎么样了呢？无论打仗输赢，千万不要受伤啊。
　　有人轻轻地敲窗，她竖起耳朵，警戒地叫：“谁？”
　　“妩音。”轻轻的叫声。
　　好熟悉啊，熟悉得让她的热泪马上就飞出来了。一只大手握住了她伸出窗的白玉小手，紧紧地抓住，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的指尖都开始战抖。
　　他身体贴着石墙，贴在窗边。
　　是他，是他，那般熟悉的容颜，以及俊朗的五官。
　　她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，战抖着声音低问：“是你吗？我不是做梦吧！”
　　裴奉飞轻笑，“当然是我，不然谁会从桥底下爬过来又攀着石墙过来？妩音，傻丫头，让开一点儿，让我进去。”窗太小了，不能跨进去，他只能钻进去。
　　妩音赶紧往旁边一让，让他纵身跃进来，马上就将窗关了。
　　天哪，外面多少双眼睛在看啊，若有万一，那就是万箭穿心啊。
　　细腰被他的手臂环住，她转身，马上就迎上了他的唇，热烈地、狂野地纠缠在一起。
　　她仰着头，抱着他的腰，让这个吻满足她无尽的相思，让这个吻吻走她的不安和心酸。
　　裴奉飞吻到她的泪，有些不舍，“哭什么呢？傻丫头，我来救你了。”
　　“我等你很久了。”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，感觉到他的存在。壮实的身躯，让她有着十足的安全感。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，有他在，她就什么也不怕了。
　　之前她祈祷着不要他知道，怕分了他的心，原来心里一直是这么盼着他来。
　　他带着粗茧的手，轻轻地扫过她的脸，拭净泪珠，“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？我的娘子被困在宫中，你说，我能不来吗？”
　　“呜……”她轻轻呜咽着，咬着他的手指，不让声音泄了出去，看见他，人就软弱了，就想哭了。
　　为她而来，还是因为幽朵儿呢？她有点儿怕听到答案，她不敢问。她很在乎他的答案，她想他，好想好想他。
　　“等回去之后，再跟你好好地算账，眼泪可不会让我轻饶了你，竟敢如此乱来！”他知道后，心急如焚，战事又走不开，幸好那山贼求和，他快马加鞭就回来了。
　　大部队只怕还要稍后才能到，所以没人知道他已潜入宫中。
　　妩音抬起头急切地看着他，“你受伤没有？”
　　他轻笑，“没有，怎么会呢？对了，妩音，你可知道幽朵儿囚禁在哪一处？”也许还可以连带着解救她出宫。
　　妩音心底有些悲叹，他始终还是想着幽朵儿的，终于还是问出来了。她的心好酸、好酸啊。
　　精明的裴奉飞又岂看不出？轻声地说：“妩音，不过是顺便。”
　　“你去救她吧。现在，马上，她等你很久了。这里防得太严密了，若有什么万一，连你也会被抓住的。”他们对他，可是凶狠至极的，若是抓到了，说不定会借机铲除。
　　裴奉飞摇头，“怎会不救你呢？妩音。我是专程来找你的，小笨蛋。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二十四章⊙相许一生（2）
“还不是时候，去吧。你还不知道，整座明月殿有好多人在看着，我只会连累你的。”只要有人发现，那就会毁了裴奉飞。
　　太子的心深不可测，对她看得太严，她可不想她的夫君有失。
　　“有刺客啊，抓刺客啊！”有人大声地叫着，四处乱了起来。明月殿顿时灯火通明，看得见、看不见的眼睛都在看着，全神贯注地戒备着。
　　大批禁军都来了，守在明月殿上。妩音皱起眉，“怎么会有刺客？莫不是你让他们发现了？”这里戒备多严啊，真如皇甫玉华所说，鸟儿也难飞出去。
　　他抱着她安慰：“是我的属下在另一处放火，引起混乱，好让我救走你。”声东击西的计策。
　　她苦笑，“失策了，是不是？”围在她这里的人可真不少，并不会因乱而离开。“奉飞，听我说，你先走吧，只怕稍后太子会亲自过来。”
　　他的拳头握得很紧，“我不会放弃你的。”
　　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。走吧，去救幽朵儿，她一直在等你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阿蛮，你是个笨蛋！”他低叫。她竟然会这样进宫，真是笨，要好好地教训她才是。
　　第一次，他叫她阿蛮，她有些想笑。
　　她消瘦了多少啊，委屈的样子让他心疼。她贪婪的眼看着他，就像怕他不要她一样。他的妩音，他的妻。
　　他抓起她的手指，狠狠地一咬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的眼，满是疼爱。“记着，我会回来的。”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，他推开窗，黑衣和黑夜融合在一起，贴在墙上，静悄悄地没入了水底。
　　地上，还有些水迹，妩音不慌不忙地细细擦净，免得一会儿惹人怀疑。
　　手指被咬的地方痛着，心却幸福着。
　　她侧着身子，静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声响。
　　众多的侍卫只能守在门口，不知道他走了没有呢？凭他的身手应该没事的，她见识过千军万马中应付自如的裴奉飞。她的夫君是很厉害的。抚着手指，有些微微的痛，似在告诉她，她不是在做梦。
　　热情的吻好甜蜜。她轻抚着唇，他的气息仿佛还在唇边，他咬过的痕迹，麻麻热热的。
　　他现在一定躲在暗处吧？不用多久，他就会去救幽朵儿。
　　然后他们会在一起吗？三王子不在，没有人会再挡着他和幽朵儿了。
　　曾经的恋人，经过这些，一定会更怕分开。
　　她咬着手指，有些痛，有点血腥味。她轻轻吸吮着，这痛让她的脑子清醒。他能先来看她，她已经很高兴了，因为他心里是有她的。
　　门轻轻地被推开，一种淡雅的香气飘来。是他，皇甫玉华的味道，刺客把他给招来了。
　　她轻轻地呼吸着，现在倒是不怕，很多眼睛在看着，他不会对她怎么样。
　　太子妃并没有很排斥她，小孩子的心性，就是嫉妒心重。她有些怜悯太子妃，因为她终究是会被太子抛弃的。
　　不过，要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传到了太子妃的耳中，那么明天她就有得受了。这也是皇甫玉华不会太过分的原因，他也不想她受苦。
　　皇甫玉华松了口气，看着她的背影。大概是白天累坏她了，睡得那么沉，连刺客来了也不知。
　　暗夜，微弱的灯光下，他还是仔细看了看，地上没有任何痕迹。说明这里没有人来过，若是从桥上走过来，早就被乱箭射死了。
　　他没有打扰她，给她拉高被子，轻轻地合上门，又吩咐更多的人在外面看守着。
　　妩音松了口气，幽幽地叹息。怎么说他呢？对她很好，会为她的处境着想。可再好又如何？她不喜欢他，她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人了，不会再有他任何位置的。
　　裴奉飞潜藏在暗处，看着忙乱的侍卫。折腾了大半夜，他们都累了，兵不厌诈。看他们疲累地瘫倒在暗处睡着了，他暗暗皱眉，这些人没有训练过啊。不过，这里不是战场，他们也不是他的部下，他也不必去管这里防守得怎么样。
　　妩音，只怕还要等些时候了。刚才在暗处看到，如她所说，防守真的好严。他不能冒失，那会让她更为难。
　　乌金沉沉，有些浮白色的东西在空中开始浮动着。他开始飞奔起来，万不能等到天亮。他的黑衣是夜的色彩，他走得飞快，让人看不清是黑夜闪过的风还是人。
　　他站在最高处，可以看得清下面的布局和暗哨，点燃的火把正好方便了他辨认。
　　他有些不齿太子，竟然如此过分地想要夺他的娘子。他什么都可以忍让，名利于他不过是虚名，只是妩音却不能让出，她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根。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二十四章⊙相许一生（3）
一个倒挂金钩，如燕子一般灵动，他迅速地点了两个公公的穴道，顺带看把他们抓了进去。
　　“幽朵儿。”他低声叫着。
　　他走进内室，黑暗中看到一张床，他看出上面是幽朵儿，轻轻地走上前，一把捂住幽朵儿的嘴，低声叫道：“醒醒。”
　　幽朵儿被惊醒，正想张嘴大叫，已被他捂了个严实。
　　“是我，裴奉飞。”他低声说。
　　她慢慢看清是他，满眼惊喜。
　　“现在走。”他轻声地示意着。
　　她拼命地点头，抱着他的腰，“我知道，你一定会来的，你不会抛下我的。”
　　“别说话。”他脱下一个公公的衣服给她，“穿上这个。”
　　“我不要，有你在身边，什么都不怕。”玉手缠上了他的手，“快走，现在就带我走。我实在受够了，在这里好闷，好怕哪一天就被杀了头。”
　　她和妩音果然是不同的。他有些叹息，“穿上吧，至少出宫会比较方便。”他不是只救她便罢，他的妩音还在等着她。
　　幽朵儿皱着眉，“好讨厌这样的衣服，灰黑色的，难看死了。你不带我飞出去吗？”
　　“现在还不是时候，三王妃呢？”他寻找着。
　　幽朵儿的眼睛在转动，“三王妃去东宫陪太子妃了，今晚在东宫住下了。”
　　那就是她的命了。裴奉飞抱着幽朵儿的腰，推开窗纵身出去。
　　另一间内室，三王妃睡得沉沉的。
　　幽朵儿不想让裴奉飞连带救出三王妃。除了私心，还另有打算，她不想再回到三王子身边。像是又回到从前一般，她喜欢让他带着四处飞，很刺激，很好玩。
　　到了一处，他放下她，轻轻地拍着手掌，三长两短，一会儿，一辆马车靠近。“将军。”卢先压低着声音轻轻叫，“夫人呢？”
　　“还没来得及。卢先，你先带幽朵儿走，找个隐秘的地方先安顿下来，给我留个记号，现在不能急着去潼州。”失了妩音，太子多少会猜到是他所为，最有利于他的，是潼州。
　　幽朵儿一把拉住他的衣服，“裴奉飞，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？”
　　“将军还要去救夫人。幽小姐，我们先上车再说。”
　　“不，你不走，我也不走，我要跟你在一起。”她才不想再回三王子的身边，他们府里的人都瞧不起她，她受了不少委屈。他对她一点儿也不好，他打她、骂她，也嘲笑她、玩弄她。
　　裴奉飞摇头，“朵儿，这不是任性的时候，知道吗？快走。”
　　“什么夫人？你那破鞋公主还要来干吗？”她生气了，她心酸了。“你说过，你的心永远在我这里的。现在我命令你，跟我一起出去。”
　　他叹着气，世事变化无常，每个人都会变。过去，也只能称为过去了。
　　“卢先，照顾好她。朵儿，别任性了，要听话，这宫里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他沉下脸，他竟然不喜欢任何人骂妩音半句。她是那么好、那么善良。那也不是她的错，为什么却要强加在她身上？
　　幽朵儿想起宫里的恐怖，止住哭闹，气恼地上了马车，“走吧！”
　　天似乎就要亮了，她才不想困在这宫里呢。
　　他松了一口气，救一个是一个吧。再见幽朵儿，她美丽依旧，他却并不觉得她灿烂如桃花是最美、最动人的。他还是喜欢那个认真地看着雨打杏花的女子。
　　轻轻一笑，他又跃上了房顶。
　　一夜没有睡，她的心这一夜都不知想了几千回。有时抱怨自己，为何就这样让他走？跟着他，什么也不管了，唉，自己还让他去救幽朵儿。好难过啊。有时又想，他和幽朵儿才是情真吧。
　　听着寂静的水声，看着光彩渐生，年华在这瞬间也会变得苍白。宫里就是这样，等着时间逝去，等着青丝成白雪。
　　有些细微的声音响起。她没有关窗，为的是让他在回头的一刹那，可以看到她。
　　妩音按着胸口，心跳得厉害。她眼睁睁地看着窗台，期盼着他的出现。
　　一只手攀了上来，又一只手攀了上来，然后是那熟悉的脸。
　　他跳进来很小声地说：“这水，真够冷的。”
　　眼里又湿湿的了，她起身，脸上笑得很美。所有的不安与猜测，在这时化为乌有。眼睛看着他，她叹息着，她哭着，她又笑着。
　　“有没有衣服？”他小声地问。
　　“有。”她答。
　　关上窗，取来一套白色的布料，“我的衣服，你只怕穿不着。”
　　他也不避开她，除下湿湿的上衣，“好痛。”
　　黯淡的月光下，凌晨的薄光之中，她看到他的肩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，她几乎又要叫出声了。
　　她的手经常让线扯痛，所以在这莲心阁里尚有伤药。她赶紧取来，细细地抹在他的伤口上，咬着唇，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　　他看见她的手指咬得乌黑一圈，心疼地说：“傻丫头。”
　　她有些调皮地笑，柔柔地说：“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。”
　　天亮得很快，只怕是走不成了。他笑着，任她将布料围上身，“只怕你要收留我了。”其实她的心里，还是很娇弱。
　　她年纪不大，可她承受的压力却比任何的成年男子还要重。
　　将她抱在怀里，手轻轻地抚着她的指，“痛不痛？”
　　她轻轻地摇头，“不痛。”
　　“傻丫头。”他又说。
　　她笑了，一双美丽的眼里还凝聚着水汽。盈盈一笑，美得比那月亮还要漂亮。
　　有人轻轻敲门，“妩音小姐，是不是有什么吩咐？”
　　赶紧噤声，想必是外面的人听到一些动静了。她一看到他，就乱了。唉，冷静呢？遇上他，她的冷静呢？
　　她冷了些声音，“没事。今儿有些不舒服，迟些再到东宫，你们都到门口去，不必侍候着，有事我自会叫。”外间是小花厅。
　　隔得远些，也安全些，她好大的胆啊，她不怕冒险的。
　　听着有人退下去，再关上外间门，她松了口气。
　　“你是一夜也没有睡。”手指在她的眼上划着，“又红又肿。”坚强的外表下是脆弱的心。
　　她沉下头，没有说话，唇间皆是掩不住的笑意。
　　暖暖的被窝，熟悉的怀抱。他吻着她的颊，“别怕了，有我在，永远不会丢下你的，从前是，以后也是。”
　　她尽情地回应着他的吻，软软的，绵绵的，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。
　　他的手揉着她的身体，让她急促地喘气。
　　他也在喘气，低哑地说：“妩音啊，你还真是一个妖精。”
　　她轻吻着他的唇，“我只诱惑你。”
　　他笑了，“外面很多人，你怕是不怕？”
　　她羞红了脸，只是紧紧地抱着他，“我是喜欢你的。”
　　“你这样害我，唉！”他叹着气，“如何能睡着啊？连着三天，我都不曾安睡了。”和她说话就是这般轻松，所有的疲惫都解除了。
　　确实不能，这里太危险了，不能失了理智，不然会害了她的。
　　她细白的手，抚上他的脸，“睡觉，我守着，你要好好地睡一觉。”
　　如从前一样，她要他好好地睡觉。
　　她守着他，就像守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，看着他在身边，就很满足了，暖暖的怀抱让她舍不得动一动。
　　他安详地在睡在她身边，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　　天色朦朦胧胧，窗缝里吹来了花的香味。深宫的一隅，大胆偷来的相会，也甚是甜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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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1）
“我是你的娘子，无论如何，木已成舟，你想甩也甩不掉了。”
　　在他温暖的怀里，她竟然睡着了。
　　天哪，要是万一，万一有人进来看见，岂不是糟了？！
　　一抬头，就看见他带笑的眸子，轻轻地吻着她饱满的额头，“睡醒了？”
　　“我，我不该睡着的。”她自责着。
　　“没有该与不该，我点了你的睡穴。”他老实交代，将她拥得更紧。外面是风呼呼的声音，而这里暖得能让人融化。英雄死在美人床上，也是心甘情愿的。
　　他的手有些暧昧，带着些惩罚地打在她的屁股上，“真想好好地惩罚你，这种鬼主意也能想出来。要是那么简单，早就有人救她们出宫去了，何必你们来？”
　　他当时听了，心急如焚啊，真是服了她的大胆。
　　“你担心吗？”她轻轻地问。喜欢他身上的气息，干净，不带任何香味。
　　“你说怎么会不担心？太子对你，是怎么一回事？”他似有些不满。
　　妩音轻轻地笑着，手指把玩着他的手指，一根一根地数着，五指似乎有什么魔力让她沉迷。原来他也会这样酸酸的。“他对我心怀不轨。”她不瞒他。
　　裴奉飞叹气，“美丽总是藏不住的。”美人是祸水，这句话，他听过很多次，只是其中之意他并不敢苟同，听听就算了。
　　妩音看着他的眼睛，“如果我失身于他了，你会怎么样？”
　　“为何这样问？”他的手一紧，抓住她的手。
　　她笑，“我只是说如果，怎么办呢？”
　　他沉默，然后笑着，“还有怎么办？我相信你不会，你很聪明，而且你很倔。”
　　他哪里知道，有时候就是那么心惊胆战，就差那么一步，怎么办呢？他还是没有给她答案。她又在想证实什么呢？她总是不知足啊，总是这样，有时连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
　　很倔，有时候倔又能怎么样呢？太子妃身边的人都传，嫩玉郡主失身于皇甫少华，不过这是别人的是非，她不想去多理会。
　　“喜欢，不是表面，不是虚华的事。”他轻声地说。
　　妩音心里有些笑意，为什么要拿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来伤感情呢？她趴在他身上，像猫一样。就这样看着他，很满足。
　　阳光暖暖地透了进来，她抬起身，乌黑的秀发披到肩上，“等我，我去跟太子妃说一声，今天将绣活搬到这里来做，这样就可以陪你。”白天，他更不好出入啊，她不会留他一个人在这里。
　　裴奉飞坐起身，看着她美丽的背影，“妩音，今晚我们走。”
　　她眼睛圆圆亮亮，笑意满溢，“今晚，怎么走？”
　　“怎么走？当然是用脚走。怎么，真的变傻了不成？”他轻笑，不在意上身裸着，走到她背后，取过她手中的梳子，细细地为她梳理。
　　“你的手是打仗的手。”扯痛她了。
　　手有些笨拙，他越发地小心，“你的发好香。曾经，我娘的发也有那么长，后来却都掉了。”他有些伤感。柔丝在手中，他爱上了这样为她梳发。
　　“那以后你为我梳头可好？”她浅笑着。
　　他点头，“妩音，不要太勉强，不能露出马脚。太子妃听说不怎么样，太子还是王子的时候，就是一个深藏心机之人，不露声色，你也不能太牵强了，免得让你受苦。”
　　她叹气，“你要是早点儿告诉我就好了，我就不会自作聪明了。”他的话她一定会听，会牢牢地记住，“你放心，你不是说我很聪明的吗？就让我来应付，我不会让人进来这里的，你可以安心。只是无聊了些，要是喜欢，也有些书可以看着。”她怕他会太无聊。
　　他笑着，从床底找出他的湿衣，摊在地上，让阳光晒着，“去吧，你回来一定能见到我。”
　　“我是不是很无用？”她叹自己无用，没有办法让他自由，又想留下他。
　　“傻丫头，快去。记得穿厚一点儿，妆浓一点儿。”他小声吩咐。
　　她笑，“原来，你知道。”
　　知道她有时故意这样，她不适合浓妆艳抹，像是硬要将那五彩之色抹在白玉上一样，少了那种美和灵气。
　　“深宫不是我们的地方。”该藏的要藏住。
　　她朝他一笑，那种笑，浸到他心里去了。她轻轻地合上门出去。
　　她发觉，今天的太阳特别灿烂，今天的风没有往日的凌厉。
　　“奴婢叩见太子妃娘娘。”她恭敬地施礼，一抬眼，却还看见三王妃在座，神色中有些怒气。为什么她还在这里？昨天夜里，裴奉飞不是把她一块都救走了吗？她心里暗暗惊着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2）
那三王妃冷冷瞧她一眼，“太子妃，你这个宫女倒是架子蛮大的，竟然比主子起得还要晚。”
　　三王妃心里一肚子的气，想要拿她来出气。
　　妩音觉得奇怪，昨晚他救幽朵儿走，为什么三王妃却还在宫中？裴奉飞不是自私的人，不会不救她出去，为什么呢？是他想和她一起，所以才没救三王妃吗？她不知道，也许裴奉飞会告诉她的。她伏下身请罪，“请太子妃娘娘、三王妃恕罪，奴婢昨夜受了惊吓，早上竟然没有什么力气，大概是受了点儿风寒，所以起迟了。”
　　太子妃吃着糕点，挥挥手，“一边儿去，病怏怏的。”
　　三王妃落下一棋，似乎轻淡地说：“太子妃真大度，对这宫女还真是万分包容啊。”
　　一口糕点喷在她脸上，妩音也不敢擦。
　　太子妃睨视着她说：“要不是她所绣的凤衣确实漂亮，我岂能留她？”佟贵妃说太子身边的女人，每一个都得留神。
　　不过，这妩音，她是有些放心。她也看得出，妩音眼里根本没有太子。
　　妩音轻声请求：“太子妃娘娘，奴婢可否将凤衣带回去绣？奴婢怕太子一会儿看到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，太子妃娘娘也不是不知道，要是太子看到她这样，一定又会很关心了。
　　那是太子妃最讨厌看到的事。
　　她挥挥手，“离我的东宫远一点儿凤衣明天再绣，谁知道你会不会下什么咒！”
　　她压下心里的兴奋，“谢太子妃娘娘。”
　　“记得别到处乱走，要让太子看见了，我饶不了你”她警告道。
　　“奴婢遵命。”幸好太子不在，太子妃好打发。
　　看着她恭敬地退下去，三王妃讨好地说：“太子妃真有气量，要是换了我啊，我早就把这个女人赶走了。不过，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啊，居然还能得到太子的注意。真不可思议，太子妃才是美人啊。”
　　太子妃抚抚脸，“唉！谁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？可我是太子妃、未来的皇后，贵妃说得大度些。”她岂能容下啊，想想心里就有气。
　　一会儿，她又皱起眉，“这个女人，我倒是放心。她说她有夫君了，好不要脸，竟然还勾引太子，还有一个叫蔚凌玉的。”
　　三王妃蹙起细眉，“不会吧？太子妃，我倒是对这宫女有些认识，要说太子是怎么抓到她的，我也略知一二，就是和蔚家的人一起进宫偷东西时被抓住了。她是那护国将军的丫头。”
　　“这可有点儿奇怪了。那护国将军也快回来了，刚好，八月中秋，太子打算在宫里设宴奖赏他？哼，不过是个外姓王，能封也就能废”
　　“倒是好。”三王妃轻笑，笑容中有些看不清的神情。“是八月十五那天回来吗？”
　　“可不是，听说，大队人马已赶着回京了。”太子妃没有什么心机地说，“怎么，你对他的事倒是有兴趣啊，不过是个粗人，只配打仗。”她冷哼着。
　　三王妃轻笑，“太子妃棋下得真好啊，又吃了我一个子儿。唉，那是啊，我还以为，他现在就回来了呢。”她心里暗疑，这太子妃难道还不知道幽朵儿失踪了吗？
　　“就凭他，也想当王？哼！不过现在还真对他有用……又吃了你一个子儿”太子妃没有什么心机，开心地笑着。
　　三王妃假意地揉着头，“太子妃越来越厉害，不行了，臣妾头都痛了，不能奉陪了，一会儿太子又要过来，还碍了你们的眼了呢。”八月十五，好，她记住了。
　　“还没有那么快呢。本妃也下得累了。我倒听说那暖心殿的嫩玉贱人，好像是怀上了。”她的眉毛挑得高高的。
　　三王妃浅喝口茶，“放心，臣妾去打探清楚要不是太子妃，臣妾连走动也不能呢。臣妾闲着，就为太子妃打探一下，多走走对孩子也好。”
　　看着她微隆的肚子，太子妃有些心痒地说：“要是我的肚子能快点儿大起来就好了。”
　　三王妃轻笑着，“太子妃，我教你御夫之术，很快就会让你怀上，到时候，就等着抱你的大胖太子了。”
　　她在宫中是好是坏，可不是由得世人的眼来看。
　　一眨眼，眼里有些精光，很快就收敛，“臣妾先告退了。”
　　妩音四处看看，她很紧张，像偷情一样，连外间也不许人进入。她知道，现在太子无暇来看管她。皇上的病越来越重，看来是要去了。而太子妃更会缠着他，不让别的女人有机可乘。
　　反关上门，她的腰就马上被人抱起，转着圈，吓得她赶紧抱着他的头低叫道：“吓死我了。”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3）
“很远很远，你上桥的时候，我就听到了你的脚步声。很好听，轻轻地，不过又很急切，我很高兴。”他眉眼带笑，满脸的神清气爽。
　　抚着他的眉，她有些抱歉，“让你这么无聊。”
　　“你能确定，今天太子一定会不来？”他的眼里，有着一种光华。
　　妩音想了想，点头，“应该不会。东宫的人说，皇上病得很重，他得守着，还有太子妃也会缠着他。我非常确定，他不会过来。你想干什么呢？”
　　“一步也不能迟，马上就出宫。”他笑了，“叫个太监进来，劈昏了他，就可以大方地出明月殿。”这里是困不住他的。
　　她笑，“嫁了个很厉害的夫君，会飞檐走壁，又精明厉害，我什么也不要去想了，这种感觉很舒服。”
　　逃走，当然想，做梦都想啊
　　他听了特别受用，将她放下来，用力地抱抱，“会出宫的。”
　　有些冒险，有些刺激。不过，她真的很喜欢，因为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怕，不用担心。
　　她挑了个高大的公公进来，叫他搬东西，然后，裴奉飞从背后一掌劈昏了他，干净利落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，她夸赞地一笑。
　　除下他身上的衣服，将他塞到床底下。
　　妩音给他绾着发，公公的发，都是藏在帽子里面的。他的五官过于阳刚，而公公的脸是柔和的，给他上点儿颜色，画得协调点儿。然后再告诉他要注意的，教他用双手把东西捧得高高的，借以挡住脸。
　　她笑，“还真有点儿像，只是你腰板太硬了，要放松一点儿，对——”哪个公公像他一样，肩高耸着？虽然他半弯着腰，但那种硬朗威武的气息还是存在，怎么看怎么出众。
　　他耸耸肩，“这样弯曲着身子，还真是累。真难为这些公公、宫女了。”
　　难为？在别人眼里，都认为这是正常的啊，他竟然说难为，有些让她欣喜。做到大将军了，还会体贴最低下的人。
　　他有些好笑，她倒是比他还紧张了，“没关系，妩音，你得平静些，别总是左右看着，虽然那样能看到危险的源头，可是暗处的人就会更注意你。不必回头，我一直都会在你的后面。”她啊，有时就是聪明过了头，这些小脸色总会让人看穿的。她哪里是太子的对手啊？只要一看神色，就知道她满怀着高兴。
　　妩音，还太嫩了些，对付不了长期在阴暗中的人。
　　她吸吸鼻子，很喜欢这样子，有人为她铺好路，其实是幸福的。
　　阿蛮公主的一切，都有苍王打理好，下面又有她帮着，只是阿蛮公主却直叫闷，想要独闯。阿蛮公主不知道，她有多慕羡她，不必挺着背往前行。
　　女人，或许有喜欢出头的。其实，有人出头，让自己安心靠着，也是不错。或者这是她个人的想法吧。她是太习惯一个人了，所以，这种陌生的感觉很温馨，她喜欢。
　　她走出去，手指有些紧张地握着，他走在她身后，紧紧跟着她。
　　宫里的人极少有什么友情的，而且她身边的人，几乎是几天一换，好几处的人加起来，谁也不认识谁，这对裴奉飞很有利。
　　他装得很像，原本的一些担心都消失了。他做事都是这么认真，力求做到完美。
　　她唇角轻扬，专注地走路。
　　手心捏着汗，走在白玉桥上，什么担心都有。他的呼吸几乎都可听到，庆幸的是没有人怀疑。只当是她出去，看到那么多人跟着了，也没有说什么。
　　高高的白玉雕栏上，他上前一步，让她扶着手，一步一步走下去。
　　手扶在他的手上，才感觉到，他紧绷得厉害，原来他也是紧张的。
　　下面的宫女和公公不知何故都跑了起来，宫里看起来有些慌乱。
　　有人拦住了她，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，他并没有动。
　　“妩音小姐，皇上驾崩。太子让奴才在这里听从妩音小姐的吩咐。”那个公公恭敬地说着。
　　听从吩咐，倒是好听，是生怕她趁乱跑了吧，又或者是怕这当口佟贵妃会下毒手？
　　她什么也不管，她只想要出去。她寒下脸，“让开”
　　“妩音小姐莫让奴才为难。”那公公弯腰。
　　她皱起眉，没有紧张，“我是奉太子妃之命到东宫去绣凤衣，要是延误了，你担当得起吗？这事太子也知道，也是允许的。”
　　“这……”那公公有些为难。
　　妩音轻斥：“还不让开，要是让太子妃知道你挡了路，非得重罚你不可！太子吩咐的人，跟在我背后的一溜儿都是。”并不差他一个，这太子的防备心真的很强啊。只是她出宫之意已决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4）
无论是危险还是脱困，她都要赌，有他在，没有什么好怕的。这赌不过是小赌，大赌她都赌过，何况这个？“还不放心吗？你倒是问问他们，有些是贵妃宫里的，有些是东宫的，你要是不放心，自个儿跟上听候差遣。”不能急啊，这当口万万不能急。
　　她的眼神不慌不闪，那公公也不敢直视，只弯腰站在旁边。
　　她没有再说话，扶着裴奉飞的手，继续往前走。
　　悲哀的钟音传来，一声响过一声。
　　宫里现在真的很乱，虽然立了太子，只是没有想到病情明明好转的皇上突然驾崩，要陪葬的妃子、太监、宫女，可不在少数。
　　一时之间，宫里风云变色，人人自危，都想着往外逃。
　　“你们在这儿等一等，我先进去取线。”她冷声吩咐。
　　扶着裴奉飞的手有些战抖，就快自由了。
　　这线房，她来过几次。每次挑线，都是一个人，外面守着很多人，没有人会想到她会逃走。着实，这里连窗都没有。
　　入了那线房，他关上门。明显地松了一口气，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放下，一手抱着她的腰，轻轻落身于梁上，往一侧走近，那木条钉实的高窗防得并不严，大概是想着没有人能爬上去吧。
　　不用什么武器，他有力的手往两边一拉，木条就各拉脱了一根，再拉脱一根，用来支开那窗子。
　　小心地朝外看看，这不是正门，并没有人来往，他回过头朝她笑笑，“看来，又要让你在空中飞了。”下面还是琉璃瓦的宫顶，一路上跳出去，就容易多了。
　　窗并不大，他先将她放下，让她站稳，再纵身出来。
　　真的不敢相信，就这样摆脱了他们，没有半点儿声音。
　　他带着她，下了琉璃瓦，只往隐秘的地方去。一路上，竟然没有人问上半句，大概是因为皇上驾崩的事更让他们烦心。可悲啊！他们的命，不是为自己而活的。
　　逃离皇宫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，她望着他的眼，“我真的出来了吗？”
　　“是的。”她对宫里真的很害怕。为什么呢？是她在苍国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吧，以致她不要富贵，甘愿吃苦地和他隐在山林里。
　　“为什么我觉得好顺利啊？”她傻傻地问着。
　　“因为天也助我们。”裴奉飞想笑，牵着她的手，离喧闹的街远远的。只怕很快就会有消息，然后马上就有人来追了。
　　那钟还在敲。他闭上眼，有些沉痛。她知道他是个忠臣，皇上老了，终会走的。她握着他的手，轻轻地一笑。
　　他叹着气，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安慰，有些苦笑，“我真是有些自私，是不是？”如果不是这样，也不会那么顺利。没有人不会去管一个没有穿宫服的人乱走的，他们的心头压着更重的事。
　　她轻语：“人都有生老病死，总是免不了的。”
　　外面的空气多清新啊原来叶儿都黄了，稀稀落落地挂在枝头，原来她被囚禁了那么久。宫里四季如春，如果不是风凉水冷，她都不知道冷秋已来了。
　　“就像人类的繁衍一样，每天都会有人出生，每天都会有人死亡。只是时间会带走一切，人还得活着。”他的重情让她有些喜欢，又有些怕。毕竟，还有一个幽朵儿让他记挂着。
　　小河的水静静地流着，这里很安静、很平和。他看着妩音的眼，“有时候我有种感觉，妩音，你不是属于我的。”
　　她有些心惊，“为什么呢？”
　　“你的聪慧且不说，你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而且你什么都是这般出色。我只是一介武夫，只晓得行军打仗。你跟着我，我似乎做不到和你比翼双飞。”他对那些并不太懂。佳人和才子一起才叫良缘。
　　这个娘子什么都出色，他想，他却只有一身力气，只会打仗。
　　为什么要这样说？他以为，她喜欢会这么多吗？她会的这些东西，有几样是她心甘情愿去学的呢？那是因为她不得不学啊。“你为什么要这样说？你是后悔了吗？”
　　“后悔？”从娶她的那一刻起，他就没有后悔过。先是因为皇命，后来就是越来越喜欢她，真的想和她过一生。
　　妩音的心里有些酸涩，轻淡地笑笑，“没事，我可以理解的，幽朵儿才是你的最爱。”他们可以双宿双飞了吧？他单单救出了她，不是就为这样吗？三王妃岂会让幽朵儿偷情呢？
　　他有些烦躁，“妩音。”
　　“我没有说对吗？男人想要推开一个女人的时候，总会说‘我配不上你’这种话，我听得并不少。真的，谢谢你能救我出来。”他是重情之人，怎么会忘了和幽朵儿的恋情呢？她该死的，为什么在宫里还那么兴奋地等着他来救呢？要知道，无论她是不是他的娘子，因为某些他的原因而关在那里，他也会舍身相救的。他是义薄云天的英雄不是吗？英雄就该配以绝色天下的美人，而不是她，声名狼藉的假公主。她企求的真是太多了。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5）
裴奉飞的脸色越来越黑，“你怎可以如此说话？”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她轻轻地说着，带着自嘲。她想起自己还傻瓜一样地半夜里咬着手指，想要体味那种痛的存在。
　　他抓住她的手腕，让她有些疼，“妩音，阿蛮，我很生气，你把我裴奉飞看成什么人了？有了旧人不要新人吗？”
　　她扬起眼，“那你是新人旧人都要吗？只是我并不喜欢这样。”所以，抱歉，分割的爱宁舍不要。
　　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，“妩音，我真的很生气，你竟然把我想成这样子。我是你的夫君，知道吗？”他放开她的手，他裴奉飞就是这样的人吗？她不相信他。
　　如果不是太在乎她，他会缩着肩装公公装得这么辛苦？会先放她下去之后自己再跳下去？虽然是细节，但他想得很周到，若被人发现，她也能先逃，一切都要以她为先。
　　一抹惊喜在她的眼里，裴奉飞一生气的时候，就会叫她妩音、阿蛮。她要相信他的，只是在有些情分面前，人的信任就变得脆弱。
　　她追上去，软软地叫着：“夫君。”
　　他不应，却没有甩开她的手，任她握着自己的手，走偏一点儿，让她走在正中间，不让那么多的石子硌着她的脚。
　　她甜笑，“夫君，是我错了。”
　　“知道错了？”他扬高声音。
　　“嗯，知道错了，我不该怀疑你的。但是你很过分，怎么可以说配不上我的话？我是你的娘子，无论如何，木已成舟，你想甩也甩不掉了。”她想，这是她说过的最无赖的话了。
　　他捏捏她的鼻子，带着轻笑，“你呀，唉，还真拿你没办法。”这是一种多甜蜜的感觉啊。原来，她也会撒娇。从来没有过的感觉，他很喜欢，这样的话一辈子也听不腻的。
　　她笑着靠近他，“我们去哪里啊？”
　　“先去吃点儿东西吧，你一早上什么也没有吃。再去个隐秘的地方，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出去。军队十五那天才会入京。”尚可逍遥两天。
　　她叹口气说：“隐秘的地方？那，幽朵儿也在那里吧？”他点点头，“别想太多。”
　　她喜欢让他牵着手。厚实的手、微微刺着手心的茧，让她真实地感触到他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是为我才入深宫的吗？”他笑着轻问。
　　妩音抬头看天，“不是。”
　　“你尽管否认。”他笑，“下次绝对不允许你自作主张。”原来有人也会这样为他，他真高兴。
　　她绝对不会再自作聪明了，没有下次。她不想再身陷深宫，不自由的日子真难过。
　　现在在外面，不是很舒服吗？她看着他，“你还会丢下我一个人吗？你还会让我一个人在将军府吗？其实，我可以受苦的。”那种田园的生活宁静安逸，她更喜欢。与想要陪伴一生的人在一起，至于在哪里又何妨呢？再辛苦也是一种甜蜜。
　　“那是战场，风云变幻，妩音，这一刻或许我是胜的，下一刻说不定我就会倒下。”他不能让她冒险，她应该享受生活的。
　　她心里叹气，为什么他就是那么有责任感呢？他的眼里就只有这些吗？所幸，大事中藏着小事，小事中藏着她。这是男人的责任吧？她是比较自私的人，她希望能和所爱的人平安地在一起就好。
　　她有些自嘲，如果在乱世没有人站出来，岂会有盛世？岂会有家呢？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她轻轻地说着，不想阻止他做什么事。女人和男人想的总是不一样的，“我会在家里等着就是。你要答应我，任何时候都要想着你不是一个人，你可以想想家啊，想想……”她低下头，没再说下去。
　　他看着她，轻轻地叹气，“妩音，你相信吗？你是第一个这样关心我的人。谢谢你。”他很真诚地说，心疼地伸出五指和她的五指紧紧地交叉相合，“妩音，你的身份没人知道，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，你只是妩音——我的娘子，不是公主。我不想听到伤害你的语言，并不是要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。”
　　那便是最好了。她不计较这些，名分是什么呢？不过是一个圈吧，圈住的是虚的东西。但是如果没有心，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？不过是虚华一梦。
　　她不是很清楚他了，他的意思是他的娘子只有她，而且不要她胡思乱想。罢罢罢，她原本就是没有家的人，如今有个家，也算是不错了。心有了着落，哪管得了前面的坑坑洼洼，闭上眼睛总能走过去。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6）
“我们去街上吃些东西。”他提议。
　　她点头，总之在他的身边，她不用操什么心。
　　在街上，他们刻意地低着头，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。
　　她喜欢吃青菜，将肉拨到他的碗里。他夹起，放在她的碗里。
　　不解地抬起头着看他，他大口地吃着饭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不能挑食，你太瘦了。”
　　她心里有些甜意在回转着。看着他那么大口地吃，像是很美味一样。
　　妩音自己都没有发现，她的脸上经常挂着轻柔的笑，能溺死人。让他恨不得想把那轻笑藏起来，不让旁人看到。他又夹了些肉放在她的碗里。
　　妩音羞涩地一笑，默默地端起碗吃饭。她总感觉，自己爱他要比他爱她更多。
　　她什么也没有，只有爱他，只有他能给予她安全。难得遇上一个这样的人，她是沉迷了。要怪，就怪他太不同，怪他太用心疼爱她。
　　街上有套圈圈的，摆上些古董什么的招揽客人。
　　他停下，“妩音，想不想玩玩？”
　　她有些怔住了。玩，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？大概是儿时吧。
　　“来。”他拉着她的手，走近小摊，向小贩拿了五个圈圈，尽数给了她，“你套中哪一只，哪只就属于你了。”
　　妩音指着那玉瓶儿，“那个看起来很贵重吧？”为什么这样亏本的生意还要做啊？她在苍国都不曾见过，真是有些新奇。
　　他点头，“听你一说，似乎很有信心，可不要把我的银子都亏了。这圈圈可是要钱买的啊。”
　　她一笑，“看起来是很容易。”
　　“不妨试试。”他退后两步，让她自个儿扔。
　　她左看右看，目标并没有对准那个贵重的花瓶，觉得人家赚钱也不容易吧。
　　看中的那只白玉手镯倒是不错，就这样吧，要是套中了，就把这剩下的四个圈子还给小贩。她踮起脚跟使劲扔过去。
　　原本以为会中的，结果却落在旁边。不会吧，那么难？明明看起来会扔中的啊！她又扔了一个，还是不中，那个小贩乐陶陶地钩走圈子，“小姐，还有三个。”
　　“真是奇怪了。”不过是个竹筒子套住的白玉手镯，为什么就是扔不进去？
　　她又扔了一个，还是不中，一咬牙，有些急了，偏过头看着裴奉飞，“我套不中。”
　　他只是笑着，不参与。“不是还有两个吗？”为何不试了呢？
　　“两个的机会太少了。”
　　妩音啊，呵呵，真是不同的人，要是别人，非得将手里最后一个圈子扔完了才会认输。
　　她还有两次机会，但却不想试了。
　　他从后面环住她，手抓着她的手，“看好了，出手要有力，要看准。”
　　她笑，调皮地说：“可不要毁了你的威风哦。”
　　入鼻的发，清香得让他神迷，不盈一握的细腰在他怀中，素白的手就在他的手中。他抓着她的手，一使劲丢出去了。中是中了，只是不过是一尊瓷娃娃，不是她想要的。
　　妩音嘟起嘴，“连你也失手了，就不能笑话我了，我要的不是这个。”
　　“可别小看我，这个是给你的开胃菜。”他打死也不承认，是被女色所迷才乱了心神，这可是没脸的事。要怪，就怪她太美了。定住神，他抓住她的手，“丢。”
　　轻轻的一个字，合作得很好，那个圈圈非常听话地套入了竹筒。
　　“哇！”她竟然跳起来，“你太厉害了，套中了，套中了！”
　　那小贩将那白玉镯取下来给她，“你家相公真不是一般的人物，一套就中了。”真是幸运啊，要是套了最值钱的去，就亏大了。
　　“太好了，你看，白玉镯，手镯耶！”她开心地笑着，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。
　　这不过是很普通的白玉镯，不值多少钱，也值得她那么高兴吗？不，她高兴的不是这些，这是妩音的淳朴之心，一点儿小事她都会高兴的。
　　他真是不懂她啊。妩音，怎么也跟公主联系不上。
　　那么可爱、美丽、聪慧的女子，说她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吧，可谁家女子会是她这样？什么都精通，又有气势；说她是公主吧，却又不像。
　　“妩音喜欢吗？”他着迷地看着她满足的表情。
　　她浅笑，将那玉镯收在腰间，把手中的瓷娃娃给他，“给你。”
　　“我要这个干吗？”他也笑了，原来开心竟那么容易。她是容易满足的女子，上一刻还心事重重，下一刻就能乐开怀了。
　　她耸耸肩，“反正我不管，给你就是给你。”笨蛋，大笨蛋，裴奉飞是个大笨蛋！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五章⊙逃出皇宫（7）
“好吧。”他似乎有些无奈，将那瓷娃娃塞在腰带里，看上去相当滑稽。
　　他摇头，眼里是幸福的无奈，“你啊，怎么那么容易就开心？”一逗她，就笑了。不过，就是喜欢看她的笑颜，很美，很美，让人心里很轻松。
　　开心得似乎有些不像话，她和他应该惊慌的，竟然还在街上玩这个、看那个。
　　卢先寻的地方很是隐秘，是城外的一个平民家。那里是四合院，很普通，和几百户人家都一样。越是平常就越是能藏身，不愧是他信任的心腹。
　　幽朵儿是第一个冲出来的，她没有看到他拉着妩音的手，而是直接冲进他的怀里，“奉飞，你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？让我担心死了。”
　　他放开妩音的手，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。
　　不想让她的身份暴露，那么就避开吧！这对她来说，总是好的。
　　他拉开幽朵儿，“哭什么，不是回来了吗？没事了，卢先呢？”
　　“他啊，那个死东西，你知道他煮什么东西给我吃？难吃死了。我让他面壁思过去了。”她不停地抱怨着，“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鬼房子里？奉飞，我们回你的府里去住嘛！”
　　裴奉飞摇头，“朵儿，别任性。卢先是打仗的人，又不是厨子。另外，住在这里很安全。”
　　“我不要嘛，在这里我睡都睡不着，脏死了。”她不悦地说着。
　　漂亮的眼睛，一直在闪亮地看着他。
　　裴奉飞蹙起眉，“莫非你想再让人软禁在宫里？”有住的就不错了，还嫌东嫌西。越来越觉得她真的很刁蛮，妩音就不会这样。
　　幽朵儿咬着唇，“你在凶我吗？我就知道，爹爹不在了，你也会欺负我的。”她看向一边，却看到了妩音，眼睛瞪着她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，“这不是你的丫头吗，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　　敢情这大小姐的眼里只有裴奉飞，她和他一道进来的，竟没有看到她。
　　妩音露出友好的笑，“我和将军一起进来的。”
　　她像是抓到什么一样，“一起？奉飞，你们怎么一起来的？她是什么身份啊，为什么总跟你扯在一起？她不是入宫去了吗？连救我的任务都完成了，这样的丫头要来何用啊？”
　　妩音讶然，真是服了裴奉飞，可以忍受这样的大小姐。她真不明白，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蛮横呢？只怕是太子妃也比不上她。难怪空有姿色，却得不到三王子的心。
　　三王妃和她比起来，却是要厉害多了。
　　“幽朵儿，怎么可以这样说话？你已是三王子的侧妃。”裴奉飞板起脸，不高兴她这样骂妩音。妩音是纯洁的好女子。
　　幽朵儿的眼一红，“你护着她，奉飞，你是不是怪我嫁给了三王子？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，当时我是因为你才被逼婚的。我也不想嫁给他，我心里爱的只是你啊我要你带我走，可是你不肯，为什么你不赶回来呢？我不是飞鸽传书给你了吗？为什么你不赶回来阻止我呢？就算我犯了错，你也要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啊。奉飞，反正你那贱公主也不见了，我们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、天作之合……”
　　妩音不想听下去，怕听到让她更伤心的话。
　　唉，她竟然也觉得无可奈何。对幽朵儿，她竟然可怜起来了。“厨房在哪里？我给你们弄点儿晚饭。”
　　“妩音，我去就好。”裴奉飞哪里舍得让她去煮。
　　幽朵儿却拉住他的手，“你给我说清楚，为什么对这个死丫头那么好？她是下人，是丫头，就得煮饭、打扫、侍候人，这都是她该做的事。”
　　“够了没有？！幽朵儿，你简直是越来越蛮不讲理。”
　　“呜……”细细幽幽的哭泣声响起，只怕裴奉飞是有得头痛了。
　　心怜于他，不过，对幽朵儿，她没有什么可说的。自己的自私可以找理由，别人的总会踩上一脚。
　　她在厨房忙碌开了。确实有些难，他总不让她下厨，她不知要从何着手。她现在是下人，下人就应该做事。
　　不去想这些了，其实她很乐意为他做饭煲汤。
　　浓浓的烟熏得她直咳嗽，好久，她才生着火，红红的火光中，有什么东西冷冷地贴在脸上。
　　她伸手一抹，竟然是泪。原来，看到他和幽朵儿纠缠不清，她会这么难过。还以为做饭给他吃，自己就会快乐的。
　　眼泪，总是骗不了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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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⊙迟到的洞房花烛（1）
高贵的妩音，沉静的妩音，对这简陋的一切没有不屑，却一个人在这里哭，让他好心痛啊。
　　为什么生个火也是那么难呢？注定她不是巧妇吗？但是她也不是公主啊。
　　她天生就是侍候人的，不是被人侍候的。
　　火生起来，又熄了，她就学着他的样子一直吹着竹筒，浓浓的烟冒出去，呛得她直流眼泪。她皱着眉，看着满桌乱七八糟的菜，记忆中，姥姥是怎么煮出一盘盘好吃的菜呢？她努力地回想着。
　　叹口气，一个人在这里哀怨什么啊？一会儿要是做不出饭来，幽朵儿还会说她。她拾起桌上的白菜，一层一层地剥开。
　　在苍国，有人问过阿蛮公主，世上什么才是最好的菜？
　　阿蛮公主回来问她，她想了一夜，什么才是最好的菜呢？鱼翅、熊掌吗？这些都相当珍贵，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。
　　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啊。再好的菜，天天吃也会腻的，可是天天最少不了的，也就是米饭了。她告诉阿蛮答案，让阿蛮在盛大的晚宴中出尽了风头。
　　那个问阿蛮公主的人，就是剑客。阿蛮很喜欢听剑客说江湖的事，刺激、有趣，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，剑客的潇洒和高强的武艺也是阿蛮公主所喜欢的。
　　一只大手抢走她手里的菜，裴奉飞摇头，“怎么总是爱哭呢？”
　　“被烟呛的。”她淡淡地说着。
　　他笑，蹲下去从那塞得满满的灶里抽出几根柴，在下面的灰堆里捅熄，“不能放那么多，不然烟会很大。”看着白菜，他更是无奈地挑挑眉，“我不认为你的手是菜刀，一片片撕下来，要撕到什么时候？我饿了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她回神，脸微红，明明是剥菜的，怎么变成撕了？“我马上洗洗就切，然后就煮。”
　　“怎么煮？”他问。
　　他想干什么啊？为什么要这样问她？她明明就是不知道啊。咬着唇，“就是放下去煮。”
　　“出去吧，这里油烟大。幽朵儿的话别放在心上，她是娇纵惯了。”妩音明明娇弱，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？不过，很让人惊叹，她并没有吵闹，也没有威胁，更没有撒泼。
　　高贵的妩音，沉静的妩音，对这简陋的一切没有不屑，却一个人在这里哭，让他好心痛啊。“等一会儿，就可以吃饭了。”
　　妩音看着外面的夕阳，“我不出去。”出去干什么？如果幽朵儿看见，又要骂她了，她的身份可是下人呢！下人怎么可以让主人做饭，而自个儿悠闲呢？要装也要装得像一些啊。
　　他娴熟地洗洗切切，“不出去就帮忙。拿个盘子过来，还有，别让你的泪滴在上面。”
　　她拿个盘子给他，“我哪有泪？那是烟呛的，不呛了就不会流了。”
　　“也罢，你就坐在那里摆碗筷吧。”
　　她抱怨地叫道：“裴奉飞，我不是三岁小孩，只会坐着”她雄心万丈啊，他都会，为什么她不会呢？“我一定要学会，让你刮目相看，到时也使唤你，让你去摆碗、递盘子”她其实是想做饭给他吃。
　　他笑得开心，“那倒是好，你看着我做个菜，一会儿照着做。”
　　他放油下锅，噼啪作响的油声吓得她跑得远远的，“为什么会叫啊？”
　　“这是油在叫，看好了……”他将青菜倒下去，吱吱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，过了一会儿，他放了一匙盐下去，没多久，菜就盛上来了。
　　碧绿的青菜炒得好漂亮，看起来好好吃哦。她松了口气，“就这么简单啊？这倒也容易，不过是放下去就盛上来。”
　　他将锅铲交给她，“好，你来吧。”
　　一倒油，居然倒了好多，她看看裴奉飞，问他怎么办？他缩缩肩，“你自个儿炒菜，看着办。”
　　唉，真是的，她可是第一次上手啊，也不指导指导。
　　好响的油，她将白菜倒下去，结果油竟然溅了出来，烫了她的手，她痛得一缩。
　　裴奉飞已夺走她手中的锅铲，“笨蛋。”
　　她都这么可怜了，竟然还要骂她，妩音抚着手背，“好痛。”
　　“不痛怎么会让你知道教训？叫你摆个碗而已，还要跟我争。知道痛，下次就不敢了。”拒绝她做事的方法有很多种，这一种叫做体验。
　　原来是这样啊！裴奉飞怎么竟有些可恶起来。这油也真是的，为什么连它也来欺负她呢？她只是想做一桌的好菜给他吃啊。
　　她只能哀怨地坐在一角看着他煮了，他怎么会那么多呢？“裴奉飞，不要告诉我，你还会缝衣服吧？”他的手不可能摸得着线吧。
第二十六章⊙迟到的洞房花烛（2）
他翻弄着菜娴熟而又自在，“为什么不会？行军打仗，衣服破得更快。”看着她又低下头，轻笑着说，“不过，那洞啊，连拳头都能塞进去。”
　　实在是无言了。裴奉飞，裴奉飞，这三个字，代表的是什么啊？
　　煎得嫩黄的鸡蛋让人垂涎欲滴，只是没有人去夹。大家都知道，那是幽朵儿的，她是千金小姐，吃不惯青菜。
　　大概是受了些委屈，眼睛还红红的，但并不会笨得饿着肚子不吃饭。扁着嘴，挑来挑去，还是将鸡蛋全夹到了自己碗里。
　　气氛怪怪的，闷头吃饭的裴奉飞和卢先让她有些怀疑，打仗的男人吃饭是不是都这个样子？
　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，蓦然出现的鸡蛋让她呆住，为什么饭下竟然有鸡蛋？这个裴奉飞啊，真是可以！她轻笑着，心里有些甜甜的。看一眼埋头吃饭的他，还真会装。
　　他刚才说她要是吃完半碗饭，会给她一个惊喜。他真是细心呢，知道她吃饭吃得不多，所以就这样引诱着她吃下了大半碗饭。
　　“我们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？”幽朵儿忍不住了，放下碗不悦地问。
　　气氛有些变化，卢先看着裴奉飞，“将军，三王大概过几天就要快马加鞭赶回来。三侧妃该如何安置？大后天我们就得进宫了。”
　　幽朵儿有些紧张，害怕地说：“我不要再回三王府了。裴奉飞，我愿意跟你吃苦，太子一定会派你去平定潼州的，我跟你去那里，至少那里是自由的。”她也曾在那里待过，虽然艰苦，但是很熟悉。京城她一点儿也不想待了，皇宫的东西华丽得太虚假了。
　　妩音停下筷子，美味的煎鸡蛋噎在喉中，似乎有些变味。
　　卢先放下碗，“将军，三侧妃，请慢用，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。”他不参与这些麻烦事。
　　在城外并不代表就是安全的。军队会如期回来。三王子回来的准确时间还需要打探。三王子这时候回来。可是不寻常的。立了太子，并不代表将军就会被继续重用。要是三王想造反，除了太子之外，算来算去，还是要派将军平叛。
　　“你怎么还不走？”幽朵儿一瞪妩音。
　　妩音有些讶然，没吃完饭，为什么叫她走呢？这个幽朵儿啊，真有些气人。
　　裴奉飞板起脸，“朵儿，你是三王子的侧妃了”一句话就将她说的话全盘否定。
　　妩音双手托碗，要放下，脚上却感觉一阵疼痛，低头一看，他竟然踩她。
　　好过分，关她什么事？她一脚踢过去，他还是不放开，不动声色地说：“吃饭。”
　　这样子还吃得下去吗？他还真是有些霸道啊。她又夹些菜自顾自地吃。就听听他们怎么说吧，当是配菜也不错。他让她参与他所有的一切，是不想要她误会。
　　今天的泪水，他以为她是在吃醋吗？
　　她不会再和他吵架的，没有任何意义，伤他又伤己。
　　幽朵儿像是生气了，生气那一声“三王子的侧妃”。她咬着唇，“你怎么也这样说我？为什么你对这丫头就那么好呢？你说，你是不是喜欢她？”她指着妩音站起来，看到了她碗中的鸡蛋，更是气急，“好啊，好你个裴奉飞，她的碗里怎么会有鸡蛋？”
　　妩音放下碗，直视着她，“为什么不能有？”好奇怪的问题，问她的碗里为什么会有鸡蛋？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，不过是个鸡蛋，连这个她也要争吗？
　　“你是下人，我才是主人！”她叫着。
　　“下人、主人，还不都是人！人与人，又有何不同呢？”主人？要论起来，她才是真正的主人呢！妩音现在甚至有些羡慕溜得快的卢先了。
　　裴奉飞放下碗，揉揉生疼的额角，“我喜欢她又如何呢？这是我的事。”
　　他当着幽朵儿的面承认，妩音有些高兴。
　　幽朵儿摇着头，咬着唇，那可怜的样子，任谁也想拥她入怀。“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？！”
　　“你不能总活在过去，你有你的生活，我也有我的生活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　　好一个过去，一笔抹杀了所有的情感。幽朵儿气极了，双手一掀桌子，“我让你们吃！我让你们都吃不成。呜——父亲不在了，谁都可以欺负我了……”
　　妩音现在很相信一句话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
　　她嫁入三王府，三王子是如何待她的，让她如此惧怕？她并不是那种懦弱之人啊。在三王子的旁边却如猫一般，话也不敢多说一句。
　　一顿饭不欢而散，她和幽朵儿注定是不能成为朋友的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
第二十六章⊙迟到的洞房花烛（3）
夜深了，还能听到幽朵儿哭骂的声音，骂裴奉飞忘恩负义，有了新人就忘旧人，直到月冷才作罢。
　　人不能总停在过去，感情真的也会变吗？她不懂。
　　卢先回来了，带来一些消息。裴奉飞轻轻地敲门，她去开。
　　入眼的是一个握得热热的果子，“想必是没有吃饱，吃些果子吧。”
　　“裴奉飞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她接过果子把玩。
　　“问吧。”他大方地说着。
　　她正视着他，“你的感情，是会变的吗？”
　　有一天，她也会是过去吗？就如现在的幽朵儿。她不确定，他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。
　　他什么都会，没她也可以，幽朵儿不就是他的过去吗？他们一定曾经深爱过的，才多久就成了过去？
　　他知道她在想什么，是为幽朵儿的话感触吧。
　　“如果不是遇到你，我不会有过去。知道吗？我遇到过很多女人，大多数我也记不清长得什么样了，可妩音你是不同的。”他就是喜欢她，喜欢宠她，喜欢看她笑。以前对幽朵儿的喜欢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，太多的因素夹在一起。
　　“会吗？我也会成为你的过去吗？”她歪着头问。
　　他笑，“妩音，任何男人都会说不会的，你信是不信？我也是这样说。你不知道，在我的心里你有多重要，我喜欢你、欣赏你，更佩服你。丫头，怎么变得不自信了呢？你不是聪慧过人吗？我喜欢你的性格、你的沉静、你的调皮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她越发笑得开心，心里软软的，“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说话，你说过你不善于说这些的。”
　　“那是过去啊，你不知道，你有多让人喜欢和你说话。”他叹着气，“娘子，我们的洞房花烛要等到什么时候？我毕竟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。”
　　他不计较吗？他不介意吗？哦，他不会的。
　　她羞红了脸，如蚊子般小声地说：“随你。”她是不是也变得大胆了？只怕是他炒的菜热气太重了，让她火气上升，胆子也大起来了。
　　他抱起她的腰，转着圈，两眼满是欣喜，“娘子，我的娘子！”
　　一个尊重她、喜欢她真性子的男人，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。她愿意做他的妻子，愿意一生跟着他。
　　他捧住她的脸，深深地吻着，这一次再没有人会阻止他了。
　　吻着她的脸、她的耳垂、她的脖子，解下她的兜肚，美丽的风光展现在眼前。让他的眼神忽地变深，“娘子，你好美。你是我的娘子，我天天想着你，都快忍不住了。”
　　她双手捂着脸，好羞啊，这就是男女之爱吗？他亲吻着她的胸，吸吮着，她连脚趾也蜷曲起来了。
　　衣服，一件件地落下，交织成一片，分不清都是谁的。
　　“奉飞，夫君……”好热啊，她要飞了吗？这般的温柔，充满柔情。她听宫里的嬷嬷说过，男人都是狼，不会对女人温柔的。
　　他以为她害怕，轻轻地安慰：“娘子，不要去想以前的事，我不会伤害你的。想着我，看着我，叫‘我的夫君’。”
　　唇又吻上了她的唇，“娘子，可以吗？”
　　她抱着他的头，轻咬着他的耳朵，在他的抚弄下化作一滩水。
　　看着身下咬唇承受的妩音，“妩音？”他需要她的解释。他不敢动，怕伤到她，她还是第一次啊……天哪，怎么会是这样呢？她，她不是……
　　妩音抱着他的腰，头埋在他的胸前，如蚊蚋一般，“契丹二王子，只是一场戏。”
　　这真是惊喜啊！妩音这个女人，幸好他从没有歧视她，不然她会怎样看他呢？一定也要讽嘲他吧。把这么美丽的宝贝赐给他，是上苍的眷顾。好想惩罚她，为什么要让自己受那么多罪？他想想，满怀怜惜和心疼。
　　她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说话，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下颌。
　　他一根一根地吻着她的手指，静止不动，真让他忍得好痛，但却更怕会伤到她，让她害怕。他等不了了，抱着她轻叫着：“妩音，妩音……”
　　“夫君……”她回应着。
　　情欲的境界里，他带着她尽情飞翔，上天入地，她都跟着他飞。
　　呻吟的爱语，火热的吻，在这夜里美丽得让人心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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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⊙身份暴露（1）
他们不需要躲藏，他们就是夫妻，是拜过堂的夫妻，如今光明正大地说出来，没有什么好顾忌的。她不是他的下人，不是他的丫头，应该堂堂正正地让他宠着。
　　晨光下，她睁开眼，看到他裸露结实的身子。
　　透过晨光看他，这就是伴她一生的爱人了——裴奉飞。刀刻一般的五官，身上和背上布满了伤痕，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。他是没有知觉的人吗？不怕痛吗？
　　眷恋的眼神看上他的眼，不期然地迎上一双含笑宠爱的眸子，她赶紧闭上眼。
　　他低低地笑着，胸膛在震动，“现在害羞是不是太迟了些？昨晚你可是很热情呢……”
　　她一手掐着他的腰，表示惩罚，却被他拉起，搂在怀中。
　　他的手环上她的腰，有力地揉捏着，让她没有那么酸痛。
　　一股酸意袭上心头，她想问他是不是很在乎她的清白，所以当知道她是清白的，他才对她这么好。但她却问不出口。
　　他吻着她的发，“妩音，我是正常的男人，有我的需要。”他曾有过女人，那是事实。“不过，妩音，我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。”女人的心里总会计较这些的。
　　“我又没有问你。”他怎么会这样说？
　　他笑，“我先坦白比较好。”
　　她笑了，依在他的胸前，很是甜蜜。原来他也会逗她笑，是怕她会怨他吗？真是笨哪，她是他的娘子啊。
　　把贞洁给他，她永远也不会后悔。他没在乎过她是不是被别人穿过的破鞋，也不理会她的“坏名声”。
　　恨，离她越来越远。在这里，没有公主，没有阿蛮，没有苍国。
　　她只是妩音，一个贪图幸福的小女人。幸福可以很简单，心里不要装太多的东西就很容易了。她想，如果她不放下恨，或者他有着世俗的眼光，他和她，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。
　　早上见到幽朵儿的时候，感慨于她的伤心。她似乎想改变方法，用楚楚可怜的目光想让裴奉飞回心转意。妩音的心里却已不怕了，没有什么担心的。因为他是裴奉飞，他不会再回头。他是有原则的人，他是一言九鼎的人，他是只宠爱她的人。而幽朵儿亦不可能回头，她是京城里人人知道的三王子的侧妃。
　　这个名号会让她有些高兴吧？终是嫁了皇家人，也许他登基后，她会成为贵妃。只是事情并不如愿，大房、二房都瞧不起她、排挤她，而三王子也对她很不好。
　　想后悔，何止一个难字！妩音是可怜幽朵儿的，因为她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。
　　因为秋日的关系，中午的太阳也变得没有那么燥热了，宜人的风轻轻地吹着，吹着她的发，吹出一种幸福的美丽。
　　她搓洗着衣服，他拿着根棍子在不远处刺鱼。
　　如果一辈子可以这样，该多好啊！
　　好喜欢这里，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。洗好衣服，她站起来，深吸着这里的空气，向着他喊道：“回去了？”
　　“嘘——”他回过头，示意她噤声。
　　倒是没听到他叫着有鱼什么的，刺了半天，大概也是空手而回吧。“走了，到市集上买条鱼便是。”
　　“说过弄条鲜鱼给你煮汤喝的。”他看也没看，将手中的一袋东西直直地扔在草地上。
　　她捡起，“这是……石螺？”好像是吧，在宫里曾见过一次。
　　他把棍子一扔，插在水底下，扬起笑说：“妩音，你猜猜我刺到了什么鱼？”
　　“我连鱼都看不到，岂会知道你刺到了什么鱼？”
　　他将棍子举了起来，妩音惊叫道：“哇，刺到两条鱼呢！”不是一般的厉害啊，一根棍子插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，好佩服他啊！
　　他走近，拿棍子凑近她的脸，“很厉害，是吧！”
　　吓了她一跳，她娇嗔道：“才不是。”
　　“你眼里明明说是哩，口是心非的女人。”他捡起一大袋的石螺，“晚上，让你吃些好吃的。”
　　哇哇，他越来越大胆了，竟然说她口是心非！
　　妩音调皮地将衣篮子挂在他肩上的棍子上，让他挑着走，换来他轻快的抱怨：“懒女人。”一手却揽上她的肩。
　　她假装委屈地笑问：“这是谁惯的？”
　　“是我，是我。”他笑，幸福也要抱怨一下才会更满足。
　　“裴奉飞，你会惯坏我的，我一直想学好的，而不是偷懒。你什么都会，要不是我争，你连衣服也不会让我洗呢。若是没有你，我岂不是会饿死？”想做个勤快的人都难啊。
　　他笑着把她的肩揽得紧一些，止住她的啰唆，“越来越像上了年纪的阿婆了，这么多话说。”他乐得要惯坏她啊，怎么会让她饿死呢？他不会的，宠她都来不及。他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二十七章⊙身份暴露（2）
好想用头撞他啊，居然说她是上了年纪的阿婆！“我才十九岁呢。”她嘟着嘴，手里拨打着路边齐人高的野花野草。
　　“嗯？”他捏捏她的肩，“还以为是九十岁呢！”说罢立即跳得老远。
　　妩音不甘心地追上去，“裴奉飞，你，你好过分！”把她说得那么老，一晃眼十九年的时光就过去了。入宫前就像流浪一般，入宫后又是人下人。
　　他让她追上，让她像是调皮的女孩一般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，笑得很开心，“妩音，我明天要入宫去见太子。你在家，哪里也不要去。”
　　她抬起头，有些担心，“入宫？要是太子问起我可怎么办？”
　　“傻丫头，太子焉知你是我救走的？虽然你是我的妻，可是他们未必知道你就是那个公主。苍国送来的画像，还没来得及呈上去，我就奉旨和你拜堂了。”
　　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，怪不得太子不知她的身份。她以为那画像在宫里，原来还在他的手上。
　　“只是明日八月十五，听说苍国有使臣来。”他有些担心。
　　而妩音更是担心，提着心问道：“不去行不行？”不想让他知道啊，这个秘密对谁也不能说的。
　　只怕那些使臣一个口误，就会泄露出去。那么不是幸福难存的问题，而是欺君之罪大如天，只怕到时还会连累裴奉飞的。
　　“别担心，应该不会有什么的。若我所料不错，太子会让我带着人马去平定潼州，那里已被契丹人围困了，三王早就退出了潼州，最新消息，三王后天就会赶到京城。想必早有宫里的内应告诉他皇上的病情，他早就退出了潼州。”有点儿担心啊，好好的潼州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，百姓必定叫苦连天了。
　　“如果要走，走多久呢？”分别总是来得那么快。她不关心什么国家大事，她只关心他。女人的幸福不要太多，女人只想着自己的家和自己喜欢的人。
　　“这倒不知道，打仗的事很难说的，潼州的处境必定比想象中要恶劣得多。”他担忧着，还没有指派他去，他就开始担忧了。
　　应该来得及为他做一件棉衣，冬天来了那里必定冷极了。“我可以住在潼州的。”她说。他却摇头。
　　她心里难过了，“为什么？”为什么不可以呢？那里也有百姓啊。
　　“不能让你冒险，妩音，我得罪过很多人。你不知道的，契丹的、苍国的、朝廷的，那地方太危险了，要刺杀你的人也会很多，知道吗？这辈子，你就是我裴奉飞的妻，所以你不得不担起这些，对不起。”
　　“我不怕。”做将军竟也有这样的委屈，为别人打得天下，竟然还替别人承受着恨。
　　“我以前也是恨你的，恨得想要一刀刺进你的心窝里。”她坦诚地说。
　　他笑，勾着她的肩，两条影子走得更近，一高一矮，却很协调。
　　“你不会再恨我了。恨我的人也不多你一个，别放在心上。换了我是你，我也会恨的，这是人之常情。你若不恨我，我才会奇怪呢。瞧，现在不是很好了吗？我多了个贤惠、聪明、美丽的娘子。”
　　她轻笑，有些愧色，“然后，你就慢慢地爱上我了，是不是？”
　　手指刮刮她的鼻子，轻轻巧巧地不捏痛她，“是啊，是啊，爱上你了。厚脸皮的妩音，倒是没有听你说过真心话。说来听听，偶尔也该让你的夫君听听甜言蜜语嘛。”
　　男人也需要有被宠的时候。
　　她扭捏，“风很大了，快点儿回去。”
　　“口是心非的女人，晚上我非让你说不可！”他笑着，一手揽着她的腰，两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。
　　不必说出口，也知道彼此心中有着对方。
　　风吹起草絮，满山遍野都是秋色。
　　秋来，风云也忽变。
　　天朝皇上驾崩，留下遗诏，太子一个月后丧期满即可登基。举国大殇，泪别这英勇而圣明的先皇。之后太子皇甫玉华登基，改国号为弘。
　　天启皇帝在最后的日子大概知道了些什么，不想让太子马上登基，生怕会发生兄弟相残的事件。勒令太子在宫中守丧一个月，也就有很多人乘机逃走了。
　　妩音知道这个消息后，也没有什么难过的，她又不会在宫里，也不关她事。她不喜欢过有阴谋的生活，跟着裴奉飞，哪怕是等待也没有关系，心里有他，生活也就有了一个目标。
　　不知道仗什么时候打完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全身而退？也许是白发苍苍之时，或者一辈子都不可能，她不了解男人的思想。男人和女人想的不同，但只要他宠爱她，也就够了。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
第二十七章⊙身份暴露（3）
他不介意和她讲官场和战场上的事，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，把名利看得淡薄，生死置之度外。他明白很多事，明白是明白，只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对他的不公。
　　他在厨房煮着美味的东西，把她赶了出来，那里油烟多，他不想沾得她满身都是。他说，他喜欢她身上淡淡的香味，像极了晚上盛开的晚香玉，不能被这油烟味污浊了。这又是他的理由，他纯粹是要她做米虫，不想让她学会做饭。他让她好幸福，幸福得让她直想叹息。
　　“你过来。”幽朵儿站在一边叫她，然后她转身去后院。
　　妩音跟着她，飘飞的衣服在风中作响。唉，真别忘了给他做一身厚厚的衣服，让他御冬。他每天穿起这衣服，也就能想起她。
　　幽朵儿单刀直入地说：“我求你离开裴奉飞。我从小到大很少求人，我求你这一次。你要什么，我都给你。”她有些强硬，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红玉镯。通体的红，闪着莹莹的光彩，可以看出不是俗物。为什么总是给手镯给她？阿蛮公主也曾给过她。
　　她看到妩音怔住的眼神，有些不屑地说：“这是价值连城的东西，是你这种丫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。”
　　妩音没有去接，裴奉飞也喜欢叫她丫头，但却和幽朵儿口中的丫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。她摇摇头，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，这个是游戏套来的，却是她最喜欢的。
　　幽朵儿的眼里有着嘲笑，“还贪心得紧，再给你十万两银子，你不得再接近他一步！”这些足够她安乐地过一辈子了。
　　妩音轻笑，将那吹干的衣服一件件收下来，干爽的味道和气息闻起来很舒服。他的衣服比她的大多了，她倒是知道为何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了，因为看不出脏，怪不得不让她洗，一洗就是黑黑的水。
　　幽朵儿咬牙，“你这丫头，没听到我说话吗？想怎么样，你直说。”
　　妩音摇头，“钱可以买得来感情吗？”
　　“感情？你以为你配得上他吗？你也配谈感情？！下人竟然勾引主子，好不要脸的狐狸精！”她很嫉妒，为什么妩音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让她不安？真的会让男人都看得着迷的，越看她，就越发觉这个丫头美得不可思议，和自己的憔悴比起来，妩音更是恬美而安然。
　　幽朵儿真是好过分啊！妩音站直在她的面前，“我是下人，可三侧妃你的身份又是什么呢？你叫我离开他，是要成全你吗？”说她不要脸，那幽朵儿又算什么呢？说别人之前，总该先想想自己！
　　如果她离开，裴奉飞就会接受她，那也太不可思议了，
　　他说过，过去谁也不必再提，谁都有过去，就如同他当初不计较她的坏名声一样，她也不会计较他的过去。过去了的，有什么意义呢？
　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心意相通，相守过一生，哪怕她也会成为他的过去，她也不再去想，她有现在的幸福就可以了。她虚度了十九年的时光，现在知道要享受自己生命中最美的幸福。
　　幽朵儿有些怔住，又生气地说：“你只是一个丫头，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主子的事？”
　　“抱歉，你不是我的主子。”她淡淡地说。
　　“算我求你了。”幽朵儿一急，眼泪就涌出来了。
　　细白的手抓着妩音的手，“把他还给我，他是我的！他爱我，我也爱他，我们从小就在一块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。父亲死的时候，他说过要娶我的。因为他，我才嫁给了三王子。我们在潼州一起骑马、一起奔跑，我是他心中最美的女神。”她哭得很可怜，妩音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　　爱恋已成为过去，还可以重来吗？她不知道，如果是以前，她会放手。可是现在她好爱他，也知道他的心意。爱人是可以让的吗？
　　“求求你，把他还给我吧，或者你跟他说，让我和你共事一夫。我不怕折了身份，我也不怕吃苦，我不会排挤你的。我和他曾经是那么相爱，为了他，我可以接受你。我知道他对你很好，不然不会去救你。你去说说，他对你好，我也不会亏待你的。”她摇着妩音的手。
　　妩音将她的手指掰开，有些冷然，“二女共事一夫？幽小姐，只怕我做不到。如果他爱你，我会离开他。”有些难为情啊，想必昨天晚上的恩爱，让她听了去。
　　“真的吗？”幽朵儿眼睛一亮。
　　妩音有些失笑，唉，还没有说完呢，急什么。
第二十七章⊙身份暴露（4）
她知道，什么也瞒不了他，他的耳朵尖得很。
　　只怕现在正在背后看着她怎么处理，她可不想再和他吵架了。她轻轻地一笑，“可是，我是他的妻子，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。”除非他背叛她、不要她了。
　　“你是他的妻子？”幽朵儿讶然地叫出声，“你就是那个贱人公主！”
　　唉，就知道，身份说明后，必是会这样的。
　　妩音叹气，“我是公主，但不是贱人。”为何总是这般说她，她做错了什么吗？
　　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她的细腰，裴奉飞站在她背后，皱着眉看着幽朵儿，有些不悦地说：“幽朵儿，你这是干什么？”
　　他一手还端着鱼汤，鲜味袭入她的鼻间，好香啊！
　　他细心地在碗下垫了布，递给妩音，“慢慢喝。”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挂在臂弯里，“朵儿，别让我看低了你。”
　　她的身份，让幽朵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。
　　妩音和裴奉飞走进厨房，他又去忙，叫她先坐在那里喝汤。
　　她坐在石椅上小口小口地喝鲜鱼汤，浓浓的香味是他深深的情。他们不需要躲藏，他们就是夫妻，是拜过堂的夫妻。如今光明正大地说出来，没有什么好顾忌的。她不是他的下人、不是他的丫头，应该堂堂正正地让他宠着。
　　碗底下是鱼尾，他倒是记得她是爱吃鱼尾的。在阿萝山，第一次吃鱼时，满盘的鱼，她先夹鱼尾吃了，他就记住了，再以后，鱼尾总是留给她。
　　又鲜又香的炒石螺、煎鱼片、蒸鱼头……今晚的菜色好丰富，他总是很厉害，无论在哪里都能变出一桌好吃的菜来。
　　卢先扒着饭，小声地说：“三王子已回来，比预料得还要快，现在已在城外十里山林处。”
　　幽朵儿的手微微发抖，泪珠在眼里转动着。
　　“只恐会有变。”裴奉飞皱起眉，“明日早些归队，带军队入京，以免节外生枝。”
　　明天就是八月十五，裴奉飞要入宫了，她心里很不安。太子的意思是让阿蛮公主和他一起进宫，苍国的使臣明天也会入宫献礼。
　　她是万万不能再进宫的，想起就有些胆寒，那皇甫玉华一眼就会认出她。他说过，无论她如何装扮，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，他都会认出来。
　　她不赌，被囚禁的日子太可怕。
　　一低头，碗里多了好些菜，知是他夹的，吃在嘴里却也不香。总为苍国的使臣忧心着，好怕他会揭穿她的身份，纸里是包不住火的。
　　她一针一线地绣着黑色大氅，有些走神，不慎被针刺到指尖，鲜红的血冒了出来，她痛得伸到嘴里吸吮。
　　“活该！”裴奉飞刚好看见，将兵书收了起来，“三心二意的。”
　　拉着她的手指，轻轻地揉着，“别绣了，没见过那么喜欢刺绣的人，这么黑，要是眼睛坏了，岂不是连吃饭都要我喂啊。”
　　“才不会，谁说我在刺绣？这是做给你的。”
　　他眼一亮，看着那刚剪好的衣料，“做给我的啊？真漂亮，你绣什么在上面呢？”
　　“绣条鱼。”她调皮地说。
　　他躺下，把玩着她的发，“说吧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　　她扯回自己的头发，没一会儿他的手又卷上了。她担忧地说：“我担心你明天啊，太子虽未登基，其实已昭告天下他是皇上了。他对你自然不再为敌，只是那三王子，明明回来了却不进京，而是藏在山林中，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。”
　　“原来你在担心我，直接说就好了。三王子纵有心造反，也要顾虑宫中的三王妃。”
　　她用发尖扎着他的脸，笑道：“还有你这个神勇的大将军，所以我才担心，担心会对你不利啊。”
　　他拉她入怀，眼神渐深，“看来明天是有些事端了。娘子，你要好好侍候我了。”
　　轻吻着他的喉结，“你得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　　他不停歇地脱着她的衣服，有些粗喘地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　　“平安地回来，不许弄破衣服，不许带一道伤。”
　　“怎么敢不回来？我娘子连饭都不会煮呢！”他笑着，细细地深吻着，爱极了她身上的滑腻嫩香。
　　星星羞怯地隐去，不敢去看那火热的激情。
　　
第二十八章⊙宫中杀意（1）
那美人舞得很快，一个转身，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，手里就不知怎的添了把匕首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快得如一道光，狠狠地刺向裴奉飞。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妩音敲敲幽朵儿的门，“三侧妃，吃饭了。”
　　没有动静，她有些担心，推开门，就看见幽朵儿伏在桌上哭，像是哭了很久。只是桌上却没有泪痕，她明白了些什么，轻淡地说：“三侧妃，我热好饭菜了，可以吃饭了。”
　　裴奉飞和卢先去和队伍集合，吩咐她不要出去，他连饭菜都做好了，热一热就可以吃。
　　桌旁放着一个包袱。幽朵儿抬起脸，满脸红肿，“不必叫我了，我吃不下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她轻应，并没有问，也不想多待，就要合上门出去。
　　她却被幽朵儿叫住：“阿蛮公主……”她低低地叫着。
　　妩音一怔，宣布这个身份不知是对是错，昨天是不是太冲动了呢？不过总算平息了幽朵儿的无理胡闹，“三侧妃有什么吩咐？”
　　“你不是公主吗？虽然你名声不好，可我岂敢吩咐你？”她擦着眼泪，还是有些尖酸地说。
　　没关系，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，裴奉飞心里有数就行了。她只在意他的看法，别人的话只当是耳旁风，过之无痕，她又不是和别人过日子。“三侧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。我是裴将军的娘子，不再是什么公主。”嫁为人妇，就抛弃了过去的一切。
　　幽朵儿黯然，低垂着头，“你是在笑我吗？口口声声叫我三侧妃。”
　　“妩音不敢。”似乎是有点儿，只是提醒她认清各自的身份。
　　幽朵儿的泪扑簌而下，“三王子回来了，我得走了。我知道，你们容不下我，你们都看低我。”
　　“没有那个意思。”妩音轻声说。看着她的泪，暗自寻思着，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？怎么说她也是他曾经的恋人。
　　“你不知道，我和裴飞以前有多相爱，我差点儿就成了他的人。只是他那人太迂腐，说没有成亲就不能碰我。在潼州的日子，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。父亲病重，我也回了京城，一晃就过了两年。三王子垂涎我的美色，说要废了裴奉飞的将军之位，逼我嫁给他。我为了保他才嫁入王府，真的，你要相信我。”她说得有些急切。
　　妩音却只能叹气，现在谈相信又能如何呢？
　　幽朵儿是不是太天真了？将军之位，有先皇在，岂是一个三王子所能左右的。怎么不说出真相呢？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，至少她是不信的。
　　幽朵儿挽起袖子，那白嫩的手臂上还带着点点淡伤，她咬着唇，“看到了吗？三王子是个禽兽，他打我、威逼我。你试过皮鞭挥在身上的滋味吗？他很高兴地在我的身上挥鞭子，那感觉像是死了一样。他一回来，裴奉飞就会把我送回去的。”
　　她歇了口气说：“公主，你和裴奉飞男欢女爱，大概没有想过我是怎么过来的吧？三王子是个变态，他变着法子折磨我。”
　　妩音也不知要说什么好，又不是她推她去入火坑的，“我不想听这些，只要你愿意，他也不会送你走的。”
　　幽朵儿笑，是那种绝美的笑容。“阿蛮公主，我会走，一定会走，而且我告诉你，我不会放弃他的。裴奉飞，他是个负责任的人，只要不是青楼女子，他碰过了，他就会负责任，你说的话可要算数。”
　　妩音蹙起眉，心里暗暗叹气。幽朵儿这么美，何愁找不到珍爱她的呢？为何一味纠缠裴奉飞？她虽然可怜，却也有些可悲，人是应该自强的。“我说过什么话？”
　　“二女不事一夫，只要他愿意接受我，他日你就得走得远远的。”她挑高了眉，拿着包袱正视着妩音。
　　妩音轻声地说：“我相信他，不会有那一天的。”
　　幽朵儿唇角有抹笑，让人看不太清楚。她走得直直的，故意撞到妩音的肩头，妩音吃痛，皱眉抚肩。
　　她就这样走了吗？一个女子要去哪里？看着她单薄的身子，她有些叹气，虽然她说的话很难让她接受，但还是轻声说：“幽朵儿，你要是去潼州，就走官道吧。”
　　她回过头，脸上已没有了失意的泪，却有种得意的笑，灿烂无比，“很好，你知道我要去哪儿，我在潼州，就等着他来。”
　　妩音抚额呻吟，幽朵儿真的让她好头痛。冷冷清清的四合院里，就只有她了。
　　也不知道今天宫里又会发生什么事呢？她想知道，她又怕知道。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。
第二十八章⊙宫中杀意（2）
裴奉飞和卢先骑马进入山林，赶去和他的人马会合，还没有赶到，就听到了四处哀号的叫声。不好，遭伏击了！
　　挥鞭而下，马极快地跑着，他已抽出了大刀，朝那叫声奔去。
　　从那隐秘处射出来的暗箭倒是伤了不少兵士，他大声地说：“盾牌挡箭。”
　　“将军来了。”有人惊喜地叫着。
　　他这一来，就让兵士的精神都振作起来。裴奉飞一马当先，杀出一条血路，挥着大刀让人闻风丧胆。他小心地不让敌人靠近他，更不让别人的剑挥过来，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拼命了，他宁愿慢慢收拾这些不怕死的“山匪”，也不能让自己受伤。她说，不要他的衣服被划破。
　　他参战之后，黑衣人步步后退，并不恋战，一声口哨响，便往山林深处隐去。
　　“莫追。”好一个措手不及啊。三王子究竟带了多少人回京？隐藏在这里的定是潼州的雄兵，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啊，竟然用来对付自己人。那潼州呢？为什么还在围困中？没有兵士，只怕不再是围困，他和契丹到底谈成了什么样的条件？
　　只是，为什么又那么快就撤了埋伏呢？而且并没有把自己的人马杀光，裴奉飞觉得很奇怪。穷追不舍，只会中埋伏，何况都是天朝的军人，要互相残杀，是他最不想看到的。
　　他带着兵，入了京城。入宫一事，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。
　　这三王子回来得倒是快，宫里的内应大概就是三王妃吧。
　　整顿好人马，再往京城赶。如此一战，损伤自是有的，太子也有话可说了。他抹抹衣服上的血，不能让妩音看见又说东说西的。
　　太阳照射下，他如天神一般接受万民的热烈欢迎。裴奉飞，一个不败的传说。
　　他让卢先先回去保护四合院里的两个女人，他不放心她们，三王爷回来了，他担心会出什么事。
　　太子在偏殿里接见了苍国的使臣，无数的金银珠宝都送进了宫，代表着苍国的诚意。皇甫玉华最喜欢一幅宫廷图了。
　　华美的笔法、细致的人物，就连花影与宫女的神态也画得栩栩如生，别具一格的风采让人喜欢。
　　不同的异国风情、不同的风景人情，让皇甫玉华爱不释手，“这是皇宫宴会图吧？”
　　“回太子，正是。”那来使恭恭敬敬地说着。
　　这时有个公公进来禀报，“启禀太子殿下，裴将军一人已在外等候，并没有携阿蛮公主同来。”
　　他微微皱眉，没有说话，过一会儿才问使臣，“哪个是阿蛮公主？”
　　那使臣指着一个漂亮如花的红衣女子，“这便是小国最漂亮的阿蛮公主。”
　　“公主。”他细细地看，漂亮的脸、花朵般的五官，美得像是草原上最耀眼的露珠儿，和嫩玉的美一样都是耀人光芒的。不愧是苍国的公主、闻名于世的美人儿。
　　一想到嫩玉，他有些烦躁，微微叹气，她的事有些麻烦。
　　她腹中竟然有了皇甫少华的孩子！该死的，怎么能在后宫生下来？这可是个笑柄啊。他可以忍受她的不洁，只是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，而嫩玉似乎不太愿意喝堕胎药。但那孩子，是绝对不可以留下的。
　　烦恼地想丢开画，眼神一闪，竟然看到一抹很美的影子。
　　不会是她吧？妩音，那个无声无息从宫里蒸发了的人，他派了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查，都没有找到她。比起嫩玉，这妩音更是让他伤神。
　　对妩音，他真的是够有耐性的了，只是为什么她总是想要逃？
　　他低头细细地看着，在阿蛮公主的旁边，那刻意低下头的人，如水一般滑溜的发掩着脸，让人看不清楚模样。只是那身段儿、那单薄的肩头，那么相像，即使不那么出色，他也能认出来，就是她，妩音！
　　仍是不敢置信，不动声色地指着那浅色衣服的女子，“这是何人？”
　　那使臣跪下，“启禀太子，这，这应该是阿蛮公主的侍女，只是具体是谁，小人实在不知。”宫里的宫女多了，他哪会知道得一清二楚。为何太子还会问起公主身边的侍女？
　　“阿蛮公主的侍女？”笑话！妩音明明就在天朝。他一拍桌子，甚是不悦地说，“你们苍国是不是在敷衍本王？竟然不知画中人是谁！”
　　使臣吓得两腿发抖，伏在地上，“请太子恕罪，小人是朝官，不熟后宫之事。和小人同行的有位公公倒应该知道。”天朝太子要是生气，那苍国又要遭殃了，一国安危全捏在太子的手里，让他不得不小心地讨好着。
第二十八章⊙宫中杀意（3）
“宣他进来。”不得到答案他决不罢休，认出是妩音了，他就想要个确定。
　　那公公几乎是一路弯着腰进来的，他的身份更是低下。原本没有觐见太子的机会，只因为太子想要确定一个人，才得以上殿。卑微的他弯着腰进来，跪在地上三呼万岁，等着太子问话。
　　“这是何人？”他有些眷恋地抚着画上的人儿，好想抬起她的脸，拂开她的发，认真地看、细细地看。捧在手心里，看着她美丽的眼，所有的一切烦恼，都会烟消云散。
　　“回禀天朝太子，这是阿蛮公主身边的宫女，叫妩音，十几岁就进了宫，在洗衣宫几个月后就专门侍候阿蛮公主了，也跟随阿蛮公主到了天朝。”一字一句没有任何疏漏，将妩音的身份都说了出来。他不知道，为什么太子想要知道这些？只是，既问起，就一定要说。
　　真的是她妩音，原来，她是阿蛮公主的侍女。那么她的失踪，就会跟裴奉飞有关了。他早就猜到，幽朵儿可能是裴奉飞救出去的。除了他，还会有谁去救幽朵儿呢？也要想想能不能救成才是。那帮无用的人，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，只会推两个女人出来送死。
　　既然裴奉飞救走了幽朵儿，那么妩音的下落也就知晓了。
　　应该好好地拷打蔚凌玉的，只是佟贵妃护他护得紧，其中的原委他也略知一二。
　　“姓什么？”他淡淡地问着。
　　那公公怔住，好大一会儿才说：“回禀太子殿下，这个宫女一进宫，就叫妩音，没有姓。”
　　好个妩音啊，他似乎觉得，她又要回到他的手掌心了。
　　他的眸子里，透射着一种让人发寒的笑，那眼中的志在必得，散发着锐利的光芒。
　　他抚着纸上的人儿，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。妩音，纵使你如此聪明地逃避，老天还是一次次把你送到我面前，这就是缘分。那么，再见到你，就没有你逃的机会了。他兴奋地想着。
　　这世上，多少人的缘分只是擦肩而过，谁也不记得谁。可是和她总是能遇上，他怎么会笨得不去抓住这些送到眼前的缘分呢？
　　他收起画，朗声说：“杜公公，设宴招待苍国使臣，回我天朝之礼。宣，护国王裴奉飞觐见。”
　　“宣护国王觐见。”公公的声音响彻整座宫宇。
　　裴奉飞整整衣衫，一身的戎装，更显得高大、威猛，那种逼人的正气令人望而生畏。
　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，半躬着身，“末将裴奉飞叩见太子千岁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没叫他平身，神色深邃地看着他，“天龙山可平乱了？”
　　裴奉飞也不紧不慢地说：“以刘锡杨为首的山匪已递交了降书，保证不再作乱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歪着头看他，“护国王可敢保证永不再作乱？”
　　裴奉飞暗暗咬牙，土匪的本性怎么能保证？那贪官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，真是官逼民反，岂是他能控制得了的？“末将不敢保证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重重一拍扶手，似乎这金殿也随着那一掌在摇晃着一样，让人心惊肉跳。“那何称已经平乱？”
　　“末将无能，请太子降罪。”要赶尽杀绝吗？这理由还不够。
　　他以为太子还会再为难些什么，至少现在就可以趁机下令让他去收复潼州，立军令状，赶走契丹人。
　　但是太子没有，而是看着他，感觉心怀叵测。
　　“末将无能，请太子降罪。”他又说了一次。他善于领兵打仗看透敌人的狡猾，可要和人在朝堂上斗心机、玩心思，他不喜欢。那么就直接一点儿吧。
　　“本王听说，你今天在城外十里的山林里遭到伏击。”他淡然地说，似乎不是讨论打仗，而是在和他在谈论着天气。
　　有时候，平淡最是让人猜不出心思的。
　　所以，他宁愿带兵打仗也不愿在朝为官。“是。一群来路不明的山匪，末将已将他们驱逐，请太子降罪。”太子提起的能有什么好事。
　　三个王子当中，最深沉的就是他了。虽然自己一直不介入三个王子的争位，却看得清楚。朝廷之事是越来越乏味了。
　　“你倒也知道该请罪。你击退了那些山匪，并不代表本王会忽略你的过错。作为一名将军，焉能犯这种小错？不惩罚将军，又如何服众？裴奉飞，本王就削去你的护国王爵位，暂回裴府随时候命，不得踏出京城一步。”留着他还有用，只是权势不能给得那么高。
　　让他镇守在京城里，也可用来对付那十里之外的三王子。
第二十八章⊙宫中杀意（4）
如果这时让他去潼州，那么三王子的人马就会如同虎入山林，可以无所顾忌地杀入京城了。他并不认为，一个女人可以止住三王子的脚步。他太了解三王子了，女人不过是他的玩物，任何阻他大业的，他都不会顾忌。
　　留住裴奉飞，也可让吓飞的鸟儿再回巢，抓住妩音就容易多了。届时一个突然登门，何忧她会飞走？
　　潼州已失守，那么迟些去收复又有何妨？满朝的武将无能，潼州还是需要裴奉飞亲自去收复。
　　若要裴奉飞死，一杯毒酒就可以了结他，皇上亲赐的酒，即使是鹤顶红，他也不得不喝。如果收复不成功，那也是死罪一条。断不能养虎为患，父皇在位时已经相当担忧他了，何况现在是风雨飘摇之时，他若造反，无人能挡。
　　裴奉飞低头恭敬地说：“是，太子，末将在府里候旨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递出一个眼神，一个公公抬来椅子放在侧边，请裴奉飞坐。
　　裴奉飞站着，“末将罪罚在身，岂有殿前平坐之礼？”
　　皇甫玉华挥挥手，“君臣之礼，不在乎于情，你也是有功之人。只是，众目睽睽，本王自是不能包庇，这一点，你要明白。该罚还得罚，该赏还得赏。来人，奉酒，庆贺裴将军大胜！”他又高兴起来，如临天下般，似乎刚才的凌厉言辞是从来没有过的。
　　也让裴奉飞知道，他是精明的君王，不能糊弄。
　　裴奉飞不得不坐下，太子似乎有意要说些什么，甚至摆上了宴，还招来了歌舞。
　　皇上尸骨未寒，如此歌舞，真是不妥啊！裴奉飞暗暗叹气，不知道太子想说些什么？他和他素无来往，他也从没想去奉承任何一个王子。他只想现在回到妩音的身边，哪怕是静静地坐着，也是一种放松。她有着让人平安灵魂、放松身心的气息。
　　她像是深夜时的一颗星星，越看越亮、越美丽、越安宁。
　　“裴将军，阿蛮公主在何处呢？苍国使臣今天进宫，欲见阿蛮公主，将军却没有将公主带入宫来。”他含着一丝兴师问罪的语气。
　　要是裴奉飞将阿蛮公主弄丢了，那他可就有得受了。不过这不太可能，妩音在京城，想必那阿蛮公主也在，从蔚凌玉那里不能下手，那就从蔚兰儿那里下手吧。
　　裴奉飞收起心神，认真地看向太子，轻淡地说：“末将替阿蛮公主谢过太子的关心。最近入秋，阿蛮公主随末将回老家，感染了些风寒，至今尚未安好，病态之身怎能面见太子？”这些词是昨天晚上想好的。
　　皇甫玉华道：“本王让宫里的御医去瞧瞧。”
　　裴奉飞似是感激地说：“末将谢太子。”没有拒绝，拒绝一定会引来太子的怀疑。而且太子也只是说说，未必会派人去。
　　皇甫玉华得不到什么信息，有些气恼，没再问话，抬头专心地看着跳舞的美娇娘。
　　红纱为衣，白纱做面纱，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眸。
　　鼓一声声敲得紧，中间的美人舞得越来越起劲，像要将那白嫩嫩的细腰扭断一般，不断地旋转、旋转，纱像是雾一般缠绕着她，腰上、腕上、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她的舞动发出清脆动人的声音。
　　像是要爆发到顶点，让人的心也紧张地提了起来。
　　她甚至在场内四周旋转着，让人的视线跟着她的身子移动。
　　美丽的眸子在转到裴奉飞身边的时候，隐约地透出杀气。很快，很快，她转走了，还是那带笑的眸子，如蛇一般轻柔的身子。
　　他并不喜欢看舞，宁愿听妩音撒娇，他爱死了她甜甜笑着的样子。
　　八月十五啊，这舞什么时候能结束，他好早些回去，顺便在街上买些好吃的让她尝尝，和她赏月必定比在这里美上十倍。
　　那美人舞得很快，一个转身，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，手里就不知怎的多了把匕首，没有任何犹豫，快得如一道光，狠狠地刺向裴奉飞。
　　这一刺，必能刺他个血溅全身了。
　　只是裴奉飞的身形更快，一个侧身闪了过去，手腕一用力拉住她的脚，将她飞出去的身子拉回来，狠狠地摔在地上，那匕首摔得老远。
　　“有刺客啊！”公公惊恐的声音响起，
　　美人没有挣扎，太子没有出声，裴奉飞也没有出声，就那样等着。
　　禁卫军进来了，明晃晃的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。
　　太子轻轻地拍手，“好一出刺客舞啊，裴将军真是厉害。”竟然就看了出来。
　　裴奉飞看着那美人，她满眼的不服气。他摇头叹气，“你的杀气出卖了你，在战场上，这种杀气闻都能闻得到。”这样，她满意了吗？虽然她笑得妖魅，但比起妩音可差远了。他从未沉迷在她的美丽中，对她眼里的杀意，更是看得清楚。
　　那美人笑着张开嘴，黑黑的。原来，少了半截舌头。
　　皇宫惊刺，裴奉飞求退，皇甫玉华并没有拦他，也没有派人跟踪他。以裴奉飞的身手，没有人能跟踪得了他，莫要打草惊蛇才是，这不过是一幕好戏，这场好戏里他只是个旁观者。
　　他只是想看看，裴奉飞的本事如何？很厉害，不得不这样说。这杀手的眼中有一种妖媚之气，能让人沉迷，只要定力不好，马上就会醉倒在她的眸子里。三王妃找这样的人来行刺，应该破费了不少。
　　裴奉飞出了宫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。心情很沉重，不过是进宫禀事、见过太子，竟也是步步惊心。
　　这刺客是太子安排的好戏吗？真让人寒心啊。
　　忽然觉得好想妩音，好想好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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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⊙偷得幸福（1）
她在宫里，他在战场，两个隔着山隔着水的人联系在一起，不可思议地写就了“幸福”二字。
　　买了好些花生、梅子、蜜饯之类的零食，他看很多人在买，他想妩音也会喜欢吧，女人都喜欢吃一些小杂食的。还买了大西瓜和月饼。
　　过节，总要有过节的气氛，他不是一个人了，还有个娘子，在一起就是一个家，不能太寒碜了。她跟着自己，已是百般不易。
　　好吧，重要的是他爱她、宠她。这个理由更让自己信服。
　　夕阳下，院子里淡淡的光辉，她很乖，没有出去，而是坐在院子里绣衣服，她说，是做给他冬天御寒的，加了很多棉花在里面，拍得结实，不会显得臃肿。
　　从来没有人如此为他费心做过一件衣服，要说有，也只怕是不曾记得的岁月里，娘亲手做的。她认真的样子好好看，很静、很静，像是一幅美丽的画，他有些痴迷地看着，才一看到她就觉得心静下来了。
　　将手里的东西悄悄地放下，他上前去，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，微凉的触感让手心变得好舒服，烦躁的心似乎找到了宁静的休息地。
　　她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，头往后靠，就靠在他的怀里。熟悉的气息让她喜欢，她听到他回来了，心里正高兴。他不说话，她也就装作没看见。
　　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白嫩的肌肤，他低沉又轻柔地说：“我是谁？”
　　“你是我的夫君啊。难不成还是采花大盗？”她笑着拉下他的手。
　　他舒服地靠在她的头顶，闻着她发间的淡香，沁人心脾，他完全地放松下来，“我就采你这株让人迷醉的晚香玉。”
　　妩音仰头笑，“为什么不是牡丹花？那才是富贵之花。人人都知道，那是国色天香、最美的花。”
　　“人人都说的美，在我眼中看来未必是最美。”他只要她。
　　“怎么了？你看起来好疲惫。”让他坐下，她站在他身后，揉着他的肩。
　　舒服得让他想叹气啊，不想让宫里恼人的事烦到她。他拉住她的手，细白的手、修长的指，能绣出绝世的风采来。
　　她的天分很高，几乎什么都懂。他吐出一口气说：“妩音，不要去管那么多了，今天过节啊。”
　　她抽出手指，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，“看见苍国的使臣了吗？”
　　“我去时没有看到。太子倒是问起了你，听他所言，并不知你就是阿蛮公主。”他有些笑意。
　　妩音提着的一颗心放下，那么裴奉飞也不知道喽。雨过天晴便是好。
　　“我什么也不问了，我知道，宫里的事一定很累人很沉重的。不过，我不得不告诉你，幽朵儿走了，我留不住她，她去意已决。”她要和她争裴奉飞，而在这里没有她的位置，她就到潼州去等着。
　　她又有些担忧地说：“夫君，太子让你什么时候去潼州打仗？”想也想得出来，太子不会让他太舒服的。
　　他摇摇头，“太子没有让我去，留京候命，明天就搬回将军府去住，下人也不必召回来了，想必也是不能久住。妩音，幽朵儿是留不住的，三王子一回来，我便要将她送回去，这是她的命，我不能留着她，不然会害了她，况且太子一旦发现，还是会把她抓回去。她不想回三王子的身边，我不是无情，只会依常理来做事。她走了，倒也好，我也不想为难她。”
　　原来，他早就猜到了她会走，裴奉飞啊，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他。
　　妩音有些开心，他还能在京里多留些时日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现在就开始担心，我去了潼州，太子会软禁你来控制我。”明明是战争，敌未退，还要左防右防的，如何不累呢？
　　妩音轻轻地揉着他额头，“那你会受控制吗？”
　　“我会。”他说，“因为是你，我会。”
　　妩音重重地一点他的头，“不许，你听到没有？他们会要你死的，你要是顺从了，我就先死给你看，让你无后顾之忧。我从来不想让任何人为我操心，特别是你。”
　　她很生气，她不要他听那些要害他的人的话，不要他顺从他们。
　　他一手搂着她的腰，脸埋在她的腰侧，“妩音，你要知道，你对我很重要、很重要。”
　　“哼，算了，我也会保护我自己的。”她坐下，有些闷闷不乐。
　　他眯起眼，“娘子，我们是不是需要好好地沟通？”
　　“没必要。”她移过脸，不让他猜透，他太厉害了，有双能看穿人心的眸子，总是让她藏不住心事。
第二十九章⊙偷得幸福（2）
他笑着拉近她，“娘子，夫妻之间不能有秘密哦。你倒是说说，我好想听听你的保护良策。”
　　无奈啊，无奈。她点点他的额，“我跟你走。别急着反对，我可以做你的书童，陪在你的身边。你打仗，我就等着你，你不打仗，我就和你聊天。不要说那里危险，再危险的事我们不是也经历过吗？如果说你战败了或者是站不起来了，你以为我还会独活吗？我这辈子最牵挂的人就是你了，心里装了你，就是一个家。你在哪里，我就在哪里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。”
　　“谁说女子不如男呢？”他低叹，仰头看着她，眼睛亮亮的满是幸福。“我家娘子的口才太好了，我要是不肯带她去，让她吃些苦头，她说不定会生气，还不给我做衣服了。”
　　她高兴地跳起来了，抱着他的头，“太好了，太好了。”
　　“傻丫头，跳来跳去成何体统？别忘了，你是做了人家夫人的人了，言行举止切记要规规矩矩的才行。”其实，他还是喜欢看到她这样自然的，就是喜欢故意压压她。
　　妩音灵动的眼眸里皆是笑意。轻风拂来，带来它们的羡慕。
　　两颗心越靠越近，谁也不想离开谁。
　　“书童，去看看我给你买了些什么好吃的？另外，沏杯茶给本将军。”他好笑地吩咐着。
　　她乐滋滋地从房里端了茶具出来，倒了一杯给他，甜甜地说：“老爷，请用茶。”
　　他敲敲她的头，“说得我像七老八十似的。去抱个西瓜来吃，解解馋。”
　　妩音欢喜地看着又圆又大的西瓜，再看看那一包包的零食。裴奉飞啊，唉，没话可说了，她真的会被宠坏的。
　　抱着圆圆的大西瓜放在石桌上，“看起来好甜啊。”
　　“当然了，也不看看是谁挑的瓜啊。我挑的焉能有不好的？一定甜得让你笑开怀的。”他骄傲地说。
　　“羞羞脸，又不是你种的。”她将绣篮放在一边，把东西都摆在桌上。他们要好好过节，这样才像是一个家啊。
　　裴奉飞轻喝口茶，入口的甘醇、清爽真是不一般，再闻闻，芳香沁人心脾。
　　“新买了茶叶吗？真好喝。”他喝茶倒不挑，只是这茶叶不仅香，还好喝。
　　“没有，还是这里的。不过加了些茉莉花瓣下去，闻起来就香多了，是不是很不同啊？”以前在阿蛮公主身边，也得泡茶，公主喝不喝是一回事，宫女们都要泡得很认真，她跟一个宫女学了个大概。
　　换来他的称赞，真是值得。“泡茶啊，第一次的水不能要，也不能太烫，也不能太冷……”
　　“阿婆一样那么多话。总之你不用说，说了我也记不住，以后，你就泡茶给我喝得了。”他跷起脚，大爷一样地品着茶。
　　她还是高兴的，再倒了一杯给他，“裴奉飞，你好拽啊，嫌我话多，还要我泡茶给你喝。”
　　“看，月亮出来了，多圆啊！”他抬起头。
　　她也仰头看，圆亮的眸子染上了月色，晶晶亮漾着动人的光彩。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发，馨香吹散了开来。她皓玉般纤细的手腕上，还戴着套来的价廉的白玉镯，却是那般好看。她的脸上带着笑，比月亮还要美上十分，白嫩的脸庞好看得让人好想深深一吻。
　　这大概是她过得最寒酸的一个中秋吧。中秋是月圆人圆的时候，多少人会牵挂着家里。以后，他一定会好好爱她的，因为，她就是他唯一的亲人。
　　她的眼里有湿润，随手拿了一个梅子吃，酸得她连泪都掉了下来，“好酸啊”
　　心也酸，嘴也酸。苍国的家人，还好吗？还记得她吗？阿蛮公主还好吗？同在一个月亮下，却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？
　　“妩音，想家了吗？”他轻轻地问着。
　　她点头，“是有点儿想了。你说，月亮上真的有孤单的嫦娥吗？”
　　这是多久之前听过的故事了，只是她一直都还记得。“我想，嫦娥在那里寂寞死了，倒不如在人间世代轮回，也好过独自度过数不清的夜夜年年。”她好怕孤独啊。
　　他剥好花生给她，“是嫦娥无情，私自偷吃了仙药才升天的。成仙有什么好，我就不喜欢。”
　　她不赞同地说：“也许她是有苦衷的。”人不能总是看表面，如她刚开始看他一样。
　　虽然是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话，可越传就越可能有更多的虚假成分在里面。
　　“想人家那么多干吗？她做她的仙，我们做我们的人，吃西瓜居然还想到月亮上面的嫦娥去了，要不要为她跳个舞啊？”多愁善感就是女人的通病啊，看个月亮也能看到愁意来，“我看着，什么也没有，哪里看得清上面有东西啊？假就是真，真就是假，真真假假，谁能分得清。”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二十九章⊙偷得幸福（3）
用刀切开西瓜，红红的西瓜熟透了，又红又沙，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。
　　他给她一个小勺子，“用勺子吃，就不会弄脏你的脸、你的衣服。”
　　大半个西瓜都是属于她的吗？唉，她又开始感动了。在宫里，可没有这样好的事，阿蛮公主吃过后，宫女们才能分得一小片，倒也能尝尝鲜。
　　好甜好甜的瓜，沙沙的，她埋头吃着，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：“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西瓜。”
　　“傻丫头，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啊。别一个劲地吃啊，吃一肚子水，到半夜又会饿着了。”她抬起脸，发垂在胸前，柔美又娇俏。
　　“唉，妩音，怎么越看你越美呢。”他低语。
　　妩音轻笑着，咬着香甜的月饼，“当然是越来越美。”有一个嬷嬷说过，幸福的女人是越来越美的。她现在真的很幸福、很幸福。
　　掰下一半月饼给他，“好腻，我吃不了那么多。”
　　“我发现你越来越会挑食了，怪不得那么瘦，我要好好地养胖你。”宠溺着妩音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，自己的语气有多轻、有多柔。
　　月光下的眼神散发着璀璨的光芒，她是月亮之神送给他的最好最好的礼物，他要好好地呵护着。
　　秋夜风起，带来一阵阵花香，沁人心脾。
　　她闭上眼，深深地呼吸着，闻着桂花的香味。
　　他舍不得眨眼，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。好一会儿，她睁开眼，“你闻到没有？是桂花香味，好香好香啊，八月桂花飘香了。”静谧的夜空里，不知何处传来了欢笑声，风吹来桂花香传遍千万家，这就是家啊！他以前总是有些羡慕别人家的欢乐，从今起他不必了。
　　“妩音，你真美。”他词穷，只会这样说。
　　妩音摇头，“你啊，哪有人这样总说自己的娘子美的？你这叫臭美！”可是说得她心里甜丝丝的，“女为悦己者容”大概就是这样的。朦胧的月色下，有情人总是最美的。
　　他笑笑，拍着腿，“过来。”
　　她猫一样的眼睛四处看着，不好意思。“不要。”坐在他腿上，脸红啊，真脸红。
　　他挑眉，“那我坐你腿上。”
　　“你？真服了你！不行，要是卢先一会儿看到了，我就没脸见人了……”话没说完，裴奉飞已伸手拉她，她整个人就坐在他腿上，窝在他怀里。“哪来那么多借口？卢先会住在军中安顿队伍，这样你放心了吧。亲我一下如何？才分开一下，我就很想你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新婚燕尔？”
　　她低下头，羞得脸红极了，手指交缠着他的手指，像是打在一起的结，羞怯地说：“我才不要。”
　　“那我亲你。”他低下头。
　　妩音吓得赶紧用手挡住他的嘴，“不要啊。”
　　他亲亲她的手心，“不逗你了。看看，看那星星，一闪一闪的，好像你的眼睛那么亮。”
　　好多星星在闪啊，满天都是，将如黑缎一般的夜空渲染得热闹极了。
　　如同最亮丽、最华丽的宝石，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，比那皎洁的月亮还要好看三分。
　　以前的日子，从没有静下心来看，原来，星星真的很美。
　　她在宫里，他在战场，两个隔着山隔着水的人联系在一起，不可思议地写就了“幸福”二字。
　　华丽的星拖着长长的尾巴，带着它闪烁的万丈光芒朝天际而去。“这是星星的尾巴。”
　　“传说中，这并不是很好的星。”他低声地说着，怕打破这美好的光景。
　　“至少，它真的很美，它华丽过、闪烁过。”比那些永远看不到的星星更勇敢。虽然，它的结局是坠落，但却燃起了生命的火花。
　　一个吻落在她的脸上，“那就以它为誓，爱你一生一世。”
　　她又害羞了，“要是给人看见……”
　　“唉，早知道，我就该拎一瓶酒回来，让你喝上一杯，要你说什么，你也会一五一十顺从地说，包括你心里最深的秘密。”亲昵地头靠着头，都是夫妻了，她还那么怕羞，更让他想宠爱她。
　　妩音的心里有些微颤。秘密？她心里的秘密可多了，那都是不能说的秘密。苍国的使臣大概也不久就会回去了，那时她就安心多了。
　　“知道美人醉酒是何等风景吧？衣衫半解，粉腮微醉，笑靥如花，当真一个好风景，还能让你说出你爱我。”
　　她拉着他的耳朵，“你倒是看得仔细啊，还衣衫半解？”
　　他闻了闻，“好浓的醋味，你不会偷喝了醋吧？这个衣衫半解呢，是有些来历的，选自书中的‘美人计’一词，在人看得痴迷的时候，忽地一剑，就能解决一个人。”
　　“你身上的伤有这样来的吗？”垂下的眸子里有些笑意。他并不是一个诗情画意之人。他说那词来自于书，真是有趣极了。
　　他笑得有些得意，“我通常都是在刺来的那一刻，将人制伏。”
　　她笑着轻拍他的脸，“好厉害。”不为女色所迷，正直的裴奉飞啊，无人能比的裴奉飞。
　　他咬着她的手指，让她生疼地抽走，漂亮的眸子娇嗔地一瞪他，当真是风情无限。
　　“要是换成有个叫妩音的人，给我跳一个舞，我倒是愿意让她的剑插上我的胸口。”
　　“说什么啊？我才不会呢！怪不得人家说，‘美人窝，英雄冢’。”
　　他软倒在她的肩上，“让我死在你这个美人窝里，我乐意。”
　　“瞎闹。”她轻笑，却挺喜欢这样相处，很开心。
　　他又开始给她讲起各国的风土人情。讲到好笑的，逗得她笑得乐不可支；讲到神圣的，她就很向往。
　　中秋啊，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好时候。
　　妩音一辈子也不会知道，差一点儿他今天就回不来了。那个哑女是太子派来的呢，还是另有他人？太子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惊讶，但要是真想要他的命，太子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啊。
　　他产生了隐退之心，抱着她轻喃：“妩音，等收复了潼州，我们云游天下去。”
　　她的眼睛瞪得圆圆亮亮，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。她还以为，她一辈子也不会听到这句话呢。他太有责任感了，把国家的安危、百姓的福祸都牵挂在自己心上。她抬起头，在他的下巴印上一个吻。
　　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湿润，像是蝴蝶一样扑闪着。
　　“你这个小妖精，存心是要我控制不了。娘子，夜深了，莫负了好时光。”
　　她低下头，脸上皆是红晕，“可是，桌子还没有收拾。”
　　“先放着，它又跑不了。你勾引得你夫君等不及了。”
　　“你，你，你不要说得那么露骨啊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聪明的娘子开始结巴了。别跑啊，你看我怎么教训你！”
　　月亮隐到云层里去了，星星扑闪着眼睛。
　　这真是难得的平静恩爱。可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风雨呢？太子已经开始张网捕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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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⊙幸福从指尖流（1）
好喜欢她这样娇嗔，不同于往日宁静的面目，可爱又调皮。她的美全都让他挖掘了出来，展现在他的眼前。
　　比起将军府，她更喜欢这小小的四合院，这里有很多的甜蜜和温馨。
　　可是，他们不得不回将军府。太子有令，让他回府待命，她自然是跟着回来。再次回到这里，有些感叹，旁边的蔚家已是大门紧锁。倒也不必为蔚凌玉担心，有贵妃护着，他不会有事的。
　　蛛网纠结。他宠爱她，从里面搬了张太师椅，命令她在花园边坐着晒太阳，边吃着买来的零食。她不肯，他就笑着说要她调养好身体，给他生个胖娃娃，说得她脸红红的，没敢跟他再争。
　　他拿着扫帚，将房子外面清扫个干净。
　　好幽怨地看着他，裴奉飞转过身去看她，“很无聊是不是？”
　　当然无聊了。好一个大男人的想法，不要她动，人要做事才不会四肢不勤啊。她点点头，站了起来，“让我做点儿事吧，不要宠坏我了。”
　　“现在是让你坐着休息你不坐，一会儿，里面有的是擦擦抹抹的活，到时别叫累。”哪个女人会争着做事啊！她可是娇贵的公主，却又是他勤快的娘子，不怕脏不怕累，更不怕过得寒酸。
　　她笑着，娇嗔地叫：“你就宠着吧，看看你的娘子五谷不分、四体不勤，到时看你会害了谁。”
　　“等会儿，我去打水，我先擦一遍，你再跟在我后面擦。”细心如他，什么都想到了，不能让她太累了，娘子是用来宠的，不是用来干活的。而且宠她的感觉很舒服和满足，他很乐意沉溺其中。
　　妩音抹去额上的汗水，看着明亮而又干净的屋子，心都笑开了。从花园里采来的小白花，插在花瓶里散发着芬芳，煞是醉人。
　　好舒服啊！看着自己打扫干净的家，现在还有人给她揉着肩、捏着细腰。
　　“我不累了，你坐下，我给你揉揉肩，裴老爷。”她调皮地说着。
　　他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，中间一张桌子上放着花、放着茶，浅喝一口，甘甜无比。她的巧手泡出的茶就是好喝啊！“不用给我揉，欠我的晚上记着还。”他眨眨眼暧昧地说着，引来她绯红的美颜，他叹着气，看着窗明几净，“娘子，我们就坐在这里，等以后老了看着儿孙满堂。”一辈子坐下去也不错。
　　“儿孙满堂？还远着呢。裴将军好会做梦，吃点儿煎饼填肚子。”把卷了肉片的饼递给他。儿孙满堂，好美的画面她也开始想入非非了。她头发白了、牙掉了，那时会是什么样啊！
　　他大口地咬着饼，“娘子，不远了。我们是该有个孩子了，不，还是等你养胖些再说。”
　　妩音红着脸看他一眼，叫嚷道：“哎呀，你吃饱了就总扯些没有的。头好痒，我要洗头去。”
　　他兴致勃勃地塞下最后一口饼，“好啊，娘子，我给你洗。”
　　“别添乱，我去烧水，你好好地把这些东西都吃完。”
　　结果，他还是闹着要帮她洗，世间有几个男子会帮女人洗发呢？他的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她的发里，舒服得让她叹气。
　　他深深地闻着，“娘子的发好香啊。”
　　一股淡淡的怡香，好喜欢闻这种味道。喜欢帮她洗发，柔柔长长的发全握在他手中，揉着她的头皮，她时而还会发出小猫一样满足的轻叫声。
　　温润的清水滑过发，他细细地按揉着她的太阳穴，“舒服吗？”
　　何必问，看她一脸享受的样子，就知道很舒服的。
　　妩音红唇轻启，“好舒服。”从来没有如此享受过，作为宫女倒是常这样给阿蛮公主洗发的。
　　“可是有条件的，我给你洗发，一会儿，你得还我一个吻。”
　　妩音撅起嘴，“你，你又像土匪一样了，我说过不要你洗的，你偏要，现在还要说条件。”
　　飞快地在她的唇间偷得一个香吻，他得逞地笑，“世上没有便宜的事。”好喜欢她这样娇嗔，不同于往日宁静的样子，可爱又调皮。她的美全都被他挖掘了出来，展现在他的眼前。
　　脸儿红红，她仰着脸，“可以冲水啦。”还玩，会惹火上身的。
　　洗净发，也洗净染上少许尘埃的脸，清纯得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清新、娇俏。
　　披着发坐在水塘边的石桌旁，搬来没有被人卷走的白玉琴，修长的玉指轻轻地抚动着琴身，像是对爱人一般，又轻又柔，美得像是一幅画。指尖轻轻地一拨动，清脆的琴音便泻了出来，美妙得像是珍珠落玉盘一般，轻轻柔柔的响声让人身心都放松了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章⊙幸福从指尖流（2）
发披在肩上，她认真地抚弄着琴，偶尔抬头看他轻笑。
　　他躺在贵妃椅上，半合着眼，似听非听，似睡非睡。宁静的下午，如天籁一般的琴音，美妙得连风也不忍去打扰，让蝶都听得翩翩起舞。
　　流出的琴音是最动听的快乐之音，连她听了都开始有些陶醉了。
　　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。有时，他用一上午的时间练剑，她就将他画下来。要不然，她就手把手地教他画画，画出来的东西让她发笑。他画的虽不如别人画的画能让人赞叹，可她就是喜欢。
　　再不然，他就抄抄兵书，那字太小了，她怕伤了他的眼，她就帮他抄。他不让她干活，什么都包了，总得让她做些事吧。
　　一只大手蒙上她的眼，暖暖的，“别抄了，来喝汤，今天炖的鸡汤。”一碗香浓浓的鸡汤就放在桌上。 妩音放下毛笔，皱眉哀怨地叫，“好油啊，我不要喝了。”
　　“不行，厨房里还有两碗，这一碗你一定要喝的，然后，再赏你一个鸡腿吃，还有你爱吃的竹笋炒肉丝和青菜。”
　　她揉着脑袋，“喝一半好不好？一碗太多了，我得留着肚子吃菜啊。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，这鸡汤好油啊，我喝了就吃不下饭了。你看，我都长了不少肉了。”她捏捏脸，他是不是把她当猪养啊？一日三餐都吃那么好，真的会胖得不得了的，和宫里的那个嬷嬷一样，一走肉就打颤。
　　“我捏捏。”他捏下去，“还是一样，有什么肉？捏着全是骨头。”
　　“你，你是什么动物啊。”她拉着他的衣袖，“好嘛，好嘛。”
　　好可爱啊，他只得又让步了，“好，我喝掉上面的。”
　　妩音笑着，端起鸡汤，盛了一大勺汤，“来，我是怕你不能相信哦。”送到他的口里。
　　他张口喝下。没一会儿，她又送到了唇边，笑着说：“好不好喝啊？再喝一口。”好，一张口又一口。
　　一口一口地喝下去，听到勺子碰到碗的声响，他才清醒过来，“你这个小妖精啊，连我也让你糊弄了。”明明是给她喝的，却全进了他的口里。
　　“呵呵，夫君好听话，反正都要喝完了，再喝完这最后一勺，一会儿我保证，我会多吃些饭的哦。饭让你盛，你盛多少，我就吃多少。”
　　以前啊，没有人会这样宠她，有得吃，就不错了。通常都是一边胡乱地吃着，一边帮公主看些书之类的。
　　他喝下一口汤，“我去看看墙角的那只狗碗还在不在，那可以装得下五碗饭，洗净凑合着给你用，应该差不多了。”看她还敢不敢胡乱地保证！
　　妩音却轻笑，“你去啊，我怕你啊？你才不会呢。”
　　他一手抱着她的腰，笑得俊朗好看，“原来，娘子是吃定我了。”
　　就是啊，就是吃定他宠她了。这是他种的恶果，他自个儿尝，“我去洗了手就吃饭。”
　　“娘子啊，为什么你写字这么漂亮？一笔一笔娟秀美丽。”
　　“你怎么不问问我学的时候多辛苦呢，照着帖子一笔一笔地练。”那是姥姥教她的，姥姥也是个千金小姐，爱上了穷小子就甘愿跟着他受苦。姥爷走得很早，姥姥说起他的时候，脸上总是那种幸福的笑，那真让她好羡慕啊。她教她认字，教她写字，教她刺绣、下棋之类的，总是让邻居笑，小户人家也想出千金。
　　他揉揉她的手，“知道啊，不费工夫，焉能修成正果？”
　　“我又不是成仙，还要修成什么正果？裴奉飞，你写的字可真够丑的，像小虫子在扭来扭去。”她眨着眼笑他，去洗手盆洗手。盆子里是温热的水，他是怕凉着她了。
　　裴奉飞扬眉，“好，你笑话我是不是？一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夫君在上。厨房里还有两碗鸡汤，我盛出来，你少不了得喝上一碗。”
　　她求救：“不要了，不要了。”
　　“哼，太迟了。”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啊！
　　她哭丧着脸喝着汤，一会儿，转动着眼珠子说：“我们养只狗好不好？”
　　大大的一个鸡腿夹到她的碗里，“你想都不要想，养了狗，吃不完你就偷倒掉吗？”
　　呃，他真是太精明了，好难骗他啊。
　　这个月，皇上大丧，要操办轰轰烈烈的葬礼，太子无暇来捕鸟，也让小两口过得甜甜蜜蜜的。
　　秋过后就是冬至，寒冷的气息已经袭向了京城。并不怕王子回京送葬，怕的是，皇甫玉华不顾兄弟之情。
　　街上一匹马奔驰而来，布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，俊俏好看的脸，很显眼。
　　他拍打着马，跑得飞快，往五王府而去。
　　一人得道，鸡犬升天。五王子府里，只有一个守门的。没见到有人进出，大部分的人都跟随着五王子进了宫。他的亲信也慢慢地在布置在宫里了。每朝天子都会培养着自己的势力、重用着自己的心腹。
　　一朝天子一朝臣，不用多日，他就会成为皇上。自然，宫里的心腹全要用自己人。
　　他下马，潇洒帅气的气质让人赞叹着。他曾以为，他不会再回来了，但他还是回来了。
　　“啊，七王子。”守门的醒来，眼里有些谄媚，“小的见过七王子。”
　　“不必多礼。”他看也不看一眼，“嫩玉郡主在否？”还是舍不得她。她利用他，他伤她，可还是舍不得她。他回来了，他不顾一切地回来了，哪怕太子会要了他的命！
　　“七王子是找嫩玉郡主啊？真不巧，嫩玉郡主已跟着太子进了宫，现在是太子的侧妃。”下人不知，还以为七王子和太子关系亲密。
　　她成了侧妃，他的嫩玉，心里就一点儿也没有他吗？
　　牵着马，他像失了神一般，往他的府走去。
　　京城景致未变，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。嫩玉啊，这个让他撕心裂肺的人。
　　“七王子要进宫吗？”那人在后面追问一句。
　　进宫，那又何妨呢？只想再见她一面，他得到了她的身子，他该满足了。可他并不知足，嫩玉由始至终喜欢的就是五王子，不是他。
　　他还是想见她，如果她过得幸福，那就算了，就不再去纠缠她了。
　　他抬头望望天色，昏暗的阳光暖不了冷冷的京城。刚这个时候就开始冷风阵阵了。进宫吧，好想看看她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不会那么狠心要杀他，又或者他死了，会引来嫩玉的伤心，似乎也不错。
　　他不知，他进宫会引来多少事；嫩玉有了他的孩子，他焉能放手不管？正因为这些，他也就成了太子的一个棋子。
　　
第三十一章⊙诱惑（1）
她终于是他的女人了，没有后悔的路可走，她选择他。
　　依旧还是华丽的后宫，只是蒙上了烟尘。风呼呼地吹着，吹动那白幡猎猎作响，让人的心里更能感受到冬天就要到了，寒冷将至。
　　死亡的气息，没有笼罩着这个皇宫很久，隐隐中有一种新气象。太子马上就要登基，大赦天下，年轻的君王总是有非凡的梦想。
　　皇上的葬礼轰轰烈烈，皇国寺的人都来齐了，为皇上诵经超度，靡靡之音不绝于耳。
　　后宫的妃子、公主、小皇子们都跪在那里。嫩玉也在其中，只是那香火味让她觉得难受。
　　一股酸水冒了上来，让她差点儿吐出来，硬是吞了下去。四下瞧瞧，众人都沉痛地低头哀思，她捂住嘴，悄悄地从侧边走出法场。
　　扶着宫栏，干呕了几下，抬起头，外面的空气好多了。她大口地呼吸着，那股酸涌的气息有些平复。
　　不想再回那里去，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她走了，再回去，她怕她受不了那些烟味，会吐出来。腹内应该是有了孩子，种种反应都表明她有了身孕。
　　她紧皱眉心，一手压着肚子，重重地叹着气，不该来的为什么会来？
　　可是，来了，她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他。玉华哥哥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存在的。他看她不舒服，就叹气摇头，而且，有意无意地，宫女提醒她现在不是时候，只有她将来有了孩子，才能是正统的太子。
　　大概是玉华哥哥让宫女说的，是要她打掉腹中的胎儿。
　　第一次她有了一种成熟的感觉。她不想这样，她盼着，希望这只是生病的症状，可是却一直不好，才不得不相信是有了孩子。好害怕，要不要留？一定要打掉吗？她不忍心，可是，玉华哥哥他又……
　　为什么要让人痛苦地选择，无论怎么选都难。
　　一路回到暖心殿，宫女大概都去帮忙了，并没有发现她独自回来。
　　正要关门，却看见皇甫玉华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正位上。
　　她有些惊喜又有些怕，走上前咬着唇，“玉华哥哥，嫩玉觉得有点儿不舒服，所以就先回来了。”他怎么也出来了？刚才还看见他在最前面的，一定是看到她走了就也出来了，怪不得没有宫女跟上来。
　　皇甫玉华示意公公关上门，背后的太监也退了出去，守在门外。
　　“玉华哥哥。”嫩玉担心地叫着，圆亮的美眸有些可怜地看着他。手指绞着帕子，极是不安。
　　皇甫玉华轻揉着额头，许久才出声，“嫩玉，听宫女的话吧。喝了堕胎药，你还是我的嫩玉。”孩子是不能留的，不然像什么话？这是一个耻辱！
　　她走到他身后，像从前一样揉着他的肩，“玉华哥哥，也许不是。”
　　他转过头，锐利的眼看着她，“是与不是，嫩玉，你心里最有数。”
　　她的手指仍没有恢复到以前的光洁滑嫩。她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，心里有些酸楚，“玉华哥哥，你还是以前的你吗？你还会要我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会要，不然让你进宫做什么？”
　　她摇头轻笑，“不，在玉华哥哥的心里不再有嫩玉了，玉华哥哥的心里有一个女人，叫做妩音。”他心里一紧，她竟然知道这些。
　　嫩玉继续说：“玉华哥哥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，仍想得到她、囚禁她。玉华哥哥，我和她其实没有什么分别，都是不干净的身子。曾经，我想给你的，可是你却叫我去陪他，我听你的话去了。现在我进宫了，你却不要我了。”她没有哭出声，可是泪却一滴滴地滑下了白嫩的脸颊，像透明的珍珠一般，美人泪，如何让人不怜惜？
　　他寒着脸，“你不是她。”不可以说妩音的不是，她是仙子，洁净的仙子。
　　是啊，当然不是。她忍不住叫住声，“我和她有什么不同？我是让皇甫少华玩弄过，可她呢？谁知道她被多少男人玩弄过，你就不觉得她也脏吗？”
　　啪！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她白嫩的脸上，“不许污辱她半句！”
　　是什么滋味？是痛啊为何他打得特别痛？连带着让心也痛得缩着，让她透不过气来。一切都变了，真的变了，她的玉华哥哥从来不会打她的。有一次她学人家刺绣，不慎刺到手，他看着可心痛了，如今却狠下心打她，旧人总是不如新人吗？
　　她和妩音，连比都不能比吗？那个妩音是艳冠京城之人吗？太子妃说她不过是一个丑女人。
　　他似乎有些后悔打她，那楚楚可怜的样子、那被打得通红的脸颊，都控诉着他的无情和冷漠。若是从前，他怎么会舍得打她呢？
第三十一章⊙诱惑（2）
“对不起，嫩玉，我不能。”她是皇甫少华的女人，他以为，他可以不计较的，可是，心里竟然很在意。如果换成别的男子喜欢嫩玉，他可以不放在心上，杀了便是。只是，那人是皇甫少华，和他有着兄弟情谊的人，他那样利用了他。想到皇甫少华，他就觉得自己好卑鄙。
　　她抱着他的肩，红唇凑到他的颈，轻轻地吻着。“玉华哥哥，为什么呢？为什么呢？”
　　他不说话，为什么啊？原本公正的天平，现在却倾在一边。
　　“是因为我不美吗？还是因我不够主动？玉华哥哥，为你，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的，你要我堕胎，我堕掉便是。只是，我有个要求，玉华哥哥，你现在就要了我。这样，我便知道，在你的心里，我还是有一点儿位置的。”她总是不安，宫里人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。连太子妃损她，她都忍了，只是当太子妃说太子心里另有喜欢之人时，她心里真的好痛好痛。
　　入宫那么多时日，他给了她一个名分。可是，他从来不在暖心殿过夜，甚至也很少过来，只是这样养着她，那就是他所谓的爱吗？她不要，若是这样，艳丽的红颜为谁笑？娇美的花，开了谢过也无人知。
　　她抓着他的手，放在胸前，“感觉得到吗？心在跳，玉华哥哥，我不是死人啊。”她有感觉，她有爱的，她还爱着他，为他做什么都可以。
　　皇甫玉华抽回手，面色变得难看，“嫩玉，不要这样。”
　　不要这样？这样怎么了，好过分吗？她受的委屈有多少，他知道吗？他不知道，他每天到莲心阁去小坐，也不会到她这里来，即使那里已是人去楼空。
　　衣服落地的声音，他愕然地回过头，“嫩玉，你……”
　　光滑如雪的肌肤，纤美的身段，不着一丝的身子光裸裸地站在他的背后，羊脂般的玉乳让人瞳孔变大，“玉华哥哥，你要了我吧，要我一次吧，我心甘情愿地听你的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，从小到大，我都是喜欢你的。”她上前，如蛇般的玉臂抱着他的头，双手从衣领处窜进衣服内抚着他的身体。只要皇甫玉华现在肯碰她，那么以后就不会拒绝她。
　　孩子，她也会堕掉的。她害怕的是，他只是养着她、给她名分、给她地位，却不会给她爱，为什么一个有夫之妇他那么想得到，而她，明明就站在他的眼前，他却不动心呢？
　　这孩子不足惜，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。她爱他，可以为他做一切。
　　还记得以前，多少次吻到深处的时候，他总是叹息地说，为什么她不快点儿长大？那时她就想，为什么不可以快些长大啊，那样就可以嫁给他了。
　　男人的理智总是薄弱的，被她挑逗着，他却尚有一些理智。“不，嫩玉，不行！我一想到你在皇甫少华的身下承欢，我……”他没有说完，嫩玉的唇就封住了他的，赤裸的身子转到他前面。他想推开她，她却用哀怜的眼神看着他，低低地说：“玉华哥哥，你要吧，你要吧，要我一次，就什么想法也不会存在了，听我的。”
　　心里有些痛，果然，他是不想再要她了，因为她是皇甫少华玩弄过的女人，所以他只想养着她，却不会碰她。
　　她不要再等，不能再等，他总会推，她好怕他不要她了，因为她的身子不干净吗？这都是因为他啊。他不要她，那她付出的牺牲又值什么呢？
　　她探头进去，吻着他的胸，挑逗着他。他如何承受得了这诱惑？
　　她撩拨着他，一刻也不放松，生怕他一恢复了理智，就又把她推开，那么，她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。
　　“玉华哥哥，你的身体是诚实的，玉华哥哥。”她一边叫着，一边将他的衣服除下，用唇亲吮着他的胸，挑起他的欲火。
　　她知道何谓情欲，那五天里皇甫少华让她见识过，那是痛苦的回忆，她不想再去回想，现在只想要讨好她的玉华哥哥。
　　他要推开她的，这算什么呢？他的眼睛开始模糊，他的手揉弄着她，吻着她的耳垂，轻轻地唤：“妩音，妩音。”
　　她想哭，任由他抱到床上，明明是她挑起他的欲火，他却唤着妩音，多么伤人，“我是嫩玉。”她提醒着。
　　他似乎有些清醒，想推开她，只是嫩玉仍不放手。她吻着他，“玉华哥哥，我是嫩玉，嫩玉世上最漂亮的嫩玉，你的嫩玉。玉华哥哥，我明天就喝堕胎药，玉华哥哥，你喜欢妩音，我想办法找到她，好不好？”爱他，没有了自己，也迷失了一颗心。
　　男人的兽欲呈现了出来，抱着她，疯狂地吻着她，“妩音，妩音。”
　　她喘息着、呻吟着，情欲让她变得更迷人。她好满足，心也满足了，以后，他不会再拒绝她、不会再推开她了。
　　弓起背，将胸送得更前，口里溢出让人心叹的话语：“你喜欢她，你把我当成她便是了。”
　　风轻拂过窗，在轻轻叹息着。男女的喘息终于平静，她睁开眼，觉得一片的冰凉，伸手一抹，脸上竟然有泪。
　　她终于是他的女人了，没有后悔的路可走。她最终选择了他。
　　他不高兴，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。她给他穿衣服，他却一把夺过来，也不说一句话，胡乱地穿好衣服就出去了。
　　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。为了她的幸福，孩子是不能留的。对镜梳妆，带笑的容颜越发显得娇艳。她想，尽管玉华哥哥现在生气，等会儿把孩子打掉了，他就会怜惜她的。如果她能找到妩音的话，就更能讨得他的欢心。
　　慢慢来，山不是一步就能登上去的。
　　媚眼轻笑，她往宫外而去。在宫里，她尚没有正式的名分，宫里人还称她为嫩玉郡玉，她可以自由地进出皇宫。
　　她不想被人笑话。身边的宫女是皇甫玉华的人，倒不会说什么，要是让宫里的御医知道，那么就掩不了饶舌之口，也会让皇甫玉华丢了尊严。
　　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女流之辈，打小就跟着玉华哥哥，他习武，她也跟着学了一些，防身倒也没问题。现在去买点儿药，明天一早就把孩子打了，然后专心致志地爱他，为他生儿育女。
　　带笑的眸子看着身上红艳的轻纱裙，像是秋天中最艳美的枫叶，她只顾想着以后的幸福日子，哪里看得见不远处的憔悴之人。
　　怔怔地，皇甫少华忘了进宫的初衷，看着她出宫，也转身跟了出去。
　　她走进一家药铺，等人少些了，才走上前轻声问：“掌柜的，可有红花？”
　　那掌柜心一惊，抬头看着她，“小姐，红花可是堕胎之药啊。”
　　废话她要的就是这样的药。她伸出手放在柜台上，“你给我把把脉，看看这时候吃，是不是正好？”一手将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。
　　掌柜的没有再说话，抬手为她把脉。
　　好一会儿，他轻声说：“已有一月余，这时候小产，尚且安全。”
　　“我要最好的药，不能太伤身子的。”她淡淡地说着，“一次就能落下来。”
　　“小姐放心，请稍等一会儿。”有钱能使鬼推磨，哪怕是要砒霜，他也会卖给她的。
　　这个小姐，必定是不想让人知道。大夫也是过来人，岂会不了解这些。
　　正要去拿药，却看到后面那冒火的男子，一时间吓得连金子也不敢去收。
　　嫩玉感受到那种气息，连看也不想回头看。她咬着牙，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　　
第三十二章⊙一箭双雕（1）
我还会封你为王，天朝最大的藩王，你可以离京城远远的。你更可以放心，我不会动你的嫩玉，她是你的。我要你做的只是——杀了皇甫天华。
　　不知身体是寒还是热，天色为什么变得那么黑暗？他大步上前，将那锭金灿灿的金子抓起来就往外面一扔。
　　火气腾腾地看着美丽如花的嫩玉，眼里烧起了火焰，“嫩玉，你怎么可以这样？！”孩子也是生命啊！她竟然要打掉孩子，她的善良、她的纯洁、她的美丽，都到哪里去了？
　　她捂着眼睛，“不，不是你，不是你。”恶魔，恶魔又来打扰她的生活了。不，不是他，他走了，最好是死了，永远都不要回京城，永远都不要让她见到他。
　　那是一个噩梦。
　　皇甫少华的心一痛，拉下她的手，“是我，就是我，皇甫少华。”他硬扯着她的手出了药铺。
　　她捶打着他，不甘心地打着。天哪，这恶魔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？而且是在她认为她就要得到幸福的时候，他又出现了。
　　她挣扎地叫道：“放开我，放开我！”
　　拉到没人的巷子，皇甫少华才放开她，伤痛的眼看着她，“嫩玉，你连我的名字也不屑于叫了吗？”
　　“你这个禽兽！我不要，不要再见到你！”她要离开他，不要让他碰到。只是，他一手挡在面前，而身后是死角，她无路可走。
　　她捂着耳朵，不想听他说话、不想看他。她好想哭，“走开，走开，我不要见到你。”
　　“嫩玉，”他叫道，“你有了我的孩子是不是？为什么要打掉？”
　　“不，我没有！你走开，你这个恶魔，我不要再见到你，快滚开啊！这不是孩子，是孽种，想到他，我会想到我所受的屈辱。”她哭得好伤心，不堪回首的情景又展现在眼前。
　　为何总要把她的伤口撕得血淋淋的？皇甫家的兄弟，她注定就要为他们伤心吗？
　　不要，她只想爱，只想爱自己心里爱的那个人。孩子虽然是无辜的，只是他不该来、不该存在，这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挡住她的幸福。
　　“嫩玉，你是善良的。我求你不要打掉孩子，我求求你！”他低声恳求，满是伤痛。
　　她狠狠地看着他，“我不要！这是阻碍我幸福的孽种，我不要！留着他，我会更恨、更痛苦。”他越是想要，她越是不能留下来。
　　他抓住她的肩摇晃着，企图将她摇清醒。“嫩玉，你忘了，你如何在我的身下承欢？什么叫孽种？当时你明明也是快乐的，你一次一次地求我要你，不是吗？这是我们的孩子。不要再幻想了，他根本就不爱你，不然也不会叫你来陪我睡，你懂吗？”
　　她拼命地摇头，泪流满面，“我不要听，不要听！你滚，滚开啊！你为什么要回来？我爱他，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，不关你的事。你已经得到我的身子了，你已经让我受尽屈辱了，为什么还要再出现？真要我死给你看吗？”
　　皇甫少华的心一片荒凉，那时的冲动、无奈与怨气，真的都错了吗？
　　她腹内的孩子，竟然能触到他心底的柔软，他和她的孩子啊！他承认，当时真是想要惩罚她，所以不管她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了，都尽情地欢愉。他只顾自己，没有顾她。
　　明知道这样也不会让她爱他，但还是有些痴心妄想。
　　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贞洁了，也许她把身子给了他，她就会认命地跟着他。假以时日，她终会发现，他并不比皇甫玉华差的。可他错了，她是如此憎恨他。
　　“我求你。”所有的气概、所有的尊严都没有了。他的眼神那般可怜，让人不忍拒绝。
　　嫩玉摇着头，“你走开！我不要听你说话，我打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孽种。孩子不该存在的，玉华哥哥会不高兴的，他会不要我的。你走开，不要再来打扰我了。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心、还想为我好，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，永远不要再回京城！”
　　他痛苦地看着她，“嫩玉，他真的叫你把孩子打掉吗？我去找他。”
　　嫩玉恼怒地甩了他一巴掌，“不许，你不配！”
　　要是玉华哥哥看到，岂不是又会冷淡她？不许！不能让他出现在玉华哥哥面前，她好不容易才让玉华哥哥碰了她的身子。
　　“他怎么可以这样？你为他做那么多事，他居然要你打掉孩子。他明明知道，你的身体只能怀一次小孩。”因为她血液的原因，大夫说，她一生只能怀一次小孩。
第三十二章⊙一箭双雕（2）
嫩玉冷笑，“关你什么事？我爱他，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，只要我能守在他的身边就好。”
　　“嫩玉，你清醒一点儿。他把你送给我的时候，他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。现在又说不能接受孩子是什么意思啊？你跟在他身边可有什么好？他能给你的，我都能给你。我并不比他差半分，包括在床上。”为什么她爱的人偏偏是皇甫玉华，又为什么她能牵住自己的心？
　　像是一个可怕的圈圈，“情”这个字总是让人无力。
　　嫩玉冷冷地看他，“皇甫少华，不要那么不要脸。别忘了，当初是你弓虽.暴我的！”
　　他一手环住她的腰，不顾她的手在他手臂上死命地掐着，“是吗？我弓虽.暴你，可是你心甘情愿脱衣服的。现在才说我弓虽.暴你，是不是太迟了？”
　　她捂着耳朵，“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。皇甫少华，我告诉你，这个孩子，是不被欢迎的，我倒不如干脆让他不要来这世上。”
　　她为何变得那么狠心？孩子啊，那也是他的孩子！至今还没有女人孕育过他的孩子呢。难道还没来到世上就要被杀害了吗？他松开手，“嫩玉，你想清楚，如果孩子没有了，我将会继续纠缠你，不信你就试试看，看我的心有多坚决！我现在就去找皇甫玉华。”
　　他转过身不再看她，大步往巷外走去。
　　嫩玉无力地靠在墙上，坚固的墙、冰冷的风，都让她瑟瑟发抖。为什么噩梦还会再来？
　　他说到，就会做到的。没关系，现在不行，还有的是机会，让那宫女去弄药就行了。孩子，说什么也不能留下来，只会阻了她的幸福。
　　皇甫少华是一个恶魔，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。一切都结束了，玉华哥哥马上就要登基。孩子真的无所谓，没有就没有，只要他是爱她的。
　　她带着满心的冰冷，往宫里走去，每一步都有些沉重。
　　皇甫玉华看着跪在地上的皇甫少华，想到上午自己还在和嫩玉缠绵，他的心里百转千回。皇甫少华这是要干什么？不说一句话，一进来就跪在地上，样子很憔悴。他得到消息，皇甫少华并没有去潼州，不知流连于哪个烟花之地了。
　　“你们都退下。”他扫视一周，杜公公马上带着众人恭敬地退下，合上了门。
　　“少华。”他轻轻地叫着，语气中含着些兄弟的情谊。这个皇甫少华虽然狠，但却忠心于他。有时皇甫天华说他什么坏话，少华还会替他还嘴。
　　皇甫少华磕了三个响头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　　他心里有些惊，“少华，你这是为何呢？我们是兄弟啊，起来便是。”行此大礼，是有事求他吗？只要是能办到的，他都会允了他，就当是还以前的人情。
　　皇甫少华抬起头，眼里写着叹息，脸上有很多的无奈，似乎成熟了很多。
　　皇甫玉华含笑问：“怎么了？少华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　　“五哥，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可以，我们一直不错的。”
　　是啊，不错的，他一直在利用他。皇甫少华心里暗笑，然而，想到嫩玉又会心怜，“今日少华有一事相求五哥，还望五哥成全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的心快速地跳动着，好一会儿才问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　　皇甫少华直看着他，“五哥，我说话一向都不喜欢绕圈子，要是有什么得罪的，五哥也不要放在心上。我就直说了吧，少华请五哥不要让嫩玉打掉孩子。我知道，那是我的错，是我的孩子。只是，那孩子是无辜的，等生下来，我自会带着他远走高飞。大夫也说过，嫩玉的身体只允许她怀一次孩子。只要五哥应允，我七王府的人马，全都归顺五哥，我本人也任由五哥差遣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的眼神变冷，变得锐利。
　　孩子对他来说，是一个耻辱。只是，嫩玉，他本想把她当妹妹养在深宫中，并不多她一个。可上午的事发生后，还能当她是妹妹吗？
　　手轻轻地敲着梨木椅的扶手，一声又一声，清清冷冷。在空旷的宫殿里，显得特别响亮。
　　如今的他，实力尚不够。裴奉飞是一个听话的人，但是，妩音在他那里，想必妩音是爱他的，所以才会冒险入宫替他救幽朵儿，要是自己夺了她，他可能会反。城外十里处隐藏的兵士，只要三王一声令下，便会攻入京城，甚至是直接夺了帝位。现在自己能倚靠的不过是那些禁卫军，以及裴奉飞。宫里的大将并不多，良将更是少，让他们任何一个带兵去，都不是三王的对手。
第三十二章⊙一箭双雕（3）
他知道三王子的实力，况且，宫里还有三王妃这个内应。
　　皇甫少华当然不能杀，用也要用在有用的地方。嫩玉是一枚很好的棋子，当日他放弃她的时候，她就已是他的棋子了。而最亲的人，也是最可善加利用的。嫩玉不是说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吗？当然也不差这一件了。
　　他笑了，唇角的笑有些阴冷，“少华，起来便是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摇头，“还请皇兄责罚。”只要能留住孩子，他的孩子。
　　他轻轻地笑着，“少华，我怎么会罚你呢？我也不会要了你的人马，毕竟，你调教起来也不易。而且，一个王子在外面没有一些人马，那像什么话？我有个很好的提议，我会把嫩玉嫁给你，以妹妹之礼嫁给你，而且还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出嫁，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事。”
　　这真是好消息啊！只是通常好消息，都会需要一些代价的，他等着对方说下去。
　　顿了顿，皇甫玉华又说：“我还会封你为王，天朝最大的藩王，你可以离京城远远的。你更可以放心，我不会动你的嫩玉，她是你的。我要你做的只是：杀了皇甫天华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一惊，“不，不，我怎么能杀他？”那是自己的亲兄弟啊！
　　皇甫玉华挑眉，“如何不能？你也知道，他现在城外十里处，迟早要造反。到时候，京城又会有多少百姓成为刀下冤魂？我必会让裴奉飞迎战他，他也只有死路一条。你何不给他一个痛快，那样全京城的百姓都会感谢你的。”
　　“不，不，我不是他的对手。”他惊惧。
　　“他最不防的，就是你了。”皇甫玉华轻声说着，好看的眼睛有些残忍的笑意。皇甫天华和皇甫少华是亲兄弟，而且，皇甫天华得势，自然会拉拢皇甫少华。在三王子拉拢他之前，自己为何不先利用他呢？
　　这真是一步好棋啊！既能无所忌惮地从裴奉飞那里夺来妩音，又可去了心头之刺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弑兄，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。
　　皇甫玉华继续说：“少华，你想想，再过九个月，你就可以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和你的美人归隐去了。而皇甫天华，朝廷岂能容他？你做不做是一回事，只是，嫩玉又是另一回事。我并不是不肯留那孩子，但嫩玉自是不会要的。”
　　他的话一字一句地侵入皇甫少华的灵魂，“你也不用操心太多的问题，皇甫天华的身边自有我的人，你不必担心失败的。”不然，他消息从何而来？
　　皇甫少华想着嫩玉、想着未出世的孩子，终于点头了。“好，我去杀皇甫天华。”反正自己不杀他，他的命也不会长，不是吗？抬起头，凌厉地看着皇甫玉华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你要说话算数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笑着，“当然。少华，我对谁都可以说话不算数，对你，我从来不会。”
　　皇甫少华站起身，“我先走一步，事成之后，我必会来接嫩玉，你要让她高兴地嫁给我。”
　　“早点儿来，我会把嫁妆准备好。”
　　他笑着，他喜欢一箭双雕。那么，他的捕鸟计划就可以早一点儿开始了。
　　情势越来越好转了。不过是个潼州，有何所惧？十几天后，他就会登上帝位，届时御驾亲征，泱泱天朝还怕契丹不退吗？
　　少年天子，红颜常伴。他缺少一个能陪他笑看江山之人，聪慧灵美的女子。在他看来，只有妩音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。
　　她不过是个丫头，阿蛮公主的陪嫁丫头。他可以给她一个新的身份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的。
　　父皇的丧事，这几天还在进行着，宫里的规矩很多。已经死了的人，为何还要如此麻烦？
　　至于嫩玉，不必再去多想，她永远是妹妹，就让那草包太子妃去冷嘲几天，再不答理几天，她就心凉了，届时再哄哄她，想必就会愿意嫁给皇甫少华了。
　　他愿意让他们走，皇甫少华的野心还不够大，不足以成患。怎么说，他和嫩玉也曾相爱，给她和少华一条生路、一条幸福的路，又何妨？
　　点起的宫灯，照亮了一处处的黑暗，代表着一天即将结束。时间过得再快一些吧，早点儿登上帝位，他等得不耐烦了。
　　杜公公轻轻进来，“皇上，该用膳了。”
　　“尚未登基，如何是皇上？”他淡淡地说着，并没有责骂。
　　杜公公谄媚地笑，“皇上就是皇上，奴才要好好地叫，才更顺溜。”
　　“杜公公，吩咐下去，让御厨做几味本王爱吃的小菜，送到莲心阁去，本王到那里去用膳。”
　　“是，皇上。皇上，嫩玉郡主请皇上到暖心殿去用膳。”他传话。
　　“以后，在本王面前，不得提她。”他冷冷地说着。
　　杜公公一怔，他是跟在他身边的，他的事，他都了如指掌。上午，在暖心殿的欢愉，他可是听得很清楚。太子，那么快就反悔了吗？他原以为太子会去暖心殿的，没想到太子会板起脸。只怕这嫩玉，永远也得不到太子的欢心了。
　　只是，奴才的本分就是听命。他马上又笑了，“是，皇上，奴才遵旨。”他是聪明的奴才，不然他也不会留在太子的身边，现在已是宫里的大公公。
　　暖心殿的嫩玉陷入了沉思。
　　好几天了，他为什么不来看她？看到她，他还是避开，去找他，公公又拦着。
　　为什么，为什么？嫩玉头好痛啊，为什么呢？
　　孩子，她至今还不敢打，就怕像皇甫少华所说的，无论如何都会来纠缠着她。好怕啊，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完结啊！以为幸福就在手边，其实却离得那么远。
　　拢紧衣服，一身的寂寞和无助，痛苦无时无刻不跟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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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⊙侥幸脱险（1）
在这将军府，太子这次试探，虽没有发现你，恐怕还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我不想冒险。
　　裴府的风暴如弹琴一般，又走到了高音处。一曲沙场曲，有慢有紧，弦弦相扣，暗露杀机，让人的神经在一瞬间松下来，又拉紧。
　　暖意盎然的房里，开得正香的晚香玉，而花苞到了晚上，才会尽情地舒展它的美丽和芬芳。
　　“妩音，张开嘴。”裴奉飞捧着黑黑的药凑近。
　　她摇头，苦着一张脸，“不要，不要，好苦。”
　　他摸摸她的额头，“还烫手，一定要吃药！我告诫过你多少回了，还看月色，有什么好看的？现在倒好，如今病了，还敢不吃药，非要我捏着你的鼻子灌进去吗？”
　　她一扁嘴，“你不能对我这么凶啊！”
　　“哼，你才不会怕。来，张开嘴。”原来她任性的时候，也真让人头疼啊！
　　她有些风寒，熬了药汁，却不喝，怎么哄也不喝，还嫌苦，哪有不苦的药呀？
　　她皱着眉，闻闻那药味，扭过脸干脆不看他了。
　　他坐在旁边，轻笑，“还给我耍小性子是不是？妩音，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喝。比如，嘴对嘴给你灌下去好不好？我觉得这样很好。”
　　她的脸一下又红了，“你好坏啊，总想些歪主意，我喝便是。不过你也弄得太多了吧，我哪里喝得下？一半就好了。”她坐起来，他拿个软枕放在她背后垫着。
　　生病，第一次有人这样呵护，很舒服。当然，她也学会了耍小性，让他急得团团转，这样才过得真实，才知道他真的好紧张她。不过，总是敌不过他的，他有的是办法啊。
　　他盛一勺药到她的唇边，看着她喝下去，轻快地抱着她的腰，让她靠在胸前说：“嗯，这样才乖，一会儿奖给你蜜糖吃。”又一勺，看她喝得那么艰难，就知道很苦了。
　　他自责：“你的身体就是太弱了，我不该总由着你胡来的。要多吃些东西的，每次都说吃不下，下次不会放过你了。还嫌苦，我叫你别看什么月色了，又肯不听。张口，喝下去。”他凶恶地叫着。
　　她几乎都要哭似的看着他，“生病是正常的，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？人家都苦死了，还让我喝药。”唠叨的他总是让她想笑。
　　她可能没有发觉，她变了很多。越发美丽就更不用说了，那种撒娇的功夫，软软糯糯的，越来越让他骨子发软，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，“好娘子，要喝药，喝了才会好得快一点儿，我还想要听你弹琴，看你写字呢。你弹得好听，泡的茶好喝，字写得漂亮，人也长得美丽。”
　　她笑着，娇美如花，“你偷吃了我的蜜糖。”说话都甜了许多。
　　“没有，我才不吃女人吃的东西。”他挑起眉。
　　“呵呵，是吗？我吃了，嗯，那个，不就等于你也吃了糖吗？”她脸红。
　　他还高兴地逗着她，“什么那个啊，那个是什么啊？”
　　“你讨厌死了，我不要理你了。”
　　他拿来一粒蜜糖放在她嘴里，“是啊，不理我了，晚上还不是抱得紧紧的，都把我当成你的棉被了。”
　　“裴奉飞，你好讨厌。”拉下被子盖住脸。
　　“所以，我就说，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，口里说着讨厌，其实就是爱。”
　　她心里甜如蜜，“裴奉飞，你越来越自大了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还让娘子骑在我的头上了，哪有人对自家的夫君直呼其名的。”
　　一个枕头扔了过去，他接住，放在她被子的上方，“好好睡吧。还说不凶，要是摆着菜刀，你是不是也会扔过来呢？”
　　哎呀，怎么会呢？裴奉飞啊，她哪里凶了。这要怪他，还不是他宠的，他是故意的，就要让她越来越凶一样，隐藏的本性都被他挖出来了。
　　他捧着碗，在门口停住，“今儿，你可以点菜。”生病了，得让着她点儿，不逼她吃不想吃的。
　　她露出脑袋，心思飞快地转着，“真的什么都可以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。不过，不要太复杂的。”
　　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要吃什么，她轻松地说：“你煮什么我便吃什么。”
　　“真不挑了？好机会都让你放过了。”他挑眉笑着。
　　她笑着伸伸腰，病傻了吗？居然这些小事也会笑起来。反正，他不会让她吃不想吃的。
　　好好喜欢这种日子啊。如果天天生病，他就可以天天陪在身边，还这样宠着她啦！不过还是不行啊，她不舍得让他操劳。像这次只不过是小风寒，也让他大惊小怪的。呵呵，第一次觉得生病也不错。
第三十三章⊙侥幸脱险（2）
他合上门，不让冷风灌入，免得她又贪凉伸出头来吹风。
　　拿着碗刚要入厨房，就传来敲门的声音。
　　这裴府没有人会来访，几乎没人知道他已回来住了。他一直在边关打仗，和朝中的官员并不相熟，想来也不会是他们来探望他。
　　敲门声又响了几下。他将碗放在院子里，有些戒备地走过去开门。打开门，他震惊了，竟然是太子。他低头行礼，故意大声地呼叫，“末将不知太子驾到，有失远迎，还请太子恕罪。”妩音，可不要出声啊！
　　太子忽然来访是想干什么？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？
　　他记得，觐见太子那天正好也是苍国使臣觐见太子的日子。大概那时就知道了妩音的身份，不然怎么会来他这里呢？可那又怎么样？妩音是他的妻，他什么可以让呢。妩音是他的，谁也不能抢走。
　　如果她喜欢太子，那他会为了她的幸福而退出。只是她绝对不会喜欢太子的。妩音不知道多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呢，因为她爱他。
　　眼前的太子一点儿也没有顾及身份，只带了两个公公，瞧那身形却像是练武之人。倒也胆大，也不怕被三王爷发现，派人暗杀。
　　故意突然而来，却没有看到妩音，他有些失望。皇甫玉华四处看看，自顾自地走进院子，“裴将军这小园子倒是清雅，必有爱花之人吧，这香味是晚香玉的味道吧？”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。晚香玉，妩音，是的，这种淡雅的味道，在白天很淡很淡，但他还是闻到了。要是在夜间，会更香的。
　　裴奉飞跟在他身后，心却怦怦跳着，“回禀太子，正是，是末将用来防蚊的，倒还没有认真闻过香味。”妩音啊，妩音，不要听到说话声就问啊。乖一点儿啊，不要好奇。
　　“本王就是微服出宫前来看看，你不必待以君臣之礼了。”
　　裴奉飞引了他入正厅坐着，扬高声音说：“太子，请坐。”
　　君臣，还没有登基呢，就自称为皇上了。虽说只是时间的问题，可也未免早了些吧。他恭敬地倒上茶，“不知太子驾临末将陋宅，有何吩咐？”
　　“裴将军，你在朝为将已有数载了吧？朝廷将苍国的阿蛮公主许配给你，可是对你莫大的恩宠啊。”他似是有意无意地说着。
　　精明的眼睛四处看着，这桌上不甚干净，地上也是薄薄的尘埃。这茶也粗得很，不像是出自妩音之手。她是爱干净的人，不会容忍这样的。阿蛮公主倒是不会强求吧，一个公主怎么会给他理家？妩音难道不在这里吗？那她去哪里了呢？她那么忠于裴奉飞，怎会离开他呢？
　　太子的眼神，没有逃脱裴奉飞的眼。他有些庆幸，妩音这两天感染风寒，他就顾着照顾她了。怕她太无聊，有空就陪着她说话，根本没有打扫这里。反正他俩又不来这里坐，脏就脏些无所谓。
　　如果在以前，他不会觉得荣幸的，阿蛮公主代表着一个耻辱。据说，三个王子相互推脱，怕迎娶了低贱身份的阿蛮，会不仅让人瞧不起，更会因此减少了争位的机会。
　　不过现在的他真是感到荣幸，荣幸至极。他应道：“末将知道，皇恩浩荡。”
　　“阿蛮公主呢？可还记得，是本王为你们主婚的，却从没有见过阿蛮公主呢。”
　　终于问到正题了，裴奉飞正色说：“公主感染了风寒，不宜出来见客。”
　　他直起腰板，没有一丝躲藏，妩音是他的妻，他了解她也是正理。
　　“风寒？”太子轻笑，“倒是真不巧啊。”
　　裴奉飞皱眉，“请太子莫见怪，内子确实身体不爽。”当初将她嫁给他，现在又想要回。
　　皇甫玉华轻轻地把玩着一块玉佩，爽朗地说：“中秋那日，苍国使臣到我天朝，便是想见一见阿蛮公主。裴将军，当时你就说阿蛮公主病了，现在又是这样说。你不会告诉本王，阿蛮公主失踪了吧？”
　　失踪？如果是原来那个相互不了解的妩音，也许真的会失踪，他也愿意让她过自己的生活。而现在太子挟着风暴前来问，若真失踪了，必定没有什么好结果。
　　“岂会失踪呢？”他淡淡地说，“末将自知，阿蛮公主是公主，万不能照顾不好她的，以免伤了两国和气。”
　　“倒是巧了，崔公公在宫里学医几十年，治疗小病小灾甚是拿手，让崔公公为阿蛮公主把把脉，本王也放心啊。”这就可以知道，阿蛮公主是否逃走了，也能看看里面的人是否就是妩音。无论是谁，是装病，还是真病，一看便知。此番他有备而来，把一切算准了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三章⊙侥幸脱险（3）
不知要不要拒绝，太子的意思不容拒绝，且拒绝会让太子更生疑。
　　正在这时，传来猛烈的咳嗽声，紧跟着粗哑的声音响起，“裴奉飞，你给本公主倒碗水进来！”这声音中，有着霸气和娇气。
　　不用提醒，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倒了一杯水，“太子，失陪了。崔公公，请随我进来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却出声道：“裴将军，本王还有些事跟你说，让崔公公端了水进去侍候着尊夫人便是。奴才可比你这个将军会侍候人。”不是妩音的声音，一点儿也不像。妩音的声音是清清甜甜又细腻的。
　　裴奉飞将手里的水递给公公，“那就烦劳公公了。”既然妩音出声了，那就是准备好了。妩音一向很聪明，他可以放下心来应付太子。
　　“阿蛮公主是否病了很久？”他挑眉问道。
　　“让太子见笑了。倒也不是，只是阿蛮公主……公主脾气大，习惯了使唤人。末将这里无人侍候，难免会如此失礼地叫嚷。失了礼数，还请太子谅解。”他淡淡地解释。
　　照理说，养在深宫里的公主，有哪个不是脾气娇蛮的呢？倒是他的妩音啊，名叫阿蛮，其实一点儿也不野蛮。
　　太子看看一边的公公，那公公赶紧将手里的一幅画展开来。
　　“这是苍国的皇宫宴会图。”皇甫玉华锐利地看着他，“你看看。”
　　他点头，“末将认得这皇宫。今年二月，末将奉先皇圣旨，直攻苍国，三月便攻进了苍国的皇宫。”他见过那皇宫，只是并没有见到她，姻缘大概在那时候就牵上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直接就指上红衣女子身后的那个宫女，“你可认得这个女子？”他犀利的眼神盯紧了裴奉飞。
　　裴奉飞看着太子指的那个女子。她低着头，长长的乌发遮着脸，身着浅色衣服，那身子骨很是单薄，是妩音。他只看一眼，便认出了。这是皇宫盛宴图，当然能看到她，问题是，皇甫玉华如此问是何意？
　　他也只要一眼，就能认出妩音。虽看不到她的脸，但只要看到那身段、那乌发，还有那低垂着头的淡然的气息，他就能认出来。妩音穿的并不是出众的衣服，而且站在那红衣女子的身后，她是不受宠爱的公主吗？所以，她是不是在伤心？
　　“如何？裴将军攻入苍国皇宫，可曾见过这女子？”他连裴奉飞的一个眨眼都看得清清楚楚，不似明来暗往的刀剑，没有血肉横飞，没有哀怨狂叫，却让他提起心来，不敢大意面对。
　　他点头，没有什么表情地说：“认识。”
　　“哦，认识。可知此女名姓？”他看不穿裴奉飞的心里在想什么。一员猛将，有勇有谋、机智过人、决策利落，还有这等让人看不透的心思，怪不得他能百战百胜，威震敌胆。
　　他明明就认识妩音，还问他她的名字。难道，他不知她是他的妻吗？照这样看，似乎真是不知。幸好啊，一直以来都没有宣布她的身份，是怕她受到嘲笑、受到伤害。
　　“叫妩音。”他淡淡地说，“别的，末将就不知晓了。”
　　太子抬起锐利的眸子，“哦，本王还以为，她就在将军府。”
　　他没有再说话。在里间，那崔公公在给妩音把着脉。他神色自如，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焦急，心里实是被火焚啊。
　　不一会儿，那崔公公出来，躬腰说：“启禀太子，阿蛮公主是受了点儿风寒。裴将军不必焦虑，公主休息几天，就会好起来的。”没再说别的，裴奉飞的心放了下来。
　　太子站了起来，“天色已不早，也该回宫了。裴将军，好好待在京城，如缺少下人，本王派人过来侍候阿蛮公主。不出十天，裴将军即可领旨解救潼州，莫辜负了本王的期望。太子妃对阿蛮公主很好奇，等阿蛮公主身体好点儿了，就宣阿蛮公主入宫一见。”
　　裴奉飞面有难色，“太子，倒也不必让人来侍候着。这阿蛮公主，实不相瞒，脾气暴烈，将裴府所有的下人都赶走了，恐是怕人笑话她。末将是怕又来人，她更是会受刺激。”
　　“裴将军岂不是折了男儿气概？”他眼里有些嘲笑的意味。
　　裴奉飞叹气，“公主就是公主，身份毕竟高贵。末将原就只是一个粗人，小心侍候着倒也没什么。”
　　太子唇角带笑，不再言语，直接朝院外走去。
　　两个公公跟在太子身后往外走，裴奉飞弯腰施礼，“恭送太子。”
　　太子才走，自然是不能立刻就去关门的。他也没有马上进里间看妩音，而是蹲在墙角摆弄着草药，有种光芒反射在房梁上。他叹口气。
第三十三章⊙侥幸脱险（4）
“房里是谁？”太子低声问道，上了马车，却不急着走。
　　杜公公并没有跟上，只有崔公公在旁边，恭敬地回道：“回禀太子，的确是阿蛮公主，和画上的差不多一个模样儿。只是有些消瘦，大概是感染了风寒，人自然会瘦些吧。”皇宫盛宴图场面浩大，上面人物的五官，画得并不十分清晰，只能说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。而那妩音小姐，太子早就给他们看过自画的图，那细致的美和明艳的美，是不同的。
　　他有些失望，妩音去哪里了？那个是阿蛮公主，那么妩音呢？她没有跟在她的公主身边吗？
　　裴奉飞的眼里带着一种惘然、一种沉重，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？他靠在墙头，初冬的阳光洒了他一身。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太子又进来了。
　　裴奉飞的眼里，有一抹不理解，“太子殿下？”
　　“不必多礼，本王的玉佩只怕是落在这里了。杜公公，去瞧瞧。”
　　杜公公进正厅，一会儿，双手捧着玉佩说：“太子殿下，玉佩在椅子上，怕是刚才坐下时掉在椅子上的。”
　　裴奉飞放下手中的药草，“末将有不查之罪，还请太子恕罪。”
　　“这岂关你的事？也是本王不小心所致。不必送了，回宫。”
　　微微的风吹过，带来晚香玉的味道。他叹着气，现在总算是安全了。刚才可是让他步步惊心啊。
　　太子的玉佩岂是这么容易掉落？如果他马上进里间去看妩音，想必就穿帮了。他瞄到了那白光，玉的光华反射在那房梁上。他就猜到了太子心里的算计。杀个回马枪，在战场上他用得可不少。如今却是自己的主子用来对付自己，他觉得有些可笑，更多的是冷意。
　　走到门口，看着远去的马车，他合上门，整个人靠在门边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正如妩音所说，如果养只狗，狗的嗅觉会很敏锐，只要有生人气息，它马上就会狂叫着提醒主人。
　　太子现在怀疑到裴府了，想来，这里也不是太安全的地方。
　　他闩好门，大步走进了正厅，再合上门，跑进去看妩音。
　　她也很紧张，还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。
　　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他安慰着自己，也安慰着妩音。
　　她的脸露了出来，只露了小半，粗粗的眉毛，弄得丑黑的眼，大概是用手揉了，黑成一团。那黑影中，幽幽的眼光依旧清亮。她喘息着，“真的，走了吗？”
　　原来啊，这娘子急中生智，将自己画成丑八怪了。他笑得开心，露出白白的牙齿，“没事了。露出你的脸，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样子？”多聪明的妩音啊。这样一来，谁还能认得出她就是妩音呢？
　　“不要，很丑，我不要你看到，你拧个毛巾给我先擦擦脸，好不好？我不要你看到我最丑的样子。”她哀求着。
　　最丑，怎么会呢？不过，他心里是高兴的。对妩音，他没有防心，不然，他会好好地思量她这句话的。最丑的样子？阿蛮公主可是苍国最漂亮的，弄成丑的，那公公岂会不怀疑？
　　他将湿毛巾递给她，她扯扯他的衣服，让他转过脸去。
　　她细细地抹净脸。化妆真的很奇妙，可以将一个人的脸变得不同，也可以变得和其他人几乎一样。他不知道，要是他此刻回头看，除了眼是刻意地揉黑了之外，其他都不像妩音，而是像他所见到的那个美人——红衣的明艳少女。
　　她侍候阿蛮公主多年，为公主上妆还会少吗？不必完全相像，只要差不多就能糊弄过去了。
　　妩音叹着气坐在床上，刚才的惊险，几乎让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。
　　他回过头，和妩音对视着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，有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在流淌着。
　　他取过她手中的毛巾，洗净拧干，坐在床前细细地擦着她白玉般的脸，眼里有着赞叹，“妩音，你表现得太好了。”擦干净脸之后的妩音，才是他的妩音啊。
　　她也惊魂未定，舒了口气，“我一听到你大声说的话，寒毛都竖起来了。所以急急地，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，又吞了颗蜜糖在喉咙里说话，声也就变了。”
　　他拍拍她的背，“呛着没有？”
　　“没事，吞下去了。”幸好是风寒，声音也有些变化。
　　“妩音，我想亲亲你。”压下心里的惊叹。
　　她挡住他的嘴，“风寒会传染给你的。其实，我真的怕死了，打死我也不要让他发现，被他抓进宫去。裴奉飞，你会保护我的，是吗？”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三章⊙侥幸脱险（5）
妩音的脆弱以及无助的眼神，只会在他的面前显露。他拢着她的肩，毛巾轻轻地拭着她的眉，“当然会，你表现得很好，妩音。”
　　只是依偎在一起，静静地，心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了。他很累，不喜欢这样子，“潼州解困之后，我们就隐居起来。我带你到处走走看看。”
　　当然是好，她一直都在期盼着呢。
　　她点头，叹着气，“你好讨厌，说我脾气坏。”
　　“不然岂会让他相信？有些事不必外人知道，我们心中自知也就算了。”他拉住她的手，轻柔地抚摩着。
　　我们，她喜欢这两个字，他把她放到他心里去了。
　　“妩音，不能让你待在京城。过两天，你身体好些了，装扮成个男子，仍去城外小住。整装待发之时，再接你一起去潼州。你放心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，我也放不下心，舍不得你。只是在这将军府，太子这次试探，虽然没有发现你，恐怕会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我不想冒险。”他不会拿她来冒险的，不能让她受一点儿伤。
　　她点头，“我听你的，你一定会来的，我等你来接我。”
　　“好好休息，这次之后，应该不会来那么快。”真心疼她啊！生了病还要防东防西的。不过也幸好是生病了，不然，一定会在院里或是弹琴，或是品茶，桌子也会干干净净的令人生疑。有时候，事情就是这样奇妙，让人不得不感叹。
　　“太子句句紧逼，并不知道我的身份，看来非走不可了。不然一定会让我进宫，用我来要挟你。”宫里幽禁的人不知有多少，蔚家兄妹到现在就还没有出来。
　　“官场比战场更难应付。”他叹气。
　　妩音依在他怀里，“太子是个玩弄权术之人，和你岂能相比？”
　　“累啊。”他一头倒在床上，大口地吐着气。
　　一句话，散了多少愁绪。她让他把头靠在她身上，双手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。她软软的发散下来，飘来淡淡的香，连骨头都变得轻软了。
　　“如今朝上，多是听令于太子。夫君，让你十天之内就去潼州，太子不畏惧那城外十里的三王子了吗？太子，尚要八天才能登基。”她有些担忧，不知太子心里的打算，他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。
　　“不必去猜他的心思，他必有什么把握。妩音，要分别，真是不舍啊！”他还没有抱够她，还没有亲够她，而且，她到城外去，谁来照顾她？“如果你可以变成瓷娃娃一样大，就能天天把你装在袖子里了。天寒地冻的，你又不会照顾你自己。”
　　妩音捏着他的鼻子，“裴奉飞，是谁造的孽？现在来怪我不会照顾自己了。你放心，我三餐都会按时按量地吃。我倒是比较担心你，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？你会想我的。”
　　拉下她的脸，热气喷在她的脸上，“娘子，你变坏了，也不知羞了。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丢脸啊。一时兴奋，让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。
　　他咬着她的鼻尖，“不过，我喜欢听，我一个人听就好了。”
　　“你以为我有那么大胆吗？”她也算是饱读诗书啊。
　　原以为，出宫后不是孤老就是回家，也许会嫁人。那时以她十九岁的高龄，必是嫁不到什么如意郎君的，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也就罢了。
　　从来没有想过爱会这般浓烈、这般甜蜜。
　　热吻吻上了唇角，麻麻痒痒的，让她回过神来，低低地叫道：“我有风寒啊，会传染到你的。”
　　“娘子，风寒我才不怕，传染了更好，我倒是想躺着让你来侍候我。”抱着她总是能让沉重的心平静，而后生起激情。
　　“你舍得吗？”她轻笑着问。
　　他睁大了眼，“娘子，你是吃定我了。当然舍不得，求你万万不能生病啊！只是生病了就不要假装，有伤就万不能强装。”
　　是啊，她就吃定他了。“为什么不能强装，你不是很会装吗？那天的伤口，要不是我看见，你还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”岂有这样的人，不好好地处理伤口，都浮肿了。
　　他无辜地叫道：“你以为我不要命了吗？你知道那水底下多冷，我连吐气都很小心，直到太子走后，我才敢游走。”
　　“笨蛋。”她心疼地说。
　　他笑得开心，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，“头还痛吗？”
　　“不痛了，肚子饿了。”一惊一吓，早就满身是汗了，怎么还会头痛。
　　轻啄着她白嫩的脸，他坐起身，将她的发拢在耳边，“好好睡一会儿，一会儿就有饭吃了。放心，我一直都在，我们心心相连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”
　　
第三十四章⊙旧情终难弃（1）
他是火，她是蛾，纵使飞蛾扑火的下场是燃烧，也让她燃烧吧。不要这样，连光芒也不给她。
　　呼啸的冬风，吹过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　　一个红衣女子，坐在高亭之上那般显眼，有些单薄。明丽的眼里，写满期盼。
　　“郡主，天冷了，回去吧。”一个老宫女走近，手里拿着厚厚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。心里有些叹气，郡主太痴情了，她哪里知道，太子一看到她，就走得远远的。太子妃像生了刺一样，时时嘲讽她，让她暗地里不知落了多少泪。
　　嫩玉倚在亭子上，看着最后的阳光消失在红墙之上。余晖慢慢地一寸寸消失了，眼里却是越来越浓的伤痛。
　　玉华哥哥是生气了吗？为什么那一天之后就再也不来了？她以为，有了那次，以后会不同的，她心里还暗自开心过。可是，他却再也没有来过。玉华哥哥，怎么可以这样呢？等他，却总也看不到他。
　　看来玉华哥哥今天是不会从这里经过了。
　　皇上的葬礼已经完毕，再过几天，玉华哥哥就可以登基继位了。
　　到时候，他会给她一个身份吗？
　　她是想把孩子打掉的，可又生怕皇甫少华那个魔鬼，他真的会纠缠她的。
　　口口声声说要她开心，结果呢，为什么又回来要将她拉回噩梦中去，还不让她把孩子打落。凭什么要她为他生孩子，她的贞洁给了他，就算是命中注定的了，他还想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？生下孩子，谈何容易？别说玉华哥哥不喜欢，就连宫里的人也会嘲笑啊。
　　谁还看得起她呢？明明，她就是京城里最美、最璀璨的一颗明珠。现在，却不过是一个笑话，一个上流的笑话。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一句，可是，眼里却充满了嘲讽。
　　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华哥哥这两天都没有再叫她把孩子打掉了，就连那老宫女也不说什么了，还天天给她送补品，要她好好补身子。
　　她的身子她知道，大夫说过，她只能怀一次小孩，因为她的血液的原因。她并没有不高兴，反正为玉华哥哥生一个孩子，也就够了，生得太多，只会分散了他的爱。现在，自己却是为一个禽兽孕育了孩子，让她怎么甘心？而且，还会阻着她的幸福。
　　“陈嬷嬷。”她小声地叫，眼里是遮也遮不住的失望。在初冬里，那么让人忍不住要疼爱。
　　“郡主。”陈嬷嬷心里叹着气，恭敬地应道。
　　收敛了所有的光芒，嫩玉郡主，岂止是用一个“可怜”来形容的呢？
　　“你上次跟我说过的堕胎药，今晚给我弄一碗过来。”不让自己有后路。听说，堕胎会很痛，他总会过来看看吧。这一切因他而起，他不会那么绝情的。
　　陈嬷嬷一惊，“郡主，万万不可啊！”
　　“有何不可？你不是说过吗，这是我玉华哥哥的意思。陈嬷嬷，等我做了正妃之后，我不会让你受苦的。我现在不能出宫，在宫里的一切，就求你给我张罗了。”她哀叹地说着。
　　太子妃越来越过分，限制她的自由，不许她出宫，不许她去东宫找人，更不许她在宫内随意地走动。她只能待在暖心殿和这高高的后山上，太子妃大概是不想要她把孩子打了。否则，玉华哥哥一旦宠爱她，太子妃就没有地位了，因为她和玉华哥哥是彼此有感情的。但是，如果她生下了孩子，玉华哥哥就不会再要她了。
　　只是，这些过分的行为，玉华哥哥理应知道，却没有说过一句话，任太子妃专权后宫。
　　“郡主，”那嬷嬷寻思着，“太子都没再催郡主，又何必伤了身子呢？堕胎，是很伤身的啊。”
　　“我不怕，我早就知道。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。”她有些失笑，似乎她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。从哪里开始走错了呢？竟然把自己推到这样的处境里。
　　她那么美艳，多少王孙公子对她垂涎三尺，如今却只能对着冰冷的四壁。
　　“郡主，这万万不可啊！御药房的药管得可严了。没有太子的命令，谁也不敢动啊。”她搬出了太子，只有太子才会让嫩玉郡主变得高兴起来。
　　他都不管她了吗？要她怎么办呢？
　　风吹来，两行清泪落下，在白嫩的脸上，如两声悠长的叹息。她仰着头，看着昏暗的天色，湿润的眼里写满了恨。
　　这一切，谁也不怪，就怪那好色的皇甫少华。如果她失去了所有、失去了幸福，皇甫少华一定要付出代价。如果没有他，这世上多美好！
第三十四章⊙旧情终难弃（2）
“郡主，回去吧。夜凉风寒，小心别着凉了。”陈嬷嬷关心地说。
　　她拢紧厚厚的披风，像丢了魂一样，一步步走向她的暖心殿。暖了谁的心，冷了谁的情？如果她不爱玉华哥哥，就不会这样害怕了吧，害怕前路、害怕孤独。
　　只是这份爱，从小一直到大，无可改变。他是火，她是蛾，纵使飞蛾扑火的下场是燃烧，那就让她燃烧吧，不要这样，连光芒也不给她。哪怕是一个眼神，哪怕只是让人来问她一声，她也是高兴的啊。
　　天黑下来，冷雨轻飘着，一把伞撑开在她头顶上。她张大无神的眼，“陈嬷嬷，下雨了吗？”
　　陈嬷嬷的鼻子一酸，“是的，下雨了。冬天的雨比较冷，郡主千万要保重身子。”
　　“不用挡着，我喜欢淋雨。”她走到伞外边。
　　飘飞的细雨看也看不清，慢慢地，越下越大。雨是天下最纯净的东西，下吧，用最纯净的东西来冲洗她身上的不洁净，冲走她所有的烦恼。
　　以前她不懂什么是烦恼。玉华哥哥总是面对着外人笑，心里却是烦恼着，所以他喜欢淋雨，他说，淋雨可以减轻所有的东西。
　　如果想哭，就在下大雨的时候哭，没有人会发现，是泪还是雨的。
　　她连眼睛也睁不开了，下吧，下吧，再下大一点儿。
　　如豆子一般的雨打得她脸都痛了，好舒服。原来，淋雨真的是那么舒服的事。她仰着脸，像一个孩子一样，让那雨淋着。宫廊下，那半明半暗的宫灯映在她的脸上，光华交替着，看不出是哭，还是在笑。
　　“你在干什么？嫩玉，你疯了。”皇甫玉华冲进雨中，要将淋着雨的嫩玉拉回宫廊下。
　　她怔怔地看着他，一步也不愿动。雨水落下，迷了她的眼睛，她抹开雨水，一手挡在头上，大声地笑着，“你，你是谁？”是雨神的杰作吗？当宫灯扑灭时，他就会不见了。
　　皇甫玉华看着她憔悴的脸，心也在自责着，“嫩玉，我是玉华啊！”
　　“玉华哥哥，你是玉华哥哥吗？”她睁大眼睛，蓦地紧紧地抱住他，“是吗？是吗？那为什么你不要嫩玉了？”她仰着头，那样的可怜、那样的无辜。
　　他把嫩玉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呢？那个明眸光彩的女子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。
　　她踮起脚尖，主动亲吻着他，用力亲吻着他。他的心在这一瞬间也感动了，他抱着她的腰、捧着她的头，缠绵地、深深地亲吻着她。
　　宫女们看了都直落泪，暗暗地擦着眼角。
　　那走廊的一角，气煞了一张美丽的娇颜。大红宫衣反衬得脸上有些狰狞，一手摸着肚子，没有上前。转过头，消失在宫殿的另一边，身边的宫女也害怕地退了下去。
　　“玉华哥哥。”她笑着，红唇微启，像是牡丹一样娇艳无比，娇媚地依在他的怀里。
　　他摇摇头，“嫩玉，快回去，这里雨大。”
　　“不，我不想回去，我好喜欢淋雨啊，玉华哥哥。在雨里，还能看到你和以前一样，还是那么让我喜欢，是雨中的阳光。纵使在黑暗里，也能散发出你的光芒，让我能找到你。”
　　嫩玉还是那么爱他，从前的影子又闪了出来，占满了他整个心。
　　她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，“玉华哥哥，如果你不要我了，至少要跟我说一声，我知道何时该退。我不会让你难过，不会让你难做。我爱你，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，我是飞蛾，你是火，我的生命就是飞向火。”她大声说着，在雨夜里，寒冷的雨冰心透骨，让她变得大胆。
　　美丽的嫩玉，光彩动人的嫩玉，他利用她，她却无怨无悔。自己是真的变了心、真的狠了心吗？还是那个爱在暗处淋雨的少年吗？还是那个她一直相伴的皇甫玉华吗？
　　他对不起嫩玉，她的固执、她的深情，在这黑夜里让他迷惑了，让他感动了。
　　或者，皇甫少华也是不能留的，嫩玉比他还重要。如果不是他，嫩玉也不会这样。嫩玉，嫩玉，一个用尽心思、用着生命来爱他的女人，他说过不会负她的。莫非离帝位越近，所有一切就都变远了吗？
　　“我爱玉华哥哥。”她大声说着、大声笑着，有些疯狂，也有些高兴。
　　他终于来了，就这样，哪怕是一眼也好，她满足了。
　　他又抱着她，给她一个冗长的吻。分享她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意。
　　她叹息，任他抱起，离开了雨水，踢开了暖心殿的门，湿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了下来。
　　她笑，轻轻地笑，甜甜地笑。脸上落下灼热的吻，她的玉华哥哥又回来了。原以为在地狱里，没想到会被拉到了天上。他回来了，多好啊！
　　热烈地，她回应着他的吻，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双手剥着彼此的衣服，寻找着极致的快感。
　　他像一只野兽，她像被抛弃的野猫，互不相让，撕咬着、纠缠着。
　　他捧着她的脸，黑如玉的眸子看着她。
　　她轻笑着，俯下身吻着他的唇角，吻到了浓烈的酒味。
　　“嫩玉，我不该这样的，我不能再碰你。可是，嫩玉，我一直让你受委屈、一直让你付出，不知对不对，对不对？”他喃喃自语，有些醉了。
　　灼热的身子摩擦着他的身体，嫩玉浅浅地吻着他，“我是你的飞蛾，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。”
　　那么无私的嫩玉，皇甫玉华的眼里有些挣扎，“嫩玉，我答应过皇甫少华不再碰你的。”可是竟然又忍不住，多少年的感情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扫出心间的？
　　嫩玉如猫一般的眼在叹息，“玉华哥哥，你为什么答应他？不必理他的，是他让你的嫩玉变得不干净，你可以杀了他！”
　　“杀了他？”
　　“对，玉华哥哥，是他在阻挡我们，他算什么？他留在世上也不过是个禽兽，只会让人笑话你。玉华哥哥，杀了他，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，没有人会记得他的。”
　　杀了他，更是好。这是一个赌注，“要赌吗？”他轻溢出呻吟声。
　　她轻语：“你不是已经在赌了吗？玉华哥哥。”
　　他紧紧抱住她，“嫩玉，我是不是变得残酷了？是不是变得容不下手足了？”
　　嫩玉含着笑，一声声地呻吟，“不是，不是，你永远都是我的玉华哥哥。为帝位、为天下，牺牲几个阻碍你的人，算得了什么呢？”
　　“为什么我没有发现，嫩玉你是这般美丽呢？”迷蒙的眸子有些迷离了。
　　她轻笑，环下他的头，吻着他的耳垂，“因为你很久没有好好地看我了。”
　　呻吟声，滂沱的大雨声，交织成一片。
　　谁人春宫笑语欢，谁人独守空房寂？
　　这一夜决定了某些事。为了天下，兄弟算什么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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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⊙风云乍起（1）
她一定要跟着他的，哪怕就是死也不怕，潼州可有个幽朵儿在守株待兔呢。
　　老天有眼，在妩音病好之后，又下起了大雨，下个没完没了。
　　天气更冷了，穿上厚厚的衣服，还是手脚冰冷。
　　幸亏这没完没了的大雨，裴奉飞猜测太子不会再来了。雨下完，就是太子即将登基的时候了，有很多事需要处理。雨丝像是长长的线一般，打得墙角的晚香玉凄凄惨惨的。
　　而且，裴府的夫人要是因为他来过一次就不见了，不是很奇怪，很招人怀疑吗？左思右想，再加上担心她一个人在外，他就让妩音冒险留了下来。
　　太子知道了又如何，他不会让出妩音，她是他的妻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。
　　买回来的狗狗蜷在用篮子做的窝里，连头也不想露出来。
　　他冒雨端着菜过来，摆得满桌都是。点亮的油灯下，妩音还搓着手在打战，嘴里直叫冷。
　　他有些担心地拉过她的手，冰冷的触感让她紧皱眉头，“你的身体怎么总是冷冰冰的？”
　　“这是天生的，不关吃饭的事。”不要又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去，然后又会端来一堆可怕的食物要她吃。
　　他有些失笑，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，“现在暖不暖？”
　　“呵呵，当然暖了，好舒服。”他血气方刚，有他焐着自然是暖和多了。她以前不会那么冷的，大概是在宫里，三餐不准时，身体变差了。晚上总是三更半夜还不能睡觉，还要学这学那。一到冬天，身体总是发冷打战。
　　他有些担心，“这还不算很冷，要是严冬来了可怎么办，丫头？我真担心你如何过冬啊。”
　　“别担心，不是有你在身边吗？有你照顾我就好了。穿多一些，总不会冻死的。”搓着她细嫩的双手，“暖些了吧？我倒是听过人家说，女人生完孩子调养得当，身子也会变好一点儿，就不会总是那么冷。”
　　妩音嘲笑他，“裴奉飞倒也婆妈起来了，什么也知道。”
　　他盛了一碗饭给她，“吃些热饭，暖暖胃。”手上的筷子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。
　　“你今天怎么给我吃那么多啊？我吃不完的。”像养猪一样。
　　裴奉飞带笑的眼睛看着她，“我还听说，女人怀了孩子，体温也会变高，所以要你吃多点儿，身体好一点儿，就让你怀个孩子过冬。”
　　她脸微红，“裴奉飞，你怎么老说这些啊？我不吃了。”
　　“娘子，你不想有个娃儿叫你娘吗？最好生个女孩，就不会和我争你。到时候，她就坐在这里吃饭，我们仨面对面坐着，只要她不听话，我们就教训她。”
　　她笑得乐不可支，“夫君，你原来这么会说笑话。”
　　“我可没有骗你。娘子，你不信，去问问大夫。”他向来不说谎。
　　她知道，怎么会不知呢。在宫里，对孩子的事最紧张了，什么症状都有人记下来，怀上了孩子是会让人的体温稍微高一点儿。
　　她身子冷，他就用体温暖热她；她半夜脚冷，他就将她的双脚焐在怀里，免得她冻醒。他是那么贴心、那么细心。生个孩子，似乎也不错，现在她身体好了，就要个孩子过冬吧，也让他高兴高兴。
　　“为什么不生个儿子，要生个女儿？”她歪着脸，酡红的脸蛋在灯影下格外好看。
　　“娘子，你真的愿意生啊？我比较喜欢女儿，再生一个儿子也不错。”他似乎有些吃惊。
　　“为什么不愿意？我是你娘子，为你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她闻到了不对劲的味儿，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老实交代！”
　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。
　　“说。”她将筷子放下，认真地看着他，不容他逃过去。强装的凶样，让她心里暗暗也在笑。不过，真的好奇，为什么他要那样说？
　　裴奉飞垂下脑袋，“河东狮，我说便是。可是我说出来，你不能骂我、不能吃醋，更不能打我。”
　　他说得蛮委屈的，妩音嗔笑，“谁敢打你啊？快说说。”好好奇啊。
　　“唉，那是陈年旧事。看来，我以后说话得小心点儿了，娘子不是一般的厉害，不是好糊弄的。”他怪声怪气地学着她说话，逗得她笑得如花般美丽。他低声说，“幽朵儿曾说，如果她嫁给我，绝对不会生孩子的。”
　　妩音突然很担忧，“也不知道她出去后过得怎么样？我们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。”一个女人孤单在外面是很不容易的，如果有什么事，那心里就会更内疚了。
第三十五章⊙风云乍起（2）
她不会去计较他以前的情史，只要他现在对她好。
　　“哪有过分？我见不得有人污辱你，明明你就是贞洁的，却背上那样的骂名，你是不是自讨苦吃呢？”她真倔犟，唉，女人是什么做成的呢？尤其是叫妩音的女人，让他心疼到骨子里。
　　妩音又扒着饭，“那是外人所想的，我不在乎，我只在乎你就行了。”
　　“对啊，我家娘子脸皮最厚了，连胡子也长不出来。”他取笑着。
　　她喝口热汤，让热意在胃里散开。穿得太多，一吃饭，额头都出汗了，“要是我长出胡子来，像什么啊？”娇柔地看他一眼。
　　“我知道像什么。”他戏谑地笑着。
　　妩音一听，就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，嘟起嘴，“不许说。”
　　“不许说也要说了，那就是母夜叉啊，漂亮的母夜叉。”
　　男人如他，还真是不得了，说得人一句话也反驳不了。唉，她叹气，满足地喝着新泡的热茶，“你赢了，好不好？总是不肯让我赢一次，我以后生个儿子，叫他跟你斗嘴。”
　　他也端起一杯茶，热茶入胃冲走一些油腻，芳香入脾。
　　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。屋里静静的，只有茶的香气溢出来，暖暖的。
　　他希望时间静止，又希望时间能飞速而过，平息所有的事，可以和她永远双宿双飞。
　　寒冷的天，适合相守。
　　一直是断断续续的雨，下得让人心里都发寒了，终于才肯停了。
　　幽暗的天色还绷着，像仍在生气的小姑娘一样，不见一丝阳光。
　　一阵阵狗叫的声音，把裴奉飞惊醒。
　　他紧皱着眉，松开抱着妩音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不想吵醒她。
　　浅睡的她还是醒了，手指有些发白，抓着他的衣袖，晶亮的眸子染上惧色。
　　他拉起厚厚的棉被盖住她，“没事，我去看看。”
　　“裴将军，裴将军！”有人大声地叫着。
　　他放下心来，“是卢先。再睡会儿，莫要冻着，我去看看。”他穿上厚重的衣服。
　　卢先一大早就来了，必有什么紧急事。他在家里过得知足开心，倒不知外面时局如何。
　　路还有点儿湿，踏过水洼，他打开门，让卢先进来，边走边问：“打探到了什么？”
　　“将军，三王子的人马全都调回来了，就驻扎在城外十里处。潼州已被契丹人占据。而且，三王子会在太子登基之后第三天，发动进攻，届时契丹会助他。”
　　裴奉飞的脸色变得凝重，“叛乱？”
　　“不仅如此，他们交易的条件是：潼州附近的十五座城池割让给契丹。”
　　他慎重地说：“契丹人如何能信？只怕到时候，契丹人会趁乱进犯我天朝，直攻京城，那时将导致民不聊生。若是这样，三王子就不再是一个王子，而是一个叛国者。”
　　“将军，那现在怎么办？”
　　他思考了一会儿，才说：“我得去见太子。虽然朝廷不容我，可我仍是天朝人，岂能让契丹得逞？只怕三王子处，太子已有打算，此事不能等。卢先，我要去潼州，事关重大，多一天就是让他们多一些准备。你不必回军营了，帮我照顾好夫人，搬到城外的四合院去。”
　　“将军，只怕太子不会那么快放你走，因为……”他没敢说出声。
　　“那我更得走了，留在京城只会惹来更大的不安。”太子已来过一次了，要是做了皇上，再宣召妩音入宫，那就什么都迟了。
　　卢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“好好的天朝，如今乌烟瘴气的。”
　　“收复潼州之后，我就辞官。”卢先告诉裴奉飞他的决定。
　　卢先并没有那么乐观，“将军，我一向敬重你、佩服你。跟着你，是末将最好的选择。我只怕那时的太子，也不像现在这么倚重于你了，不会让你那么顺利的。”
　　他笑笑，“我的命天注定。只是天朝的将军，我已不想久做了。”
　　卢先也笑了，“将军，你变了很多，柔和了很多，也似乎多了些笑容。以前，将军你从来不笑的，将士们都叫你冷面将军，想必是嫂夫人改变了你。”
　　“不是改变，而是开始懂得什么是生活了。卢先，找个好女人，成亲吧！”以前，想想真是寂寞啊。
　　卢先摊摊手，“你既然无心于朝廷，我也就无心于朝廷了。你的事，总让人寒心。”他什么事都看在眼里，看得太重的话，早就被人逼疯了，幸好将军一向轻淡名利。
　　他笑笑，眼里有些空洞，人总是会改变的。“帮我好好照顾夫人。天亮些，我便入宫去见太子。”
　　要是太子见他去了，留他在宫中，再来个反扑，妩音一定会被他抓到的。
　　妩音冒着寒气出来，眼睛直视着他，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　　“你在四合院等我便是，别乱走。”他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来。幸好妩音不是无理取闹的人，不然一定会不让他去。潼州是一个充满了危险和陷阱的地方。
　　她有些担心，“你要早些回来，我等你煮饭。”煮饭？卢先忍不住笑出声，赶紧回过头忍住。
　　他拉高她的衣领，藏住那残留的红痕，低声说：“娘子，偶尔在外人面前，给夫君留些面子。我会早些回来，要有什么事，得冷静机智些。”
　　面子，呵呵！她笑得很开心，“原来，你惧内。”
　　他捂着她的嘴，“小夜叉，面子，面子！去收拾收拾吧，一会儿卢先会护送你搬到四合院去住。”
　　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她甜甜一笑，她才不会拖累他。
　　是的，要走得远远的。他这一去，太子必会派人来的，只是搜不到什么，他也奈何不了裴奉飞。其实，抓到了她又如何呢？她是他的妻，天下人都知道。不过，他们两人实在不想再多生枝节。
　　她重重地叹着气，能离开京城也是好的。
　　虽然潼州如他们所说，处处都带着死亡的气息，但有他在，她就不会怕。
　　她一定要跟着他的，哪怕就是死也不怕，潼州可有个幽朵儿在守株待兔呢。
　　京城的暗桩、阴谋实在太多，见不得人的手段总可以逼得人走投无路，并不见得会比战场好多少。
　　她最怕的还是被那太子捉进宫里去，那样她的秘密会暴露得更快。而且，她不要和裴奉飞分开，太子本就心怀不轨。
　　那天，她听到太子和裴奉飞说的话。后来，他告诉她，是一幅苍国的皇宫盛宴图。她的裴奉飞，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。他以为，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，有时候，在深宫里，不受宠的妃子倒还不如一个宫女呢。这也让他更加怜惜她。
　　太子有那幅图，必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阿蛮公主。
　　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1）
不要怪我太狠心，只怪你来的不是时候，只怪你不是玉华哥哥的孩子，只怪你连我的幸福也要夺走，我们注定是无缘的。
　　太子妃肖凤飞带着一身的火气，怒气冲冲地冲进暖心殿。
　　“你这个狐狸精，给我出来！”她大声吼叫着，一点儿也不顾及身份。
　　嫩玉正在梳妆，漂亮的脸蛋上恢复了年轻的光泽，带着微微的红晕，娇艳的红唇似笑非笑。再细看，连眼里也满满是笑，一身漂亮的粉色宫装，更显得肌肤如雪一般的娇嫩。
　　她站起来，不紧不慢地微微侧身，“太子妃吉祥。”
　　“你这个贱女人，怀了野男人的孽种，还敢勾引太子，好不要脸！”她气得一张脸变成了绯红，连着四夜，太子都夜宿暖心殿，如何让她不忧心。
　　就怕这厢一得宠，太子就会忘了她。夜夜孤枕难眠，全是因为嫩玉迷惑了太子。
　　之前有个妩音的，倒是还好，根本不会勾引太子，还千方百计地避着他，不与她争。而这个嫩玉，这个脏女人，竟然如此勾引太子！
　　嫩玉没有发脾气，她必须忍着。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，不能让这个凶女人给破坏了。“太子妃娘娘，太子在何处过夜是太子的选择，臣妾听说太子妃娘娘初怀身孕，也不宜房事，所以，太子就到暖心殿来了。太子妃这时候千万不能生气，得保重身子，才能为太子生个健康的皇儿。”
　　这话听在太子妃的耳里，却充满了嘲笑，“关你个屁事啊！你是不是在嘲笑我？”
　　“臣妾不敢。”她骂不还口，这样粗俗的女人，玉华哥哥才不会喜欢呢。
　　“你还敢自称臣妾？拿面镜子照照，看看你那狐媚样子，要是能看穿肚子，还能看到那野种，竟然如此嚣张。我告诉你，太子是不会要你的，这算什么？两兄弟同一个女人，那厢出，这厢入，好不肮脏！”她骂得尖酸刻薄。
　　嫩玉有些难受，从来没有听人骂出过这种话，下流又低俗，“太子妃娘娘，请自重。”
　　“要我自重？真好笑！嫩玉郡主，你少天真了！如果不是你勾引太子，他会上你的床？你在和他上床的时候，有没有想起来，和他相像的脸也在你的身上做过同样的事呢？”
　　嫩玉难受地捂着耳朵，“不要说了，太子妃娘娘，求求你不要说了！如果你要污辱我，你已经达到了目的，我和太子是从小就相爱的，我们相爱在你之前。”
　　“贱人，好不要脸！太子是不会爱你的，你少做梦了，你以为他会爱你吗？他只是想利用你而已，你醒醒吧！”她挑高眉毛骂道。人生气的时候，就会忘了什么要忌口。
　　“不是的，不是的。他是爱我的，他说过，他永远爱我的。”
　　太子妃冷笑着，“男人床上说话和床下说话，岂会一样？要是都如此，你岂能勾引得了？别忘了，男人的事业不是女人能挡的，你能给他什么？你只能让他被人嘲笑。你以为他会宠你多久？等他玩腻了，或是他找到了那个妩音，你就什么也不是了！不过是个让人玩过了的女人。”
　　她捂着耳朵，“不要说了，不是的。”玉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。
　　“哼！你等着瞧吧，是不是你很快就会知道的。我警告你，你要是再多留他一晚试试看，我会让全宫的人都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，到时候不要怪我太狠心。到那时太子也留你不得了。”她威胁道。
　　嫩玉心痛地握紧拳头，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地对她？
　　孩子一定要流掉，她要陪在玉华哥哥身边。她不知道，玉华哥哥为什么不给她吃堕胎药？她不要再让他犹豫，她不想再做棋子。
　　宫里自有药草，有些能吃的，有些不能吃的，她还辨认得一些。
　　太子妃何尝又不是工具呢？一个玉华哥哥用来继位的工具，竟然还这样对自己。以后，不用自己挑拨，玉华哥哥也是容她不得的。
　　长得连她一半的容貌都没有，这女人凭什么来跟她争玉华哥哥。
　　她咬着唇，没有带那个老宫女，只让两个小公公跟了，就往宫里的后花园走去。那里集天下之奇花异草，必有她要的东西。
　　孩子没有了，她也能活得理直气壮，也能直起腰板跟太子妃说话，凭什么再怕她忍她？
　　正宫里，太子正在批奏折，公公低声地进来禀告，“启禀太子，裴将军在殿外求见。”
　　“哦，裴奉飞求见？”太子挑眉，有些奇怪，他怎么会来求见呢？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2）
他招招手，让杜公公附耳过来，说了些什么。没一会儿，杜公公就消失了。又看了会儿奏折，他才说道：“宣他进来。”
　　“宣……裴将军觐见。”清扬的声调，拉得老长老长。
　　“末将裴奉飞叩见太子千岁。”裴奉飞行了个礼。
　　皇甫玉华坐正身子，将奏折放在一边，“裴将军何事求见？”
　　“末将得知潼州如今已被契丹人围困，恳请太子下令，让末将带兵前往潼州，赶走契丹人。”他说得那么正气凛然，连一边的老公公也感叹着，有这等人臣，何患江山不稳？
　　“此话怎讲？”皇甫玉华的眼，锐利地要将他的心思看穿，是想带着妩音远走吗？
　　裴奉飞紧皱眉头，“末将闻得潼州已落入契丹手中，恨不得马上收复失地！”他没有提三王子，只怕更会引起太子多心。
　　“四天之后，本王登基。”他淡淡地说着，没有答允他。裴奉飞暗暗地叹气，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？那边关受苦的百姓算什么？
　　“末将知道，末将若收回潼州，正是庆祝新皇登基最好的礼物。”把国事、天下事，当成什么了呢？他不喜欢这样迂回，他喜欢痛快一点儿，早一天将契丹人赶走，也能让潼州百姓早一天解脱。也许，天子、将军和百姓的想法总是不同的。
　　“裴将军之心，本王记在心里了，本王另有打算。”他淡淡地说话。
　　他也想收复潼州，只是现在还不能。他不知道皇甫少华是听他令，还是投了三王。若是后者，他的江山就不保了。江山美人，他一样也不想少。给皇甫少华的期限，就快要到了，他得耐心等着。一旦输了，他就连命也不保了，更别说得到那如仙的妩音了。所以，他还不能放裴奉飞走。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不能再迟了。”他屈膝跪下，“迟一天，就会让百姓多受一天之苦啊。末将只需率一千轻骑，秘密赶往潼州，先乱其阵脚。届时，太子可让卢先带兵到潼州会合，一举将契丹人逐出潼州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心里也有数，契丹一旦进攻，天朝就将民不聊生。裴奉飞到潼州，就能稳住人心，而三王重兵驻扎在京城十里之外，有裴奉飞在京城，就能让三王子多些顾虑。
　　他思量着，良久才说：“三天之后，你和卢先即可带一千轻骑到潼州，至于其他，本王另有安排。”安排一个大将，带着千军万马去潼州，也不至于兵权落到他手中。
　　三天，他叹着气，“末将遵令。”
　　“平身。裴将军一腔爱国之心，着实让本王钦佩。你既然要到潼州打仗，本王派人接阿蛮公主住入宫中，也能解裴将军后顾之忧。”
　　“太子殿下，实不相瞒，阿蛮公主听说末将决定要到潼州，昨天夜里便找不到她了。”
　　好个狡猾的裴奉飞！“苍国公主失踪，可是件大事。”
　　“唉，太子请放心，阿蛮公主也不是第一次耍这种脾气，等过几天她气消了，自会回来，末将也已经习惯了，倒不会真的失踪。末将替阿蛮公主谢过太子，太子体贴入微。末将无能，管束不了内子。”他并不介意让人笑话他堂堂七尺男儿管束不了妻子。
　　“裴将军不担心公主在京城无人照顾吗？”他轻淡地问道。
　　裴奉飞低垂下头，“阿蛮公主太任性，又怕人笑话她，倒从不要任何人侍候，由她去便是。”
　　“好奇怪的公主，本王见了她，少不得劝她几句。”
　　“谢太子。太子殿下如没有其他吩咐，末将先告退。”
　　“小路子。”太子扬声唤道。
　　一个小公公走近，“奴才在。”
　　“帮裴将军寻找阿蛮公主。”明里是恩，暗里就是别种意思了。
　　“奴才遵旨。”
　　太子是不信任他。他并不是迂腐之人，不然只怕早死在那莽莽的芒草之中了。
　　一个公公岂能跟得住他？他已有了辞官之意，又岂惧罪责降在身上呢？如果拒绝，怎会不令太子生疑？他行了个礼，“谢太子隆恩。”
　　喧闹的大街上，他焦急地四处寻找着。那个路公公，一双眼只顾着看他，一点儿也没有帮着找人的意思。他的任务并不是帮着找人，而是要监视他。
　　他进店，他跟着进去；他出来，他也跟着出来，寸步不离。
　　裴奉飞四处寻找，步履有些蹒跚，那公公以为他累了，便放松下来。他心中暗想怎样才能将这尾巴甩掉。
　　如果是敌人、是探子，他会不客气地打晕他。可他是太子派来的人，就不能如此对待了。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3）
今天是市集之日，人多得不得了。他在人群中伸长脖子看着，越走越快，似乎看到人一般大声地叫着：“阿蛮，阿蛮。”跟着就跑起来了。
　　路公公岂跟得上他，人又多，等路公公跑着寻了过来，竟然不见了他的身影。
　　又听见似乎是隔街有人叫着“阿蛮、阿蛮”，他又跑过去，却仍是了无踪影。
　　隐身于暗处的裴奉飞脸上终于有了笑意，太子只派个公公跟着他，是不是太小瞧他了？还是一直就把他当成了只会听从死命令的人。这个公公跟丢了他，或许会是死路一条，可那就是他的命，和潼州千万的百姓比起来，太不值一提了。
　　方才在宫里，等了许久才见到太子，他是在有意拖时间吧！
　　他的责任，不是要护住太子的帝位。幽王对潼州在意得很，无数次告诉他，一定要守住潼州，不要让契丹人欺压潼州的百姓。
　　他是将军，百姓对他满怀期望，他不会趁时局###而急流勇退，那不是大丈夫所为，也会辜负死在潼州沙场上的兄弟。
　　他想买一匹好马，那马贩竟然认得他，甚是欣喜，二话不说就要送他一匹上好的千里马。他推辞，那马夫竟要哭了一般，“裴将军，潼州战乱，我们无不盼着你能将契丹狗赶走。京城的人都期待你能早点儿抵达潼州。如今你来买马，我们是何等高兴啊！裴将军一定是要去赶走那些契丹狗。稍有血性的男子，都会跟着你去杀契丹狗的。我上有老下有小，不能亲上战场，送一匹马助战又算得了什么呢？将军若不肯收下，便是看不起我。我别的不能做，好马还是能提供的。他日将军大胜还京，我全家必焚香相迎。”
　　裴奉飞为马贩的话而心情激荡。他拍了拍马贩的肩，“那我就不再推辞，先谢过了。”
　　那马贩很高兴，让人牵来千里马，套上最好的马鞍，拍着马头，“好马儿，要通灵些，一定要好好听将军的话，为我们天朝争一口气啊！能跟着裴将军是你的福气。”
　　裴奉飞只觉得热血沸腾，百姓如此期待他，他一定要赶紧去潼州，并且一定要打胜仗。
　　天启皇上初登基时，局势未稳，契丹攻入潼州，几十万雄兵一路杀来，几乎要直入京城。所到之处，哀鸿遍野、狼烟迷蒙。当时由幽王率兵阻拦，皇上又御驾亲征，将那契丹人一路逐出了潼州。只是，仗打了几年，年年征税，负担岂能不重？日子一日不如一日，百姓们流离失所。
　　说起战争，人人都惧怕、心寒，就怕重来一次。如今天朝的繁盛耗费了多少时间、多少努力啊。
　　连百姓也会这样说，何况他还是个将军呢。百姓对他的厚望，如何让他不感动？“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，一直跟他们拼到最后。放心，三天之后，我就领兵出发。”
　　这是他的诺言，是对百姓的诺言。他们是期盼他的，盼他去收复失地，盼他将契丹人逐出潼州。
　　“天朝有裴奉飞，是我们天朝人之万幸啊。”
　　身为天朝人，死为天朝鬼，岂容契丹人践踏？每一步铁骑之下，要死伤多少百姓啊！在马贩热泪相送之下，他跨上千里马，往城外奔去。他一天也不能等了，他已是心急如焚，什么将军令、什么官职，他什么也不想要了。
　　他不想议论太子如何如何，一个帝王自有他的帝王权术，轮不到他来评说。他只是一个热血男儿，只想守护自己的国家，这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。
　　“妩音，妩音。”他大声叫着，并没有下马。
　　门马上就打开了，妩音娇俏的脸露出来，满是神采，“你回来了。”
　　“去拿东西，我们马上离开这里。”
　　“好！”她高兴地跑了进去。
　　卢先有些叹气，“将军，真的不等了吗？”
　　“一天也不能等了。卢先，三天之后，你率一千轻骑赶到潼州，太子并不信任你，大军不会由你来带的。”
　　“将军，我也一天不想等了，我现在就跟你到潼州。”
　　“不，卢先，你还不能走，想个法子到十里之外的山林处，那里有些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将士，未必都是想要造反的。你去找杨将军，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。军队大部分都在京城，杨将军带走了人，三王子必不是太子的对手，那利害关系，太子自然晓得。”
　　妩音跑出来，他一手拉着她，一用力将她拉上马，一手抱住。“多保重了，到了潼州，我们的联络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。兄弟，小心点儿。”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4）
卢先有些感动，“将军，我听你的。将军一路小心！”他先走，不怕有什么被降罪的后果，还为太子布下一棋，这等气概，也只有他能有啊！叫自己如何不甘愿生死相随？
　　裴奉飞抱着他心爱的妩音，夹着马腹，如箭一般的马扬起灰尘消失在官道上。
　　卢先也有他的事做，将军交代的事，一定要做到。
　　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，一呼百应，三王子夺走了兵权，却未必夺走了军心。
　　也幸好有这一步，卢先因为对太子也是极其不满，所以并未禀告太子就私带兵走了，后来因此而救了裴奉飞的命。
　　雨夜之后的感动。连着几夜，皇甫玉华都陪在她身边，像是在梦中一样美。
　　华丽的大红柱子旁，风扬起的薄纱飘飞着，像是少女编织的梦一样，她迷醉了。她要永远永远地待在皇甫玉华的身边，那么要割舍的东西就不能留下。梦太美，现实太残酷了，她不想到现实中。冰冷、无助、挣扎，一颗心都不知会被煎熬成什么样子。太痛了，她不想再重来。
　　下定决心，只有将孩子打掉，才会让皇甫玉华真正地不再游离不定，让一切已成定局。
　　她找来药草，让人搬来炉子，将宫女都逐了出去，自个儿煎着药。
　　老宫女劝不住嫩玉郡主，便匆匆赶去禀告太子。太子不让嫩玉郡主堕胎，而她却想尽办法要打掉胎儿。
　　热腾腾的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，让人闻了都作呕，尤其是孕妇。可是，这一碗药可以斩断所有的孽缘。
　　不知是不是有一点儿感应，闻到那种味道，肚子竟然痛起来了。
　　嫩玉大口吸气，一手抚上肚子，无奈地说：“不要怪我太狠心，只怪你来的不是时候，只怪你不是玉华哥哥的孩子，只怪你连我的幸福也要夺走，我们注定是无缘的。如果有来生的话，欠你的债，我会加倍还给你。”静静的房里，只有她的低语声轻响着。
　　她捧起碗，看着那药汁，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就大口喝了下去，苦涩充斥在口中，很想吐，但她还是硬吞下去。喝得很急，她甚至没有时间等到药汁凉一些，就这么热热地喝下去，胃立刻烫烫的。
　　喝完了，她擦着唇角。看到镜中的自己，一种失神的笑，有一种解脱从眉间展开来。嫩玉，要做回那个美丽无比的嫩玉、那个明珠一样灿烂的嫩玉，集骄傲、宠爱于一身。
　　她等着，等着疼痛的到来，再等疼痛过去，她才会真正地高枕无忧，真正地和玉华哥哥永远在一起了。
　　什么也拦不住她，她已然决定了。爱情太美、火太亮，注定了她就要扑上去，没有什么可迟疑，没有什么可害怕。
　　紧闭的门窗透进薄薄的天色，有些昏暗。鲜红的宫柱，有点儿血腥，让人有点儿害怕。
　　她却一点儿也不怕。痛，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。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，这是快乐的疼痛，时间慢慢过去，就会慢慢地消失，就再也不会痛了。由身和心开始，过了这一关，就永远不必再痛了。
　　汗，一滴一滴地落下来，她咬着唇，唇间冒出一抹艳红悄然而落。
　　门被人撞开了，皇甫玉华冲进来，那碗已掉在地上，一滴不剩。
　　迟了。他赶来了，可是已经迟了。嫩玉啊，连他的退路也不给。
　　他沉下脸，“你们都出去，没本王的命令，谁也不许进来。”
　　门又关上了，他的脚有些浮，“嫩玉，嫩玉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？”为什么不迟一些呢？非要在这个时候吗？如果皇甫少华知道还得了，届时会联手杀进宫的。嫩玉啊，真的要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？
　　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，虚弱地一笑，“玉华哥哥，我不痛，真的，不痛。”有什么暖暖热热的东西，带着无限的叹息，从她的身下慢慢地流淌了出来，染红了裙子。皇甫玉华闭上眼，重重地叹息。
　　嫩玉的爱是不是太疯狂、太没有目的了？他对嫩玉的爱，只是习惯性的，他心里最爱的还是妩音啊，那淡如菊、气如云的女子，一直都在他的梦中。
　　男人的爱，可以有很多种的，他可以把嫩玉当做棋子，也可以还爱着她。只是，换了妩音，他不能，他只想收藏着她，让她陪在身边，笑看江山如此多娇。
　　“嫩玉啊。”他低沉地叫着，“你怎么这样傻？”
　　“不是傻，玉华哥哥，我是聪明，我要早点儿堕掉这个孩子，他是不该来的，是阻碍我们的。玉华哥哥，只要你不说、宫女不说，没人会知道的，也不会乱了你什么大事的。”好痛啊，这几句话说出来，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。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5）
“崔公公。”他冷然叫道。老公公进来，恭敬地跪在地上。
　　“给暖心殿的宫女、奴才一人赏一碗甜汤。”他直看着崔公公。
　　那是阴狠的光芒，崔公公已久在宫中，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呢？甜汤，就意味着毒药。
　　“奴才遵命”只有听从太子的，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。
　　要怪就怪暖心殿的宫女命不好。
　　皇甫玉华蹲在嫩玉的身边，脸对着脸。一张是忍痛笑着的，一张是懊恼无奈的。
　　嫩玉一手握着他的手，十指相扣，“玉华哥哥，我爱你，永远就只爱你一个。”为了他，她什么都可以做。从诱惑他的那一刻起，她就没有了自己。
　　“你有可能将我逼得无路可走，你知道吗？”他没有怎么责怪她。事到如今，他只有无奈。如果自己没有本事、只靠女人，也会让人笑话。
　　嫩玉咬着唇，苦涩地笑着，“我知道，我是一个棋子，一个还有用的棋子。可这个棋子是有生命的，你有你的打算，我也有我的打算。玉华哥哥，到时候你又会变的。若是皇甫少华入宫，你会把我赐给他的，我太了解你了，玉华哥哥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你的心事我都懂。”
　　她是心甘情愿的啊，为他下地狱也在所不惜了。她唯一的要求，就是让她陪在他身边，爱他。
　　她不知道，皇甫玉华说了什么，皇甫少华就走了，但是，她知道他不会永远走开的。她也了解皇甫少华，如果没有什么作为交换条件，他是不会走的。有他存在的一天，她就有可能被玉华哥哥当做礼物送给他。
　　“你说过，只要懂得痛、懂得怎么忍受，就离目标不远了。我已经在痛了，所以我也离我的梦不远了，是不是，玉华哥哥？我和你是一样的，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。”
　　“你想要什么？”他竟然想逃开这里，因为感觉太沉重了。
　　“我什么也不要，你什么也不必给我，我只要跟在你身边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，她痛的时候，会抓得他很紧、很紧。
　　嫩玉，嫩玉，他把她毁了，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了。她的爱只是一种依附、一种习惯。其实她变成现在这样，也就不是他所喜欢的那个嫩玉了。此刻，为什么那么思念那株晚香玉？
　　静静地，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。爱已变了，变得太沉重，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　　崔公公将宫女和小公公都集合在一起，让几个公公端来甜汤。
　　“这几天，你们大家也辛苦了，嫩玉郡主的身子好了许多，连太子看了都高兴，天天独宠着嫩玉郡主。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了，以后嫩玉郡主可也是主子了。这几碗甜汤，是公公们孝敬暖心殿的，以后还请大家能在嫩玉郡主面前多多为我们说些好话啊。”他的话说得很美。
　　人在死之前，听一些美丽的谎言，心就不会太痛苦。
　　不知底的小宫女一听，乐了，“谢谢公公的好意啊。”
　　“不成敬意，不成敬意。”崔公公笑着，脸上如一朵花一样在冷冬里盛开。
　　年老的陈嬷嬷却开始害怕起来。别人不知根知底，以为这是好意，而她，什么都知道啊。为什么连她也有份？她不想死啊，是太子让她在嫩玉郡主身边的，也是她去告诉太子嫩玉吃了药。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呢？她可是太子派来的人啊。
　　一个小公公端着甜汤过来，“陈嬷嬷，请。”
　　请，一点儿也没有搞错，她也不能存在。她看着，脸上扯出一丝笑，“公公，嬷嬷从来不吃甜的。”
　　“陈嬷嬷，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东宫的公公们啊？”
　　她双手端起碗，看着那甜汤，香香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，可是她竟闻到死亡的气息，隐藏在那甜蜜之中。不，她不要死啊。
　　她手战抖着，整碗甜汤都摔在了地上。那清脆的声音，让崔公公眯起了眼，四溅的汤水让宫女们急急地闪躲着。
　　“陈嬷嬷？”崔公公挑起眉，阴沉地说，“再给陈嬷嬷一碗。”
　　“不，我不要！”她大声地叫着，她害怕了，“这不是甜汤，这是毒药，我不要死！我是太子身边的人啊，嫩玉郡主吃堕胎药，也不关我事啊。我发誓，我不会说出去的。求求你们，饶了我吧！”她跪了下去，老泪纵横地哀求着。
　　她一说，正要喝汤的宫女也害怕了，抖着手，碗相继掉在地上，摔破碗的声音继而传来。
　　崔公公的脸，沉得黑黑的，“关门，一个也不许放出去。”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6）
不喝也得喝，一个一个地灌下去。哭声、闹声，混在一起。
　　陈嬷嬷大声地叫着，似乎是要疯了，“我不要！嫩玉郡主的孩子没有了，不关我的事啊！那是七王子的骨肉，嫩玉郡主要当皇后就堕了孩子，与我们无关啊！我不要死啊。”
　　“不死也得死，来人，把她给我按住了。”狰狞的脸在放大的瞳孔里越发清晰，然后慢慢地消失。
　　崔公公放开已死的陈嬷嬷，看着发抖的宫女们，“你们是要自己喝，还是要本公公动手呢？”
　　一个在窗下偷听的宫女发着抖，慢慢地缩回身子，走出了暖心殿，往东宫而去。
　　去告诉她的主子，暖心殿发生了什么事。自古以来，皇宫里每个人的身边都会有很多别人的眼线，包括草包太子妃。她也不是太大意，只是让宫女来看看，太子是不是又到了暖心殿。没想到却听到这个让她惊惧的消息，嫩玉郡主要当皇后，就堕了孩子。
　　她大口地喘着气，一阵恶心涌上来，一口酸液就吐了出来。旁边的宫女赶紧拿东西，清理的清理、捶背的捶背，“真是这样的？”她还在惊心。
　　太子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强大，但却并不包括她。如果不是佟贵妃，她连他的衣服边都摸不到，这太子妃的位子越坐越难了。他答应过姑姑的，让她做皇后，可是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说自己可以做皇后，是他都这样给予承诺的吗？妩音说过，嫩玉也说，那她这太子妃算什么？
　　她还有了他的孩子，现在太子都不喜欢她，更别说以后了。要是再立了别人为皇后，她还能在后宫立足吗？
　　“娘娘，是真的，我亲耳听到的，暖心殿的宫女全被赐死了。”那宫女还吓得直打寒战呢。
　　“他真的想要这么做吗？”她呆住了。
　　她比不上嫩玉，嫩玉是漂亮的。而她，的确貌不如她，和太子的感情更是浅薄。嫩玉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，理解他、了解他，那已是一种很难割舍的情分。
　　能比得过她的，就是她是干净的，而嫩玉是被玷污过的，还怀了不堪的野种。头几天，他还说，让她多去暖心殿看看，不要让嫩玉总缠着他。她以为，太子厌弃嫩玉了。
　　为什么？宫里的事，她总是弄不明白。不行，如果地位没有了，那么生下来的皇子就不会受重视的，她不能就这样看着。
　　她穿上最华美的衣服，描上最美的妆，在房里燃起淡淡的薰香，等着他回来。孩子，是她最好的武器。太子初为人父，一定会高兴的。
　　自古云，母以子为贵。
　　红烛燃烧着，宫灯也默默地亮着。风呼呼地吹着宫里的每一处，夜寒了，风冷了。
　　而他终是没有回来。偌大的东宫越发清冷，看来他是越发宠爱嫩玉了。
　　第二天，她又等了一整夜，想要告诉他她已怀有身孕的好消息，可他还是没有来。东宫是他必须居住的地方，他却没有回来。他还没登基便如此待她，等做了皇上，他又怎么可能待她好呢？男人说的话，真是不能相信的。
　　第三天，她穿上最华美的太子妃衣服，眼里有着浓烈的恨意，带着大批宫女，直奔暖心殿而去。
　　嫩玉恢复得很快，美丽的脸上满是光彩。她的脸上含着笑，不躲不闪地看着面色黑沉的太子妃。
　　“怎么，连本太子妃也不认识了？”她恨声说道，这个嫩玉连礼也不施了，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，“来人，给我教教她何谓宫规。”
　　嫩玉娇媚地说道：“我劝太子妃三思而行吧。皇上一会儿就会过来了，他不会乐意在这里见到太子妃的。”
　　太子妃并不是凶残阴险之人，“你，你这个贱人，给我掌嘴！”
　　“你们敢！”嫩玉冷冷地扫视那些人，看着她们又缩了回去，有些得意，“谁敢动我一根头发，皇上，也就是我的玉华哥哥，便会要了你们的命！”
　　太子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，“你，你好大的胆子！嫩玉，你这个贱人，凭什么这样跟本妃说话？太子明日才登基，你今日就叫起皇上来了。怪不得啊，我就说你哪来的本事勾引太子，原是这等不要脸！”
　　嫩玉轻瞄了她一眼，“太子妃，从今以后，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辱骂我半个字。太子是爱我的，自然是住在我这里，有些人，他看都不想看不上一眼，再如何勾引，他也不会去的。”轻轻笑着，如少女一般清甜，“在我的心里，我的玉华哥哥就永远是皇上。”
第三十六章⊙只为争宠（7）
太子妃看着她的肚子，“贱人的野种没有了吗？”
　　嫩玉没有生气，“太子妃娘娘，我还得提醒你，这句话要是让皇上听到了，你可就惨了。”
　　“你，你，还没有什么名分，就欺到本妃头上来了。”气得她火冒三丈，想打她，却又不敢，要是逼得太子一狠心，就正好如了他们的愿，借机将她废了。
　　嫩玉微挑娥眉，轻轻淡淡地说道：“太子妃娘娘，你现在还是个娘娘，以后你可得收敛点儿，不然，你会什么也不是了。”
　　“你算老几啊，敢这样教训我！你这小贱人，三心二意，皇甫玉华能让你去陪皇甫少华睡，就能让你再去陪第二个男人睡！你这种贱人，也就是这点儿利用价值了。”她恶毒地讥讽道。
　　嫩玉气愤了，“肖凤飞，你这样可是在污辱皇上？”
　　“我怎么敢呢？人家太子现在可宠爱嫩玉郡玉这只破鞋了。”
　　太子妃的话让她恼怒，只是，若如此便跟她发火，岂不是跟她一样了？她平下火气，轻轻地笑着，“是啊，你不知道，太子可厉害了。他亲着我，连我的心都要融化了。太子妃大概还不知道吧？你看看，你的胸，怎么就长那么大呢？太子最不喜欢这种女人了。太子就喜欢我的娇媚、我的玲珑、我的细腰，我浑身上下太子都吻遍了。他爱我，爱得要死，整晚上都不停地要我，可真是累坏我了啊，腰都直不起来了。要是太子肯看你一眼啊，我早就劝太子把多余的精力留给你了。只是，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你，我就勉为其难地全都承受了。女人啊，太幸福可不好，弄得我每天白天都得补觉，太困了啊。我要再去睡会儿了，太子妃，不远送了。”她没必要再忍受委屈。
　　挺起腰说话，原来是那么好，好得意啊！欺人比让人欺要好多了。
　　太子妃气得说不出话来。嫩玉冷眼看她，“怎么，太子妃还不走啊？我可要脱衣服了，太子喜欢看我光着身子的样子，太子妃要不要也看看呢？”
　　“贱人！”太子妃狠狠地说着。
　　“没办法，太子喜欢的事，我都会做的。”她笑得像一朵初开的牡丹花，妖娆多姿。
　　太子妃解不了恨，也不敢对嫩玉怎么样。虽然现在还有佟贵妃罩着她，可是佟贵妃一直告诫她不能吃醋，要忍让，忍让……她自己多多少少也知道，贵妃的权势是越来越少了，而且太子是不喜欢她的，这让她在宫里越发难处。
　　“太子妃，还有什么事吗？难道想留下来看我们怎么销魂吗？”
　　“嫩玉，你实在太过分了！”气死她了。为什么没有办法制住嫩玉，还让她如此得意呢？
　　嫩玉冷哼，“我过分？太子妃为何不想想，你曾经如何过分呢？我告诉你，你当日说过的话，我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了。”必是要讨回来的，“还有啊，太子妃不要以为有了孩子，就会得到皇上的爱。孩子，多的是人肯为他生，你这种女人生下的孩子也不会聪明到哪里去，想必他也不会想要的。”
　　“不会的，不会的！”她大声地叫着。孩子，可是她想要用来挽回太子心思的唯一武器了。
　　“等着瞧吧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好累啊，不送了，太子妃。”她径自朝贵妃椅上躺下去。
　　“嫩玉，我倒要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！赶明儿，我就将那妩音接进宫来，只看你又成了什么？”她威胁道。太子到现在还记挂着那个女人，会经常到明月殿去。
　　嫩玉挑挑眉，“太子都找不到她，何况是你？太子妃，我不得不提醒你，太子就要忙完了，你也该走了。”树没皮会死，人不要脸，还真是刀枪不入，反正也伤不到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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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⊙唇亡齿寒（1）
我现在终于知道，为什么妩音不肯在宫里，不肯留在你的身边了，你是一个魔鬼！
　　这个淫妇真是不要脸了。太子妃败下阵来，出了暖心殿，气红了眼，直奔佟贵妃那里而去。她要告诉姑姑，让她想想法子管住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嫩玉。要是再如此下去，她倒不如让人把那妩音抓进宫来，看嫩玉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。至少那个妩音不会像她这样嚣张。
　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，走到正宫门前宽大的广场时，她就看见了皇甫少华。
　　她站住脚，脸上有些狠笑，“这不是七王爷吗？怎么一脸阴沉沉的？见了本太子妃也不叫一声，难道连你也看不起我吗？”
　　“太子呢？”他低沉地问着。
　　太子妃打量着他，见他一只手紧紧地提着黑布，里面包得鼓鼓的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。那满脸的黑沉气息，让她很不待见，又想讽他两句：“太子啊，正在和嫩玉销魂呢！你看，连我也被赶了出来。”让他去缠死嫩玉吧，最好杀了她。
　　皇甫少华不悦地拧起眉，“太子妃娘娘，别胡说太子呢？我找他有事！”
　　太子妃说：“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五皇嫂吧。我骗你又有何用呢？皇甫少华，对我尊重点儿。你进宫想干什么呢？你还想着你的孩子吗？你不是知道嫩玉怀了你的孩子吗？你真不是一个男人，连个女人也管不住，连自己的孩子被打掉了也不知道，还想找太子，真是好笑！那贱人就是为勾引太子才把自己的孩子都给打下来了。你连自己上过的女人在和别人销魂也不知道，你还进宫来？我看，你离死不远了。”
　　“别胡说！”他吼叫着，握紧了拳头。
　　太子妃咬牙，“我胡说？你问问宫里哪个人不知道。三天前你的孩子就堕掉了，她一点儿也不心疼，天天晚上还和太子同床共枕呢！”
　　她根本就不知道，她说出的话已深深刺激到了皇甫少华。
　　“我不信，我不信，太子答应过我的。”他喃喃自语，眼里一点儿神采也没有了。他的手战抖着，拳手抓得咯咯响。
　　无处发泄的火气正好派上了用场。太子妃继续挑拨着，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，不过，我劝你赶快去看看，说不定还能看到好戏呢。看看她是如何下贱、如何勾引太子的。”
　　“我不信！”他大声叫着，血红的眼里布满了痛和恨。大手一丢，一颗黑色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然后滚落在地上，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！
　　散着黑色的发，艳红的血还在流着，没有合上的眼睛圆瞪着，显得那么恐怖。是三王子皇甫天华的头。差点儿滚到太子妃的脚下，吓得她跳起来，惊惧地叫道：“天哪，你杀人了，你杀了你的三哥！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怎么就那么傻呢？被他们玩在手心里，连自己的亲兄弟也给杀了。太子妃，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？”他满眼血红，“三哥那么信任我，交给我兵权，让我明天发动叛乱。届时，我要什么没有啊？我却杀了他。你知不知道，他至死也不相信，是我和他的二王妃，也就是你们的内应殷氏一起杀了他！他看着我，是在可怜我啊。然后，我还将他的头割下来了。”他说得像是一件轻松至极的事。
　　“我从来不知道，殷氏是五哥的人。怪不得，只抓了三王妃和幽朵儿进宫，却留下了殷氏。”他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。
　　“我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！”太子妃有些害怕，转过头，看到了皇甫玉华，“太子，太子，他杀人了，他杀了三王子啊！”她大叫着。
　　皇甫少华没等皇甫玉华靠近，深深地、带着恨意地看了他一眼，转身就往宫门处跑去。
　　“来人，抓住他！”太子气急败坏地喊道。
　　皇甫少华加快速度，一同来的随从保护着他，避开连发的一箭又一箭，直往宫门杀了出去。
　　太子妃吓得瘫软在地上。天哪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？为什么皇甫天华被亲兄弟杀死了？为什么皇甫玉华要抓七弟皇甫少华，还要杀了他？她不懂啊，真的不懂啊！
　　她抬起头，看到皇甫玉华那黑沉沉的脸，竟让她害怕得直发抖，“我，太子，我……”
　　啪！他重重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，气急败坏地说道：“你这个贱人，话真是多！来人啊，把她的舌头割下来！”所有计划都毁在她的舌头上，还留着她的舌头有何用？
　　这可不是小事，不能原谅了她，越发觉得她是个败事的蠢货。
第三十七章⊙唇亡齿寒（2）
太子妃害怕了，爬着上前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，“太子，我，我不是故意的，嫩玉的孩子真的是没有了啊，连暖心殿的宫女都死光了，我没有胡说啊。”
　　皇甫玉华回过去，“我让你还多话！”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，重得让宫女看着都发抖。
　　他一扯衣服，她却死死地抓着，他抬起一脚，重重地踢向她的身子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太子妃痛得缩回手，抱着肚子，“好痛啊，皇甫玉华，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，我怀了你的孩子啊，你也下得了手？！”痛啊，痛彻心肺。他竟然如此无情，说什么“一日夫妻百日恩”，什么都是假的。他还要割了她的舌、要毁了她。
　　她拼命地将肚子抱得紧紧的，却还是痛，血都顺着裙子流了下来。
　　皇甫玉华怔住了。他的孩子？他的孩子就是这样啊，他只一脚就解决了他自己的孩子？
　　鲜血越来越多，太子妃却笑了，“皇甫玉华，你好狠的心啊”
　　“谁叫你话多，告诉他嫩玉的孩子没有了？你知不知道，你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！我让他去杀了皇甫天华，然后我就把嫩玉和孩子都还给他。结果呢？你看看，你给我带来了什么？你让他跑了，他会率军杀回来的，你就等着去死吧！”他的手也在战抖着。他想要为自己找一个站得稳的理由。那人头还悲哀地躺在那里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在看着他，似在嘲笑，又似在怒视。
　　好痛好痛，太子妃的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，“皇甫玉华，我现在终于知道，为什么妩音不肯在宫里，不肯留在你的身边了，你是一个魔鬼！”可惜，她知道得太晚了。
　　“住口，不许你提她，你不配！”
　　“我总是看不懂她眼里的怜悯，现在我明白了，我真的明白了。皇甫玉华，伴在你身边才是最可怕的。如果没有了价值，就会被你无情地抛弃，绝不能留。”她当初真是不明白，一点儿也不明白啊。
　　“你说我不配提她，其实，最不配她的就是你。”她喃喃地说着。
　　她也细心地观察过妩音，她很静，一声不吭的，只是和她说说话，她也会进退得宜地应付。她眼里有些光彩，到现在才真正明白。“你废了我吧，青灯木鱼也好过在这宫里。”他没有说话，拂袖而去。
　　为什么？她想要的富贵生活也有了，俊朗的夫君也有了，却最终害怕这宫里了呢？
　　不该进宫来的，骄纵的小姐一点儿也不能适应这里。玩心机，太累了。
　　一声悲厉的呼叫，一个女人跪在地上，双手战抖地想要去摸那个人头。
　　“天哪，为什么会这样？不是真的，不是真的，天华，这不是真的。”为什么回来的会是死的？冰冷的人头，不可能再回答她的话。
　　“是谁干的啊？为什么啊？你不是明天就要进攻皇宫了吗？我等着你呢，我一直在等着你啊，为什么我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啊？”悲哀的哭声，终是换不来良人再回应一声了，悠悠长长的一声一声哀号，最终消失在风中。
　　一个帝王的背后，不知要死多少人，才会圆了帝王梦。
　　皇甫玉华正式成了皇帝——天朝的皇上。一个有野心、一个不择手段、一个善于策划的无情的皇上。
　　而皇甫少华回到了山林里，一夜之间，所有的将士都不翼而飞。
　　皇甫玉华的心又开始纠结起来。
　　身着明黄色的龙袍，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，他却在担心着，怕皇甫少华突然冲进来，用他的剑刺到他的胸前。殿里殿外，有大批的弓箭手暗伏着，为保他的安全。
　　后宫是个华丽的葬场，多少人死在壮丽的宫殿里。
　　崔公公捧着东西在小公公的簇拥下，走进幽禁着三王妃的殿里。
　　她还在哭、还在伤心。一颗人头就放在桌上，让人看了，脚板心都发寒。
　　“三王妃吉祥。”崔公公阴森森地说道。
　　三王妃血红的大眼睛看向他，“利用完我了，连我也不放过吗？”
　　“三王妃，大家都是过来人，谁在利用谁，谁也不知道，奴才只是听命办事。”他双手奉上三尺白绫，“皇上正在登基拜神，受万民朝拜，由咱家送三王妃上路吧。一路上，也好和三王有个相伴的，不至于会寂寞。”
　　三王妃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，卑微地乞求着：“崔公公，我的孩子没多久就到日子了，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，总算是三王爷的骨肉啊！毕竟三王和皇上也是同父兄弟啊，何必做得那么绝？只要等孩子生下来，不必皇上说，我也会陪了三王去，求求你了。”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七章⊙唇亡齿寒（3）
“三王妃，我们只是奴才，奉命办事。孩子，你就带着到阴曹地府里去一家团聚吧！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之情，“三王妃，请吧！”
　　连孩子也不能留下，够狠啊！皇甫玉华，真是够狠。从来就不知道，一个人的心机，竟然可以这样！她是被他请进宫的，这些都是三王子的安排。幽朵儿还能引来裴奉飞，如果裴奉飞知道幽朵儿被幽禁在皇宫的话，他一定会赶回来解救她，三王就会在路上截杀他。
　　而她也是心甘情愿的，在皇宫能得到更多的消息。只是这一切都是在皇甫玉华的眼皮底下啊，他满腹的心思，谁也看不透。
　　怎么说，他也是孩子的叔叔啊，却也容不得这孩子。
　　“三王妃，请上路吧。莫要怪老奴，我们都是奉命行事。”
　　她红红的眼带着恨意地看向他们，看得他们有些惧怕。
　　皇宫，还是这般华丽的皇宫，曾经幻想过，自己在皇宫里穿上皇后的盛装，是何等的风光啊！她一直在等，最终却等来了三尺白绫。
　　一声声龙吟凤啸的声音响起，悦耳得让人振奋。
　　这是登基大典奏响的声音，多么好听。太子成了皇帝，踩着那么多人当上了皇帝。
　　白绫悬到梁上，听着这声音走，多悦耳啊，真是仙乐啊。梨木凳跌在地上，那声音让公公们都放下心来。
　　没多久，崔公公就让人将她解下来，摸摸她的鼻息，大声地宣布道：“三王妃悬梁自尽，追随三王的英魂而去了。”长长的声音，淹没在那龙吟声中。
　　穿着龙袍的皇甫玉华，祭过祖先后，手捧那代表着一国权力的玉玺，坐上了帝位。
　　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”呼声排山倒海。
　　众人的朝拜，终是压不住忐忑不安的心。
　　杜公公走近他，恭恭敬敬地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：“皇上，七王退走了，只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马，其中三分之一被卢先带走直奔潼州而去了。”
　　他的眉终于松了开来，如此一来，七王子根本就是送死。这是隐患，不得不除，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了。满盘计划，全都毁在女人的手里啊，不然，他还需要如此操心吗？
　　黑夜的皇宫里，处处点起了红灯笼，今天是皇上登基的大好日子。
　　皇甫玉华戒备森严，并没有在宫里大摆宴席。他知道要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帝位、稳固自己的江山。
　　顶峰之处的帝位、无人能及的尊荣，已握在手中，却又让他的心急切地想得到妩音了。
　　没有立肖凤飞为后，也没有册封嫩玉为妃。他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宫里，谁也没有宣召。
　　墙上挂着那幅画卷，看着仰头微笑的妩音是那样的安静，真像是梦啊。心需要冷静一下，想着江山如何才能稳固了。
　　还有一幅，是她在画荷的。那纤纤背影，极认真的样子，风吹起她的发丝千丝万缕，不盈一握的柳腰束在素衣中。他好想她能从画中走出来，让他拥着，告诉她，他是皇上了，想和她分享他的喜悦与成功。
　　妩音是喜欢上裴奉飞了吧？那阿蛮公主也是有问题的，这当中的关系，他尚不得而知。
　　他年轻的侍郎蔚凌玉说，是在前往京城的地方遇上他们的。
　　只有她和裴奉飞两个人，是他和妹妹救了他们。
　　裴奉飞，怎么会只保护着一个丫头上京呢？他敢丢下真的阿蛮公主独自前来吗？送亲队伍入京后，有些事他也没有好好地去了解。
　　如果没有猜错，妩音就是阿蛮，假的阿蛮公主。
　　以假乱真，妩音真是好大胆啊！也只有她的胆量和聪明才能做得到，要是换了别人，早就死了。
　　他心中暗忖，这倒是真好。妩音，正好让你名正言顺地属于我。裴奉飞是负责迎亲的，死罪岂能逃？真正的阿蛮公主，才是他的妻。
　　潼州，他必定会去，带给她一些意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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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⊙并肩退敌（1）
“我用我的聪明来助你，如果我真的死了，那就是我的命。只要我的墓碑上刻着‘裴奉飞之妻’，我就满足了。”
　　裴奉飞带着妩音直奔潼州。
　　在马上赶路相当辛苦，坐在马上跑一天，连腰也直不起来了。即使是壮汉都会受不了，但是她却没有叫一声苦、没有喊一声累。
　　行了好几天，她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。
　　一路往潼州赶去，能看到离乡背井的人奔京城而来，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样子。看到这情景，更让他恨不得插上翅飞到潼州。
　　“看来，潼州的情况真的很不妙。”他担忧地说。
　　“你去了，总会有所改变的。只是那么多人背井离乡，那么老了，还要远行，真是让人心痛啊。”她叹息着。
　　裴奉飞身下马，把她抱下来。
　　她差点儿没瘫在地上，幸好他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，再轻轻地揉捏着。真的好累好累啊。
　　她朝他一笑，倚在他身上歇息一下。
　　坐在茶棚里，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。他也叹气，离潼州越近，就越是荒凉得紧。
　　妩音提议，“我看也有很多壮年之人呢，也不一定都情愿离开。倒不如去问一问他们，是否愿意回去赶走契丹人？”
　　“这样不行的，太冒险了，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。”他不赞同，倒了杯茶给她，“你慢点儿喝，别呛着了。”
　　“怎么不行呢？国将破，家即亡，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啊！”妩音亮亮的眼看着他。
　　他低笑，“你知道的，总是不同的。你倒是很有大将之风。可惜，拿把刀，我都怕你砸到自己的脚。”
　　“我是说真的，不妨试试看？你问一问也是无妨的。”从神色中都可以看到他们的不情愿。也是啊，谁想离开自己的家园啊？
　　想当初，自己不是也不想吗？不过幸好来了，才能遇上他，遇上一生的幸福，陪他上山入海也心甘情愿，吃苦也如喝蜜般甜润。
　　女人的志向不大，只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开心地过日子就好。
　　“好吧，我去问一问。”他喝口茶，看着坐在四处歇脚的人，天色暗下来了，大概是想要在这里过夜吧？这山间倒是很冷啊，取出些水，先让她擦去脸上的灰尘，再擦擦自己脸上的灰尘。
　　他站了起来，眯着眼看看究竟有多少人。一句话还没有说，就有人认出他了，兴奋地叫道：“裴将军，是裴将军！我认得的，在潼州的时候，经常能看到呢。裴将军来了，我们不用走了。”那男子高兴地叫着。
　　“是，我是裴奉飞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，原来大家还记得他。
　　并是不很大声，可却声声入耳，震动着、安慰着每个人的心。
　　“裴将军。”大家都叫了起来，竟然眼里还含着泪。
　　“让大家受苦了。”他自责。百姓的苦，他都看在眼里。
　　“看到裴将军，我们就看到希望了。我们的家都在潼州附近，契丹人烧杀抢夺，无恶不作。城里的人出不来，外面的人也进不去，我们一直在等，等着裴将军到来，可却一直都没等来，我们只好逃往京城。裴将军，我们还以为，你不会来了。”
　　裴奉飞觉得心里的热血又涌动了，他们都等着他来赶走契丹人。他举起手，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来。他深吸口气，“我会来的。”
　　“裴将军，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希望啊！看到你，就终于有希望了，我们也不必离开家园了。”
　　“大家听我说一句，我想问问大家，大家是希望自己站起来，拿起武器来护卫自己的家园，还是想落荒而逃？如果想要夺回家园，不怕死的就跟着我一起回去，将契丹人赶出我们的潼州！”
　　“我们自然愿意！”呼声响彻天地，男女老少都是一脸的坚定。
　　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？谁愿意眼看家园破败、家人流离失所？
　　“我独自到潼州来，就是想要赶走契丹人。我裴奉飞发誓，竭尽生命也要将契丹人赶走！”他不想让他们失望，除非他死，否则就会一直战斗。至于妩音，他一笑，老天待他真不薄，妩音会和他一起。
　　“我们愿意跟随将军回去。”
　　“此次回潼州，没有粮、没有钱，也没有保障，连命都是挂在刀口上的。”他不会骗人，有什么就说什么，要他们看清楚、想明白。
　　他没料到的是，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放弃，大家都想保卫自己的家。
　　妩音说得对，其实，为家园而战，匹夫有责。
　　不要小看百姓的力量，也能聚沙成塔。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，委托一些文人编写名册，这样便于管理。他的意思也不是要他们一个个都去和契丹拼了，而是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就可以聚成强大的力量。喧闹将夜幕也暖热起来，大家都振奋地商量如何赶走契丹人。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
第三十八章⊙并肩退敌（2）
他回头，那细细含笑的晚香玉在风中开着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。
　　他觉得，此生，拥有她已是无憾了。
　　她一身男装，坐在那儿含着笑。他离她并不远，这些人看似都是天朝的百姓，可谁知道是否有别有用心的人混在其中，来挟持他最亲近的人以要挟他。
　　裴奉飞的身上有着一种让人景仰的气质。她想，如果他愿意，也能一呼天下应，这江山他一样能坐拥。
　　不过，他有的只是忠心和热血。他会是一个好将军，而将军和君王是不同的。
　　此刻，她看到他的大将之风，气冲云天；而在阿萝山、在将军府，又能看到他的细心、他的宠爱。这么一个男人，叫她如何不全心爱他？
　　他坐下，接过她递来的热茶，润润干燥的喉咙，“有他们做后盾，我有更大的信心。”
　　她只是笑，“你好有名，连马也是人家送的。你只要站起身，百姓都能认识你。”
　　“这怎么是出名？你为百姓做得多了，百姓自然记得你。”
　　她端起茶，“敬你，最伟大的裴将军。”
　　他失笑，看着她眼底的俏皮，“踏上潼州之路，我就不能有时间照顾你了。如果有什么不舒服，可不要忍着，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　　她点头，“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，等着你回来。也不要你担心，因为我们要一起长长久久的。”她笑，没有害怕、没有忧虑。
　　两心相连，知他不会弃她而去，不会连命也不要。潼州要守，如果他身亡，那她也不会独活，只要在世的时候，不曾后悔过。
　　很多的爱情，激烈过、挣扎过，然后平静，最后乏味。
　　而她和裴奉飞，平淡过、幸福过，看淡了生命，只想再回复平淡。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他马上就要带着人赶往潼州，一路上还能看到流离之人。看到他，众人什么话也说不出，只是静静地流泪。那眼中，像是看到了最亲的人一般，满含委屈和泪水。
　　他知道，这些队伍并不能上战场，没有经过任何训练，根本不是契丹的对手。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，只想要夺回自己的家，何必让他们去拼命？何必要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？不过，人多终归力量大些。
　　他让他们在潼州附近安全的地方住下，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有地的地方，就能找到吃的，就能种出吃的。
　　安顿好妩音，他独自一人去打探消息。潼州四处都是契丹人，只能等入夜了，他才有机会去看。
　　低矮的草房里，风在呼呼地叫着，妩音像个小公子一般，头发都束了起来，穿着男子的衣服，为的是保护自己。
　　她走来走去，满脸焦急地等着裴奉飞回来。天都快亮了，他怎么还不回来呢？好担心他啊！
　　很轻很轻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虑。她站起身，打开门，他就带着寒气闪了进来。
　　终于，一颗心落定，她拉着他坐下，倒杯热水给他喝，站在他的身后揉着他的肩。
　　裴奉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，“潼州城整座城都沦陷了，几十万兵马就驻守在潼州门内。”
　　“我想，他们没有发动叛乱，大概是三王子那里没有动静，他们也不敢贸然而来。”
　　他点点头，“有道理。皇上现在登基了，一直很平静，契丹还在观望，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潼州。兵贵神速，今晚我还得入城。”
　　“嗯，你现在好好睡一觉，休息好了，晚上才有精神、有气力。”
　　他抱着她的腰，头埋在她的细腰里，“抱着你，似乎能让我消除所有的不安。”拥有能分忧解愁的娘子，多好啊
　　妩音心想，裴奉飞的内心也是很脆弱的，他面对人的一面，很刚强。只是，他也是人，不是神，需要被呵护。她轻揉着他的发，“好好睡一觉吧，走了那么久，你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过。”
　　“我想好好保护你，又怕你的特殊身份被人发现。你可知道，契丹出多少银子买我的人头？一千万两，这可是一笔巨额钱财。人心，谁也说不准，别的倒也难进我的心。只是，妩音，我怕别人会伤害到你，为你，我不惧死亡。”能威胁到他的，就只有妩音。
　　以为只要有爱，就不怕死、不怕苦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。到了潼州才发现，步步惊心。如果别人掳了她相威胁，要他的人头，那她倒不如咬舌自尽。
　　她低下头，靠在他的头上，“我来潼州，是不是错了？如果有一天，这样的事情发生，裴奉飞，你要敢用项上人头来救赎我，我不仅会死，而且还会在心底恨你。”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三十八章⊙并肩退敌（3）
“不必说得那么沉重，还没到那个地步。钱财能引来虎狼，这世上却也多正义之士。妩音，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，不会让你受伤害。”他变得脆弱，变得害怕，怕她会被人刺杀。
　　“你潜入城里，也带着我吗？”她好奇地问道。
　　“是的。”他说，“我背着你，一样能攀墙走壁。”
　　她低低地笑，“那岂不是很刺激？我做你背后的眼睛。”她不会拖累他的。
　　这里没有一个他的亲信。虽然都是一腔热血之人，如委以重任，一旦被契丹人抓住，却也会供出他，那么，契丹人就会大举进攻这里。
　　要让一个人说话很容易，虽然死不算什么，但是酷刑却能让人生不如死。
　　冬天的夜来得快，也很冷。她坐在他背后，紧紧地环着他的腰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，她喜欢这样和他同进退。
　　差不多到潼州城的时候，他止住马。这千里马通人性，隐在林中。他拉着她，每一条路他都清清楚楚。抬头往上看，清冷昏暗的月光下，还能看到契丹人点燃的火把正旺旺地燃烧着。
　　黑夜里，谁也看不清谁的脸，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。
　　他在一处停下，下面是什么？她不清楚，他将那东西移开，原来是用木板隔着的，上面遮盖着泥土以防被人发现，下面是黑黢黢的洞。
　　他跳了下去，将她也抱下去，又将那木板移回去。
　　黑黑的洞，只能容一人穿行，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手。黑暗中，谁也没有说话，幽幽长长的，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样。如果是她一个人，她是绝对不敢进来的。
　　但是此刻，她不得不佩服他的精细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道进入潼州城。
　　走到底，他轻轻敲了两下，过一会儿，再轻轻敲两下，轻得像是老鼠走动的声音。等了一会儿，上面传来咳嗽的声音，他又敲了三下。
　　这时，眼前蓦然明亮起来。裴奉飞爬上去，又伸出手将她拉上来。
　　原来，这是一个炕，简单的木板挡在上面。一个老妇人轻声地说：“将军来了，我准备了饭菜，将军随意用些吧。”
　　“莫婆，不必客气，这是我的书童。莫婆，今日有没有再来搜？”
　　那莫婆很是恭敬，也很客气，还有种感激在眼里。她小声地说：“今日倒是没有，不过又抓了不少壮丁啊，唉！”她长长地叹口气。
　　“必是要攻我天朝了。莫婆，三更过后，我去烧了他们的粮。”
　　妩音摇头，“不行，不能烧粮。你要是烧了，他们必会搜尽每家每户的米缸，到时候，百姓们更会雪上加霜。倒不如就逐走他们的马，打仗怎么能没有马匹？马一跑，必会受惊，撞倒这个，撞倒那个，甚至会引起大火。契丹即使想进攻，也不能那么快了。”
　　他眼里有些赞赏的笑，“趁乱放火？倒是好办法。”
　　“不，有个更好的办法。马惧火，在马尾上绑上草，一点起来，马就会狂跑。届时，烧到什么便是什么了。”
　　“小姐真是好计谋啊。”那莫婆也笑了。
　　妩音结舌，“我，我是书童啊。”
　　“小姐，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穿。我是几十岁的人了，岂会看不出来？”
　　她轻笑着，“真的很容易就看出来吗？”
　　裴奉飞轻声说：“是的，一眼就能看出来。你说话娇娇柔柔、神采飞扬的。莫婆，这是我的娘子，妩音。”他大方地介绍着，一手揽住她的肩，“是不是很漂亮、很聪明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是啊。”莫婆舒心地笑着。
　　妩音脸色微红，“哪有人这样自夸的？”
　　他笑，她真的好聪明。然后低声地说：“莫婆，还有火油没有？绑上干草后，倒也不用点火，四处洒些火油，火会更猛，马跑得更快。”
　　妩音竖起大拇指，“好厉害的裴将军，要不要趁乱去别的地方放放火，挫挫他们的威风？让他们以为大批军队到了，就不敢轻举妄动了。”
　　他摇头，“这不是好时机。此次进攻，是由契丹大皇子和二皇子领兵，大皇子残暴，二皇子精明。”
　　“两个皇子领兵？这可是兵家大忌，军队只应有一位主帅。两帅若意见相左，谁听谁的？除非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一样，否则就会有摩擦。”
　　“契丹王想让兄弟互补，大皇子和二皇子关系倒不是很好。据说帅印有两个，这倒是一个缺口。”如果偷取了一个，兄弟必会以为是对方所偷，关系就越发不好。当然，要偷，就偷二皇子的，让大皇子去夺权。大皇子本就残暴好战，急于贪功。到时候，兄弟分化，内乱更是兵家所忌。书包 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三十八章⊙并肩退敌（4）
妩音心底暗叹，二皇子，是那个欣赏她的二皇子完颜风吧？可曾想过，那一夜让她受尽了嘲讽？不过却让她看清什么才是真的。
　　如果有机会，她会去偷。只是那完颜风认得她，知道她是阿蛮公主。她嫁给裴奉飞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。裴奉飞杀敌无数，那完颜风必定恨他，她是真妩音、假阿蛮，再见之时，他还会杀她吗？她的名声不好，也极少人知道她和裴奉飞其实很相爱。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，大概，她是应该恨他的，他让她看尽世间的人情冷暖。可是，换个角度讲，她却是要感谢他的。
　　三更时分，夜黑如墨，冷风呼啸。
　　她手心直冒汗，紧紧地扣着裴奉飞的手。她有些紧张，却一点儿也不害怕。
　　大概城门那里防得很严，相反地，城里就显得轻松多了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打着瞌睡。
　　裴奉飞是从军营中出来的人，他知道所谓的后营在哪里。对潼州，他太熟了。她知道为什么百姓都记得他，他是将军，也是一个最好的父母官。那时初来潼州，正逢下大雨，他就带领兵士在街上帮百姓收拾东西，叫人怎么能不记得他呢？
　　马嘶叫着，用帐篷搭建起的很大的马厩里，几千匹马就挤挤挨挨的。四处皆有人看守，不停地走动着。
　　入口处防范得甚严，由几十个人守着。这是帐篷，守住了门口，不让人随便进去。可帐篷毕竟是布的，一刀下去，还不成了入口？
　　裴奉飞用刀划开帐篷，探进头去打探一番，四处都是马，黑的，让人看不清楚。
　　他钻进去，妩音跟在后面进去。双手拉着那开口，她小声地说：“我在这里，一会儿，你绑完草，再回来找我。如果那巡逻的兵士看到这儿开着口，一定会起疑的。”
　　“小心一点儿。”他嘱咐。她真是比他还要细心。
　　她点头，低声说道：“如果马尾不好绑，马嘶叫时，你先摸摸它们安抚一下，再继续绑。小心一点儿，不要被踢到了。”
　　“等我，我很快回来。”他拿着火油，走一段，洒一些。再隔一段，就绑上长长的干草，洒上点儿火油，届时地上的草一烧起来，马就会狂奔。马尾一着火，就是想拦住马匹也拦不住了。
　　马厩里最多的就是草，还怕不烧得轰轰烈烈的？
　　暗夜里，谁能想到，有人在马底下偷偷摸摸？妩音的心直跳，好刺激啊！杀人，她是不是也在干这样的事呢？为了他，她也开始帮他杀人了？马狂跑出去，要踏死多少人啊！
　　人为什么就要欺人，互不侵犯不是很好吗？帝王的霸业要有多大，他们才算满足呢？
　　一将功成，万骨枯，秀丽的江山下，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。听说，越是美丽的地方，地下就越多枯骨。
　　打仗，最惨的当然是百姓。打赢者，赢得了领地，可是，受伤的人又有多少，战死的人又有多少？苍国皇宫凄惨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，满地都是尸体。
　　她只是一个小女子，她不懂什么叫做男人事业、什么叫千古传颂的伟业。她的见识是上不了台面的，小家子气，但她没有错，人总是不同的。你喜欢你的宏图大志，我喜欢我的独守田园。然而，这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。
　　一千万的赏金来要他的头啊！她一想到这个，指尖都在战抖。如果是那时的她，只怕会拍手称快了。可是现在，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无奈。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人，什么都由不得他。
　　什么时候，潼州之战才算完呢？这一次如果能平安地隐退，那下一次呢？路，变得遥远。
　　风有些呼呼地袭来，吹着她的脸。黑夜中，看不到光明，只能从缝里见到远处的火把。
　　又有人巡逻而过，那火光有些亮，她低下头，警惕了起来，双手不曾放松地抓着那割开的缝。
　　晚上，总是让人有些意识迷蒙的，巡逻的人只会随便看看，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走开了。
　　她的腿蹲得都有些酸软了。马厩里的味道很难闻，让人想吐。马的尿味、粪味，都充斥着鼻腔。
　　她听不到他的声音，看不到他在哪里，但是她知道，他会回来的。
　　过了许久，裴奉飞转了大半个圈，终于回来了，“好了。”他摸到她的头，却触到一片冰凉，“很怕吗？”他有些担忧，一会儿要是有惨叫声，她会不会被吓到？妩音再怎么勇敢，也只是一个女子啊。书本网 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 想看书来书本网
第三十八章⊙并肩退敌（5）
妩音摇摇头，“不怕，他们攻占了潼州，要进攻我们天朝，不赶走他们，他们就会残杀百姓。”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，她生是苍国人，死已是天朝鬼了。
　　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，抱一下她，让她不要那么紧张。将身边的草都拨开，拿把草点起火。
　　慢慢地，火就熊熊燃烧起来。
　　从缝隙里出来，藏在一堵高墙上，听到里面马的惨叫声。火很大，连帐篷都点着了，烟火冲上了天，马如潮水一般冲了出来。他捂着她的眼睛，将她的头往怀里按，“别看。”又捂上她的耳朵，让她听不到。
　　人倒下，马蹄踏在身上，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，顷刻便倒下一片。
　　惨叫声、狂叫声都混在了一起，她看不到，却能感受到那种磅礴的气势，连这高墙都在抖着一样。
　　裴奉飞看着马带着火，一团乱地往外冲去，大批的人马赶来，挡也不敢挡，只能在后面追着。
　　带着妩音，几个起落，回到了莫婆的房前，又趁黑从地道中出城。
　　她再回头看的时候，城里还有着亮光，浓烟滚滚而起，“你说，那些马会冲到哪里去呢？”
　　“契丹。这些马都是契丹的铁骑，从契丹而来，通往天朝的城门又紧闭着，必会往契丹而去。”
　　“放走了这些马，也只能暂缓几天。”她有些担心啊。
　　他牵着她的手，“不必担心，探得粮草在哪里，我便去烧了他们的粮草，没有粮草如何打仗？”契丹人狡猾，粮草并不放在城内。
　　“我会成为你的负担吗？我连装男人都装得不像。”她叹气，在马厩里，她想了很多，她想帮他，可她却手无缚鸡之力。
　　她想要过安定的生活，打仗她一点儿也不喜欢，打仗就要流血，就要死人。
　　裴奉飞摇头，“不会的，妩音，那我让人送你到阿萝山，好吗？”
　　“不好，我不要回去。”她坚持，一定要守在他身边，想来这次放火烧马，契丹人必定会惊觉裴奉飞到了潼州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
　　谁又知道百姓中有没有混入奸细？前面的路，更是步步艰难。皇甫玉华，没有给他将士，没有给他粮草，什么都得靠自己。三天后，卢先才会带一千轻骑而来，可面对契丹几十万的雄兵，一千人能顶什么用啊！契丹铁骑要是踏过来，如何能挡那气势？
　　如果他不在了，那将是她一辈子最痛心的事。
　　“我尽量，不会成为你的负担。”她笑着，“我用我的聪明来助你，如果我真的死了，那就是我的命。只要我的墓碑上刻着‘裴奉飞之妻’，我就满足了。”说出来，轻松多了。
　　他轻笑，“笨蛋，岂有这样说的？我没听人说过这么不好听的话。”
　　一声口哨招来千里马，抱着妩音上马，奔驰在月光下。没走多久，就看见有一匹马等候在那儿了。
　　冰冷的剑光闪烁，看不清楚脸，黑色的衣服几乎和黑夜凝成了一色。那人静静地守在那里，想来是等他的。
　　裴奉飞拉住马，“仁兄是？”
　　“我在这里等候已久，马厩一着火，我就出城在这里等你了。久仰大名了，裴将军。”那人开口，妩音感觉似曾相识，却又想不起是谁了。
　　“让你久等了，有何事？”他防备地问着，一手紧紧地抱着妩音的腰。
　　他能感觉得到冷冷的杀气，黑衣人只露出眼睛，阴恻恻地说：“裴将军，今日是来借你项上人头一用。”
　　冷汗从妩音的额头上淌了下来，那就是来杀他的了。能想到火与他有关，这人也就不是一般的刺客。她吞下口水，“你是契丹人吗？”
　　“不是。”
　　“你是天朝人吗？”
　　“不是。我是苍国人，妩音。”那人，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，她更是惊骇了。
　　“苍国人？你，你是……”
　　“我是谁不重要，我是苍国人，我认识你，这些都只是我的事。我的目的，就是要他的人头。如果你还是苍国人，还流着苍国的血，你就应该助我，裴奉飞攻打苍国，何止一个惨字。国破了，家没了，人亡了，是不是，公主？”他加重后面的字。
　　是噩梦吗？她不想想起的东西，为什么又要提起来？
　　“不要。”她大声地叫着，“不是他愿意攻打苍国的，将军只是奉命行事。何况，当年也是苍国有错在先，想和契丹联手对付天朝，却被契丹摆了一道。如今，裴奉飞要和契丹人打，也算是替苍国报了仇，为何还要取他的头？我问你，除了这些，你还有没有别的原因？”为什么要把全部过错都推到裴奉飞的身上，说实话，苍王不是更有错吗？就因为他是输的一方，所以，裴奉飞就注定成了苍国的敌人。
　　“妩音。”裴奉飞有些感动，“这是我结的仇，男人的事不要牵扯女人。”他揽着她的腰，要送她下马。妩音却不肯下马，紧紧抱着马头，“你是苍国人，你就应该去杀契丹人，杀那个挑起事端的女人。现在苍国和天朝已修好，虽是俯首称臣，但天朝也不再攻打苍国了。契丹人要是攻下了天朝，你以为，苍国还能保得住吗？你在契丹人这里出现，不杀契丹人，却来杀他。”她笑，是冷嘲的笑，“你是否从契丹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呢？”
　　悲凉啊，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吗？
　　那人也笑，“妩音，你是在笑话我吗？没错，我是为了钱而来，一千万的赏银，并不少，而且杀了他，我便是苍国的英雄、契丹的红人。妩音，你是苍国人吗？我要是你，我就一刀送进他的心窝里去，是谁害你远嫁苍国的？是谁眼看着你将失身而不救的？又是谁在城外刻意羞辱你的？”
　　他的话如一把刀刺到她的心口里，她刻意不去记忆的啊。
　　“妩音，”裴奉飞心里有些暖，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不必去计较，想要我命的人有千千万，如果我没些本事，早就死了。”
　　她松开手，可还在战抖着。他跳下马，将她抱下来。那黑衣人也下了马，剑在月光下，阴冷得像是地狱里的幽魂。
　　“不必担心我，照顾好你自己。”他走得远远的，不想让她听到打斗声。她越来越胆小，因为她越来越在乎他了。
　　有人为了钱，可以要别人的命；而有人为了解救百姓，孤身涉险来潼州。人与人之间真是不同啊。
　　这个黑衣人，一定是见过她的，悲哀的感觉袭遍了全身。如此熟悉她的这个人，是阿蛮公主的剑客吗？那她的秘密，还能保得住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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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书籍名称：晚香玉  作者：倾城之恋
  
  本书籍由网友“黑木123”上传  日期：2009/12/2 16:02:36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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